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
皇次女 宗栖迟元朔二年秋八月廿七生，生母关别鹤，小名歆想，赐号春羡；

容华——婕妤——贵嫔——昭容

贵嫔·关别鹤
三年三月-六月 群玉殿
［倘若说在苍山行宫的汤泉暖热好容易煨出一点薄红在面，终于教这副瘦躯贴实了二两重，生出一点为母之后的丰腴容色，恰似一朵花苞裂缝、将开未开的木棉，那么这颠簸回程与连日不散的阴湿天色，便是掐灭生机春色的一只摧花辣手。自落定群玉殿中，病痛便接踵而至，折人如山崩颓。很快，原像常见风寒而生出的轻微咳喘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刀刀切入肺腑，碾得胸口炸开阵阵生疼。当下虽有医官不遗余力地调养、用药，却仍抵不住这阵邪寒侵体，即便未生灼人高烧，但连日以来的缠人低热却似把摧心钝刃，磋骨磨皮，一点一滴，生生将人耗去。这时强能说慢慢调养，然而在同月下旬病况急转直下，或许是多日急咳终于伤到心腑，掩口的布帕上点点腥热血痕触目惊心。而在见到此等情景后，起先一愣，过后一味自嘲化开于惨淡面容之中，想起心念数回的一句谶言，想起了于芳华正盛时逝去的母亲。］

［春雨连绵不休，但这季雨露贵比油也不无道理，华清宫的庭院的泥壤里业已生出薄绿绒茵，庭树枝丫之上亦有新绿抽芽，微至砖石矮阶之上都覆有一层青苔，仿佛哪处都不乏蓬勃生机。然而此刻的群玉殿内，唯有病痛磋磨带来的无尽昏沉。宫女荷衣看到雨后霁色，擅自开了半扇窗，恰好此际自黑沉睡梦里夺回零星神志，隔着宝相花纹的床帐竟嗅到一点新土潮与腥，又听到似乎还有惠风徐徐，教檐下的铁马摇铃撞出一叠声清脆的响，串成了再度催人入梦的眠曲，在一闭眼之后，仿佛回到襁褓摇篮、回到母亲身边。实则在不记事的年纪母亲便玉殒香消、红颜薄命，对她的面貌、身量与举止神态没有一点记忆，之后关于母亲的所有便是来源于书房的一卷画。她静立无言，平淡看来，在自家眼里，其实与佛龛里的庄严宝相别无二致。但如今梦中，母亲也并未肯施舍一个温暖怀抱，婴孩要摇篮里踢腿挥拳，她却只是对着一尊泥金佛陀虔诚合十，已是皈依之态。分明不在庙宇之中，然而宝铎梵铃声声入耳，清晰可闻，仿若身在须弥宝殿、兜率净宫。幻梦与真境难分，似有庄周梦蝶之感，又无力动作，只能极快地眨眼，在片晌之后重得一隙微光，无画彩仙灵，绮钱青璅，赫奕丽华，只一罅春色。］

［是日夜中，又一度咯血不止，浓稠漆黑的苦涩汤汁连草草几口都不能吞咽，事态危急，几乎已至药石无灵之境，骇得荆夏等人下针的手都抖动难抑。四肢因低热而生的不尽绵软酸痛、胸腔里因久咳不止而生的刀削利痛，还有口中不祛的咸腥，一度成为使人弃世厌倦的缘由，而后银针入脉的麻痛又激生心火，想问如何不肯放人归去，在过至“我已无眷恋不舍处”一句时遽然想到春羡，还那样弱小的一团，还是不知世事的奶娃娃，难道要她再蹈覆辙吗？况乎因自家素来的怯懦避世，甚而不肯留笔书墨，偶尔得现纸上的一手金错刀，也不成章句，往后所能遗留至多不过画师工笔，一如自己，凭一幅单薄画卷遥遥怀念。瞻仰弗及，徙倚彷徨。然后如同这些年的消极之姿，我独孤茕，怀此百离么？是以终于燃起一点求生之欲，在有温热的巾子揩拭脸庞沾染的血迹时可见苍白起皮的唇有小幅度的翕动，细听之下，是声声“春羡”夹杂着“歆想”或“栖迟”。一旁的椿息掩面而泣，伏于病榻之侧，大说公主如何如何。与此同时，边上拿脉的医官惊呼道：“有脉了！有脉了！”这才算终于保住三尺微命。］

［时进四月仲春，繁英秾丽颜色透过南窗缓缓浸入室内，可惜意识仍如海潮浮沉不定，这中间皇帝、皇后、贤妃，抑或还有其余人等，皆只一点微末的感知，知道床畔有人气，但不识何人，好在卧病至今，还辨出春和景明，不像月前的五感衰微、生气消散。不过感官渐回之际，每日便须得饱尝三碗辛涩药汤，忍住胃里的涌动强咽下去，之后要再进一些垫腹的白粥都成了煎熬。只是如今但有一息尚存，便一时念着可怜可爱的女儿，不再怀揣甚么“人寿几何，逝如朝霜”、“人生寿促，天地长久”之想，决计不肯这般轻易撒手人寰。也就一日一日地生捱过去，捱到五月榴红似火照，捱到六月莲荷亭亭净植，从能进用一口两口的汤粥到能由人搀扶，借力下地行走，仿佛已度过漫长之期。］
［在病气褪到七七八八时，姆妈才抱来春羡，母女二人隔着寸尺，仍不敢太近。黯淡已久的眉目间终于淌开如春水初生般的清澈柔和之色，眼光恋恋不舍，但眼下气力不足，倦乏易生，耗不得太久，故而不多时春羡便送回了寝居，由她等专司照料。待何日终能掌笔，已不吝留一纸笔墨，是那手铁画银钩金错刀，书毕是句］伊我之劳，有怀遐人。

才人·练又柔
群玉殿 八月廿七
[ 澹云没灭的高阳天气，一丝乍寒，偏要鬓里添一支剪秋萝，怀抱鱼红的绸布中裹一物，殿前小驻，问声殿中人可否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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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群玉殿 八月廿七
［方出病痛，又逢爱女变故，是以无一日的安平，泰半都在提心吊胆中苦捱过去。直至八月之中，红疹消尽，一颗心才得以安放回去，而此刻自看自量，只一把愈显清癯的病骨，原本裁剪合宜的湖绸云缎搭在身上，却与屏风后置放的朱漆衣架别无二致，毫无风韵。时又缝春羡将足两岁之期，群玉殿上下皆挤出一面喜色，四处妆点，连带着这副苍白面容也敷匀铅华，点开秾丽唇脂，以一张妆扮得宜的容色去逗弄娇女，引开的不住笑声恰似一豆星火，燎开满室的生机。故而练氏请见，不曾多候，便被领进了后堂，恰逢一幅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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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练又柔
群玉殿 八月廿七
[ 推一页红门，画堂和乐怡然，越槛之足在前庭稍歇，也愿侥忝其中，亦步亦成笑，折膝以礼时候，已然是春又到、花还放的一幅融融笑颜 ] 早在前厅便听得群玉一阵阵的笑声，转眼间春羡竟也这样大了。[ 话未歇时，两弯澄目直看向小女，竟匀满了泓泓可亲 ] 头回见她，还是累您所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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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群玉殿 八月廿七
［堂里正坐一架鸡翅木贵妃榻边，姆妈怀抱春羡，立在一侧，其后则是椿息、荷衣等人列开，烘称一室的和乐。柔柔眼风自春羡身上挪转，轻巧带过礼数］较之刚出生的那一阵，确实贴补不少了。［实则心里分明，春羡七月早产落地，原就胎里不足，兼又再一岁多时遭过一回歹人作怪，而今相比起同龄的女孩儿，只被显得瘦弱，轻轻一阵秋风就堪摧折。如此哀哀戚戚的一念很快闪过，目光仍回落在女儿身上，其间同怀抱春羡的姆妈对过一回眼色，她仍驻足原地，正是因为之前红疹之故，这一病自刘、阮一径度至春羡之身，是以如今再不肯使她随意近人。哪怕此时此刻，她正于姆妈怀中伸手舞拳，流露出想要亲近的天真憨态。］

才人·练又柔
群玉殿 八月廿七
[ 上是群玉欢喜，下是一主一仆悄无言，豆青闪月白的通身，唯鬓里那支剪秋萝合进了满室的祥乐中。望小女张手欲近、咿咿呀呀，实乃心膛旧灰起新焰，腾热了两弯倒月眼儿，暗把掌中鱼红小包袱握 ] 新岁里春羡定要再贴上两斤秋膘，才能使娘娘沉下这颗心啊。[ 足下霎时怯了，是将活结解开，才托昭容身侧的椿息将物件呈上，是只浅青色缎绣暖耳，耳廓一围是新添针御赐的皮子和兔绒 ] 过了十五，就要一天天冷下来了，妾拿捏不准公主的喜好，便做个暖耳来，也不怕出去顽冻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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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群玉殿 八月廿七
［椿息呈来时，心中不可谓不动容，而在软下心肠的当间儿伴生一丝萦绕不绝的恐惧，故而此刻交由荷衣收纳入内，不曾立时教试。过后堂中一张罩锦的小杌子置于座下，恰得促膝对谈。这厢适才温温和和地］费了不少功夫罢？短短一段年月里，总有切心的污糟事纷至沓来，梅贵嫔这一桩不至盖棺论定那一刻，我便一日龟缩，不敢要春羡出这宫门寸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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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练又柔
群玉殿 八月廿七
[ 所言所动都尽收眼底，也只得在熨帖的笑里，徒增一些慌张又解意。及至躬膝坐下之时，旧事如晨雾般又弥在脑海中，堪堪地应 ] 左右是宫中不好过的时候，一针一线地缝着，日子也就这般过去了，实则并未觉得久或长。[ 原本嫩润的指节，如今在食指与中指处竟结了薄薄的膙子，只是隐在鱼红小巾下，藏得结实 ] 大人们尚且顶不住的疾，小小娃娃又如何去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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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群玉殿 八月廿七
［带出含带蕴藉的一味笑］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再好不过了。［而后只在垂顾膝头裙面，掸平两道褶皱，轻轻溢出一声太息。在揭过两三句无关痛痒的寒暄词句后，便同练氏别过了。］
结

帝·宗豫
四年八月廿六 华清宫
［歆想两岁，小孩儿的好奇与好动皆已显露出来，才进殿门，便叫她抓着袍边睁大眼睛望着的模样停了脚步，半日沉沉心绪荡然无存，矮身牵住小儿肉掌，并在她圆脸上狠揉了两下，］看什么，看爹爹？
［小儿咬着指头点头，乖乖应着爹爹，又伸手要抓袍上玉革带，连忙矮下半身，蹲在人前，指了指腰上，问她，］要这个？
［稚子点点头，又看向她母妃，偏头亦看了过去，回头和小儿再讲，］歆想还太小，用不来这个，待歆想大了，爹爹便给歆想，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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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八月廿六 群玉殿
［因早有一回宫人带话的缘故，群玉殿上下一经话到便立时活动起来，自正堂陈设扫尘自庖厨餐饭，无一不过椿息首肯。时值元日高悬，圣驾仪仗的动响也随之传入宫门，这厢一行便在庭中恭候。不过春羡年幼稚嫩，口齿算不上伶俐，含糊地叫着“爹爹，安安”，一时重复不绝，又左顾右盼，摇头摆脑，在一瞬里终于定睛，扬手就抓。自家见了，正欲张口呵止时，皇帝业已开口，进而前行两步，亦栖身蹲下，手轻轻搭在女儿肩头］歆想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么？
［稚女懵懂摇头，两手交缠，略见局促。这头露齿一笑，在不觉间眼目温和，嵌进平素几不得见星亮点点。两手比了个圆］你有爹爹这般高壮身姿么？身上缠不成，你要学仙女儿，当成披帛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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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宗豫
四年八月廿六 华清宫
［未置可否，反在小孩儿无知的眼神里笑了出来，牵人向里去，上阶时看人跟得不紧，悄声和小儿说到，］别听你母妃讲，歆想本就是小仙女儿，等你大些，爹爹就给你做一条独有的，好看的。
［哄得小孩儿两眼放光，顺手捏脸，就势一提便将她捞到了怀里，坐在手臂上，能环着脖子。回头一齐等着关氏，］别那样紧张。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这两年下来，波折太多，朕啊，也想给她好的，
［仍腾一手待关氏来牵，］你也是。稍纵些许，无伤大雅。

昭容·关别鹤
八月廿六 群玉殿
［并不窃听父女耳语，待捉裙踏阶，恰得登台，此际已不似年前怯怯柔柔，只管随和递掌，俨然一卷美满天伦。接有细细的一嗔］陛下疼宠春羡，妾心里只有感怀，只是玉带革绶——妾实在怕她承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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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宗豫
四年八月廿六 华清宫
［佯做不悦，］朕的女儿，没有什么承不起这一说，［转即温色，仍是那一句，叫她安心，］好了，不去想那些，也不为条框累心。趁今日，只谈一家人的快乐事，陪陪歆想，陪陪你，亦你们母女陪陪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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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关别鹤
八月廿六 群玉殿
［缄口几瞬，以很轻的音色应承。由是生出的一点尴尬静默，终在春羡扭身顾盼，左右折腾里打破，小女环挂她爹爹脖颈，圆头圆脑倚进颈窝，稚声念着“爹爹”，实则还不懂仙女二字何意，但仍旧欢欢喜喜学舌，“仙仙”数个来回。奶姆颇有眼色，随驾入内的一短节儿脚程里十分讨好地说着日常琐事，泰半都是春羡憨态闹出来的小笑话。至此，自家眼中才不拘万般慈色流露，满面柔情。］
［至翌日公主生辰，一条玉带赐赏殿中时，神情微微一滞，怀抱女儿的手臂愈发收紧，由着椿息取了玉带，奉至春羡手边，教她摸一摸玩一玩。目落此间，唇弯里渐生薄笑，一再叫她手劲小一点儿，磕了碰了，回头又要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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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宗豫
四年八月廿六 华清宫
［当日在小女稚声稚气里温了眉眼，便卸下心事与沉沉，在华清宫中与母女二人高高兴兴用了膳，也打发了午后闲暇，是也仍旧宿于华清，独爱将春羡抱在膝头，念书讲故事，听人懵懂提问，虽惹笑亦可爱。］
［次日要赐玉带，赵慎说宫中没有赐公主玉带的成例，如今也只有赐给皇子的玉带，是否要命有司制造？摆手无妨，］在朕眼里，赏给皇子或者公主的赐礼没有什么不同，一个物件罢了，要紧的只是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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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昭容·关别鹤
华清宫 九月初一
［序属三秋之中，难得一轮金乌朗照，投下熠熠光束，庭院之中青黄团簇的叶儿也尽覆上一重莹莹金缘。春羡方足两岁，业已展现出爱美爱娇的天性来，眼下正兴致颇高地蹦跳着又够到那一团闪着金光的矮树挂叶，旁边奶姆、宫女拥簇，生怕这一位身娇体弱却又十分得天子疼宠的小公主摔出什么好歹来。因着身边伺候的尽是多年忠良奴仆，荆梅等人又一向细心谨慎，自家在旁倒显得神色轻松，只顾看稚女玩乐。恰是一刻转目，见阮氏自抄手游廊行出，面中温出一个笑］来啦？
姬·阮缃饴
华清宫 九月初一
[打游廊里行出，眼神光先往歆想那处纠缠去，很自然地便露出极温柔的情态。两月余的光景，已然足够阮姬勉强将情怀敛过，不至如从前那般避而不近，就生怕情绪一时激荡，一双眼便能轻易地洇开红晕，泪莹莹的，话吐来晦涩，叫两厢都为难。大抵从前实在好运，鲜有同人红眼，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两月里淌的泪，好轻易就赛过从前那十六载，此际只余下许多情愫。这情愫是琐细的哀，总被沉到心窝最底，惟因那份“体贴”与贪求，才积淀下这许多被压抑的哀意、自责与纠结，融在这会儿真挚的笑弧里：阮姬轻轻地笑“嗯”了声，一应如常地礼过，坐去一旁]方才往外头走了走，看见好几处都添置了盆菊，形形种种，很是鲜妍明媚，[将方才瞧见的几样格外亮眼的，都挑来例数]像泥金香、粉旭桃、紫龙卧雪、瑶台玉凤，盆都是矮矮的，正适歆想身形，就想着许是她也会喜欢。
昭容·关别鹤
华清宫 九月初一
［十分安心地将目光腾挪开，面容和煦地与阮氏笑嗔说］形色万千，煞尽百花，但此类娇弱最终都被扭下来，簪到她还挽不成髻子的头发上去了。糟蹋红茸，我才不依。［目风徐徐渡往高处的交织掩映］高得好，她身子骨细小，小孩儿嘛，跳一跳长得高。
姬·阮缃饴
华清宫 九月初一
[原是宁静而松缓的神情，一瞬里却有些怅惘，满口的话噎在个欲说还休的位置。这期间隐秘未表的，大抵是那些初为母的情怀虚溜去歆想身上，散出星星点点微妙的想法。此时很难同从前日子里，迎去个甜笑的抚慰，也不大提的起兴致，拿“花枝秃落更不好看”一类的话去劝。阮姬凝视远处的眼神停留了几息，慢吞吞地笑了笑]歆想性子活络，妾瞧着，倒好似将娘娘的沉静性情也一道同化了，鲜活了许多，日子甜了，笑容也是，皆是从心窝里溢出来的。

昭容·关别鹤
华清宫 九月初一
［盖因从未意识到春羡何如一阵舒徐惠风，吹入这一汪自以为永生无波的静潭，常常荡起柔和涟漪，灌住多少勃勃生机，此刻才生出些微凝滞的情容。一记和软的笑自这双浸水的墨丸里幽幽淌开，仿佛业已平和接受自家不再是拘情风尘外，不肯涉红软的人］我觉得这样很好，人不该自苦。缃饴，你也不要。
姬·阮缃饴
华清宫 九月初一
[不意她将这一桩挑明，短有一息的怔神后，缄默了会儿，有些无奈地]娘娘看出来啦。[笑意敛去，视线又垂下，大抵因着与她同居几载，替她张罗迁居，佐理庶务，见她从抱肚怀珠，至弄瓦之喜，将艰难得来的那么个小儿，养成如今矮树下恣意顽耍的娇娇儿，累几年过去，同关昭容别有一番亲近，远胜于轻飘恭谨的一声“娘娘”，反倒能慢慢启开点话匣子]想是从前顺遂惯了，这一回就格外的刻骨铭心，倒不大容易轻易放过自己，总愧悔、自责得很。
昭容·关别鹤
华清宫 九月初一
［这厢轻轻掸开宽肥袖尾，牵着一截儿天青色裙摆，寻到不远处一只四人围坐的石桌凳前坐下，慢慢填进两盏清甜的雀舌，适才延开徐徐温温的一腔音调］我始终不愿相信这是一场要令母亲自责的天灾，该日日浸在忏悔与责难里的是人祸的始作俑者，为什么要是因为儿女万分难受的生身之母呢…

姬·阮缃饴
华清宫 九月初一
[随她后头一道坐下，影青釉的茶盏递到跟前，嗅进茗香馥郁，却并不曾觉着凝神静气，反倒是那积压已久的心潮正起伏、渐涨，俨然是抑不住了]有一问，我一直没寻着机会，[顿了顿]实际除了娘娘，我也没个能问的人。[轻吁了口气]您觉得，是…[轻轻]梅贵嫔吗？[而后便是屏气凝神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