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悔斋四处尽是昏暗，我在暗景中寻到形影单只，且瑟瑟发抖的嵇素荀。仗着今日恰好衣着白裙，刻意放缓脚步，悄悄行至她身后，柔荑缓缓攀上她的肩。
低声耳语，“嵇——素——荀——”
只要再来一套黑长直，我就是宋朝贞子。

四悔斋开业店庆，帖子送来驸马府的时候，我正在研究舆图。只当是几日下来难得的放松，便应下与蘅娘一道前去。甫踏进门，便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卖古玩，搞那么阴森做什么？心里正打鼓，肩上忽然放了一双手，冰冰凉凉。曾听闻人说鬼故事，晚上走路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如今想起来只觉浑身寒毛倒竖，结结巴巴。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哦豁，我要，笑死了！！！强忍笑意，仍装模做样的在她肩上轻轻拍着，代入了一下莫玄羽献祭时的语气，出口仍是曼妙女声。
“嵇素荀，还我命来——”
阿西，要是有条件再染个彤红的指甲就更妙了。

偿命？愣住了。从小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蚂蚁也不敢踩，哪里会背上什么人命呢？仍不敢回头，却不太怕了，细声细气地。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我没有欠你的命哦，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别人。”

小淑女的举动，总是无愧于她这个名号。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已然从小惊慌又变成了小淑女。——下次真该试试，怎么样才能让她一点也不淑女。
“当初在舒州——你姐姐为了救你——把我鲨了！你说——这条命该不该你来还——”
就当我我那时候不小心砍了棵树吧，现在是树精成人。

“啊……”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片刻之后又只顾着摇头。
“不可能的，你骗我。阿姊虽然有武功，平时只是与人小打小闹的份，怎么会鲨人呢。”
咬着唇，低头闷闷道。
“不对的不对的，你一定是认错了。”

7
啊哈，她怎么回事，竟然一点也不上套。我顿觉无趣，也不再摆出一副女鬼微笑的模样，转身走到她面前，狠狠地跺了跺脚。
"是我啦！你也太无聊了，怎么都不接戏。"
小淑女变成了小无趣。

“诶——？！”
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了。
“阿姊，你做什么要捉弄我啊 。我当真以为你杀了人，被恶鬼索命，还在想是先告诉阿爹，还是先告诉阿娘呢。杀人偿命，你这要怎么办呀。”
眼眶红红的。
“你不可以再这样了。”

笑嘻嘻地，“因为逗你好玩！”
咦——？可是小淑女的反应不太对劲呀。歪了歪头，努力地想要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就哭鼻子。
“你不是没相信我鲨人了吗，又怎得来杀人偿命一说。——难不成，素荀压根不相信姐姐呀？”

“我确然知道你不会杀人，但方才说得言之凿凿，我就怕有个万一，那又怎么办呢？”
即使老师同我说过许多次战争是什么模样，也见识过江湖里杀人头点地的快意恩仇，可仍然没有办法习惯。拽着她的袖口，小声。
“我害怕……你不要再吓我了。”

11
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不会的啦，刚才是我在路上不小心踩到的一颗小草，被我踩死之后成了精。”
让我鲨人还是要做些心理准备的，毕竟一剑划下后，是需要准备个罐子来装血渍的。
轻飘飘挑开话题，“这有什么值得破费的好玩的吗。”

见她轻轻将话题带过，便也没有纠结于此，转而去看琳琅满目的古董珍玩。
“让店家点个灯吧，不然不好看呢。”
“想买些瓷或者玉。前朝有越窑秘色瓷，同今天汝窑定窑烧出来都不一样，不知道留存多少，大约也不会太贵。阿姊想要什么？”

“你不懂，店家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言罢又讲双手举起，乱做鬼脸，试图装成僵尸状。
等万圣节一到，四悔斋定能成为顽皮的小朋友经常来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多么适合假扮小鬼。
挠了挠头，直言，“没想好，我本身来就是看热闹的，哪还会买东西。”

我实在不理解阿姊的兴趣。贵这么吓人，为何她还要扮鬼？无奈地笑了笑。
“你若是当真喜欢这样的氛围，不如哪日晚上去曲径通幽吧，绝对自带鬼片气氛。”
目光在旁边一落，继而又移开了——这并非我要找的青瓷。
“古董店哪能有什么热闹呢。前些日子刚逛过桑家瓦子的博览会，你还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