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隍庙过去要经过一个书市，我寻思世上再没有这样多摇着蒲扇的读书人，能够持卷敛襟、风度翩翩地，从容穿过喧闹的书集，径往城隍庙的热闹前头去寻乐，一路行来，已有许多杂耍行、变脸班散落在街道两侧，灯笼和风筝也在昼日里悬着，常走常驻足，那些功夫在常人里头已算是扎实，一板砖拍下去，免不得和适疆挤到前头去，往秤盘里撒些金珠银粒子，裂一块砖便叫一声好】
【到了锦官城地头，照旧到了城隍庙要使人捐供，拜个平安，使了俩长随去而复返，一脸肃容，原来那儿并非是善男信女们在攒烟火，原是在杀头！庙周早已人头攒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适合因有一定的怪癖，非要躲人远远的，早攀身后高台，得了浮云似的清净，便借他手拉一把也跃身上去，得了个落脚位。拍拍衣襟蹭上的尘土，抬头放眼一望，登时说不出话来】

【在我占据一方高台，俯看城隍庙前乌泱泱的行刑现场时，身侧的吉勒占已经苦大仇深地，捧出了几叠洁白的帕，并忧心忡忡地不住嘀咕着：“主子，您今个儿用膳本就迟，当真要看吗？”想来，是数年前，我在汗父即将委派差事前，在府邸里连夜祷告三天三夜，求汗父不会将我分派进刑部的场面，仍让他记忆犹新。于是，平静的眼风在他愁云密布的脸上停了停，一本正经道】此一时彼一时，【顿了顿，眼皮又一耷拉，说出的才是最关键的下文】你放心，我特地站这么远，只要闻不到血腥味，就不会、啊——
【袖口下的手猛地被人一袭，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惊叫一声，待来人敏捷地站定，使我再一次看清了那张意气风发的青年脸庞，终究要先苦苦沉默。】
【半天后】城隍庙前动刑，半是惩戒，半是威慑，罕见得很。你怎么不去近处打听情况，何必与我一道杵在这里？

唧唧哇哇的适合
【在我占据一方高台，俯看城隍庙前乌泱泱的行|||刑现场时，身侧的吉勒占已经苦大仇深地，捧出了几叠洁白的帕，并忧心忡忡地不住嘀咕着：“主子，您今个儿用膳本就迟，当真要看吗？”想来，是数年前，我在汗父即将委派差事前，在府邸里连夜祷告三天三夜，求汗父不会将我分派进刑部的场面，仍让他记忆犹新。于是，平静的眼风在他愁云密布的脸上停了停，一本正经道】此一时彼一时，【顿了顿，眼皮又一耷拉，说出的才是最关键的下文】你放心，我特地站这么远，只要闻不到血腥味，就不会、啊——
【袖口下的手猛地被人一袭，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惊叫一声，待来人敏捷地站定，使我再一次看清了那张意气风发的青年脸庞，终究要先苦苦沉默。】
【半天后】城隍庙前动刑，半是惩戒，半是威慑，罕见得很。你怎么不去近处打听情况，何必与我一道杵在这里？

【罕见地，没有立时承接住这位天潢贵胄的挑剔，想来他也被蜂拥的人群和城隍庙中的惨状惊的一时无言，只好二人并立风中，谁都没有先出声，只观那些人持刀、持绳、持棍杖，甚而连枷锁都没有负，短短一截枯绳，就缚住了不算光鲜的一生。人怎么可以像被斩断的绳结一样随意被处置，即便行刑，也该是体体面面的，颈上的热血与刀刃相催，能痛痛快快洒一回，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可他们衣着破烂，垂着头，不像罪人，倒像临上屠场的羔羊】——没见过惩戒来戒的是这么一堆......穿破衣的老百姓，你瞧他们瘦的同枯树干似的，一棍下去骨头都碎了，用得着这种昭示天下的大刑？你说，我该不该拦？

【他盎然并充沛的正义感，完全在意料之内。】
【对此，既不会哂笑他的义愤填膺，却也没有与之类似的扼腕——就像数年前的箭亭下，坦然、冷静地望着他的箭，今日的我，仍在做一个最称职的睹客，去为他炙热的一颗心作证。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避免给意气风发的年轻武将任何冷水】你的刀再快，能敌得过赵燕臣那么多拥趸？且看看吧。
【抬袖指了指不远处满面戚色，不停往现场张看的老伯。】
也许问问他，他的目光不像旁人看热闹那样飘忽，兴许认识里头的人。

【适河所指处，却有一位常与身边人交谈四处张看的老伯，看来除去拥有一些怪癖外，适河仍有一些可贵的机敏与洞察，在许多事情上找到突破口。从高台上拣了片碎石，终于在“老伯”、“老伯”的呼唤中，成功以碎石中肩而吸引他的注意，任由他挤穿过人群、气势汹汹地张望而来，笑眯眯蹲下身，恰有一个微妙的俯视】
我替我身边这位兄台赔不是，他元不是有心，不过碎石块脱了手。
【往他手心塞了同碎石大小差不多的银粒子，等老伯笑逐言开】您劳驾，前头发生什么事儿啦，我们是外地人，初来此地，这阵势可看不大明白。

【我虽然能料想到他必定会插手其中，却并不曾想到其介入的方式会这样的……猝不及防，并且理直气壮。石子以几乎不可见的踪影，精准砸在那老伯身上，但对方兴师问罪的怒气，显然又微妙的，被身侧小子从行伍里练就出的锐气压下。在对方半信半疑的目光中，颇为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对不住您，我——【勉强挤出十分飘忽的几个字】近日在用石头练习盘玉……
【幸好不知道是银子的作用，还是叩|||德|||连|||弩的问题本就能打开他的话匣子，对方在沉叹一口气后，即慢慢讲原委道来。】

结束了，至少这里结束了。
【讲出这句话时，视线仍停留在满场四溅鲜血的刑场上。原本应该充满现世贞亲、人声鼎沸的城隍庙，却因为人的恣意妄为，承担这样残暴而不堪的情形。难得地伸出手，拍了拍叩|||德|||连|||弩的肩膀，开口道】先回去罢……【因看清他眼中的沉重与不甘，又开口道】赵燕臣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初入蜀城的这一日，即为此行泼上了沉重的份量。】

【“赵燕臣不问口供，于成都城隍庙前杖毙悍匪七十余人。”因有这份叙述在基调上猝然的建设，对于眼前方才热闹非凡的场景，徒然增加了血色的意义，如这七十余人尽皆悍匪，自然无话可说，可这低垂的头颅里，有青瓜蛋子、有纷纷雪白，也有夹杂着灰白的溃然。而所围者众，其中不乏乞丐、川江水手等贱民，适河见其面部凄惶，多有肃然意。其中有青年凛然忿忿，被老者按压。静默无声，又轻声在问适河】他们真不像——【不像江湖人、不像犯恶之人、不像铤而走险之人，更像是挣扎于温饱的百姓，连年只懂耕织，不懂钱流通的妙用】这里伏法的，怎么会人人是大奸大恶之徒。

我在想，【目视适河】苛政猛于虎也，从史书上走下来时，远比想象中要触目惊心。【诚然这只是基于目所视之与想当然的判断，治理一国一城一匪远非出于眼前所能见到的考量，实在是刑杀太过惨烈，而受刑者又太过苍瘦、衰朽、毫无生气、面目从容，可短时间的论证是决然不可取，府衙就在前方，很施然的远望去，又落到那青年愤恨自抑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