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号还得验证先不切

曲江池的碧洲被雾眇所抱，临近黄昏时有篝灯点起，脚下的浅绿并不很蔚然，被遮上昏黄后，便显得像秋日的颜色。
“你再迟来一些，今日便见不到我了。”
抬抬手，章夏走到身前，将一盆牡丹抱到陆幼窈与我二人之间。这季节的风尚不算暖和，使在外的牡丹受委屈，花盘瑟瑟地抖。
“这品种是叫——”折扇一点手心，“飞燕红装。”

咋开的这么认真啊

阿耶要在御前侍奉，这样的宴会他少不得要来，每个上巳春朝里，花影柳下都有男女丰盈的情事。
我并非特意为李崇祚而来，也确实是特意为他而来，女史携我分花拂柳——迟了些，娘子要将风月画在脸上，今夜的风月便都得耐心相候，一朝即逝的比起天长日久的，必得远远列于前头。
“我本不想来的，知道殿下要来，我便坐不住了。”
掌中几枝柳随意抛到岸旁脏污的泥上，以锦帕小心地擦拭手指，章夏捧得花盆极稳，捧起一朵，柔软娇嫩的花瓣裹在对它而言稍显残忍的凉意中。
“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

“缘何坐不住？”凝目去看她，说这话时，谑色浅浅的浮过眉峰，“你怕我也送其他娘子这个啊？不可能，这是花房最后一盆。”
陆小娘子腮上胭脂淡扫，但唯有她不饰粉黛的时候，于我而言，才看得见三月春意的焕发——实在是吝啬，连一点赏景的目光也不能教我分付旁处。
“你喜欢，那自然是因为只有一盆，稀少呗，可别拿‘殿下送的我都喜欢’做托词，”我笑着答她，“放心啊，放心，若有两盆，我也会为你掐死一盆的。”

“我以为是——我喜欢的殿下才会送。”
李崇祚眉目深邃，是与圣人相似，我记得皇后眉如柳裁，一双眼盈盈若诉，可不是这样，能戳到人心底。
踮脚把玩一会儿，收住了手，牡丹娇嫩，恐怕揉烂了黄蕊粉瓣。这盆花正好慢慢养起来，养到暖煦的春日，请李崇祚过府吃茶。扬起下颌，望着他的时候眉眼生辉，“亏我只有一株海棠，如果有两株，也得掐死一株。”
章夏与我的女史跟在身后，我们沿着曲江池闲庭信步，手迟在身前，与李崇祚说讨厌大明宫的日子已经过去七年，我已经学会和华服珠翠相处。
“来的路上听说圣人将崔相招了驸马，圣人和皇后可有为你指哪家贵女的意思？”

“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在桥鄣上慢行，展开指向后捞，示意她牵上来，“只好见什么便送什么，再观你笑容深浅，以裁断你的喜好。”
盯看一天的日光，晒的人昏沉眼晕，此刻眉心直跳，合上眼，以另只手的拇指与食指去捏。
“你想是哪家？”

先磕为敬

交持的指松开，驻足后缓他半步，将指尖搭上他的。
“我不想是哪家。”
圣人的心思我凭什么敢揣测。这种事就像春日的雨，至多可以迟些落下来，但不会不来，如若不来便是荒年预兆，天降的罪诏，是大不幸的事。
指端沉甸甸地勾着，海晏河清将至，月明星稀，虽不懂占星望月之术，但春风温柔缠指，不是凛岁之意。
今年会去洛阳行宫吗。
“将这盆牡丹养好，也去夺个魁首来。”

十指相攥时嘴角有笑意，我现下见陆幼窈，是在云罅寻到一轮皓月，于是一整日的疲惫在此刻被涤荡干净。
“但我想是陆家，”笑而叹，又问，“你想吗？”
我确然没有李温与其宾客的智计，只有一颗心，但任她如何去鉴，都是饱含真意的。
“玩着养就好，不用认真——你若喜欢，我每隔三五日就送你一盆新的。”

我想要李崇祚的最珍贵之物。
闻言搭在他手中的指忽地一颤，月光轻缓地于履下铺展开，与曲江池岸边等不及春暖便绽放的小花编成一条路，李崇祚或许没有注意到我短暂的停顿，牵着继续向前。
心怀希冀并不是赌博，这一点在娘子间风靡的忧郁说法我不能苟同，而向往于更加鲜血淋漓的一种——希冀是受刑，将整个最好的年华扔到俗世的刀剑下消磨，没有一种赌博是受刑。
无声地随他走，直到望见前方招摇的灯，将海棠放到他掌中，一朵粉色的，我摘下后小心收藏不至于剐蹭的花。
“送我回家吧。”

我想要尽快地度过年少无知。
是以日后回想时，仍会为了今时没有听懂的弦外之音失神，我付出所有我以为正确的、好的东西，似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也没有被修正的机会。
而我现在，正享受着不知所谓的快乐。
“好，顺路会路过如意楼，买两匣糕饼你带回去。”

李崇祚大抵没有在长大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或许有短暂的忧郁，仍不减长日的欢愉。
我快些迈两步，脚尖在地面上一踮便抬起来，肩撞在他的手臂上，裙摆与他袍角发生了短暂的纠缠，我听见雪仙偷笑的声音。
“豆糕和薏仁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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