（近连几日都是一反常态的待在鸿盏台里，哪里都不去，每日只是看顾着赵嘉蕊和赵梵音，两个女孩子年纪还小，俱是很奇怪的，也只同她们说累了，不想随处走，便也算搪塞过去。只是心里又哪能不知道呢？人言可畏四个字，是梁上悬挂的刀，虽不能要了我的命，却能刺我一下，疼也是要疼上个三五日的。）
赵嘉蕊呢？（用过了午膳，问了春环一句，她只说是殿下跑出去玩儿，却不知去了哪儿。又过了个把时辰，刚从软榻上歪着身坐起来，才见她回来。）
去哪里了？

若论今日的午膳并合不合口味，且说此事暂不提，单看桌角处的清炒蘑菇，就能头疼脑热半天。何况，这几天的膳食用得沉闷，满苑奚女都不敢多话半句，静得只剩玉箸相碰的清脆声。
气氛太过压抑，逼得人喘不过气，只能趁着方才她哄赵梵音睡午觉时，偷偷溜出去疯跑片刻。
“ 没去哪儿。就苑里走了走。”
这不，另一只脚还没收进门槛里呢，就惹来盘问。

（她的性子，多半耐不住安静，若说去何处玩也未可知，只是大抵不会走丢，便也就随赵嘉蕊去。手持玉色扇骨轻摇了摇，放才将一脑子的浑僵噩然强行压下去。——本不该叫她们同我一样愁眉苦脸的，只是如今境况，便叫我强笑一次，都是喜事。）
我方才叫春环去寻你，便连平生都没瞧见影儿。（声儿又放柔些，自赵梵音出生后，她多是同我闹别扭的，眼下却又恹恹神色。）我又不是要斥你，倒也不必这样。

狐疑打量番，一字一顿的，用力重复遍方才的话。
“ 就 在 苑 里。”
缩在殿外门后的那只脚，嗖地收进垂落的衣摆里，左右轻轻晃晃身子。的确，刚刚跑远了些。语气蓦然变差些，自赵梵音诞时以来，我与她总不如从前那般亲密。而我总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毫无顾忌推到旁人身上，是她——，先把给我的爱与目光分出去大半，可明明我是最先来的，凭什么呢？
“ 我累了，要回去歇了。”
亭中捡到的好东西正藏在袖子中，打算回了自个儿好好研究，便不欲多说，急着想走。

赵嘉蕊。
（我头一次，叫了她的全名。）
（面前的小女孩儿晃着的身子慢慢停下，绒绒的刘海儿半长不长，底下一双晶亮的眼看向我时却显得倔强，还藏着三四分不耐烦。——与我还在老宅，不服父亲管教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或许，我与她真是连着亲骨血的母女，我确认。）
你又同我闹什么脾气，（起身走到她面前时，很恰好的微侧过头，掩下眼中的一点愠色。）乖乖的，好吗？
（素不搬出长辈的架子教她，而是尽量让赵嘉蕊感觉到，我跟她都是一样的，无因年龄大小而将严厉和优越感划分的一清二楚。只是小孩子的这点拗脾气，又哪里说得准呢。她仍是不理，转身就要走，袖里却端端掉出个荷包。先她一步捡了起来。）这，你 在哪儿捡到的？

哦，赵嘉蕊，三个字整整齐齐从眼前张合的丹唇间蹦出，或许真的生气了。我总对她的情绪起伏，猜想得意外准确与敏感，就亦如她对我一样，只单看神情如何，就晓得我憋了什么坏主意儿，要来场惊天动地的吵闹任性。
这源自于血脉——，我是噙着她的血，吃着她的肉长大，像只贪婪无底的野兽，肆意剥夺索求，从昏暗无比的肚囊中血淋淋爬出，躺进温暖无比的怀中。冠上大宋最尊贵的姓氏，该要继承她所有年少时有过的反骨。
“ 没 有！”
字字咬在牙里答，音量也提高半分，过于专注所以导致的结果，便是袖里的荷包一个没抓稳，丢落在地上。立刻回身去抓，只可惜还是慢她一步，三两步上前，摊开手掌。
“ 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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