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正+人生】真君神殿定魂鼎的新住客

封神台上，百丈金尘异彩，照耀中天，高冲入云。
茂密的桃林中余红缥缈。
哪怕是不知感情的死物，此刻也无端地有了感慨。
只是，那个令他感慨的人，已然不在。
而这一刻的感慨，也让他没有注意到，在业力消散时，一丝时空裂隙悄然打开，一片桃花飘向了裂隙。
为了官复原职，赢得王母信任，让自己的计划继续，杨戬在南天门前站到了黄昏，终究是把乾坤钵罩了下去。
在其他人看来，他会站那么久，是因为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是因为失去见三妹的可能而苦恼。
对这种猜测，致力于打造“为了权力不惜牺牲亲情”人设的杨戬乐见其成。
但“司法天神良心不安南天门罚站，最后还是昧着良心丢了乾坤钵”的流言真相却是，司法天神趁着这段时间，在乾坤钵上动了手脚。
乾坤钵是王母娘娘压箱底的宝物之一，它有一个特点，一经施用，便与施术者的元神相连，若要毁坏乾坤钵，便等于要摧毁施术者的元神。
王母娘娘知道这一点，也明白他杨戬知道这一点。
她是逼着杨戬在妹妹的自由与自己的性命里二选一。
看着发动后放出光华笼罩整个华山的乾坤钵，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王母终是算差了一招……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妹妹的自由、自己的性命和新天条，他全都要！
他的恩师可是“阐教百科全书”玉鼎，所以他不但知道乾坤钵的特性，还知道乾坤钵的漏洞。
站在南天门前发呆的时间里，他运转玄功，将神魂分裂，只将三分之一的元神与乾坤钵相连……虽然过程有点疼，但总好过全部元神被劈。
这三分之一的元神损失，他还是担得起的。
放下了乾坤钵，杨戬便驾云向华山飞去，到达华山附近后，他半降下云头，停在山侧打量了一会儿乾坤钵罩下的光芒，然后抬手前按，手却被光华阻隔，无法再前进半分，稍稍运转法力侵入光华，试探的法力却被某种力量反弹了回来，反噬己身，杨戬闷哼一声，忙抽开手。
“到底是王母娘娘压箱底的法器，名不虚传。”杨戬再次打量着光柱想。只是与他三分之一的元神相连，乾坤钵便能制造出如此强大的结界……幸好没真用完整的元神，不然沉香那小子怕是劈不开的。
检查完结界，杨戬满意地点点头，融入了新天条的五彩石早已被他悄悄埋入华山，托师祖捏造的“女娲天条”假消息应该也传到了王母娘娘那里，该回密室看看捡回来的那只小狐狸了。
就在杨戬转身准备驾云离去时，突然感到一股奇妙的气息，那股气息与他的天眼产生了联系，这种联系倒是有点像是他曾使用过的“天眼引魂”遇到那个人后的感觉，但杨戬很清楚，只是相似而已。
不论如何，那股气息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向着天眼引导的方向走去，一片飘散的桃花花瓣出现在他眼前，正在半空中盘旋。
桃花？
现在可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事出反常必有妖，杨戬很清楚这个道理，额间天眼绽出光芒。
然后，他就看到了附在桃花上的魂魄。
不，说那是魂魄并不准确，它破碎得太厉害，仿佛被什么力量彻底撕碎一样，只剩下一缕破碎的残魂，以杨戬的经验判断，不管它的话，这缕残魂很快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杨戬自诩自己并非三妹那样爱管闲事的良善之辈，但随着天眼开启，他感到自己的元神与那缕残魂间的联系猛然加强，那缕残魂前一刻看着马上就要消散的残魂，此刻竟凝实了几分。
有趣。
杨戬眯起了眼睛，长袖挥动，将那缕残魂与桃花花瓣收入袖中，然后飞上了九重天。
这下他没有按照原计划回真君神殿的密室，而是去了老君所在的兜率宫。
因为之前与老君的协议，怕自己没按约定时间贸然闯入撞破老君放人场面，杨戬难得地没有直接闯入兜率宫，而是选择了让药童通传。
接到通传的老君没有在丹房接待他，而是选择了书房——很显然杨戬没有径直闯入是正确的，不然“六亲不认”的司法天神撞到外甥要被放跑，总不好一声不吭，那太崩人设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把我和那小子都吓了一跳。”老君晃着拂尘抱怨道。
“老君，实在是有急事。”杨戬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总是来麻烦老君——哪怕是师伯祖，要请他出手也是很贵的，之前为了沉香和四公主的事情，他已经欠了不少“药材帐”了。
说着，杨戬把藏在袖中的残魂放了出来。
看到那缕残魂，老君吓了一跳，挥着拂尘指向杨戬，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你胡来也要有个限度吧！这又是哪家的公主？你怎么把她伤成这样？”
“人不是我伤的，是我在华山下捡到的。而且……我觉得他并非女子。”被冤枉的杨戬摆出委屈的表情。
看到在人前一向严肃的司法天神露出晚辈应有的神色，老君顿时心软了，看了看残魂的状态，皱眉叹道：“这……何人出手如此狠辣，救不了，救不了！”
“我感到自己与这个魂魄间有某种联系”见老君口气松动，杨戬立刻收了委屈的表情，正儿八经地向老君解释情况，“哪怕救不了，我也想看看，这个魂魄生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何会与我有关联。老君，我记得你有能暂时凝聚魂体的药物。”
听到他的要求，老君又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杨戬，问了问他说的“联系”详细情况，又观察了一会儿那缕残魂，终究是点了点头：“好，三颗人参果换。”这次他开出的价格算是很公道了，因为听了杨戬的描述后，他也对这缕残魂很是好奇……正常来说，魂魄散成了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这缕残魂却还没有彻底消散，哪怕如杨戬所说，在与他的元神产生联系后，残魂得到加强，但若非残魂主人自身有着无比强大的意志，也是难以坚持的。
“没问题”。杨戬爽快地答道。
于是老君拿出了一颗定魂丹，现在残魂的力量自然是无法“吃”下去的，只能由老君施展法力，将定魂丹打散，慢慢融入那缕残魂。
定魂丹确实发挥了它的作用，在老君的法术之下，残魂渐渐幻化成一个高大的虚影，杨戬暗自比了比，跟他几乎是一般高。
当定魂丹的力量彻底发挥，杨戬终于看到了他捡回来的残魂模样。
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却依然难掩那卓然风姿，傲然气质。额间金色流云纹状的事物，显出别样的威严。
杨戬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着挺眼熟，旋即眼中闪过惊异——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老君更是第一时间就惊讶地轻呼了一声：“这……”然后捏指掐算起来。
看到他开始掐算，杨戬也没有打扰，而是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人。由于定魂丹的作用，残魂的力量被增强了，他也能够更加明晰地感受到对方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于是，他伸出了手，指尖触及对方额间的金色流云纹。
在他的手触到的瞬间，本就脆弱的魂魄凝聚成形的人顿时消散，再次化为残魂，不过也许是经过定魂丹的滋养，倒是比先前更凝实了一点。
杨戬对此变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在触及对方额间的瞬间，他感到了强烈的颓然与倦怠感，一种仿佛此生已无任何牵挂，只想就此了结人生的情绪。
饶是心智强大如杨戬，也费了不少劲才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此刻他的脸色也变得格外冷硬，熟悉他的人会马上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
要知道，哪怕是家破人亡、在人界流亡备受欺压、救母失败、表白被嫦娥拒绝、不得不把自家三妹压在华山下，他也从来没产生过那样强烈的厌世情绪。
因为他是瑶姬的好孩子，始终记得在救母失败时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下去”。
所以无论是做什么，他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为他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而那种情绪带来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不爽到甚至想把刘彦昌抓回来揍一顿。
杨戬的目光看向那缕残魂，眉头蹙起。作为“阐教百科全书”的弟子，哪怕老君还没有算出结果，他对这缕残魂的来历也有猜想，想到那种可能，他就愈加恼火。
刘彦昌不在，好在刚抓了孙悟空，反正要逼反他的，待会就顺便去揍揍那只猴子出气好了。
这时，老君似乎也算出了结果，眉宇间也带上郁郁之色，他叹了口气对杨戬道：“这缕残魂应该是来自大千世界中的某个世界，他应该是那个世界的你……隔着世界的阻隔，我无法算出太多，只能隐约算出他背负极强的苦难与业力。但他既是其他世界的你，凭着你们作为‘同魂之人’的联系，哪怕已变成如今这样，也不是无法可救了。”
“我不救”心头火气正盛的杨戬看着那缕残魂，气鼓鼓地冷哼，“他自己都不想活，救他干甚。”

（二）
见杨戬阴沉着脸，老君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为救四公主，杨戬在他的逼问下不得不说出真相，又怕他泄露出去，便开下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让自己沦为“帮凶”。两人虽有合作，但老君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所保留，只是老君信他处事自有分寸，会在完成目标的同时让自己全身而退。
可是……
目光投向那缕残魂，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哪怕隔着世界的阻隔，但借着杨戬带来的天然联系，他能算到的不只是他简单地跟杨戬说的那些，而那缕残魂经历的坎坷人生，竟让素来道心坚定的老君也不由动容，只是，他虽有心施救，救人的关键却在杨戬。
然而，三千年了，老君看着杨戬从少年成长为如今的司法天神，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脾性，他若真不想救，自己就算说破天，也很难说动，除非有一个杨戬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再等一会”见杨戬准备不管残魂离开，老君慌忙喊住他，然后再次掐指算起来。
隔着世界的阻隔想算出天机，即使是老君也很吃力，额上也随之浸出细密汗珠，最终，他像是触碰到什么绝不能触碰的东西一样，“呀”的一声，面色也变得有些发白。
“老君？”看着老君的样子，杨戬忙上前扶他坐下。老君在杨戬的搀扶下坐下，看向了杨戬，严肃地道：“别耍小性子，这个人，必须救。”
看到老君的态度，杨戬眸光微闪，神色也郑重了几分：“老君，你算出了什么？”
没人知道司法天神与太上老君在兜率宫的书房谈了些什么，兜率宫的童子只看到司法天神兜着袖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步履匆匆地离开，老君则带着愁容回了丹房。
于是“司法天神目无尊长欺压老君”相关的多个版本流言又开始在天庭流传。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时，之前被取下的匾额已重新挂上，哮天犬见主人回来，本想上去跟主人汇报情况顺便恭喜主人官复原职，刚凑上去，就被杨戬用冷飕飕的眼神瞥了一眼。
哮天犬吓得脖子一缩，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只能呆呆看着主人快步走向密室。
“哮天犬，二爷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你别去触霉头了。”见哮天犬还望着密室的方向，老六好心提醒道。
司法天神掌管天条数百年，积威深重，这段时间屡次在抓外甥这件事上失手受挫，天庭里不少忍气吞声多年的众仙心中暗爽，抓住机会，难免传一些不怎么好听的闲言碎语，老六已经听到了好几个“司法天神丢乾坤钵”版本，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杨戬是为天庭的那些流言恼火。
杨戬对那些闲言碎语倒不是特别在意，以他的手段，想要好好跟众仙家打好关系是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在灌江口时他的风评，与众仙家的关系就相当不错。
担任司法天神后，一是事情繁多没有那么多空闲去联络感情；二是司法天神这个位置牵扯了诸多利益，想要秉公执法，就难免得罪人，在自身利益面前，昔日那点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利益受损的人自然无法再给他好脸色，杨戬也不是为了与人交好就会放下自己骄傲的人，一来二去就疏远了；三则是他有意树起司法天神的权威，会使用雷霆手段来震慑他人，自会引起某些善心泛滥之人的不满，明里暗里说他坏话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对此，杨戬的态度素来是只要不是不长脑跳到他面前来碍眼或者运气太差说坏话被他撞破，都可以无视。
而最近这段时间里那些不好听的话，算是他为了营造人设特意纵容的，对这些只敢在背后嘀嘀咕咕的人，他也格外包容些。
更何况最近让他费心的事太多了，本来司法天神就是个天庭军政法一把抓的高强度工作，他在不耽误本职工作的同时，要为新天条出世做布置，要为培养沉香设局，还要帮时不时搞出些骚操作的外甥擦屁股，那些闲言碎语他还真没工夫处理。
心情烦闷的杨戬步入密室，就听到定魂鼎中的四公主对他说：“二郎神，恭喜你官复原职。”
杨戬没回答四公主的话，扫了眼躺在床上的小玉。他对小玉的印象算不上很好，在他看来，若非这只狐狸精勾引他家外甥搞得沉香无心救母，自己也不用横生枝节去杀四公主，不用找老君救人，不用费心思拉老君下水，如今也不用被老君扔一个麻烦的残魂，想到这里，杨戬的心情又差了几分。
只是，他看着沉香一路走来，知道这小狐狸的单纯善良，也知道在沉香眼中她有多重要，哪怕是为了外甥伤心，他也得保住这个姑娘。再说，自己法力全失的时候，是小玉帮助了他，他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今，心情再差，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撒气。
于是他压下心中烦闷，叹了口气，问道：“她一直没有醒过吗？”
“没有”鼎中的四公主答道。
杨戬看向面色惨白、气息奄奄的小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袖中的东西放在四公主藏身的定魂鼎旁，便坐到床榻上，把手搭上了小玉的手腕，将法力输送了过去。
定魂鼎中的四公主看到杨戬放在她旁边的东西，心中满是诧异，那竟又是个定魂鼎！
发生了什么事情？积雷山一役开始后，杨戬只在安放小玉时回到过密室时，当时杨戬给小玉输了点法力就匆匆走了，也没多说什么，很多事情四公主是问哮天犬才知道的，但如今看来，还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大事，那个定魂鼎……是杨戬又不得已出手杀了什么人，还是杨戬为可能死去的小玉准备的？
四公主心中猜想诸多，却知道如今杨戬正在运功为小玉疗伤，不是发问时候，只能一边偷偷关注着隔壁的定魂鼎，试图看出里面是空的还是有“住客”，一边关注着小玉和杨戬的情况。
真君神殿的密室里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听到杨戬开口道：“沉香在她体内留了一股真气，就凭这股真气，也许还能有救，但是丁香那一拳实在太重了，虽然只用了三成功力，但足以震碎她的五脏六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我的真气来修复他的五脏六腑，但即便是如此，我也只能延续她的生命，她能不能醒过来呢……”
看着杨戬依旧挺直的背影，听着他的叹息，四公主心中有些酸楚，之前她从哮天犬口中套出了杨戬积雷山被围攻，法力全失被追杀的事，哮天犬说得比较粗略，她听着却倍感心惊，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能替他挨上丁香那一击。可是，她现在只是个魂魄，除了在言语上给杨戬一些支持，偶尔出点主意外，她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像现在这样，默默看着并暗中祈愿杨戬的计划顺利。
念及此处，四公主魂魄从鼎中探出些许，想看杨戬的状态，可惜杨戬仍背对着她，即使探出头四公主也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柔声道：“真君，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在探出鼎的时候，四公主已发现隔壁的定魂鼎不是空的，心中巨震，只是这三年来看着杨戬的所作所为，多次与他在密室中分析形势，她对杨戬的为人和手段已有十分信任，相信哪怕杨戬真的“杀”了什么人，也必是万不得已，也会有手段救下来。何况，她也知道，杨戬把鼎放到了她眼前，自是没有瞒她的意思，迟早会向她说明。
“我知道了”听到四公主的话，杨戬头也不回地答道，他没有拒绝四公主的关心。
运转内息恢复了些许状态后，杨戬才起身回头面对四公主，看着偷溜出鼎的四公主魂魄探头探脑的模样，心中的郁气莫名去了几分，便又开口安慰道：“杨戬有分寸，四公主无需担心。”
“那就好”四公主稍稍幻化出了形体，从杨戬微笑着点头。她固然为眼前这人心疼，但早在杨戬向她说明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对方达成目的决心不可动摇，而她会遵守她最初的承诺，用自己的心和意志支持他，哪怕他真走上了那条粉身碎骨，遗臭万年的道路，她也会流着泪，看着他走到底。
接着杨戬又向四公主透露了一些当前局势，在交谈时，注意到四公主无意间瞥向新的定魂鼎的目光，便道：“定魂鼎里的魂魄是我去华山时捡回来的，此人受伤很重，寻常方法无法恢复，需要我用九转玄功治疗，他现在极度虚弱，无法感知外界，就算恢复意识，没有我帮助，他的魂魄没法离鼎，你不用太过操心。”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半晌，看了眼那个鼎，“不过，若我不在时，鼎中魂魄有异动，麻烦四公主留意，之后告知于我。”
他说得很简略，四公主却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杨戬并不是随便捡魂魄就会费工夫救治的人，老君的定魂鼎与仙丹也很珍贵，更不会随便为了救谁而出手，但杨戬不说，她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点头道：“我会留意的，真君还是先休息吧，小玉和这个人，都由我看着。”

（三）
告别四公主后，杨戬便离开密室回到正房休息，诚如四公主所言，虽说他借着宝莲灯恢复了法力，但无论是分出元神融入乾坤钵，在兜率宫为某人凝魂还是救治小玉都不容易，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如今，棋局已近终点，他得用好的状态下好最后几步，这样才能在众多终局可能中，找到结局最完美的那条。
心力与法力的巨大消耗，让杨戬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梦境入深，真假难辨，恍惚间，杨戬感到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快步行走着，睁开眼眸，他便发现自己正行走在一条颇有些泥泞的山路上，前方，一个身影正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
那是个女孩子的身影，梳着两个角髫，看着似曾相识，但杨戬身在梦中，意识并不清晰，竟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何人，只是下意识由着梦中身体的反应往前行着。
“小戬，我难得回家一次，要不要比比谁先跑上山头？”耳边响起少年的声音，杨戬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也在往前走着，看身形，那是个十多岁的少年，面目却像是蒙在了灰雾之中，看不清模样，对比这个少年的身形和自己的视角，杨戬这才回过味来——我怎么矮了这么多！
还来不及细想，便听到一声惊呼，前方那个女孩竟从立足不稳，往崖下跌去，身旁的少年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杨戬本想施法将那女孩救上来，身体却突然再不受他控制，飞奔向前，在崖壁边缘抓住掉落的女孩，却被女孩带了下去。
身体不受控制，就是想驾云也做不到，杨戬就和怀中的女孩一同往崖下坠落，这时他抽空看了眼怀中已经吓懵的女孩，便发现这个女孩……果然很眼熟，就连抱着的手感都很熟。
他和怀中的孩子终究没有在崖底粉身碎骨，夺目的银芒从额间闪现，天眼的力量，将两个孩子救了回来。
被天眼送上来时，后背撞倒了山石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清明，看向怀中的女孩，心道：“三妹？”
那个少年已赶来过来查看他和怀中女孩的情况，这回他的面目竟是清晰了起来，虽说时隔多年，但肉身成圣的他记忆力已非凡人，在有三妹这个前例后，他迅速认出眼前之人……他的大哥。
“不，不是大哥。”杨戬在心底对自己说，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却不妨碍他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回想起兜率宫中老君打过的预防针，他对自己梦到了什么心中已有了数。
接下来，他便看到自己的身体慌张地说着“我……闯大祸了”，便与自家妹妹和大哥往山下赶去。无法控制身体，杨戬却能感受到对方自责、急切的情绪。
“救下妹妹明明是好事，闯什么祸？”杨戬有些莫名其妙，但结合种种信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莫不会以为自己动用神目的那点法力会惹来天庭追杀吧？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杨戬很快就知道，自己临时身体的那种想法是谁给的。看着收拾好行囊的瑶姬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还直接给“自己”扣了个“卖弄”“害***”的帽子。三千多年生命中只被人打过脸，没被人甩过巴掌的杨戬心中那点见到父母的喜悦顿时消散，冷静的他，也在这个瞬间将眼前的瑶姬与自己母亲彻底分离。
“不问缘由就怪孩子，怎么不说你不思凡什么事都不会有呢。”既然对方不是母亲，杨戬就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可惜他无法控制现在的身体，怼出的话只在心中回响。
密室中，四公主怜爱地看了看小狐狸，又飘到放定魂鼎的位置观察起自己的邻居，看到定魂鼎中那几乎都称不上魂魄的残魂，四公主目光中流露出诧异之色，都这样了，竟还能存留下来，她也不知是夸赞残魂自己坚强还是老君和真君手段高超了。
就在四公主感慨时，她发现残魂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抖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若不是她记着杨戬的嘱咐，一直关注着残魂的状态，就会错过这个变化。
“你还好吗？”四公主的关切地问新邻居。
没有回应，残魂刚才那细微的抖动，仿佛是四公主眼花了。
梦中——
迅速到来的天兵似乎印证着瑶姬的说法，“自己”使用天眼招来了祸端，看着黑压压的云端，飞卷的土石，杨戬心中却飞快地思索着。根据他执掌天庭部分兵马多年的经验，在天地间有时差的情况下，“自己”使用天眼到天兵到来，不可能这么快……为什么？
脑海中猛然闪现之前大哥的话，杨戬心头豁然开朗——看来，瑶姬一家早被发现了，只是大哥平日并不在家，为了“一网打尽”，天庭早已有眼线潜伏在了附近等候机会。
大哥回来，“一网打尽”的机会也随之来了，天庭的眼线回报之后，天兵也随之而来。
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杨戬只是透过身体的眼睛看着相似却又不同的灭门之祸在杨戬眼前上演，当祥云倾覆，杨戬与云上的“亲人”一同落下时，梦境终是消散。
真君神殿的正房中，沉睡的司法天神重新睁开双眼，眸光中尽是寒意。
虽知道那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但看着事情发生，联想到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回忆，司法天神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坐在床沿想了一会，他便站起身来，向神殿最深处的密牢走去。
密牢里只关了一个犯人，那就是昔日的齐天大圣、如今的斗战胜佛。
见有人进来，被关在牢中的猴子用茫然的目光看向杨戬和他在路过刑房时顺手拿的鞭子。他还没有受什么刑，只在关入天牢前被哮天犬打了一顿出气，见到杨戬时，神色显得有些惊恐，但更多的却是茫然与单纯。
孙悟空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杨戬用了某种法子封住了他的元神，如今它只剩下一只猴子的本能，这么做，既是为了让孙悟空失去反抗能力，也是因为不这么做，以那个猴子的个性，哪怕施以极刑，他也是不会恐惧、畏缩的。
而杨戬，需要一只被酷刑虐待至畏缩的猴子。
只有这样，日后沉香来救他时，才会对造成一切的司法天神痛恨之至；那只猴子恢复之后，想起这奇耻大辱，也会更加卖命地帮助沉香。
想到这里，杨戬顺手拿起一根鞭子，往那只失了灵智的猴子身上抽去，猴子受了击，身上顿时裂开一道血红的伤口，因为被封了元神，它无法说话，只像一只寻常猴子般，吱吱地大叫起来，同时在牢房里乱窜，试图离杨戬远一点。
然而，牢房毕竟只有那么大，他能躲的地方有限，无法摆脱杨戬手中长鞭的范围。
杨戬不为叫声所动，像是要找一个顺手的手感般微微旋了下手中的鞭子，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准确地抽到了正在乱窜的猴子背上，同时在心中骂道：“叫你欺负哮天犬，我的狗也是随便什么人能欺负的？”
“不准在你的峨眉山抓人？我封川主的时候，你还是个石头！”鞭声响起，清脆而利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准落下，血痕出现在惨叫的猴子身上脸上。
“逼着我说玉树的事，什么佛祖的镜子！佛门中人不打诳语，你这谎话说得不是很顺吗？”
“还敢扮成我的样子毁我形象！”
…………
清脆而有韵律的噼啪声与猴子的惨叫声彼此交织，在本应寂静的密牢中回响着，算过了诸多新仇旧恨，心中积压的怒气宣泄了不少，杨戬看了眼虽然还在惨叫，叫声却比之前小了许多，也不再乱窜，而是缩成一团的猴子，目光扫过他身上遍布的鞭痕。
虽然这只猴子嘴臭、爱胡搅蛮缠、不爱卫生，却是个难得的高手，如今这幅样子，有哪里有半点曾搅得天庭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模样。念及此处，杨戬心下有些意懒，他收了鞭子，走出密牢，对在门外待命的行刑官道：“哮天犬会过来向里面的猴子施刑，他没轻没重的，你给我看好一点，别让猴子彻底废了。”
“属下领命”身为密牢的行刑官，他掌握天庭数百种酷刑，在如何保住犯人性命方面有非常纯熟的经验，听到杨戬的话，他恭敬地回答道。
“注意，千万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彻底废了，他若死了或者废了，那么你就把他受过的刑也受一遍，看看你会不会也死掉或者废掉。”杨戬嘴角勾起丝笑容，轻轻拍了拍这位行刑官的肩膀。
杨戬在笑，行刑官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杨戬轻拍的手也似重于千钧，让他差一点就跪下去，好在作为密牢的行刑官，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勉强支撑了下来，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道：“是！”
作者说：感觉会变成大二的吐槽人生之旅。
皮鞭小能手上线~我好像把大二写成了变态……捂脸
小剧场：
孙悟空如今这幅样子，有哪里有半点曾搅得天庭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模样。
孙悟空：别装好人，这都是谁造成的！

好看

（四）
就在杨戬官复原职第二天的朝会上，王母宣布了对李靖父子的惩罚，听到王母说道：“哪吒本该就地处斩，但念其营救百花仙子有功，免去死罪，罚面壁五千年”时，垂头敛眉一副我是好臣子，在乖乖聆听模样的杨戬心头却满是不屑。
王母给的理由多好啊，“念其营救百花仙子有功”，可就算哪吒没有这个功绩，也照样会有“念其效力天庭多年有功”这样的理由。
玉帝也好，王母也罢，是没有胆子就地处斩自己、哪吒、李靖这种背景深厚的天神的，要杀，也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不然就会惹上一堆麻烦——就像王母偷偷派出既忠于她，又与自己有旧仇的四大天王杀自己那样。
别看玉帝时不时嚷一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听着很吓人的样子。但作为司法天神，天界没有几个人比他更熟悉万劫不复之地的情况了——那里不见天日、幽风刺骨、恶念环绕、妖魔鬼怪生生不息，对战力不足的小仙和凡人来说确实称得上“万劫不复之地”。
但对自己和哪吒这样的人，万劫不复之地无非就是个环境比较差的打怪地点罢了。关上几年，玉帝王母再找个理由把他们放出来——既立了威，又不得罪幕后势力，还顺便压制了万劫不复之地里的妖魔鬼怪，可谓一举多得。
当年玉帝和王母看上自己当司法天神，不就是因为自己不但能打，还是有背景的关系户，能帮他们压制那些不听话又不好得罪的人吗？
处罚李靖父子的命令后，王母命杨戬接替李靖父子兵权，让他去征讨积雷山，对这个命令他自是欣然接受。设计把李靖父子缴入局中，本就是为了这一天，随着这个命令，天庭兵马已基本落入自己手中，如何征讨积雷山，就完全看他的想法了。
斜眼看着李靖父子被天兵天将压下去，杨戬想，李靖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哪吒本质上却是个没事也要找事的性子，哪怕数千年天庭任职的时光下，他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但天庭几次三番的处罚之下，他也该应该要忍耐不了了吧？
朝会散场，兵权交接不是小事，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但杨戬一点也不急切，只是缓步跟着众仙的队伍向外走去，只要在交接兵权的过程中拖上一拖，积雷山也有更多时间叫上外援，让自己第一次围剿有“失败”的理由。
在路过嫦娥时怕又被她拉到一边批斗，杨戬稍稍加快了脚步越过嫦娥，却不料身后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
“杨戬，这次你满意了。”
杨·不可能装没听到·戬只能回头走过去，摆出司法天神公事公办表情，口气上却带着些许幽怨道：“杨戬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天而行，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然后果不其然迎来了一波冷嘲热讽。
“恭喜，以后谁都会怕你了。”说完这句话后，嫦娥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我觉得你没有怕我。看着自己倾心恋慕过数千年的窈窕倩影，杨戬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这时，哮天犬凑了上来，刚被嫦娥提醒“逼死外甥”的杨戬想到差不多快到之前跟老君约好的时间了，便对哮天犬道：“走，去看看沉香炼化了没有”。
在兜率宫的仙童面前，杨戬与老君好好地演了回戏。便回到神殿中处理公务。
司法天神的日常公务已经做了差不多八百年，杨戬熟稔于心，做得飞快，军务交接的事情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同样很快就做好了。但这一部分他没有马上叫人去处理，而是暂时压了下来，假装自己仍在处理文件。
作为天庭资深公务员，杨戬知道上万种花式摸鱼技巧，只是他平日里很少使用。天庭娱乐活动本就有限，鉴于司法天神的威名大部分神仙私下的娱乐活动也不敢叫他——万一被治个“玩忽职守”之罪呢？也就玉帝会偶尔会喊他下个棋看个跳舞喝个酒。杨戬在天庭除了望月逗狗看书练功陪玉帝玩外，也只有工作这个娱乐活动了（审问犯人也是工作的一环）。
暂时放下工作的杨戬步入了真君神殿，看着床上的小玉，从被子的褶皱痕迹看，这只狐狸恐怕还没醒来过。
杨戬坐到床边开口道：“玉帝命我即刻前去征讨积雷山”。看向小玉，轻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是醒不了了。”
“能不能向太上老君讨一粒还魂丹。”四公主问。
“哪有什么还魂丹”杨戬回道。
“他不是给过沉香一粒吗？”四公主疑惑。
“那是骗沉香的，不过是一搓香灰而已，沉香还傻乎乎的拿他去救人。”说起这个杨戬就有点无语，有时候，他也不知道沉香这孩子过于单纯，容易轻信是好是坏——你跑人家丹房大闹还偷了人家那么多丹药，凭什么觉得你求一下人家就会帮你救人？这是老君人好，还提前被自己打过招呼，只是拿个香灰戏弄一下，遇到个用心险恶的给你下毒都说得过去好吗！
想到不久前南天门的那一幕，杨戬无奈地摇摇头，但愿自家外甥能记住那个教训，以后不要如此轻信他人才好。这样想着，杨戬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伸手神捏住了小玉的脉门，闭上双目，将自己的法力传入小玉体内，试着以自己的法力再试着救下这只小狐狸。
在输送法力的同时，杨戬的神目微张，找到了小玉那似乎与身体一同陷入沉睡的元神，他让自己一缕神识靠了过去，通过神识向那个元神传音道：“仇怨也好，感情也罢，终能想到办法解开，但前提是你得活着。遇到困难就一死了结，就等于放弃了所有让情况变好的希望，现在死了的话，你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沉香也得不到他了。”
随着他的传音，那个小小的元神微微颤动了一下。杨戬见对方似乎“听到”了他想说的话，就收回了那道神识。
“真君，小玉她怎么样。”见杨戬停止输送法力，四公主问道，从哮天犬和杨戬告诉她的一些信息里，她对小玉和沉香、丁香的纠葛也是颇为感慨，如今看到那只曾经活蹦乱跳的小狐狸为了感情和家族恩怨变成这样，也很心疼，只盼着她能尽快好起来。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能不能活，完全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杨戬道，说完之后他看向了放置定魂鼎的桌子方向。
见到他的动作，四公主立刻报告：“对了，昨天你离开后不久，这个魂魄似乎稍微动了一下，但就是那一下，之后再没有动静了。”
“具体什么时候？”杨戬目光微凝，这么快就有动静了，以自己这个“同魂之人”为媒介凝魂的效果似乎比老君说得还好呀。
四公主又回忆了一会，说了个大致的时间段。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什么问题。”杨戬点头，将手伸向了四公主身边的那个定魂鼎，蓝色法力光芒渐渐在掌心绽开，渐渐将定魂鼎笼罩。
这个动作，四公主倒是熟得很——这是在帮助定魂鼎内的魂魄固魂的法子，在自己刚进入定魂鼎，魂魄极不稳固的时候，几乎每天杨戬都会为她固魂，如今她的魂魄的凝实程度，已不需要再固魂，只用好好休养，等待还魂的时机就行。
她至今还记得为自己固魂时杨戬的法力带给她的感觉，磅礴而包容、温暖又坚毅……完全不像是传言中那个冷面无情的司法天神拥有的法力，但也正是这样的法力，让她彻底相信了杨戬。
若杨戬知道四公主的想法，恐怕会嗤笑一声。他所修炼的玄功变化万千，在法力上也能随着他的需要而有所变化，四公主感受的都是正面的法力，只因为凝魂毕竟是为了治疗，而要让治疗效果更好，自然要收起煞气、战意、肃杀之类的气息。
不然他一个三界闻名的战神，一个手握大权的司法天神，身上的法力怎么可能不带上一点凶煞之气？他又没遁入佛门天天吃斋念佛洗刷煞气，跟那只猴子那样从一方枭雄变成怕事的圣佛。
蓝色的法力光芒彻底将定魂鼎笼罩时，杨戬额间金芒闪动，天眼竟是彻底睁开，一道光芒从中射出，射向了定魂鼎中。
这还是四公主第一次看到杨戬完全打开天眼，本想惊呼，但理智阻止了她发出声，她知道自己不能打扰杨戬。
四公主记得杨戬提过，那片残魂的情况特殊，要想救回来得多费些手段，只是没想到，竟要使用天眼。
在金色与蓝色法力交织映照下，四公主身边那个定魂鼎中的魂魄短暂地显出了人形，四公主仔细地观察了一会，确定自己的“新邻居”是个男子，身形颀长，但不知是因为魂魄本身太过虚弱，还是他本就是那样的原因，看上去颇为消瘦，他就在那里静静躺着，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再不能动摇他半分。
固魂完毕后，杨戬又以天眼为媒介，顺手在那个定魂鼎上画了个符咒，有了这个符咒，只要对方恢复了对外界的意识，他就能感觉到，哪怕对方在四公主的“监视”下装死装得再厉害也没用。
又简单与四公主聊了几句，杨戬便准备前去交接军务征讨积雷山了，他不担心小玉醒来后离开，这个密室他设了禁制，以小玉的虚弱程度，醒过来后不可能逃出去。
见他要走，四公主有点担心地问道，“真君你刚才耗费了不少法力，就这样去征讨积雷山，会不会受伤。”
听到四公主的话，杨戬回头看向四公主，眉宇间露出些许傲然之色：“四公主无须担心，若我以万全的状态去征讨，吃败仗这场戏可就不好演了。”

（五）
杨戬带着二十万大军包围住积雷山开始了征讨。
然后，铁扇公主出现，用芭蕉扇“阻挡”了大军的进攻。杨戬也顺利的演出了一场望“风”而逃的好戏。
让大军在积雷山附近包围后，杨戬带着哮天犬、梅山兄弟回到了真君神殿。他的亲兵听他号令不会轻动，而他也丝毫不担心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天兵天将为了争功劳主动去打积雷山。
要知道，出工不出力是每位天庭职工的必备技能，封神之战那些手段百出的家伙，当年真的对孙悟空大闹天宫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为什么到了西游时诸神随便丢出的一些坐骑、法宝就能让孙悟空头疼？
沉香杀上三十三重天，为什么来拦他的就一些普通的天兵天将？
因为天庭诸仙都谙熟出工不出力，能摸鱼就摸鱼这一套。努力为玉帝工作有什么好处？不如抽时间回应凡间祈求，起码还能多赚些香火。
杨戬对这些人的习惯自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不亲自在前线督战，那些天兵天将就会自觉摸鱼，别说主动进攻积雷山了，他们甚至不会阻拦外界对司法天神、天庭不满的妖怪去积雷山跟“反抗势力”汇合。
毕竟司法天神的命令是“包围积雷山，不许放人离开”没说不能放人进去嘛。
这样一来，杨戬就能趁着这段时间让反对势力再强大一点，为沉香救母添上更多助力。
但杨戬忽略了，在天庭浓厚的摸鱼氛围中，还是有一批认真工作的“清流”的。
那就是司法天神和他手下的亲信。
也许是他征讨失败后怒气冲冲的样子表演得太出色，哮天犬和梅山兄弟都积极主动开动脑筋为主人/二爷分忧解难。
哮天犬说出的找文殊菩萨借定风丹的建议被他引导诸人否定后，老四又主动出谋划策，提出利用丁香对杨戬的仇恨，把反对势力各个击破的想法。
你们就不能学学大家稍微摸下鱼吗？
看着积极献策的手下，杨戬心中无奈，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假装高兴的样子赞同了老四的建议，甚至懒得指出老四计策中的漏洞——把敖春和丁香抓了，或许能够诱出关心徒弟的猪八戒，但牛魔王一家又有什么理由被这几个诱饵引诱出来？别忘了，目前对天兵天将“威胁”最大的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而不是敖春丁香这种小鱼小虾。
但手下这些人都是工作狂，总得找点事情去让他们做。不过……兄弟们这样热衷工作，对之后的计划可能会有阻碍，是不是把他们赶走比较好？
心不在焉地与老四他们定下计策，让他们放手去执行，杨戬便回房休息。
然后，他再次进入梦中。
依然不是什么好梦，与之前那段梦境相比，这次的梦境更长，却更加散碎，就像是做梦的人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些往日情形，只残留下些许记忆深刻的片段：
哭泣着的妹妹，带着妹妹艰苦求生的少年；
黑夜，冰冷的溪水，在闪电声中，少年狠狠咬上自己的手臂，指天发誓，那炽烈的仇恨和刻骨的悲凉在胸中撞击着；
女娲带来的些许温暖、劝说的话语，被固执的认为自己是罪人的少年拒绝，纵是众生之母，也只能无奈地为少年的命运而叹息；
少年被送去昆仑山，找到玉鼎真人遗留下的功法，开始独自修行的日子……
师父也好，三妹也罢，都说自己是个顽固不听劝的，那完全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更顽固不听劝的！吐槽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杨戬在真君神殿里睁开眼来，幽深的眸底却也带上了些许晦暗与凶戾。
不管如何，那个自己的经历，多少触动了他深埋心底的某些回忆。
杨戬家变时比那个自己更年少，还未满十岁，他的三妹与杨莲倒是差不多的年龄，只是当时他们所在地的习俗，孩子未过垂髫之龄，父母是不会起大名的，仅以排行称呼……直到被封为三圣母后，三妹才有了个看似正式的名号。
杨戬的天眼与那个自己的有些区别，那个自己的天眼在凡间时，似乎只要不运用法力就不会显现。而自己的天眼，只要他身上有法力，不用法术遮掩，便会自然显现。
家变后，他和三妹身上天生的法力已然被母亲解封，却不懂运用，不会掩盖天眼的他作为“三只眼”的怪物，几乎无法被任何村子、任何人接纳，哪怕有好心人愿意施舍或收留他与三妹，却往往会因此受到其他人的排斥、辱骂。
他性子傲气，不愿拖累那些好心人，只能选择离开。
在那个年代，人们对抗天灾的力量非常弱小，一旦村里有任何不幸或天灾发生，所有人都会把罪过推到身为“妖孽”的他身上，他无数次与死亡插肩而过，有几次甚至差点被送上火祭台——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后来他养成了只要一到下界就用法术掩盖住天眼的习惯。
他多次想过把三妹留在那些好心人家中——这样三妹就不会因为他这个“妖孽”遭受羞辱，不用与他一起颠沛流离，但三妹的性子却是那样倔强，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他。
杨戬无法像那个自己般找到某个愿意长期接纳他们的村子，无法找到份像样的工作，为了生存，坑蒙拐骗、小偷小摸、明抢暗夺，他几乎都做过。
哪怕在他一直努力三妹面前掩盖自己所做作为的不堪，告诉妹妹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找到临时的工作赚来的，但他的心还是慢慢变得冰冷狠厉，直到，他遇到了那个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道人。
数千年前，那个穿着朴素，怎么看都像江湖骗子的道人不知从哪个疙瘩跑出来，笑嘻嘻地指着他，说出江湖骗子般的话：“少年，我看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要不要随我学道成仙呀。”
刚打劫完村里最有名恶霸团伙，抢到不少好东西的杨戬懒得跟对方废话，随手把某个已只剩下一口气的恶霸插在他右侧木墙上的匕首拔下，扔向对方。
他父母文武双全，小时候底子就打得不错，这些年虽在流浪，但为了自保，他一直没有疏于文武，几乎每个他流浪过地方的学堂和武馆，都留下了他“偷师”的痕迹。
再加上多少有点法力护体，又在实战中摸索到了一些简单粗暴的运用法力的窍门，虽然年纪还小，却算得上凡间少有的高手了。
如今随手一掷，匕首便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尖头闪烁着隐隐的红色，极速飞向对方。这道士毕竟来得蹊跷，杨戬知道自己所剩体力不多，便在匕首上附了些许法力，希望一招让对方闭嘴。
然后他看到匕首在快要碰到道人的时候骤然停住，仿佛碰到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但匕首却没有下落、弹开，依然悬浮在半空中。
在少年杨戬惊异、警惕的目光中，道人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开口道：“啧啧，小小年纪，戾气就这么大。不过，成为贫道徒弟的机会可不多，你真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已过了数千年时光，但初遇道人的场景还是那样清晰……
他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道人，他也许会在某一天，成为一个真正的妖孽。
想到这里，杨戬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并没有什么齿印。眸中的晦暗与凶戾渐渐消散，却又回想起另外的场景。
玉泉山的洞府之中，已成为杨戬师父的玉鼎真人将一本上古道书的玉简放到他面前，晃着扇子悠然道：“你说你想学最强的功法，那就是师父珍藏的这套玄功了，修成之后，三界之内你将鲜有敌手。只是这玄功修行万难，你想好了吗？”
杨戬二话不说把道书收入袖中，然后看了看自家师父，面上又露出狐疑之色，问道：“修成后三界鲜有敌手？可我看师傅你也不怎么强啊。”
带着三妹来到玉泉山后，杨戬学习过基础的修行之术，不再是初遇时被简单护身法术忽悠住的无知少年了，自然知道自家师父实际的斤两——阐教百科全书，同时也是阐教十二金仙中实力最弱的几位之一。
“师傅说的话你没认真听吗？”面对徒弟的质问，玉鼎真人却没显出半点心虚，理直气壮地道，“这本玄功修行万难，也就你这样资质出众的有一线希望修成，嗯……以师父我的资质，强行修习必死无疑，修道是求长生，不是找死，我修它干甚？”
回忆到此处，杨戬的眼底流露出淡淡笑意，幸好自己师父有自知之明，没去强修玄功。
作者说：这个宝正二哥与隔壁三个二哥文中宝正大二不同点之一：梦回宝前，师傅是个战斗力战五渣，求生欲很足的逗比。因为，只有求生欲十足的师父，才能教出求生欲十足的徒弟嘛。

（六）
真君神殿的密室中——
四公主半凝魂魄看着隔壁定魂鼎的室友，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之前杨戬为她的新邻居固魂时，惊鸿一瞥的身影，总让她觉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仅仅是个虚影，就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四公主想来，此人应是自己熟悉的人，看着定魂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一位位熟悉的神仙甚至是妖族的模样，却又一个个被她否决。
“究竟是谁呢？”冥思苦想着的四公主无比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床榻上的小玉已经睁开眼睛，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在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个凝聚出半个身子，专注地着桌上一个黑鼎的魂魄上时，小玉的眼中先是显出迷惑之色，但片刻的思索后，迷惑就化为了震惊。
“四……公主？”小玉看着眼前的魂魄，试探似地开口问道，还带虚弱气息的声音打破了密室的寂静。
“啊！”四公主被吓了一跳，连带魂魄都闪了闪，心头却有点慌——太专注于猜测新邻居的身份，却忘了关注小玉的状态，让对方撞破了她还“活着”这件事。
看了眼身下的鼎，又看了眼勉力在塌上撑起半个身子，眼中满是疑惑的小玉，四公主有些头疼，她现在总不能跟小玉说一句“你没看见我”，然后掩耳盗铃地缩回鼎里吧。
“果然是你，四公主。”看到四公主转向自己后，小玉眼中的疑惑变成了确定，她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开口道，“四公主，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真君神殿？”
想了想她知道的杨戬布局的情况，从杨戬和哮天犬那儿听到的一些关于小玉的情况，四公主心中有了打算，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说来话长，你身体虚弱，还是好好躺着听我说吧。”
忙完手上的工作后，杨戬便往神殿的密室走去，却在进入密室后得到了大大的惊·喜。
喜，是小玉终究还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恢复了意识，而她的伤，只要恢复意识，离重新变回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就不远了。
惊，则是四公主竟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小玉，看着塌上的小玉望向他的目光里混杂着的敬佩与悲伤，看着四公主略带些歉意的表情，杨戬也只能抬手捂了下额头。
不等虚弱的小玉开口说什么，杨戬已放下捂住额头的手，走上前去，让原本半撑着身子的小玉躺会床上，手熟络地搭上了她的脉门，将法力输送过去为她疗伤，同时，语气平静地道：“既然你知道了，那跟四公主一样，在一切了结前，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此处。至于事情了结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开。”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梅山兄弟只是我手中的刀，你姥姥的死算是我造成的，你可以找我报仇。而你父母的仇，你也不用找三圣母，找我便是，长兄如父，她与你父母的死有关，你要报仇自然应该找她的长兄。你在练劈天神掌？”
“我……”小玉感受着杨戬输入的法力，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治伤，但之前她对杨戬满是仇恨与鄙夷，从没注意过杨戬法力中的气息，如今听四公主说出真相后，细细感知，那股法力确实如四公主所说，磅礴而包容、温暖又坚毅。
小玉本想说自己已经放弃了报仇，却又猛然听到杨戬问起劈天神掌的事情，愣了下，下意识回答道：“是啊，那是通天教主传下的神通，我有在练……可有些关节怎么也连不过去，已经有段时间没进展了。”说到后面她有点怅然，如今，没有进展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她已经不想报仇，再练功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到小玉若有所失的模样，杨戬却是会错了意，觉得她在为没练成神掌，没能力报仇而伤心，便说道：“给你疗伤的时候我已注意到了，你体内的法力流转方式为截教一脉，通天教主有教无类，他的功法本是很适合你这样的妖族，只是……”
“啊？”小玉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你体内的法力是靠着吞宝莲灯而非正经修行出来的，体内几处关键经脉也没有通过修炼打通，万年法力在关节处无法突破，你的修炼自然不会有进展”杨戬淡淡道，“如今你身体虚弱，等你恢复些许，我助你打通这些关节，到时候再好好修炼一番，练成应不是问题。”
“可为什么你要帮我练劈天神掌？”小玉更加迷惑了，杨戬既然说了之后让自己找他寻仇，那帮助她练劈天神掌，不是在培养人杀自己吗？就连四公主也有些奇怪地看向杨戬。
这时，一周天的疗伤也结束了，杨戬收回了手，看向塌上睁着剔透的双眼看着他的小玉，道：“你来报仇，我也不会束手就死。你若不练成劈天神掌，可是一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我又不想欺负小姑娘，那就给你点机会好了。”
他说这段话时语气坦然，自有一股傲气。也正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哪怕意识到杨戬这段话其实有点“小姑娘，你现在太弱，跟你打太没挑战了”的意思，小玉却不知为何，半点生不起气来，不由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噗呲”看着这两人，早已与小玉沟通过的四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小玉已经放弃报仇了。”
听到四公主的话，杨戬难得的感到意外，探寻的目光对上小玉的视线。
“虚迷幻境让我看到了我内心的自私和贪婪，濒临死亡的经历让我发现，可以放下仇恨，却放不下沉香”小玉看着杨戬的眼睛，说道，“我现在不想报仇了……”
杨戬阅人无数，小玉又是个心思单纯的，此刻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杨戬哪怕闭上一只眼睛也看得出来。
杨戬数千年来，见到过不少曾经良善却因为各种原因堕落的人，见过不少被私利、仇恨等等蒙蔽走向不归路的人，小玉本有很多“理由”可以憎恨他人、憎恨世界，但她在历尽磨难后却选择了直视内心的邪恶，放弃仇恨……
念及此处，杨戬看向小玉的目光中，不由浮现出欣赏之色，这样的好孩子，才值得沉香为她杀上三十三重天。
“好，那就不报仇。”杨戬柔声对小玉道，眉眼间也带上如春般的笑意，“你好好休息，等事情了结，你就可以去找沉香了。”
他的笑容看得小玉有点发愣——她从没想过，能在那个素来冷冰冰的司法天神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由也跟着笑起来了，说“嗯。”
杨戬柔声哄着小玉，直到她再次陷入沉睡后才重新站起身，看向一旁的四公主。
四公主轻声道：“对不起，真君，是我一时失察被她发现了。”
“罢了，既已如此，便让她在这里安心待着，四公主你也有个说话的伴。”杨戬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他其实不是很介意这事，真君神殿密室里能养两个魂魄，难道还不能再养个小狐狸？
小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杨戬便又开始为鼎中的另一个自己聚魂。
这次，四公主更加认真地观察着暂时凝成形体的魂魄，心下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这个人绝对是她比较熟悉的人，而且至少在近百年内接触过。
可是，究竟是谁？她已经想过了所有可能的人，应该没有疏漏了呀。或许，她不应该再“猜”下去了，直接问司法天神可能就能得到答案？
如此想着，她又把目光转向杨戬。
然后她觉得自己可能盯着那个残魂太久，眼花了。
为什么感觉那个残魂的身形，有点像是——杨戬？
猛然意识到这点，四公主又看向了那到残魂。
因为这个残魂是杨戬带回来的，而杨戬本人又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所以她之前想了半天，也没有往杨戬身上想。
她在密室里与杨戬相处了三年，几乎看不到什么其他人，对杨戬的身形自是无比熟悉，如今思维盲区打开，再去看那残魂，虽然显得消瘦了些——但那不是二郎真君、司法天神杨戬是谁？！
小剧场：
小玉：我现在不想报仇了……
系统消息：司法天神对你的好感+9999

（七）
虽在运动凝魂，杨戬还是注意到了四公主异常的状态。
凝魂完毕后，杨戬看向四公主，注意到四公主看向他时眼中的疑惑和震惊，在他望过来时，又下意识看了眼已重新变为残魂，看不出形体的“邻居”。
此刻，杨戬对她想说什么心中多少有数了，他轻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小玉，抬手半掩嘴唇，摇了摇头，示意四公主暂且不要多问。
四公主心中虽有不少疑惑，但她信任杨戬，看到对方的举动，心下了然，点点头不再追问。
得到四公主的回应，杨戬便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开了密室。脑海中却飞快地考虑着密室中那人的情况。
从四公主刚才的表现看来，她无疑注意到了自己与那人之间的联系。如何跟四公主解释此事，他心中早有计较。
之前把定魂鼎放到密室，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在他忙着沉香之事时，让四公主帮忙观察一下那人魂魄的情况，毕竟老君给点固魂法子……自古以来，未曾有过先例，所有效果都只能靠推算。
如今，固魂的效果比他想象中好不少，而从他目前通过天眼间的联系看到的记忆来说，对方虽一心求死，却不是愿意死得浑浑噩噩的性格，若他所料不差，在隐隐感觉到周围环境变化的情况下，那个魂魄恐怕会在沉香之事完结前就恢复意识。
漫步到真君神殿的后院，想起自己与老君在兜率宫的谈话，杨戬顿住脚步，站在空旷的院中思索了一会儿。
本想等沉香这件事了结再细细处理残魂之事，如今看来，有些事还是宜早不宜迟，先抢下几手方是正道。
且不提司法天神做了什么准备，梅山老四等人非常利落地开始了他们诱敌深入，逐个击破的计划。
计划的效果非常好，早已精神不太正常的丁香与敖春真的上当跑到真君神殿了。
听到老四他们的汇报，杨戬冷着脸点点头，摆手示意准备动手，心中却感慨。
莫非真是物以类聚，沉香的朋友怎么都跟他一样，一时气上头就看不清形势直接莽？
且不说这是陷阱，哪怕他们真的潜入成功，他们哪来的自信能仅靠他们两个打败自己的？难道是自己之前放水太过给了他们勇气？
算了，既然来了，自己也只能勉为其难配合着演上一场了。
敖春发现自己和丁香落入陷阱后，倒还显出了几分脑子立马就想带着丁香夺门而逃，但不幸的是，他的队友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看到杨戬便直接扑了过来。
杨戬面无表情地看着丁香杀来，一手持三尖两刃枪，一手扶着腰带，没什么动作，周围天兵天将主动起来开始攻击丁香。
那毕竟是心爱的女人，敖春不可能放着不管，马上终止了逃跑计划，护着丁香往杨戬的方向打去。
因为杨戬给的命令是“抓人”，天兵天将难免束手束脚，而跟猪八戒学艺的敖春与得到怪力的丁香在杨戬眼中自是不算什么，对普通天兵来说却有些麻烦，此刻，两人战得艰难，却还是慢慢杀到了杨戬面前。
发现哮天犬、老二、老四、老六等人有出手的意思，杨戬冷声喝道：“退下。”
哮天犬等人听令退下，丁香看到机会来了，什么也不顾地冲了上来。
杨戬瞥了眼丁香，不过一介凡人，空有些自己都不清楚从哪来的蛮力就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好好练习技巧……
杨戬随手挥动手中的三尖两刃枪，就连脚步都没怎么移动，在几招之内便将丁香打倒在地。
太弱了，连放水的余地都没有，看来还得给他们多制造点机会。
杨戬如此想着，便作势往丁香刺去，敖春见状急忙来挡，却在这一击之下飞了出去，似是昏倒在地。
杨戬借势跃到敖春面前，瞥了他一眼，瞬间看出他的昏迷是假的，看样子，他已经意识到不是对手，想借着假装昏迷找机会逃走。
聪明算是聪明，就是演技不行。
面上依旧冷峻的杨戬，在心中给东海八太子贴了个标签。
既然早已决定放水，这么好的放水机会不能放弃，杨戬决定不拆穿敖春拙劣的演技，顺着他演下去。
背过身子，缓步走向丁香，果不其然听到了身后有动静。
于是走得更慢了，毕竟刚才那一击敖春吃得挺实的，自己还是要照顾伤员。
敖春没有辜负杨戬的期待，一把短剑架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敖春似乎……吐血了。
杨戬斜眼往后看了眼，看到血没有吐到自己身上，稍稍松了口气。
见到杨戬被挟持，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都显得很紧张，敖春在吐血的间隙，抓紧时间威胁道：“别动”，然后又转头对丁香说“丁香，快走”。
敖春继续用短剑架在杨戬脖子上，与跟他汇合的丁香一起，一步步往后退去。
作为被挟持的人质，杨戬却在想，这八太子人不算太蠢，也讲义气，还知道吐血不能吐别人身上，是个不错的小子，等回了密室可以跟四公主夸夸她家弟弟。想到这里，杨戬甚至心情不错地笑了笑。
走到真君神殿大门口时，敖春似乎已经不太能坚持了，杨戬明显感到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不只是杨戬，就连丁香都看出敖春不行了，关心地叫起了：“八太子！”
既然丁香都看出来了，杨戬明白，自己再演戏下去就有点太过了。于是开口道：“没想到东海八太子还真有点血性，我放你们走。”
说完，杨戬便把敖春架在自己身上的手掀开，顺便也推开几乎是半撑在他身上的敖春。
失了他这边的支持，敖春马上向后倒去，丁香忙扶起他的身体，敖春在丁香的搀扶下踉跄地前行着，梅山兄弟和哮天犬等人见势欲追，杨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追。
算了，把八太子伤得这么重，还是不要告诉四公主比较好，免得她伤心。
“主人，为什么呀？”哮天犬疑惑地问。
杨戬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丁香和敖春的身影慢慢离去，转头便又沉了脸，显出冷酷无情的模样，径自往正殿走去。
在正殿中，他借着刚才的事情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说梅山兄弟等人办事不力，费功夫布局半天连丁香和东海八太子都抓不住，还让八太子挟持住自己云云。
然后又在梅山兄弟开口辩解前，无视他们委屈、不忿的目光，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丢下句“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入内殿”便起身甩袖离去，进入了内殿。
他已决定找机会让认真工作的老四他们跟老大一样心灰意冷，暂时离开自己。
至于之后……
他相信一切解决后，这些跟随他已久的兄弟能体谅他，大不了倒上赔罪酒，陪他们打到他们消气为止。
若到时候兄弟们心中还有心结，不愿再追随他，那也只是他不折手段设局的一个代价而已。
其实，拿三妹和沉香对自己的恨意当赌注的一刻，杨戬就做好了应对所有结果的心理准备——真相大白，三妹与沉香他们能体谅自己固然最好。但他也能够接受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揭开真相，他不得不背负骂名生存或真相揭开后三妹和沉香依然无法谅解自己造成过的伤害，不愿与他往来的结局。
一个人不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既然做了，他便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更何况，只要自己不死，骂名也好，心结也罢，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总能找到化解的办法。
看看天庭那些神仙，千年前不少人之间都是生死大仇，如今却能其乐融融地一起看司法天神的笑话，可见时光的魔力。
进入内殿的杨戬并没有回自己房间，也没有去密室里，而是在书桌前写了些东西。
之后，杨戬又去了内殿里的后厨，这个后厨不是神殿里为天兵天将做饭的大厨房，算是杨戬自己的私厨，往日里是他为来访的三妹做些饭菜，或者来访的三妹为他做饭菜的厨房，如今已很久不曾使用了。
他虽然不用，但神殿的洒扫仙官知他爱洁，还是定期打扫这间小厨房，在厨房里放一些可以做饭菜的材料。
杨戬翻出了许久不用的药壶，从袖里乾坤中拿出早已配好的草药，开始煮药。
作为玉鼎的弟子，杨戬有个好习惯，就是热爱学习，数千年来，三界之中各路典籍，甚至杂史传奇，只要他能找到的，他几乎都认真研读。
在医道上也是如此，他虽比不过太上老君，却也颇有心得。
至少，小玉那种程度的伤势，他不需要请动太上老君出手，仅靠自己就能治疗。
把药放在炉火上煮后，看着燃烧的灶台，杨戬又想了想，从厨房的食材架子上取下些食材，顺手开始煮粥。

（八）
杨戬提着食盒进入密室时，小玉安稳地睡着，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也不知道自己不在时四公主与她说了些什么。
杨戬没有叫醒小玉，只是把食盒轻放到密室窗前的置物台上，便脚步轻缓地走到放置定魂鼎的案台前——仙家的食盒上附有特殊的仙法，能起到保温保质的作用，放一会完全不会受影响。
四公主本待在鼎中休息，看他进来，一屡金色魂魄从鼎中飘出。
杨戬默不作声地从袖中拿出一卷写着些什么的纸，在四公主眼前展开，四公主便看到几行遒劲有力的字。
寥寥几行字，向四公主大致说明了那个魂魄的情况与他的安排。
四公主看着那种展开的纸，眼中露出惊讶、同情、悲伤之色，疑惑地看了眼身侧的定魂鼎，又看了看杨戬，却见他表情无比淡然，仿佛纸上写的信息，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般。
四公主却倍感酸楚，虽未流泪，眼中已是微红。
杨戬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指尖轻动，展开的纸张便化作细小的浮尘散落。接着又是抬手一挥，细小的浮尘也骤然消失。
稍微平复了情绪，四公主才点头向杨戬示意自己明白了。
小玉还在睡着，杨戬与四公主默契地没有多做交谈，杨戬又走到放置药物的案台前，那里靠近密室唯一的窗户，点点月华透过窗户洒下。杨戬站在那里，抬头仰望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有站在月华洒落的区域，而是让自己整个身躯被的阴影笼罩，三年来，四公主早已熟悉他的这个习惯性站位，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此时的杨戬会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孤寂，而这一次，尤其如此。
四公主的感觉并不是错觉，因为杨戬此时只留了部分神识注意着密室的情况，让大部分神识进入了梦中。
既然那个人会比最开始预计的醒得更早，杨戬就得争分夺秒地利用“同魂之人”构建的联系来了解对方和对方世界的情况。
那人好歹是其他世界的“自己”，在最开始，杨戬就明白若等那个人醒来问他具体情况，很可能得不到全部真相，只有在那人醒来前知道更多信息，才会让自己在之后的沟通中占据优势。
好在以“同魂之人”固魂，本就会有双方的记忆和感情在梦中交织的情况。杨戬占着对方元神与魂魄全部受到重创，虚弱不堪的“便宜”，以更强的元神和精神状态做了些手脚，以便获得对方更多的记忆；还顺手在自己的记忆和元神上加了道锁，以对方那虚弱的状态，哪怕清醒过来，想借用这条“通道”窥视他的记忆，也是极难的。
至于趁着别人虚弱占便宜是不是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会不会良心不安。
杨戬表示不存在的。他可是“冷血无情、不折手段”的司法天神，自己处于有利地位为什么不利用优势？
再说，那家伙的虚弱又不是他造成的。
梦中——
修炼时光在那人的记忆里已褪色严重，哪怕杨戬特意加强了元神间的联系，也只有获得开天神斧与收服哮天犬这两处较为明晰的记忆，其他的记忆都格外朦胧，入目之处，一片朦胧，就连声音优势断断续续的。
杨戬稳固着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被那些散碎的记忆碎片搞得迷糊，骤然，一道强烈的光在他眼前绽开。
然后，他感到了灼人的热，仿佛有火焰在炙烤着他的皮肤。
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灼热了……上次，还是数千年前的事。
透过身体的眼睛，杨戬看到了一座已被劈开的山，还有面色惨白，虚弱到已无法言语，只是睁着眼睛，直直注视“自己”的瑶姬。
果然。
杨戬依旧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行动。当年阻拦在杨戬面前的是以两位金凤神将与后羿射日后仅存的那只金乌率领的神兽大军……他在杀掉金凤与大部分神兽后想起自家师傅说过，那只金乌是人间最后的光明来源，便放过了那只金乌。
梦中，拦在他面前的，却是十大金乌，似乎在那个世界里，斧劈桃山时，后羿尚未射日。
十日晒化，瑶姬的身形在他眼前彻底消散，终究是没能留下一句话给那个为了救她历经过不少苦难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是如此固执，忽视了母亲眼底的心疼与温柔，只记得炙热阳光下消散的身影，以及心中无尽的懊悔与痛苦。
将神识从那强烈的情绪中抽离，眼前，不是灼热的天地，而是美丽的银白月光，与冰冷的神殿墙壁。
这样的冷，稍微中和了杨戬从梦里带回心中的灼热恨意的温度。他的面容依旧冷峻淡漠，仿如万古寒冰般难以融化，看向月光的目光中却带上了些许回忆之色。
与那个人比，当年自己斧劈桃山救母应该算是成功了。
只是……
抬手抚了下额间的天眼，杨戬不愿也懒得再回想下去，好在这时身后的床榻上有了动静，他收了手，回头对已然转醒的小玉道：“我熬好了药，来喝药吧。”
说着，他便从食盒中拿出盛饭药的碗，一手端着碗坐到了床前，一手轻扶小玉，让她斜靠在自己的肩膀，方才腾出手来拿起碗中的汤匙，舀了一勺药送到小玉嘴边，小玉喝了口药，就抿起来嘴，低声嘟囔道：“好苦”。
听到她的话，不知何时化出完整形体来到床边看着两人的四公主笑道：“你还嫌苦，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吃到东西了。现在闻着药香都觉得馋呢。”她如今是魂体，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吃喝东西……说出这句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现在太想尝一下食物的味道。
四公主的话音落下，背对她的杨戬手稍微顿了下，旋即又舀了勺药递到小玉嘴边。
“可是……真的很苦。”小玉看着面前的药，颇为犹豫。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也不想这么一直躺着吧？”杨戬语气不冷不热地道。
“嗯”小玉皱眉，看了看杨戬，只觉他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又看了看面前的药，想起之前见过的那如春风般的笑容，她便想着，或许她把药喝了，二郎神就会再那样对她笑，于是咬牙，一口口把药喝了下去。
小玉皱着眉头喝完了药，又用剔透的眼睛望着杨戬，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看着她的样子，杨戬脸上露出丝无奈的笑意，点头表扬道：“好孩子”。
让小玉斜靠在榻上，杨戬又走到窗边，放好空药碗，便离开了密室。
见杨戬没有带走食盒，四公主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眼，“咦”了一声，看着仍放在食盒里的粥，闻着那带着米香的味道，觉得前所未有的馋。
“这里还有一大碗粥，小玉，这应该是给你准备的，可他怎么放着就……”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地，骤然止住话头，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是我刚才说话欠考虑了。”
小玉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说，四公主却又看了眼食盒里看着就很好吃的粥，走到定魂鼎旁，缩回了鼎内。
她要好好反省，自己怎么因为馋就说出那样欠考虑的话——说自己魂魄状态不能吃东西难受，这不是当着杨戬的面在怪他让自己变成魂魄吗！
不等四公主反省好，杨戬又走进了密室，发现四公主已缩回鼎里，也没说什么，而是走到食盒前，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碗，将甜粥分了，道：“其实魂魄想吃东西，还是有办法的。”
“啊？”听到这话，犹自沉浸在反省情绪中的四公主有点懵。
“在凡间，凡人可以通过祭典的方式以三牲五果祭奠先人，让先人的魂魄吃到这些东西，只是通常这道程序，需要走阴司那边的路子”杨戬淡淡道，“四公主，你的存在不能暴露给阴司。但我是司法天神，也有法子取个巧，粥我留了一半给你，请稍候。”
说完，他拿了一半粥放到四公主的定魂鼎前，又从袖中掏出几张看不清写了什么的符纸，往上面注入法力。
被淡蓝色法力笼罩的符纸在空中飘落，覆上了那碗粥。
一道光芒后，符纸消失，粥还在桌上，却莫名显得虚幻了几分。
“四公主，你试试能不能拿起来喝？”杨戬道。
四公主这才不好意思地从定魂鼎中出来，看着面前的粥，伸手端起，看着被稳稳端在手上的粥，她的眼睛亮了。
魂魄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其他东西，但要消耗一定的法力。
可刚才，四公主端起这碗粥的时候，半点法力都没有用上！
端起粥，抿了一小口，只觉这粥煮得恰到好处，味道有点像是凡间的八宝粥，却又带着浓郁的谷香，香甜可口。
“真好喝。”许久没尝过味道的人来说，哪怕是很一般的味道都能变为美味，何况是这样一碗本就美味的粥。四公主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口，方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看向面前表情依旧有点冷，眼底却带上淡淡笑意的杨戬的道，“谢谢你……刚才是我失言了，对不起”。
“无妨，是我考虑欠周”杨戬微一点头，便去喂尚且虚弱的小玉喝粥。
“真是太好喝了，”喝着粥的小玉毫不吝惜夸奖，“比我在凡间喝过的所有粥都好喝！二郎神，真君神殿的仙厨手艺真好。”
杨戬不说破真正煮粥的人是谁，只是在喂着小玉的同时瞥向另一边低头吃得眉头都扬起来的四公主，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些。
作者说：
猜猜看大二给四公主的小纸条上写了啥~

（九）
之后的一段时间，杨戬边运用他的摸鱼技巧拖延着围攻积雷山的事边照看小玉——密室里的情况除了他和哮天犬谁也不知道，但哮天犬又不是个能照顾病患的家伙，杨戬只能自己操持。
除了给小玉煮药外，他还变着花样给小玉做了不少吃的。他做的菜每次做都是双份，一份给小玉，一份“祭奠”给四公主。
当然，还有为另一个自己固魂和同步那个自己的记忆。
那个世界里的宝莲灯分了雌雄，那个自己与杨莲都获得了女娲赠予的宝莲灯，这让杨戬有些意外。
在杨戬的世界里，宝莲灯只有一个。封神之战后，女娲在三界留下的最后一道化身将消散前，将宝莲灯赠予了她认为的合适之人。
那人便是杨戬的三妹，如今的三圣母。
玉鼎真人除了杨戬之外并无弟子，虽教了三妹道术，却只算个不记名的门人。三妹在修道上的天赋有限，实力虽说不上太弱，但在杨戬眼中却是不足以自保。
杨戬不是没有想过找些法宝给三妹，偏偏玉泉山是阐教出了名的法宝穷困户，玉鼎真人恪守着“法宝不过身外物，知识才是自己的”原则，获得的法宝不是拆了研究就是换成书简，唯一拿得出手的斩仙剑还是在元始天尊赐予此剑后再三叮嘱“你要毁了或者换了我就不认你这徒弟”才勉强幸存下来的。
而那个时候的杨戬，除去劈山时用过的那把不适合轻易使用的斧子，也是个穷到家的。刚参与封神之战时，唯一称得上法宝的就是他收服的妖兽哮天犬，如今用的三尖两刃枪也是封神之战中捡的。
杨戬曾准备去师叔师伯家捣鼓些法宝给三妹，可惜当时他演技还不过关，被三妹识破阻止了。
当看到三妹有了宝莲灯护身时，杨戬可比自家三妹还高兴。只是那个时候，无论是杨戬还是三圣母都没想到杨戬会有骗妹妹宝莲灯口诀的一天。
除了看到宝莲灯的事情外，杨戬还在那个人的梦里，实现了曾经的梦想——让嫦娥成为他的妻子。
虽然那个人是在假扮后羿，虽然那个世界的后羿是个卑鄙小人，嫦娥连自己丈夫都认不出来让杨戬觉得有些不适。但那短短几个月的时光，算是杨戬开始同步那个自己的记忆后，度过的最美好日子。
再之后，较为鲜明的记忆，是那人与哪吒的相遇，为了救哪吒所做的事。
在杨戬的世界里，他和三妹都为复活哪吒出了不少力，哪吒庙里的金身被打破后，他的三妹把哪吒即将再次消散的元神带回了金光洞，他潜入灵山盗取了佛门的仙莲作为哪吒复生的依托，之后又在金光洞前护卫了七七十四九天，将从东海跑来报复的龙族打退。
杨戬并不是三妹那样善心泛滥的大好人，当年他会为哪吒复活尽心尽力，只因为哪吒是他的同门。
也因为这样，如今面对的哪吒因为兄长都在佛门，不再像当年那样坚定地站在道门一方，又受了李靖鼓动跟他作对的情况。无论是利用哪吒还是在天庭朝会上给对方下套，杨戬都毫无心理障碍。
何况，大部分情况都是哪吒先挑衅，也是哪吒先不顾同门之谊想搞死他，他没有往死里折腾哪吒已经很够意思了，就算是太乙师叔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护短。
那个世界里玉鼎真人已逝，那人与哪吒自然没什么同门之谊。却仅仅因为了几声“大哥”，就舍了耗费真元的法器，耗费心血拼命去救治哪吒。
或许其他人无法理解，但与那人同步了近千年的记忆，杨戬还是明白理解那人的心思——他孤独了太久，所以对每一份温暖都很重视，偏偏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天厌地弃的罪人，怎么牺牲自己都无所谓。
于是，一切付出，顺理成章。
哪怕不继续同步那人的记忆，杨戬也能猜到，接下来数千年的时光里，那人这样毫不考虑自身的付出绝不会是一次两次，不然，那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
对此，杨戬——毫不同情。
经过杨戬的细心照料，小玉的身体基本好了，杨戬见状，便对小玉道：“如今你身体已恢复，我会用法力助你打通那几处关键的经脉。”
“可是，我不报仇了呀”。小玉坐在床榻上，抬头看向杨戬，语气温软，这段时间的照料与相处，小玉已把杨戬当成了个可以全心信赖、依靠的长辈，说话时竟显小女儿的娇憨。
“这跟报不报仇没关系”杨戬半蹲下来看着小玉，认真地看着她道：“经脉不打通，万年法力流转不畅，迟早会影响你的身体状态，轻则法力紊乱，再难驾驭，重则瘫痪或爆体而亡。”
“这么严重？”别说小玉，就连刚吃完饭，在鼎中休息的四公主都有些惊讶地出声。
“那可是万年法力。”杨戬轻叹道，骤然通过捷径获得力量的人年轻人，通常不会去考虑获得这些力量背后的代价。要知道，沉香体内的那些仙丹，想要彻底消化都要先经历一次散功，小玉的万年法力，又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
听杨戬这么一说，小玉也就乖乖由杨戬运转法力为她打通经脉。
运功时，小玉背对杨戬看不到具体情况，再加上她年纪小，见识不多，也不知道打通经脉的难度与凶险。
一旁的四公主却看得真切，只见杨戬淡蓝色的法力进入小玉的经脉后，小玉经脉中骤然亮起璀璨的金色光华，似乎是万年法力感受到入侵的法力，开始与杨戬的法力对抗。
杨戬对法力的操纵却是及其娴熟，淡蓝色的法力以极为灵巧的姿态在金色光华间游走，若说金色光华是奔涌翻腾、气势磅礴的钱塘潮，那蓝色的光华则如挥舞着旗帜，迎潮而上的善泅者，在鲸波万仞中穿行腾身，忽隐忽现，奔向目的地，那万丈金潮，竟无法阻之前行。
打通经脉后，小玉只觉身体比之前畅快了不少，心中雀跃，急切地站起身在密室中练了几个架势，确实感到体内本无流畅运转法力的关节已无法阻碍法力流转，这才兴奋地对坐在床沿的杨戬道。“二郎神，谢谢你……呀，你还好吗？”
小玉打通经脉虽然顺利，也着实耗费了杨戬不少法力和精力。杨戬毕竟不是某个丝毫不愿在他人免去暴露自己脆弱的人，此刻也没有特意掩饰，坐在床沿上，身体虽依旧挺直，面色却有些发白。
四公主早已发现他的状态不好，只是看小玉兴奋，杨戬虽疲惫，其实也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也没有出声提醒小玉。
小玉兴奋过后看到杨戬如此，却有些被吓到了。
“耗费了些法力，休息几日便无妨”杨戬的回答与四公主的判断一致，“刚才你练的就是劈天神掌？”
小玉不笨怕，没看到刚才的凶险还是能猜到杨戬为自己才会如此，心中既是感激又有些内疚，正想道歉，话却又被杨戬引向了另一方向。
“是的。”小玉乖乖回道。听到她的回答，杨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玉见状，便问：“二郎神，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着，杨戬看向小玉，温声道：“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你是否介意去后院为我演示一遍劈天神掌？”
“好呀。”小玉爽快地回答，旋即又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可是我还没练好，到时候二郎神你不许笑话我！”
她回答得异常爽快，半点犹疑都没有，饶是杨戬对小玉的性格已有了解，还是愣了下。
小狐狸，那可是你家的不传之秘，我可是你的仇人呀。
杨戬在心中感叹，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想来三妹也会很喜欢吧。
“我不会笑话你的”于是，杨戬展颜笑了，此刻他面色略显苍白，这笑容便如雪山山头那抹阳光，不热烈，却动人心魄。
这回小玉大着胆子道：“二郎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以后可以多笑笑吗？”
杨戬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想到刘家村溪水边随便就对着只有几面之缘便对陌生人喊出“舅舅”的少年，便轻点了下头：“好。”
杨戬将临近密室的后院也列为了神殿禁地并设下禁制后，便带着小玉到了院中，看着她练完整地演示了一遍劈天神掌。
就像小玉说的那样，劈天神掌她练得还不够纯熟，很多地方都能看出生涩。
不过，这不是杨戬让小玉演示一遍劈天神掌的原因。
杨戬曾研读过许多截教一脉公开和半公开的功法，封神之战后更是在实战中见识了不少截教不外传的功法。之前在密室见小玉练了几招，杨戬心头有些推测，如今看过完整的劈天神掌后，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套掌法，恐怕是通天教主为门下那些本性刚猛、狠厉的族群弟子创出来的，其实不是特别合适狐族”杨戬对小玉道，“你有万年法力的底子，在发挥掌法威势方面倒不会有问题，但在使用技巧上，我或许可以试着做些适合狐族的改良。”
小玉性子单纯，却又吞了宝莲灯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得让这个孩子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
小剧场——
人二：你不是说自己不会跟我一样，对随便见过几次的人好吗？
大二：小玉是随便什么人吗？她是我杨家媳妇。
哮天犬：主人，沉香姓刘。
大二+人二：那也是我杨家血脉！

（十）
杨戬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处理好的公文，思考着当前的局势。
围攻积雷山的任务已拖了一段时间，再“找不到”解决芭蕉扇这个麻烦的法子，王母那边恐会起疑，稍微推进下围攻积雷山的任务进度会比较好。
至于下一阶段怎么拖延，牛魔王又不是吃素的，猪八戒虽然吃素，但足够拖住梅山兄弟，何况积雷山这段时间又聚集了不少妖魔，实力还是有一些的。
只要自己多多放水，以积雷山目前的势力，以大部分天兵天将现在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攻下，到时候自己还可以借着战事不利对梅山兄弟多发点脾气、甩点锅，不怕兄弟们心生不满。
不过……仅仅自己这边的进度“推进”还不行，也不知道那孩子法力恢复得如何了。杨戬想着，对一旁的哮天犬道：“你去刘家村看看沉香的情况。”
哮天犬领命离去，杨戬便又闭目，让自己的意识沉入梦中。
从时间推断，那个自己也该打封神之战了，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的玉鼎真人已经去世的情况下，他经历的封神之战与自己会有什么不同。
如杨戬所料，这次同步到的记忆基本就是封神之战及前后那个人的经历。
杨戬初时还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冷眼看着那个自己参加封神之战。
在见识到那个世界的太上老君为人时，杨戬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兜率宫的那位，也不知道老君得知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个那样一个毫无道心之人，会是如何反应。
但随着记忆不断向前行，杨戬却品出了不对劲，便收了些许看戏的心。
杨戬的世界里，封神之战背后的真相也不是凡间流传的那样冠冕堂皇，封神之战结束时，杨戬也很清楚其中的一些“猫腻”。当年的他心中虽有不满，但一是大局在前，阐教和截教又确实有错；二是师祖都已默认结局，他便只能回了灌江口，不理会天界那些破事。
梦境中的记忆还在继续，在那个世界里封神之战结束时，杨戬与那个自己都看出了魂魄封神的“猫腻”，对此，杨戬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至于太恼火。
但……
封神之战后过了几年，姜子牙以极度惨烈的状态出现在那个自己面前，说出那个世界里整个阐教、截教没上封神榜的，几乎都被上古大神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时。
当姜子牙凄厉地喊出：“平衡……为了平衡，我成了害死恩师的大罪人！受封神职又如何？师门道统，从此永绝三界，我如何活下去？我又如何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三界之间？”后化作点点光焰消散在天地之间时。
杨戬强行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方才放在面前的一堆处理好的文书，都已经化作齑粉。
为达目的，杨戬可以牺牲很多东西，但也有些东西，是不能被触碰的底线……当底线被触及，哪怕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他也会感到无比恼火。
站起身来，大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一会，心中的怒意才稍稍平息了些，看了眼桌面上已被自己毁掉的工作成果，杨戬皱了皱眉，也懒得马上重写一份，而是出了书房。
跟守在门口的天兵说若哮天犬回来，让他直接去内殿找自己汇报后，杨戬便往内殿的密室走去。
心情太差，杨戬决定找小玉和四公主聊下天平复下心情。
其实如果不是定魂鼎里的那人不省人事、虚弱不堪，杨戬觉得揍那家伙一顿或许自己心情会更好。
在密室中与四公主和小玉聊了会天，顺手给小玉梳了个头发后，杨戬的心情好了不少。
然后哮天犬回来了，进入密室里，向杨戬汇报他去刘家村打探到的情况。
听到哮天犬回报的消息，杨戬一瞬间有点懵。
沉香放弃了？
沉香那小子又又又放弃了？
杨戬气得冷笑起来：“好啊，好啊，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要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了。”
笑声中的冷意和毫不掩饰的怒气，让小玉不由自主地为沉香担心起来，她虽已知道杨戬不会害沉香，但杨戬这模样，她觉得沉香可能会挨一顿抽。
四公主也在暗叹都这么久了沉香怎么还没改掉这动不动就放弃的毛病，但还是温言劝道：“沉香这样确实不应该，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也许你再暗中逼一逼，他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听到四公主的说词，杨戬暗暗翻了个白眼，孩子个鬼，沉香都快二十岁了！凡间里多少人家里男孩在这个年龄就已经成亲，顶门立户了。
好吧，四公主毕竟是龙族，她们的世界里百载也不过云烟，她对小孩子的定义可能跟凡人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杨戬有点泄气，这时小玉也帮着沉香说了些好话，就连哮天犬，不忍看他生气，也顺着小玉和四公主的话劝起来。
一个两个都帮着沉香说话！
不管如何，在三人的劝说下，杨戬将怒火压了下去，站起身子，踱步走到密室窗前考虑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再逼上沉香一把，难不成还要把刘彦昌再杀一次？
“哮天犬，带我去刘家村看看”。想了想，杨戬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
刘家村——
看着在家里认真糊灯笼的沉香，杨戬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色。
当初刘家村时、华山之下，他已经多次给过沉香选择机会，沉香可以安稳一世，也可以选择走荆棘遍布的救母之路。
沉香自己做出了选择，如今他都把事情布置得差不多了，落子无悔，棋局走到如今，沉香，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想着放弃？你当你舅舅为此耗费的心血，欠下的人情，背负的骂名是什么？
现在，容不得你选择了，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杨戬看着沉香，眼中的失望渐渐变为了坚定与决绝。
就在杨戬准备“忍辱负重”变成某只猪头，把孙悟空似乎被杨戬抓走事情告诉沉香，随便再提点他一下天条之事时，刘彦昌回来了。
看着这个讨厌的书生，杨戬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却没有再现身，而是在一旁关注着刘彦昌和沉香说些什么。
“爹，我这个灯笼糊得怎么样？”沉香拿着自己刚糊好的灯笼问刘彦昌。
“看来你做事比以前是用心多了。”刘彦昌看着灯笼，心不在焉地说。
“你说过，我做事不用心的话，恐怕以后连卖灯笼这碗饭都端不稳。”沉香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杨戬左手紧紧握拳，眉头紧皱，强行克制心中的不满。
卖灯笼！就算法力全失，你都读了五千本书了，就算甘心做凡人，好好再读一读去考个秀才什么的不比卖灯笼好？
因为太气，杨戬甚至没有注意到，听到沉香的话后，刘彦昌几乎是与他同时间皱起了眉头。
“沉香，你跟我来。”刘彦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把沉香从灯笼面前拉开，逼着他开始收拾行囊，看到刘彦昌的举动，杨戬眉毛一挑，难得正眼看了刘彦昌一下。
然后迅速移开目光——自己气还没消，再看怕管不住自己的手。
看着刘彦昌在沉香的疑问中关上家门，父子两人背着行囊的身影渐渐远去，杨戬摆了下手中的扇子，对哮天犬道：“跟着他们，他们每天休息时回来把他们做了什么都告诉我。”
“是，主人。”哮天犬也不多问，领命后便跟在沉香和刘彦昌身后离开了——如今沉香法力全无，哮天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

（十一）
当了十章的睡美人，人二正式上线。按隔壁三个二哥文老习惯，还是用【杨戬】=人二；杨戬=大二的方法区分。
————————
沉香的不争气让杨戬不得不再想办法拖慢围攻积雷山的进度，芭蕉扇的威胁暂时还不能解决，但未免王母疑心，杨戬还是装模作样地带着梅山兄弟再次跑到积雷山下组织又一次进攻。
这次进攻持续了一段时间，哮天犬每日回报着刘彦昌和沉香的信息。刘彦昌似乎带着沉香在往南走，路上沉香叫了几次苦，却被刘彦昌用强硬的态度和藤条堵了回去。
隐约猜到刘彦昌的目的，杨戬对这个书生的感官倒是好了几分——当然，这也是因为在同步记忆里看到某个叫刘成文的书生所作所为，有了对比产生美的心态的缘故。
在杨戬的努力拖延和天兵天将自身的不争气下，第二次围攻积雷山战役也因为芭蕉扇而败退。
在积雷山下的大营中，杨戬照计划冲梅山兄弟发了通火，又做出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思考许久，终于“想到”减小芭蕉扇威胁的办法。
“老六，你们去把风神找过来，让他在积雷山附近树下风墙。”杨戬对梅山老六道。
梅山老六领命离去，杨戬便在大营的正殿里开始惯例的“闭目养神”——同步记忆。
【杨戬】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些似乎早已在久远时光中磨灭的记忆，那些似乎在黑水狱中随着那慢慢散去的亲缘消散的记忆，竟又在梦中出现。
但这场梦又不是单纯的昨日重现，在梦中，他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为他所遭遇过的不公而不平，在对他的一些作为冷嘲热讽……
那是谁的声音？
木公？沉香？还是那个死物？
那似是他自己的声音。
选择那个的结局，他应该是无悔的，但为什么，那个声音会不平和不满？是自己仍然心有怨气和不甘吗？
在虚幻的梦境中，【杨戬】强撑伤势，几乎是“逃离”了用宝莲灯伤自己的三妹，心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哼，果然又是瞒着，你还真是一个花样用到底呀。不过……撺掇他人利用感情诈自己亲人，还在普通比试里用上宝莲灯，无德又不知轻重，会出这种馊主意的‘朋友’，你竟还让她们跟三妹交往下去？”
不对！在梦境与沉眠中意识朦胧的【杨戬】陡然一惊。
结局……我的结局是什么？
封神台上，他已凭借自己的信念做出了选择，恶业撕裂元神的痛苦是那样鲜明。
明明一切都已终结，为什么自己还有“意识”，为什么还会去回忆？！
积雷山下，闭目养神的杨戬睁开眼眸，从主座上站了起来。
“二爷，怎么了？”梅山老四问。
“你们在此守着便是，问什么？”杨戬不忘自己冷酷无情的角色设定，冷冷看了眼老四，就离开积雷山往天庭飞去。
望着杨戬离去的背影，老二看了看老四，叹了口气：“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大说得对……二爷真变了。”
老四一听，顿时有点紧张，忙凑近他，低声道：“这种话以后别说，让人听到传到二爷那里，兄弟们都会遭殃。”
察觉到不对后，【杨戬】集中了极度衰弱的神识，周围无尽地虚空外探去。
周围的环境依然是无尽地黑暗，但在黑暗里传来了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你决定了？”
【杨戬】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个带着些许俏皮的女声：“嗯。我的劈天神掌快练成了，练成后我可以去帮他，只是要怎么帮他，我还没想好。”劈天神掌这个关键词提醒了【杨戬】，那个俏皮的女声，竟是小玉。
小玉说要帮谁？沉香吗？沉香又有什么需要她帮的？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情？
等等……小玉的劈天神掌明明早在真君神殿的密室中就已练成，为何现在又说劈天神掌快练成？
【杨戬】想让自己的神识突破那片黑暗，然而他过于虚弱，神识能拓展的范围有限，听到外界的声音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性子，发现自己的神识力量不足以突破那片黑暗的封锁后，便不再尝试突破，而是一边查看自己的状态，一边听外界的情况。
“这样也好，我不方便出面，没法帮他，有你帮忙他的计划也会更顺利吧。”那个清脆的女声说，“至于怎么帮他。嗯，你可以打着复仇的旗号出山。这样既有理由跟孙悟空作对帮他，也可以在适合的时候用感情这个理由帮沉香。”
“这是个好主意！”小玉的声音有些雀跃，似乎对这个主意很满意。
【杨戬】此刻也听出了那个清脆女声是四公主。
可她们的对话却让素来智计百出的【杨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对自身情况的探查也有了些结果——他似乎在即将彻底消散之际被什么人救回来了，但这种“救回来”也很奇怪。
他现在的魂魄并不完整，天魂与地魂竟皆消散，命魂虽存，却也损了七七八八，七魄中也仅有灵慧与中枢保了一两成，其他五魄也已经消散。
以【杨戬】三千年来的所知所知，在三魂七魄损毁到如此地步的情况下，人不可能还“活着”。哪怕用某种强硬的手段将残魂保留，也只会是无智无知无情无识的状态，不可能像现在的自己这样，不但能思考，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甚至还保留了些许元神和法力……虽然这点力量弱得连个地仙都不如。
【杨戬】察觉到，自己残缺的大部分三魂七魄，似乎被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补”起来了，他刚才想用元神查看那“补”起自己三魂七魄的东西是什么，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阻隔，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力量，绝不比自己全胜时弱。
外界小玉和四公主似乎还在交谈，小玉用有些担忧的语气说：“不知道沉香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四公主安慰她说，三圣母性子外柔内刚，沉香毕竟是三圣母的孩子，只要适当的逼一逼，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救母的。
提到三圣母后，小玉又跟四公主提起来自己在华山照顾三圣母时，三圣母跟她说过的一些话，继而叹道：“当初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三圣母说不愿意被我救出来……如今知道他的计划后，倒是有些明白了。”
听四公主和小玉的话，竟似沉香还在救母，而她们在真君神殿的密室中为司法天神的计划而忧心一般。但两人的言谈间的一些话，又似乎与自己在密室里与四公主和小玉的交流不太一样。
情况太过诡异，【杨戬】想，或许四公主和小玉的声音也好，还是某种假象——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四公主和小玉的话语与他的经历对不上了，因为制造假象的人不知道密室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三界之中能有如此手段之人，无非兜率与灵霄那两位，他们花这些功夫来制造假象给自己这样一个随时都能彻底“魂飞魄散”的人，到底是何目的？
“你醒了？”这时，四公主的声音响起来，比先前更大，就像是附在他耳边说话那样。
这让【杨戬】警惕起来，停止了对自身情况的探查。
“四公主？你在跟这个人说话吗？”小玉的声音。
“他刚才在动，咦，又没有反应了？”在【杨戬】的元神“看”不到的密室中，四公主的魂魄飘到了他的定魂鼎前，低头认真看向定魂鼎中的【杨戬】，小玉在听到四公主的话后，也跑了过来，两人一起低头看向定魂鼎中。
“四公主，我知道二郎神总会来给他固魂，你知道他是谁吗？”小玉对这个人的身份很好奇，但杨戬和四公主都不提，她也不好多问，如今抓到机会，忍不住问道。
二郎神？
听到小玉话里还提到个二郎神，那个二郎神似乎正是救下自己的人。【杨戬】心中更是警惕，若这是假象，假象的意义是什么？若不是假象……
或许，他能从四公主和小玉的话里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抱歉小玉，这是真君的私事……没他同意，我不能跟你说。”四公主看着鼎中忽然又不动的魂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听到小玉的问题，如此回答。
然后四公主对鼎中的魂魄道，“如果你醒了，不用勉强自己查看外界的情况，你现在的魂魄状态强行这么做，只会伤到自己，等他回来了，会跟你谈的。”
她的话说完后继续观察鼎中魂魄的情况，却见那个魂魄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四公主？”小玉侧头看了看四公主，又看向魂魄，“他没醒来吧？”
四公主面露疑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刚才看错了吧。”
“你没看错，他醒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四公主和小玉回头，几乎是同时喊道，“二郎神”“真君”。
杨戬进来时见四公主和小玉两人围在定魂鼎边，一副很认真的模样盯着定魂鼎里的残魂，莫名地想起以前在灌江口时，新年庙会上盯着盆中小鱼看的孩子，所以没有马上开口，直到听到四公主说出那个错误的推断时，才出声道。
那人的三魂七魄全靠自己作为“同魂之人”的三魂七魄撑着，哪怕演技再怎么高超，是醒着还是昏迷，也不可能瞒过他。
小剧场：
杨戬莫名地想起以前在灌江口时，新年庙会上盯着盆中小鱼看的孩子。
（被比作庙会小鱼的）人二：你礼貌吗？

（十二）
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男声点破了自己的伪装后，【杨戬】便干脆也不再伪装，将神识重新探了出去。
然而……【杨戬】素来不是面对困难认输的性格，但现实就是，他现在，太虚弱了。
即使尽力将神识探出，也依然无法突破那片黑暗的阻隔，还是处于能听到，却“看”不到，更无法将自己的神识传递出去的状态。
这时，一道法力从黑暗边缘笼了上来，让他耗费神识探查而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那道法力，分明是与自己相同的玄功！
玉鼎真人早已逝去，数千年来，三界之中修习这玄功的，应该只有他【杨戬】一人。
二郎神吗？若是假象，这假象，未免太“有趣”了。
“我跟他谈一下”那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对四公主和小玉说。
几乎是同时，脑海里传来了男子不冷不热的声音：“别费力气了，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突破我设下的禁制。”
【杨戬】知道那是神识传音，而从对方话里的意思来看，自己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不是神识突破的结果，而是那人有意留下的“漏洞”。
然后，他感到自己所处的黑暗开始晃动，似乎是关着自己魂魄的东西被拿起了一般。
既然对方说要跟自己谈，【杨戬】便静待对方的动作。
当然，他的静待并非什么都不做，在对方拿着关自己魂魄的东西往什么地方走时，他以自己知道的少许信息，思考着当前的情况。
那个男子声音与自己的声音如出一辙，恐怕他就是四公主和小玉口中的救了自己的二郎神。之前那漫长的梦中，在自己心中冷嘲热讽的声音，应该也是这个人。
梦中，那个声音虽是冷嘲热讽，对自己却并无恶意……甚至在某些时候，他的愤怒与悲伤，与自己是相似的。
不论真假，在对方并未明显透露出敌意，自己的力量太过虚弱，无力做出什么的情况下，静观其变等待幕后之人或者等待“真相”揭露，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假象的可能且不提，若一切都是真实……想起自己被某种力量强行“补”着的三魂七魄，【杨戬】觉得，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猜想。
与自己的玄功相同的法力再次笼罩住了【杨戬】，这次，他感到那种支撑自己魂魄的力量更加明晰，自己的魂魄似乎也随之凝聚。
然后，眼前骤然明亮。
他看到了之前关住自己的东西，那是定魂鼎。
周围的环境，也是无比熟悉……这是他曾居住过八百年的地方，是司法天神的卧室。而站在他面前的人，银甲黑髦，面上看不出喜怒，目光亦是无比幽深，赫然是另一个自己。
“需要自我介绍吗？”那人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竟有些嘲讽轻蔑的味道。
【杨戬】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沉香每次被自己挑衅时，都表现得那样气愤。
当然，【杨戬】不是沉香那种轻易就会被挑衅的人，直视对方，许久才开口道：“这不是我所在的三界。”
不是没有想过面前这人和之前的四公主、小玉是假货。方才他已强行用天眼看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假象”的痕迹。
而在天眼开启时，【杨戬】感到与对方之间产生的无比明晰的联系，仿佛两人本是同一个人一般。不仅如此，在天眼开启后，他还清晰地看到了支撑着自己魂魄凝聚起来的东西——那是对方的三魂七魄。
两人的三魂七魄以天眼为媒介联系在一起，对方完整的三魂七魄在他残缺的魂魄上倒影出了虚影，“补”足了他残缺的魂魄。
这样的联系，若是在“现实”里，即使是兜率与灵霄，也不可能造就。
若非自己仍没有醒来，还在一个某位大能精心编织的梦中，所有一切具是虚幻，那便只剩下他之前猜想过的那种可能。
大道三千，万千世界间的同魂之人……
若是梦境，在精细编织，也会有被他找到破绽的时候。那么，就且当他不是梦境来应对吧……
“没错”杨戬看向【杨戬】，道，“你似乎对小玉和四公主都不陌生，也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还知道定魂鼎……看来，我们的世界里相似的地方很多。”
在【杨戬】观察杨戬时，杨戬自然也在观察他，而在魂魄的联系中处于优势地位的杨戬，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一些情绪波动，再加上老君当初算出的某些信息，那怕窥视记忆的进度还在一千多年前，杨戬也能推测出一些内容——这个人也担任过司法天神，也曾布置过沉香救母之事。
“你不是在窥视我的记忆吗？有多少相似，你应该有数。”【杨戬】看着对方，冷冷地道。
很显然，对方故意让自己能听到部分外界的声音，就是想试探自己对四公主和小玉的熟悉度，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好地推出“这是另一个三界”的结论。
【杨戬】也好，杨戬也罢，都不是只听一面之词就会相信什么的人。所以，呈现部分事实，让【杨戬】自己得出结论，无疑好过多费唇舌去说。
面对【杨戬】的质问，杨戬却是颇有些无赖地道：“我看到了哪里，你应该知道”说着话风又是一转“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杨戬】的魂魄残缺至极，以同魂之人魂魄构筑的虚影，终究不是他本身的魂魄，只要杨戬的魂魄“撤走”，他便会马上变为无知无识，即将消散的残魂。
老君以同魂之人固魂的法子，就是在虚影的魂魄基础上，以重新回溯记忆和感情的方式，重铸残缺的魂魄——这也是为什么杨戬会看到【杨戬】记忆的原因，当然他若以“屏蔽”对方看自己记忆的法子也能让自己看不到对方的记忆——这法子类似于在影像面前蒙住观察者眼睛，并不会影响“记忆”回溯本身。
但杨戬毕竟不是那种善良到为了尊重对方“隐私”选择放弃获得有用信息手段的人，自然不会主动蒙眼，就像他不会向【杨戬】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记忆同步情况的原因那样。
“我又为何会在此处？你为何救我？”【杨戬】却不回答问题，而是选择了反问。
【杨戬】知道杨戬虽然提了问，却并不会真正相信他的回答，而是会继续窥探他的记忆来确认事实。就像他并没有彻底放下那个可能性极低的梦境猜想一样。
深知以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和魂魄联系程度，自己无法阻止对方窥探记忆，甚至在记忆中做手脚也会被发现，【杨戬】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用乾坤钵罩住华山时，在华山发现了你。你怎么到这边的，得问你自己。”杨戬看着对方道，他注意到在自己提到乾坤钵和华山时，对方的魂魄有些微小的波动。
杨戬看着对方其实是装模作样，大家都是老狐狸，他完全不期待能从对方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
但魂魄方面“优势在我”，对方控制心神的能力再强，杨戬也能从中找到漏洞，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至于你为何会在这，我为什么要救你”说到这里，杨戬倒是懒得掩饰自己的对这件事的不耐烦和不满，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想活，其实我也懒得救你，但有些东西我不得不管。”
“这是你的三界，与我何干”【杨戬】语气淡漠地回答，他的罪孽与恶业早已在封神台上清算，他已对自己的世界尽了责，他已经很累了，别人的世界，是别人的事情，他懒得再管。
“若我告诉你，这些麻烦是伴随你而来的。”杨戬直视着【杨戬】的眼睛，像是要逼问什么似地，“如果置之不理，遭殃的不仅是我的三界，还有你的三界呢？”
【杨戬】迎着对方的目光，无论是表情还是眼底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我配合，不是吗？”
他明白，在自己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若对方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应该是有手段完全控制住自己，把自己当棋子一般使用的。
就像灵霄的那位试图做的那样……
“没错，我可以这样做。但，你是杨戬。”杨戬坦然答道。
他是杨戬，所以虽然不择手段、无惧代价，却依然高傲到不屑于让另一个自己沦为普通的棋子，而是给了【杨戬】选择的机会。
他是【杨戬】，所以哪怕已沦落到身体已然消散，三魂七魄不全，法力不如地仙的状态，却依然高傲到不会甘于成为无法选择的棋子。
所以，【杨戬】的答案，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十三）
“四公主，你说二郎神会跟那个人谈什么？”密室中，小玉托着下巴对已经回到定魂鼎中的四公主道。
“我也不知道。”四公主闷闷地说，脑海中回想起当初杨戬在纸上写的东西，想到杨戬为了三圣母和沉香，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她便觉得心疼不已，恨不得马上跑到三圣母和沉香面前，告诉他们真相。
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会毁掉杨戬的计划；而行动上，她也没有办法离开这设了禁制的密室。
两人又等了一会，杨戬便回来了，却没有带上定魂鼎。
“咦？二郎神，那个人呢？”小玉好奇地问。
“他已经恢复意识，能够感知到外界了，他是男子，如今恢复意识，与你们放在一室多有不便，我安置在另一处了。”杨戬道。
两位司法天神暂时达成了一致，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真能坦然信任彼此，在合作中凭借各自的手段彼此试探，看谁能挖出对方更多的底牌，将会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相处的主要方式。
这样的试探和挖掘，不只是因为他们更愿意信任自己亲自获取的信息，更是为了在这种试探中确定一件事——对方的能力是否真的值得“合作”。
不管之后如何，当前杨戬最主要的事情还是改天条救妹妹。再让那人跟四公主和小玉相处交流，很可能在这件事上造成变数，借用四公主她们试探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是到了将他们隔离的时候了。
听到杨戬的解释后，小玉没多想，四公主却露出些许忧色，思索了一会，看向杨戬道：“真君，我现在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刚才小玉跟我商量了一个法子，她练成劈天神掌后，可以打着复仇的名义出山帮你。”
“是啊！二郎神我可以帮你的。”小玉也凑到他面前，有些兴奋地对杨戬说。
杨戬听出了四公主的担心，看到了小玉跃跃欲试的模样，却没有马上答应，只是对小玉道：“我会考虑的。但你得先好好把劈天神掌练好。”
他的计划已经牵连了很多人，要不要再把这个好不容易从仇恨中脱身的小狐狸牵扯进去，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这个理由让小玉更有动力练功。
杨戬安排好了一些事情，回到积雷山后，梅山老六已经叫来了风神。
让风神树立风墙后，攻打积雷山的行动看上去像有了些进展。
主帅的杨戬却没有选择一鼓作气进攻，只是让天兵天将分成几批，以一定的频率去与积雷山的妖怪们交战，第一批交战一段时间后便退下，换上下一批。
这样的安排，明面上的理由是：“敌人被困没有补给，这样持续削弱敌人，等到在对方补给不足时拿下，有利于减少我方战损”。
实际上，杨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和练兵——练积雷山的兵，让他们作为帮助沉香的势力更强大，同时，也是在练天庭的兵。
这段时间统领全部天兵天将，一个杨戬早已意识到却因为李靖父子把持大部分军权而不好解决的问题，已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天兵天将战斗力堪忧。
封神之战后天庭可以说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状态，偏偏统兵的李靖是个热爱权力，却又谁也不愿得罪的“老好人”，在对天兵天将的管理上并不严格，天兵天将缺少实战又热衷摸鱼，于是，顺利“帮助”孙悟空完成了大闹天宫成就。
而孙悟空大闹天宫后，天庭有了司法天神和他率领的亲兵卖力工作，扫荡着下界强大的妖怪，天兵天将更是乐得摸鱼，战斗力一日不如一日。
在通常情况下，靠着司法天神和他亲兵能应付三界中大部分问题，天兵天将再弱也无甚影响。
但是，若老君推算中最坏的那个结果真的发生，天兵天将这连凡人靠着“不死”都能拼一拼的战斗力……
于是，杨戬趁着自己拿到李靖兵权的时间，抓紧了练兵工作。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积雷山兵营主帅营帐里的杨戬，听着哮天犬汇报刘彦昌和沉香父子的最新情况。
听到刘彦昌把沉香带去峨眉山让他看当年下跪的痕迹，而沉香在刘彦昌的一番开导后，决定留在峨眉山仔细思考，认真修炼的情况后，杨戬眉头稍扬，点头示意哮天犬：“我知道了，你再去盯着沉香。别离他太近，若他有法力恢复的迹象你马上回来。”
“好的，主人。”哮天犬点头领命离去，当哮天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杨戬瞥书桌上被施了障眼法的定魂鼎，开口道：“怎么？你那边的刘彦昌，有问题？”
要与人“合作”，适当的示之以诚也是有必要的，所以杨戬特意把放着【杨戬】定魂鼎放在自己的主帅营帐里，一是方便“监视”，二是让【杨戬】多少能获得些外界信息，而他，也可以从对方灵魂的反应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杨戬记忆的同步进度刚到【杨戬】担任司法天神不久，还没有涉及刘彦昌的部分，但从刚才哮天犬提起刘彦昌时【杨戬】灵魂的波动来看，那边的刘彦昌和自己认识的刘彦昌，很可能不太一样。
定魂鼎中的【杨戬】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于是杨戬知道自己应是猜对了，这种不一样，还很可能是往坏走的那种不一样。
想想自己知道的刘彦昌——论长相，平平无奇；论学识，一介落地书生；论胆气，当初自己到华山“抓人”，他连挡在三妹面前护住她的勇气都没有；论志气，明明是个读书人却能安于糊灯笼过日子；论武艺，更是令人不忍直视。
所以，若比这个刘彦昌还不如……
杨戬的脸顿时黑了：“你没有让他魂飞魄散、把他挫骨扬灰吗！”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看样子没有。
得出结论的杨戬觉得更不满了，也懒得再跟定魂鼎里的这个“闷葫芦”吐槽，径直走出去。
不急，反正继续同步记忆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被杨戬丢在定魂鼎里的【杨戬】心情也谈不上多好——毕竟刚才提了刘彦昌。
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非常“老实”的在养魂，恢复状态。
杨戬在两人之间的联系处设下了“障碍”，除非杨戬主动放开“障碍”，他无法向对方轻易捕捉自己情绪和记忆那样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记忆。
现在他与杨戬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偏偏他的灵魂又是那样脆弱，没有杨戬帮助，他连凝聚出一定形体，离开定魂鼎的力量都没有。
好在刘府三年的经历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似乎“无能为力”的情况。
【杨戬】没有去做强行突破“障碍”，或者强行聚魂离开定魂鼎这种注定徒劳无功的蠢事，而是慢慢积蓄着力量，同时……利用杨戬设置“障碍”的某个漏洞，了解对方的情况。
杨戬同步自己的记忆时，他是能够同时“梦”到的。
【杨戬】可以从杨戬同步记忆时的一些心情起伏，一些话语，分析他的经历、他的思考、行为方式。
这个“漏洞”，只要杨戬选择同步记忆，就无法避免。
【杨戬】知道，杨戬肯定也会想到自己会利用这个“漏洞”，或许会特意在“梦中”以某些虚假的话语误导自己。
幸好，话语可以造假，灵魂层面的波动却很难造假——之前几次交流中，杨戬也正是用这种方式在获得他的信息，而在同步记忆的梦中，这成了【杨戬】利用的武器。
除此之外，之前在真君神殿密室里小玉和四公主的对话，杨戬与他交流中特意透露，利用哮天犬的嘴向他透露的信息，无论是真是假，都是有分析价值的。
至少，他现在已经分析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杨戬应该也经历过家破人亡和劈山救母，在同步这两段记忆时，杨戬的情绪里与自己当时的情绪有不少“共鸣”之处。
比如，杨戬似乎格外重视“阐教”，在听到姜子牙对自己说出封神大殿事情的真相时，杨戬的愤怒情绪相当明晰，明晰到【杨戬】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演出来的。
如果不是演出来的，【杨戬】推测，这个世界的玉鼎真人，很可能没死，至少，在杨戬学艺的时候是活着的。
比如，这个世界瑶姬很可能真的“死亡”了，因为在同步到老君告诉自己母亲没死的信息时，他的情绪里有“震惊”“难以置信”。若是这样，【杨戬】会担任司法天神的理由必然与自己不同。
比如，这个世界的三圣母，似乎跟自己的三妹有点不一样。小玉跟四公主说起三圣母在华山下向她分析的天庭状况和天条问题时的一些见解，应该是对天庭的运转规则较为熟悉的人才能说出的。自己的三妹是那样单纯，又如何能看透那些“规则”。
想到自己的三妹，【杨戬】的灵魂微微颤动了一下，何止是三妹，若刚才哮天犬所说属实，那这个世界里，刘彦昌也应该是不太一样的。
也许正是这种不太一样，让杨戬在面对自己质疑：“等沉香救出母亲后，你还有力量应付我带来的问题吗？”时，嗤笑了一声回应那句话。
“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
作者说：
人二上线后，我想写大二和人二博弈的过程……
但是，我发现我的智商无法驾驭司法天神这种等级角色的博弈。
我……尽力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