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病这几日来，菩心侍在榻侧，面上愁漪不减，今日却偶见欣忭颜色。颇觉有疑，与之细询，方知是绥哥儿要来了。半倚软榻之上，瓷匙在药碗边口轻轻一磕，神情仍燕婉淡然，语中却颇带几分无奈）
不是向你讲了，不过一点小疾，无需递信给清河郡王府上。（话声方落，珠帘半卷，遂将药碗暂搁於手畔小几，月蛾稍抬，显出点清浅笑颜色来，）绥哥儿来了，坐罢。

寿妆楼里递来口信，是阿娘身边的奚女，道娘娘染恙、夜来惊眠多梦。我由是入宫探望，方才挑起帘帷，恰听见她落下的半句话音。
眼风落去案上，青花碗里盛着褐色药汤，正氲着热气，也散出些缕药材的苦味。
“菩心这回做得好，当赏。”顺着驳了一声，才近前一揖，眉间分明微皱，“我来得不及时，阿娘已好些了么？”

（眉峰压翠，却惯常地作不喜不愠的温容，见菩心折腰垂鬟，松口道）你去给绥哥儿煎一盏雨前龙井罢，（扬唇向少年郎，音貌婉懿而温慈）母亲记得去岁你很是喜爱这一口，恰前几日魏国长主封邑得了例贡，便遣人送来寿妆几饼，一会儿你出宫前带些走罢。
（因在小疾中，未施粉黛，乌发也暂挽于脑后作矮髻，只簪一支白玉，倒显得通身很是单薄清瘦，像画师搦管所绘的工笔仕女，还未及润色，澹怆地浮在澄心宣上。）
你且放心罢，（抑着喉头一声闷咳，）业已好些了，只是这几日怕过了病气给来来，便不教女史带她来寿妆了，你得了空，去替母亲督一督你妹妹的课业，别只是贪顽。

我挨着榻边坐下，榻上人半倚着软枕，露出来的一张脸玉纸似的白得透明，声音也又柔又缓。应声，“好，阿娘回头也代我多谢姑母。”
继而规劝，“这些都是小事，阿娘如今无须惦记，倒是你自己的身子——我已听菩心讲了，阿娘固然孝顺大娘娘，也要注意自己。”
她说着教我放心，脸色却实在算不上好，使我也不由得将声音放轻。
“来来岁轻，正是玩心重的时候，倒不必苛责太多。”

（绥哥儿与盈姐儿皆承我少时秉性，十分乖觉，因而鲜少有教我烦扰之时。目波谩沉，缓将雪颔稍点，应声）好，阿娘省得了。且不论我们绥哥儿说呢，慈寿那里也已知悉了，赐了几支参来，教我近来不必前去操劳侍奉了。
（菩心在旁亦添赓几句缀言：“大娘娘历来是疼娘子的。”低眉莞尔，再向绥哥儿温语曼曼，）来来不比你姊姊小时候那样勤勉，但诚如你所说，到底还是岁轻，——一会儿，你也去陪你姊姊、妹妹说说话罢。

见她点头相应，又有慈寿恩赏关切，识放心一半，也颔首，“那就好。”
我待赵鹤尚且宽纵至此，何况阿姊、幼妹与我系出同胞，女孩子家，元不必太过刻苦。
因聆后言，无有不应，“好，那我也先不搅扰阿娘休息了，明日再来探望。”
遂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