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驳
【新闻里说，这是七月最热的一周。】
【对于澄海高中部而言，也是最后一周，学生们都挨在风扇下数日历。就连最爱拖堂的数学老师，也忍不住扯领口，早早放人回笼。】
【夕阳把天融得薄薄地，寝室楼的西面都被烤成亮黄色。高温比高考更公平，对考生们一视同仁，绝不偏爱全校第一名：反而把崔驳晒得更汗流浃背。少年生得白，袖子卷到手肘，半只小臂都伸到水龙头底冲凉。】
【边刷着牙，从镜子里看见李四海的脑袋一闪而过。】
李四海，
【转过身，校服上溅满了大片水渍，也沾着金黄的余光。口腔被薄荷泡沫塞满了，叫住他名字也含含糊糊。】
【他今天很不对劲——比如难得的体育课称病不去，比如衬衫领子还塞在后脖里，一整天都没拽出来。】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顺着少年的手臂溃逃到瓷砖上。崔驳慢吞吞漱净泡沫，几滴水珠还沾在嘴角，说话时，就跟汗一起滚到不知哪儿去。】
冲澡去吗？

李四海
【我猜崔驳绝不会想到，除了要忍耐本年度最热的一天，他还需要在这一天，忍耐一个极其反常的李四海——一向如影子般忠诚的骑士居然没有靠近，只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站着，目光闪躲，神色也恹恹地。】
不去，我的裸/体会令其他人自卑。
【今天没有抓发泥，头发松散地垂在额前，勉强遮住一双心虚的眼睛。嘴角绷得紧，虽然看起来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但在额发的掩饰下，悄眯眯转了转眼珠——】
【——我看见，此刻崔驳皮肤上的水珠，远比梦里的更亮。】
【它们将崔驳的衣领洇湿，从微敞的领口钻进去，活泼且狡猾，像是窥见了我的心事，于是尽职地重演着昨夜的那个梦境，想要勾起被我刻意回避的回忆——崔驳倚坐在宿舍那张长桌旁，头发湿乎乎的，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李四海，请你帮我脱掉，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屁都没了。】
【我又没有见过崔驳脱完衣服啥样，哪儿来的做梦素材。】
【一想到这儿，脑子里的想法全部开始乱飞，我觉得这个世界在和我作对，不是，是我在和世界作对。我不对劲，我脏了，我还把崔驳也搞脏了，校服怎么这么厚重，头皮也被太阳晒得难受，我好烦，我今天忘带篮球了，中午我吃了什么来着……伸手把头发挠得乱蓬蓬的，缓慢地挪到洗漱池边，整个人显得精神萎靡。】
【确实，我应该向崔驳坦白，然后给他道个歉才对。】
【我如芒在背，脸被晒得发红，垂下眼，礼貌地紧盯着崔驳，微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嘴。】
……带我去。
【我才没有想要新的做梦素材，实在是因为第一天住校，想认认公共浴室的门朝哪边开罢了！随后偏过头，无视掉崔驳嘴角那点牙膏的白色残沫。呃，不用非得现在提醒他吧，反正洗、洗澡的时候站得那么近，我也能给他擦。】

-崔驳
【李四海从小就是最让人头痛的小孩儿。崔驳的名字，但凡跟他放在同一张纸上，肯定一头一尾。进了幼儿园大班，他是吆五喝六的孩子王，崔驳是被老师在额心点红的“小姑娘”；回到小区里，他被他爸追着满院揍时，一墙之隔的崔驳正练小提琴。】
【从锯木头到上台演奏，两人前后蹿成了少年——很显然，他蹿得比我快一点。作为报复，用李四海的肩头当毛巾使。湿手摸到后领时，顺便翻正了。】
【这一次，他没像早晨那样弹开。】
那我们走吧。
【只剩牙刷在牙筒里打转，像球场上，正中三分的篮球——哐当。哐当，陆续有人穿着短袖裤衩，从淋浴房迈出来，正好空出相邻的两间。木门开开合合，在蓬头水声里格外响。】
你选左，还是右——
【水汽里，所有人的裸体都被挡得很严实。只见上面是一颗颗努力工作的莲蓬头，下面是一汪汪积在木垫板的水洼。】
【他到底怎么了？】
【视线从隔墙收回，才发现掌心挤好的洗发膏，早被水冲走。】
李四海，
【四周仍是水声。脸偏了偏，睫毛沾到热雨，一时睁不开，朝他那侧探了一步，掌心摸到全是水的冷墙。】
李四海?

李四海
【我深吸一口气，把后颈那一点凉藏到崔驳看不见的地方，像曾经收起被他遗落的橡皮，来家中做客时吃干净的蛋糕盒与糖纸，还有琴房里断裂的小提琴弦——我确定我喜欢崔驳，再不能坦荡地面对他了。】
【所以不需要什么做梦素材，也能……】
【也能起生理反应。】
……
【夕阳也炙热，那些使行道树娑响的声音并不能将汗丝风化，我迫切需要洗澡，一秒都不能等了！】
【我比崔驳落后半步，双手插兜，一路上咬着后槽牙，心里头和身上某个微微发紧的部位不停打商量：求你兄弟，别搞我，这条路的人实在太多了！直到来到浴室门前，小木门们忽扇忽扇地开合，它终于福至心灵，偃旗息鼓躺下去。】
【……操！公共浴室不该是大家挨在一起遛鸟的吗！】
【脸色很明显地一僵，没回崔驳的话，用膝盖顶开左边的门，再后踢着关上。在连绵不绝的水声中，一个人安静地杵在莲蓬头下面，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像一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狗——当然，只是看上去形容可怜，实则那一对深黑的、湿漉漉的眼睛，轻易便被隔着水雾的细瘦脚踝，捕取了全部的注意力。】
【新砌的白色墙砖，崔驳的裸露的皮肤，全都苍白得令人发晕。】
【我想他不会注意到，在喊我名字的时候，他的脚尖一转过来便发红，天真又狡猾，轻易勾引着荷尔蒙的怦动。喉结一耸，闷闷的答道。】
……嗯。
【……硬得有点发疼。】
【未事亵渎的那只手撑在瓷砖上，隔着一道水墙，是崔驳经水淋漓的唇。】
崔驳，
【他已经抹去嘴角的牙膏泡沫了吗？——一同抹去属于我的，为他不知情的，最隐秘的幻想。】
…你擦擦嘴。

【消毒水、各种味道的沐浴香精，都混在一起。】
【李四海的声音又闷又碎，嗡嗡传过来时，还带有暧昧的回音。下意识触向唇边，什么都没有，指腹带回了墙上的冷，像个薄荷味的吻——李四海匆匆忙忙搬进寝室，晚上还会借我的牙膏。】
【吻很短暂，就被水冲化了。而在他的那头，水流还干干净净，没有泡沫，透明得一眼见底。】
【气味充满淋浴房，我跟李四海是缸里的金鱼。】
你要不要洗发膏。
【水在颤淌，我知道他听见了。】
【这次，少年离墙更加近，几乎因瓷砖回掀的湿冷而毛孔战栗。惯于取琴的手，轻轻握住洗发膏的一端，将另一端穿过底部隔挡。慢得像在化学课上做实验，需要更多耐心，也更磨人。问句让话尾挑成一只钩子，带着笑。】
你要不要？
【你要不要？我能够想象他点头时，脸上的神色——因他每次冲我点头，都是同样的表情。】
【停了停，手继续向他那头送，直到整只洗发膏都暴露在他眼下，还有一小截少年的手腕。公共浴室的水压太足，冲得人泛红。】
李四海——
你摸到了吗。

【浴室中其实很吵，或远或近的闲话与玩笑回荡在其他被木头门封住的小格子里，唯有我与崔驳相对时寂静。隔墙后的声音耐心，却引人遐想，头顶上的水流喋喋不休，一时轻柔得几乎令人听不到——在崔驳写字的时候，握着咖啡杯一边皱眉一边思索的时候，以及许多将他映在眼底的时候，这样既吵闹、又安静的情况，便经常在我的世界里发生。】
要，
【但崔驳什么都不知道。】
你等会儿……
【他毫不知情，无论是我的爱意，还是相隔一堵墙后，我对他的轻亵与无礼。】
……
【我凝看着崔驳的手腕，一边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内心想法十分复杂：崔驳从小把我当好兄弟，我对着他硬就算了，我还…我不是人！我以后怎么面对崔驳？这比该死的数理化作业还难解。】
…我好了。
【额，我确实“好了”。】
【弯下腰，左手托住崔驳的手背，用拇指摩过手腕上好看的筋肉。有气无力地。】
起来吧，小心摔倒。
【水流动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在头发上搓出泡沫，但洗发膏已经躺在包里了——我根本没打算把它再还给崔驳。开门后盯了他一眼，把脸转开，一个字都没提洗发膏，生怕他想起来。】
我问你哈，
【故作闲聊状，一边用毛巾裹着整个脑袋擦拭，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头发。】
你就…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或许是今天实在太热。向来注意仪表的崔驳，出来时，连身上的水都没完全擦干，换洗短袖刚套上，就已开始发潮。终于离开高温和湿濡，浴室门一拉开，外面又是另一种热。闷风从后面来，两人顶着相同气味的湿发，在几近消失的落日下，交换视线。】
你怎么只问女生，
【见他噎住，眼睛没移开，也没笑，像在认真地讨论一道考题。】
万一是男孩子呢。
【这是个敏感的玩笑。他蹿得太快，我从小就被衬托得像女孩儿，既不爱说话，又细成竹竿，风一刮，连人带衣服全鼓起来。但李四海从不准他们这么说：小学时他天天把人揍到花坛里，多半是因为他们笑话崔驳——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初二的寒假，还是初三的暑假？】
【总之，现在不会有人这么说了。李四海的拳头无处可挥，因年级里到处都是崔驳的“朋友”，在球场上坐后备板凳时，都有手来递水。】
【世界早已不同。只有他没变，个子高了，还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脚步越来越慢，最终一前一后地，停在这个细细碎碎的夏日傍晚。】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吧？
【前面是操场的路灯，正一盏盏亮起来，照着李四海紧绷的嘴角。风在扰乱视线，吹了几缕湿发挠在眉毛上，少年随手揭过，眼也终于错开。】
【我临时决定，还是放过他。】
走，去操场转转。寝室太热了，今天又不用上晚自习。

【崔驳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时，气氛可不怎么样。】
【玩具房里布置着地毯，最是掩藏危险的好地方：汽车的轮胎和门、手办的胳膊和脑袋、以及遗失的乐高小零件，全都深深浅浅地迷失在那一片羊毛森林里。我站在刚组装好的轨道高架前拧着眉头，头也不回地问我爸：火车为什么不会撞在一起啊？】
【父亲没理睬我。他在思考另一件事：得防着儿子突然发脾气，一脚把崔驳踹倒。】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大人理睬我，内向礼貌的小天才和暴躁的小破坏王被装在一个房间里，大人们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如何让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小孩，能够成为相处和谐的好朋友。他们声音的碎片落进我的耳朵里——崔驳？】
【崔驳走后，我问我爸：崔什么卜？哪个卜？萝卜的卜？】
【我爸说，反驳的驳。】
【我又问：反驳是啥意思？我爸没理我。——他总容易这样，突然就开始沉默。】
【但崔驳就不会。】
【小崔驳被大人们的话语裹挟着踏上了羊毛森林。我低着头，死死盯着那对毛绒绒的嫩黄色袜子看，发现崔驳一脚踩在蜘蛛侠的脑壳上，脚趾都蜷起来了，却一声不吭，径直走到轨道高架前，用下巴指了指轨道上的某个装置。】
【因为铁路有闭塞系统。】
【穿着小黄鸭短衫的小孩儿对我说。】
【我暗恋崔驳，越陷越深，近日更是不可理喻——“青涩的喜欢”成为了一种闭塞系统，它随时调度着我的心情，总能让我的视线如列车般，自动地、完美地避开崔驳的眼睛。】
……开什么玩笑？
【路灯的光在崔驳的手指下一闪，又在树影里摇晃。】
男人喜欢男人，
【我停下脚步，在崔驳的背影里抬起眼睛，咬了咬牙。】
男人喜欢男人……
这是不正常的。
【这是这场暗恋，之所以旷日持久的真正原因。】
【夏日的濡热仍然不肯放过我。我越过崔驳，向操场的方向走去，步伐越来越急促，眉头也越来越紧——恐惧的并发症，往往都是突如其来的愤怒。】
我没有喜欢谁，
【我喜欢你，】
但我一定会像这些人一样，
【崔驳一定会像那些人一样，】
将来和某个，女生，【字眼咬得很重，】藏进这里的角落，
【该藏进角落里的，分明该是——】
拥抱……
接吻。
【——我对崔驳……“不正常”的爱恋与幻想。】

【太阳一走，整个操场都在早恋。两两坐在看台上、围着草坪慢跑，或在冒热气的水泥台阶上下绕步。各式各样的脸散落在角落，这里是校园公开的秘密。】
【——而校服，是所有恋人的情侣装。】
【可我跟他也在这里，也穿同样的短袖衬衫，绝没有人把我们看作一对。如他所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可以打球，可以搂抱，甚至可以躲在厕所抽烟，或在寝室一起看黄片。唯独不可能是恋人，因这样做的人不正常，这样想的人，也不正常。】
【这下子，轮到我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样的女生？
【塑胶跑道烤了整整一个月，天黑了仍在保温。走到椭圆的远端时，树影很多，全部热得模糊变形：这种昏暗是多此一举，同学们的眼睛忙着看自己喜欢的人，没空顾及其他。】
【我也一样。】
得漂亮吧，还得聪明。
【边替他列明细，边走近，用腿把人挡在这个角落。散步暂停了，两者的距离还在继续缩短。崔驳人在风口，刻意占住他的眼前，这样不论视线怎么转，都有自己。】
而且，你会怎么抱她——
【手臂向虚空扬了扬，像在模拟。数学题有很多解法，不必在草稿纸上算那么多遍——可吻要怎么模拟？风给了答案，推动影子去贴他的脸。重叠处，正好是他与我的嘴角。】
【崔驳问得很轻，很困惑。】
怎么亲他？

【崔驳向我而来。夜色光临夏日的操场，被废弃座椅掩盖的一隅内，热风与人影都匆匆掠过，只有崔驳停留在我眼前——他很安静，是搅拌夏天的那只茶匙。】
【沉默了有十几秒的时间，红着脸贴上去，将手臂轻拢在崔驳的肩胛上。】
我想这样抱，
【在没有路灯的地方，叹气声听起来更响亮了。】
……对不起啊，崔驳，
【用脸颊贴着崔驳的鬓角。他的味道悬停在空气中，甜腻的感受渗入胃，再循向心脏的方向。尽管我们用的是同一瓶洗发膏，我却还是觉得——崔驳仍是崔驳，我仍是我。】
你不要觉得我“不正常”，好不好。
【我并不擅长于处理我们的关系，只是努力地试图给予他什么：我的耐心，我的如影随形，我的真诚……像促销打折的售货架，总是一股脑地打包量贩，从未想过，崔驳究竟需不需要。】
【嘴唇嗫嚅，很轻声地，声音听起来有些伤心，却不无刻意地强调着。】
毕竟你是我最好的…
朋友。
【但其实这么多年，我却从未问过他：完美如崔驳，到底需要李四海这么差劲的朋友吗？】

【这个拥抱不算太紧，但我听到了心跳声。】
【有时候，暗恋是一张防尘布，严严实实盖得很好，形状却一览无遗。而所有的少年，包括崔驳都会盯着极其明显的形状，手里捏住一个角，迟迟不揭开：万一这个心脏形状的东西，揭开只是一团绿植，或是一颗篮球。】
【手指已摸到他背后，用力拽下来，就能揭晓——】
【我当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会在周一演讲时寻找他，自行车要不经意地靠在他隔壁，春游还不小心坐上同组过山车，等着吻他的朋友。】
我从没觉得你不正常，
【崔驳的这口气，从上个暑假叹到上个寒假，终于又要迎来八月。小臂用力收紧，把最后一点空气从二人之间排出去，让模拟变成了真正的拥抱。额头顶在他汗津津的领口，骂人的话也暧昧含糊。】
我**只觉得你不聪明。
【很显然，脏话与崔驳并不适配，从这张嘴里说出来，人们非但不觉得被侮辱，反而会生出离谱的愧疚感：全校第一的好学生，就这么被带坏了！】
【至于究竟谁带坏了谁，反正，崔驳心知肚明。】

【……崔驳没推开我，还张开手抱我，抱得还这么结实！但崔驳骂我？选择性失聪，愣是一个字没听着。——至于崔驳突然扮凶说脏话的深意，这更得留待睡前，在枕头上来回滚，才能安安静静、煞有介事地琢磨上八十遍。】
【从初中起我患上一种别扭的怪病：每次过生日，必须捱到崔驳走后才拆他的礼物。我爸看不出来我有病，还喜欢追着问我，“怎么样啊？你过生日开不开心啊？崔驳的礼物你喜不喜欢啊？”……我被问得很烦，每次都绷着脸，从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我不懂，我爸聪明一世，为什么看不出来他儿子这是在难为情。一天天问问问的，这不废话吗？？】
【当然喜欢……我喜欢死了！】
【被崔驳一抱，先前那些矫作的怨气一下子全没了，一时满心只剩下高兴，甚至得意忘形起来，矮下身，单臂捞住崔驳的膝窝，一把将人高高地托抱起来。被崔驳拂弄过的额发又乱，只好藏在朦朦胧胧的夜晚里，眼巴巴地仰着眼睛。】
还想这么抱……我还想这么抱！
【完蛋，完全错估了情势！我的手掌，崔驳的腿，肌肤碰在一起，夏夜有心作祟，处处都是汗涔涔的。脊背撞向身后浮满灰尘的墙，崔驳也颠簸着向下滑，这狼狈的、笨拙的拥抱，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怔。】
不不，不不不…
【松开臂将人放下去，手在崔驳腰上收紧，原本是为了让他站得稳，可比起刚才放在他肩胛上的虚力，这样便显得有些不礼貌了。嘴唇咧得有点僵。】
这样抱，就、就可以…这样就可以。
【咫尺相对，崔驳只寡言地看着我，我也终于向自己讨得机会，好好的看一看他。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嫌恶、玩笑、疑询，只是一种温柔的平静——他什么都不必做，只是看着我，便足够训导我了。】
【他刚才骂我什么来着？不够聪明？等等…】
你骂我干嘛？
【后知后觉地揣测起崔驳，但越琢磨，眼睛睁得越圆——靠，我之前一个人胡思乱想，是不是相当于拆错了礼物，只知道拽着该被弃置的包装绸带不放？】
【喉结一动，悄咪咪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提问。】
……你是那个意思吗？
【救命啊李四海！你说啥呢！】
【我终于知道了——崔驳还是骂轻了，我是个纯傻/逼……！】
【问完就开始后悔，把嘴巴抿起来，耷拉着眼睛，显得有点无助，又像每次被罚写检讨书，求着崔驳帮忙措辞的可怜样儿。】
我好想…我好想做你的男朋友啊。
【可怜个屁，腰上的手始终没松。】

【这场早恋实在有点儿晚。】
【我跟李四海从小就是邻居，见过双方光屁股的样子。在小区的太阳下玩打仗时，绝对没想过会有一个夜晚，两人会保持着别扭的姿势，明明松开更凉快，偏要贴在一起。】
【那是从什么时候想的？】
【我回溯，又回溯，却发现压根没有这么一天。他撞南墙，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竟用十年打了只戒圈，只为了哄他开口说喜欢。】
【打断他断断续续的蠢话，顺道把人捞得更紧。】
我喜欢你。
【像教他写英语作业，总要重复念几遍，他才能勉强听懂选项——那就再告白一次，再告白无数次，他总会开口。】
我早就喜欢你。
【至于上一个十年，就在这个吻里一笔勾销——我想，总还有下个十年。】
【因少年拥有着用不完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