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丨丰乐坊丨福来酒楼】除忧来乐

细风，时雨。
被急雨催着快步踏入酒楼，一面回身抖了抖桐油伞上的雨水，一面对着迎上来的伙计道一声领去纪泊舟所在的厢房。自有人跟上来收走手中的伞收放妥帖，踏梯上楼，左上一拐，推门而入。
“来迟了，对不住，对不住，一会儿我定自罚三杯。”
见着人未语先笑，本是因一句谢引出的请客，不料大理寺临时派的活儿绊了脚，让他苦等了一刻。赧然落座，将迟到的理由说了一通，待酒菜上来，果然斟酒喝了三杯，以示愧意。

我向来守时，随了小侍入雅间。只是没过一会，这寒冬腊月便飘起了雨，我撑一扇雕花镂空窗，坐在一旁，都能感受到连绵刺骨的寒意。自从超会，我便鲜少见过他，也不知今日设宴，意欲何为。小二开了门，询问了两声，我摇头拒绝。
多呆了一会儿静观雨，他才姗姗来迟。我起身，敛袍拱手。
“宋大人许久不见，身体可都好些了？我看还是不要饮酒了，小叙罢了。”

“都是皮外伤，无妨，天冷，暖壶米酒热热身子罢，不醉人。”
劝君更尽一杯酒啊，我始终不习惯长安的寒冷，故而冬日总要贪点酒。两句过，听他还称呼自己为宋大人，哎了声。
“我字清晏，泊舟叫我清晏就好。”
又伸手，请他坐下，以另一件事起头，做下酒菜。
“泊舟可听说了民间也沸沸扬扬的裁衣一事？”

我在舌尖念了他的字，宋清晏，海清河晏，能取这样名字的人，怎么会是成为朝廷的阻碍呢？我原本想按去他同小二招呼的手，可他却道长安冷。或许是吧，肃杀的冬又接连绵延的冻雨，他身子骨才好，也难敌这刺骨的寒。我松口，同他道。
“那便喝点吧。喝了身子骨才有力气。”
他一出口，我本以为是简单小聚，或是其他公事，却没想到是中宫裁衣。
“听说了，前两日还听乔状元提起过。皇后仁慈好心，可阻力却不小。”

裴别山用的力气狠，纵我再怎么好身体，那也难挡，不料造成了旁人的误解。自朝会一次，众人似将我当作病柳，风一吹就要倒，实在有口难言。现听他语气恳切，更打消了辩解的心思。更何况较之一壶酒的推脱，我更感兴趣方才谈起的话题。
“往日我等可不敢谈论宫闱中事，如今嘛，”说话间挟了两粒炒米就酒，“这事儿能流出来，就是要摊开来讲。阻力来源于嫔御，助力可不就是为的民意？”
至于乔状元，心中嘲意徒生，口中更是一点都不肯提。他好打听，兼二位阿姊在宫中，必然有所偏向，想来没说好话。

要我说宋婴婴现在入宫去绝不是一个好时候，不见因了中宫提议裁衣一事，前朝后宫民间都炸开了锅。以她的性子，绝不知道什么是小心为上。
心里盘算着自家姊妹在裁衣中可掺和没有，耳朵听着纪泊舟的感叹，唔了一声。
“好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生惯养？送进宫里就得节衣缩食，想来是不愿有这个说法的。”
意思是附和了。
“当日我便想说国库并不充盈，但既然有军令状一言，也就不好再多说了。不料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叫人怎么说才好呢？”
忽然响起敲门声，暂且收了声，待小二传了剩下的菜后，又摇了摇头。

“做得官来，谁心里没有为民计为天下计的大望。”
接上一杯酒，饮下半口。
“为君分忧，这事儿上是前后一致的。”
言下之意就是赞成中宫的举措，但这时候一般有个转折。
“户部头疼，提到朝上讲，可不就是大家一起头疼了？”
四五筷子拣了两口下酒菜，压下些微酣意。又换了双筷子为他挟了点，这儿的菜并不太符合川人的口味，但也是不错的。总不能光顾着说而不吃。
“只要不是为了面子光鲜才提的节衣这事儿，想来众人也是乐见的，前朝嘛，就如泊舟所说，让户部与霍家头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