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冰冷刺骨的寒风从一望无际的雪白荒原上掠过，于银白色的金属丛林间飞快地穿行着。这些顶部如同尖刺一样的金属山丘像巨人一样屹立在这里，守望着这片即将被世人遗忘的古老土地。它们的祖先在大地深处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历史。一个又一个的文明发现了这块大陆，在这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帝国。在那并不遥远的过去，这片地区曾耸立着宏伟巨大的金色宫殿。但是现在，当初那些浓缩了人类心血与智慧的巨型建筑只剩下无数的废墟，而那唯一能证明它们存在的最后的遗迹，已经被埋在厚厚的积雪下，没有在这雪白的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这些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银色山丘还一直默默地站立着。
古老的恒星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越过高耸入云的山峰，在那碧蓝的苍穹之上俯视着这一切。阳光像流水一样在每一片雪花间轻轻地滑过，冲刷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直到黎明前的黑暗从这片大陆上离开。在阴影彻底消散的那一刻，阳光给零散地坐落在雪地上的金属山丘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它们反射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是在回应着太阳的呼唤。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以为它们是由大自然那无形的巨手创造出来的奇迹，因为没有哪双人类的手可以雕刻出如此奇妙的艺术品。山丘的周围均匀的分布着细长的岩石裂缝。如果有人将覆盖在上面的积雪扫去，那么他就会清晰地看见裂缝从山丘的底部向外延展着，仿佛它们生长出了暗影般的黑色根须。
当黑夜从这白茫茫的世界上完全褪去，就可以清楚地辨认出银色山丘周围的雪地里生长出的紫色水晶。它们构成了一副无比诡异的画面，给这片区域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这些形状怪异的物质之间偶尔会出现一些零散的肢体碎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尸体上镶嵌着的细小水晶颗粒会发出一丝淡淡的邪恶光芒。旁边的一块巨型水晶上，有一个明显的小缺口，似乎是被人挖去了一块。在它旁边的雪地上可以看到还未完全消失的模糊脚印。它们向着大陆深处一直延伸下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这片地区曾是帕特拉多帝国的领土，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多年以前，这个帝国的军队第一次入侵远在海洋另一端的战多伦达洛大陆，却始终没有冲过最后一道防线。尽管多伦达洛的国王最初并不想杀光所有的入侵者，可是在那支军队里，无论是妇女还是儿童，他们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抗争到死的决心和某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多伦达洛王族推测，敌人的领土上已经出现了威胁到人类生存的事物。因此，为了不让自身灭亡，这个民族收集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包括妇女、老人和儿童，来到多伦达洛掠夺领土，可最终的结果确是在第四次大规模入侵时被彻底灭族。
一年前，多伦达洛的统治者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强大的军队，让他们来到这里探索这片充满未知的地域。可是那支舰队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至今都没有与王国取得任何联系。为了探寻真相，国王命令以科温为领导的探险队潜入这片大陆的最深处，寻找造成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当他们穿过稀疏的树林，向内陆前进了几公里之后，气温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降低。在树林四周的泥土与寒冷的雪地间有一条轮廓清晰的分界线，就好像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将整块大陆一分为二，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片地区的气候非常怪异，似乎是在某种超自然力量下运行的。
科温发现，紫色晶体越多的地方就会分布着越密集的银色山丘。他猜测，这些紫色的物质就是银色山丘的能量来源，山丘正是因为吸收了它们提供的养分才开始快速生长。帕特拉多人民的祖先曾在遥远的过去封锁住了围绕上古城市—萨尔科德曼建造的巨型城墙，并警告自己的后代永远不要进入那里。传说在几年前的时候，正是因为这里的国王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摧毁了那座没有城门的巨型城墙，才引来了无穷的灾祸。
四十余人翻越了几座低矮的山丘，在突然到来的暴风雪中奋力地行走，几间老旧的木屋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科温从跟着他一起乘船过海的坐骑背上跳下，双脚在雪地表明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这里之前可能是个村庄，大多数建筑都被积雪埋没了，只有一小部分还未完全毁坏，是躲避暴风雪的好地方。
他们分别进入了四间宽敞的木屋，等待着风力减弱。在这附近生长着许多奇异的植物，每当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就会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随着太阳的生起，那些淡淡的光芒也会逐渐消失，被耀眼的阳光替代，这些奇特的植物也会蜷缩成一团，让它们的顶部回到积雪深处。就在刚才，它们已经开始钻出积雪的表面，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而探险队的成员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早已用铲子将它们的根部挖出，作为暂时缓解饥饿的食物。
科温望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世界，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仔细擦拭着。在夕阳的照射下，匕首的一侧出现几行细小的刻痕。这些象形文字来自一个古老得不可思议的种族，随着时光的流逝，它们的国度也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在它们当中，只有极少一部分的后代存活了下来，将上古时期的禁忌语言记录在早已失传的文献上。
在仿佛永恒的寂静之后，他身旁的一位老者把一个精致的玻璃器皿拿了出来，里面填满了积雪，在这团雪的中有放置着一个微小的紫色晶体。
“这是我在那些金属山丘旁的水晶块上挖下来的。根据俘虏口中透露的信息，帕特拉多帝国的危机正是源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新型物质，而我们一路上见到的那些破损的尸体上也全都是这种紫色水晶的微小颗粒。不过根据我所听来的传说，这种物质可以在接近人的身体时迅速靠拢并将其覆盖，转化为失去自由意志的傀儡。而我找到的这块水晶似乎处于更加稳定的状态，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也许它此时正处于休眠状态？我猜它上次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一名士兵好奇地把手伸向它。当他把水晶放在掌心的时候，它发出的光线开始逐渐增强。随着士兵的一声惨叫，那只紧握晶体的手将它扔了出去，手套上出现了一个灼烧之后留下的小洞，露出了已经被烧焦的掌心。这一块像紫色钻石一样的物质在触碰到木制甲板的一瞬间化为一滩液体。科温身旁的那位老者立刻站起身来，示意他们不要与液体接触。可是那团如同具有生命一般的紫水一样在地板上不断改变自己的形状，然后模仿蛇的运动轨迹向着士兵们的方向快速流动过去。
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把酒瓶里还剩下一半的美酒向那团紫色液体泼去，它迅速地躲开了他们的攻击，分成数条支流。科温将一整瓶威士忌扔了过去，从玻璃碎片间流出的酒水彻底阻断了紫色液体的退路。被美酒包围的怪异液体突然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块结晶。它剧烈地振动着，发出无比耀眼的紫色光芒，从那块融化的地板上陷了下去，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小缺口。
老者快步向前走去，望了一眼那个放出紫色光芒的小洞，随着几道刹那之间闪过的电光与在此之后紧接着的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让所有的人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地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几个银色的金属尖刺从裂缝里生长出来，他们迅速向后退了几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屋顶被金属刺穿。这些金属曾是多伦达洛国王梦寐以求的宝物，而帕特拉多人充分地把它们所具有的优秀性能发挥在了军事武器上，用来对抗强大的多伦达洛。可现在，这些曾被视为珍宝的金属在这片大陆上随处可见。这验证了科温的猜想。这些紫色晶体使地下的矿物质疯狂地生长，同时改变了它们原本的性质，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金属山丘的周围到处都是这种晶体了。

“听了你的话以后，我还以为这些玩意儿真的很稳定呢。所以，诺特，这是怎么回事？”科温对那位老人说道。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当时用手碰它的时候可没有发生这样的破事。”
“既然这些紫色怪胎发生的反应具备随机性，那么对我们来说，它们跟任何东西都有反应的可能。说不定什么时候在空气中放着也能把我们炸死。你再也别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了。”
诺特盯着屋内的金属尖刺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迎接科温的目光。
“我想，这种水晶应该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就像你之前所说的一样，它一开始可能真的处于某种休眠状态。它刚才的运动轨迹你肯定也看到了，就跟一只追逐猎物的毒蛇一样。”
科温刚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他向破损的窗外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巨大身影在慢慢地向木屋的方向靠近。很明显，那不是人类的形状，像是某种坐骑，身上盔甲的光泽跟组成金属山丘的物质看起来完全一样。在逐渐减弱的风雪中，它那模糊的身影在与他们相邻的木屋旁停了下来。科温看到了它粗壮无比的雪白色四肢、细长的牙齿以及……镶嵌着许多微小紫色晶体的硕大的头颅。它是一头白熊，这个区域的战斗名族曾经驯服的最强壮的猛兽之一。
那巨大的躯体贴近了那扇老旧的木门，像是嗅到了某种可疑的气味。过了几秒之后，它突然破门而入，巨大的熊掌把脆弱的木头拍得粉碎，屋里传来一连串的枪声。科温和身旁的士兵们冲出了木屋，向邻近的那间屋子跑去，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在科温离那空洞的门框只有不到三米的时候，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从里面飞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可是断手还是从他的额头上擦边而过。巨大的力量将科温击倒在雪地上，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科温强忍着头部的眩晕与疼痛，艰难地站了起来，看到它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它狰狞的脸上沾满了血迹，盔甲上是密密麻麻的弹孔。科温快速拿起猎枪对准它的眼睛，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它吼叫了一声，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盯紧了科温。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到了它损坏了一半的金属面具上。它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向他扑了过去。科温在雪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对方的攻击，然后转身对着它的头部连续开了几枪。它的金属面具已经彻底脱落，充满血丝的左眼周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水晶。
这个时候，远处飞来的几颗子弹打在了它的身上。它把头转了过去，接下来是二十多把枪对着它的头颅开始的连续射击。在密集的弹雨中，它的头部炸裂开来，整个身体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它头骨内部的紫色晶体开始疯狂生长，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紫色的薄膜，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科温后退了几步，向远处跑去，示意着其它人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它们疯狂地向四周蔓延，越来越快，碰到了一位来不及逃脱的士兵的鞋底。他的整个身体瞬间被晶体覆盖，成为了一个紫色的“冰雕”。地上的水晶全部向他靠拢，将“冰雕”紧紧地包裹在中间。接着，它们停止了生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科温和他的手下们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有风在嘶吼着打破沉默。又过了一会儿，诺特慢慢走进，仔细地观察着它光滑的表面。
裂缝。他看到了裂缝。而且还在继续蔓延。他瞪大双眼，朝着科温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一~异闻录

在它那短暂的一生里，已经不知多少次来到过这棵扭叶松的枝条上。这一次，它依旧像往常一样，漫步于树叶投下的静谧阴影之中，时而会有一缕阳光透过上方那些枝叶的缝隙，照在它灰色的羽毛上。可就在下一刻，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只警惕的生灵展开短小的翅膀，腾空而起，向远处飞去。在它的正后方，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球坠落在树林里，强大的冲击波如同海啸一般吞没了它渺小的身躯。它在狂风中翻滚着，撞在前方的树干上，最后成为了一具自由下落的尸体……
不久之后，世界各地都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当然，没有人会在意一只死在地上的麻雀。他们所得知的消息，是一颗陨石坠入了黄石公园内部。根据当地目击者的口述，那颗陨石似乎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而在它于大约两千米的高空中被游客们发现之前，人类的所有仪器都未能观测到它的到来。尽管陨石的体积并不算大，可它对周围的树木造成了不小的破坏。在收集碎片的过程中，陨石的研究者们发现了大量水晶状的紫色物质，它们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与普通的水晶看似无异。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所有的紫水晶都发生了爆炸，多名与之近距离接触的观察者在临死之前都看到水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随后便被爆炸之后迎面飞来的碎片击中。他们的身体在碎片击中之后被紫色水晶覆盖，失去生命气息，就如同人形雕像一般。当研究人员检验了这些雕像的物质成分之后，发现它们依然是普通的水晶，这使所有活下来的研究者心中又多了一层疑惑。为了防止爆炸导致的可怕后果再次出现，他们将所有残余的水晶碎片和雕像运送到特制的仓库里，并联系了那个专门调查超自然异象的组织。
……

二~不自然博物馆的调查

紫色的液体在巨大的玻璃容器中翻滚、扑腾，像无形的死神一般朝四周伸展着自己的利爪。容器旁的男人向后退了几步，那团液体便迅速凝固成了水晶的形状。
“你确定这玩意儿的成分是二氧化硅？”他用嘲讽的语气问身旁那位更加高大的男性。
“要是你对检测结果有什么不满，不妨去测一测它的物质构成。与其在这里质疑我，不如滚过去把它吞到肚子里。我相信你的家人在检验尸体成分的时候也能发现二氧化硅。”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坎提斯将军。我随口说说而已。我刚才只是想问你，这东西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特征？”
“我要是知道的话，你在问我之前就能听到答案了。不要试图将它表现出来的特性和构成它的化学物质相挂钩，艾里克。一块被施了魔法的木头也能像它这样上蹿下跳。我们这一行干的事情就是收集超自然物品，你又不是没见过类似的东西。”
“好吧，好吧，说说你的新发现吧。”
坎提斯拿出口袋里的遥控器，用力按下其中一个按钮。地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更大的玻璃容器升了起来，占据了整间巨室的十分之一。看到了容器里的东西以后，艾里克倒吸一口凉气，用吃惊的眼神望向坎提斯。
“别这样看着我，他们出不来。围在他们周围的玻璃足够硬，而且他们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现在就回答你。是的，他们是我们的同事。他们在实验进行的时候不小心把紫色液体露了出来，于是变成了这副僵尸般的模样。要是杀掉其中一个的话，就会有更多水晶冒出来。于是我只好把他们关在一起，顺便弄断他们的四肢。如果不阻止他们，他们迟早会把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同类。我可不希望未来统治世界的物种是这样一群浑身长满水晶的东西。”
“这些紫色的物质，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活过来的？我的意思是，他们被发现以后首次变成液体是在何时？”
“三天前。我们为了摸清它们的反应规律，尝试着使用多种粒子流对其进行轰击。最后的结果你也能猜到，它们就像在沉睡中惊醒一样，开始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吗？”
坎提斯走到一旁，在右手边的操作屏上划了几下。前方的墙壁立即被投影的画面占满，而容器中的紫色水晶化为了一摊漂浮于空中的液体，在垂直于地面的方向上呈现出漩涡的形状。
“这……是传送门吗？”
“是的，投影的画面就是在传送门另一端拍摄的。把这些紫色的物质放在足够强大的磁场中就会变成这样。”
“你的无人机飞过去拍的吗？”
“没错。这段视频是其中一个在失联之前拍摄的。”
坎提斯播放了录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场景再次映入人类的眼帘。
……
眼前这座宏伟的巨石城市，正是传说中的上古之城—萨尔科德曼。破败的城墙边躺着一连串几十米高的神像。它们恶魔般的外形暗示着帕特拉多人的祖先曾崇拜着黑暗嗜血的邪物。离城门最近的两座雕像分别是病魔—德拉科里亚斯和灾厄之父—格尔斯德。扭曲的触手和尖锐的鹿角分别表明了两位上古神明的身份。至于其他的那些，估计没有几个来自多伦达洛大陆的人能够辨认出来。
诺特和迪恩站在倒塌的城门旁，心中感慨万千。几个月前，他们与科温挥手告别，最后成功地回到了自己所属的王国，将所见所闻告诉了那里的统治者。为了防止之前的情况再次发生，国王命令自己的军队在帕特拉多大陆的边缘建立聚居地。而探险队的成员则会以此为起点，分批潜入更加危险的内陆地区。值得庆幸的是，帝国当年在这里失踪的军队还留下了几百艘完好无损的战舰，只不过里面多出了一些尸体残渣和水晶颗粒罢了。
“走吧，去寻找科温、真相以及属于我们的命运。”
健硕的老人骑着长角的坐骑朝远处走去，与身后的士兵们共同进入古老的禁忌之地。
……

无人机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极其有限的区域，远处的景象始终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根据投影中的画面来看，它所在的地方是一条人工挖凿隧道。经过了几个岔路口之后，录像中的场景就一直保持几乎完全不变的状态，仿佛无人机身处的隧道在宇宙中无限绵延，直到永恒的尽头。
“还没有到达隧道的终点吗？”艾里克皱着眉头问。
坎提斯拖动了一大段进度条，刚好截止到无人机靠近出口的时刻。画面中央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点，逐渐扩大成一个明亮的半圆。洞口之外是巨大的地下空间，一排排水晶尖刺从石壁上探出头来，散发着幽灵般的光芒。从外观上来看，这里是一座位于地下世界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岩壁几乎完全垂直于谷底。谷底的河流与随处可见的水晶一样，向四周放射出耀眼而病态的紫光。
“这种地方应该不在地球上吧？”艾里克问他。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呢。毕竟把那些紫色怪胎送来这里的陨石也不属于这颗星球。如果你尝试着通过传送门，你会发现那里的重力比地球强一些。”
“这个峡谷的宽度和深度大概是多少？”
“测量结果显示，17公里和33公里。”
“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它离那边的传送们多远？”
“40公里左右。”
“这么远的距离下，信号没有受到那些紫色物质的干扰吗？”
“它们增强了信号的传输能力。”
“那无人机是如何失联的呢？”
“继续看就行了，别问我这种没用的废话。想知道答案就自己看到最后。”
出口连接着两条没有围栏的道路。它们依附在悬崖的侧面，分别向两个相反的方向延伸出去，经过其他隧道的出口。峡谷两侧数以万计的洞口规则地分布于水晶尖刺之间，被几十排石路串联在一起。无人机向右下方的洞口飞去，画面中浮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那里有四个人，他们在休息。
埃里克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画面中渐渐变大的外星生物。躺在正中央的那个人穿着与另外三个完全不同的衣服，左胸处的勋章上刻着一个酷似独角兽的图案，身旁摆放着四套脱下来的盔甲。看样子，他应该是他们之中的领袖。此人双目紧闭，左手持剑右手握枪，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与地球上的人类区别不大，但是肤色似乎又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种。而他旁边的部下们身高相对矮小一些，这在那颗引力较大的行星上应该属于标准身高。
就在这时，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两个银白色的眼珠紧紧地锁定了半空中的摄像头。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抬起右手扣下板机，投影中的画面便消失了。坎提斯和艾利克站在原地，那坚毅的眼神和冷酷的本能反应在两人的脑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过了一会儿之后，艾里克率先打破了沉默呢。
“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过从他拿在手中的武器来看，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远低于我们这里。”
“错了，那里存在着远比我们更加先进的文明，只不过无人机拍到的四个人并不属于它罢了。”
“何出此言？”
“到达传送门另一端的无人机不止一架。它们在岔路口飞往了不同的方向，也找到了不同的东西。”
墙壁上的投影再次出现，一个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录像开始播放。
……

从大陆边缘一直到上古之城，他们一路上只见到了两个浑身长满水晶的生命。这个事实让所有经过萨尔科德曼的探险者们都感到惶恐不安。它们究竟藏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整片大陆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那两只水晶傀儡以外，他们没有看到一只活着的动物，更别提幸存的人类。可是尽管希望渺茫，诺特和迪恩依旧在寻找着科温留下的痕迹。
“快看这里！”
一名士兵用手枪指了指地上的图案，其他人都围了过来，打量着这个熟悉的标志。圆圈的中心是一只健壮的四足猛兽，尖利的倒刺包裹着他纤细的尾巴，宝剑般的长角以它的前额为起点向上延伸。在这个圆圈的外围，两条毒蛇首尾相连，浑身上下都缠绕着象征力量的曲线。图案中的两种动物皆是多伦达洛大陆的原生物种，深受皇族的喜爱。独角四足的猛兽会被训练为专供精英使用的坐骑，而那种稀有的毒蛇则会被王爵们当作宠物来饲养。
“这是多伦达洛的冒险者勋章！科温爵士肯定来过这里！”另一位战士喊道。
诺特蹲下身来，缓缓地抚摸着石头地面上的纹路。
“没错，是他。一定是科温亲自用剑刻下的。我能感受得到，这是他的刻法。他们在旅途中失去了坐骑，只能于后面的大部分路程里步行前进。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追上科温。如果他那时还活着的话。”
老人转过身去，望向洞口之外的世界。飘扬的雪花使整座古城沐浴在梦幻般的白色朦胧之中，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危险的迹象。诺特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一定。
……
艾里克震惊得合不拢嘴。这间宽敞的巨室有着至少十公顷的面积。画面中全是人类从未制造过的精密仪器，以及被堆积成一座紫色山丘的巨型水晶。在紧贴着它们的位置上，数以千计的石球被摆放于一个由水晶颗粒围成的圆圈内部。
“你觉得这些球体像什么？”坎迪斯微笑着问。
无人机向上抬升，将整个圆圈中的场景都拖入了拍摄范围之内。
“不过是一堆稍微圆润一点的石头罢了，有任何特别之处吗？天哪！你的笑容可真是够瘆人的。”
“再仔细看看！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联想到。”
艾里克闭上了嘴巴，又盯着投影看了一会儿。他刚想张口给出否定的回答，一幅从回忆中涌现的画面就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陨石……坠入黄石公园的陨石。他那时就在现场，目睹了石球燃着火焰从空中降临，宛若带着无尽憎意的神明。水晶堆旁被加工过的石头……携带水晶的陨石……它们一定是同一种东西！他当初看到的陨石很有可能来自这间巨室。他早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看到艾里克表情的变化之后，坎提斯继续说道：“那个地方肯定存在着某种装置，能够将这些石头投放到其他世界里。至于这样做的目的嘛……大概就是征服、控制、同化之类的老套路吧。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为了设下陷阱，好让其他世界的居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激活水晶、穿过传送门，最后自投罗网、走向终结。”
“这么说的话，也许我们已经中计了？就不能把传送门关掉吗？”
“目前肯定不能。人类的好奇心，你懂的。通往知识与力量的道路此刻正摆在我们面前，我必须了解更多真相。”
“这可能正是它们想看到的。”
“没关系，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你自以为这样罢了。人类的本性。”
坎提斯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了许久。当投影中的画面变成了另一间类似的巨室之后，他开口打破了寂静。

“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几个人，大概率是来到那个地下世界的探险者。他们应该跟我们一样，对那个未知文明的造物充满了好奇与敬畏。我们不妨大胆地猜测一下那个星球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晶的统治？也许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派人穿过那道传送门？我想你肯定乐忠于研究外星人留下的机器吧？”
“不久之后。是的。”
无人机离开了加工水晶的场所，经过一个宽敞的拐角处，迎面走来的是几个姿势怪异的男人。他们抬起头来，看到从空中飞过的机器后，全都用枪管对准了它。艾里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镶嵌的紫色颗粒和他们身上似曾相识的铁甲。没错，这些铁甲和那四个人的盔甲一模一样。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但是不同之处就在于画面中的这些人明显已经被某种力量控制了思想。
没打中，枪法跟上次那个人差远了。无人机骤然骤然下降，对着这几个男人的头部射出一连串子弹。水晶碎片伴随着粘稠的脑浆从破碎的头颅中喷出，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扩散为宽阔的水晶薄层，将无人机下方的一小片区域染成了晶莹剔透的紫色。紧接着，画面中又出现了一大群和刚才一样的水晶傀儡。他们面带狞笑，形态扭曲，用怪异的动作抬起了手中的武器。下一秒，录像结束。
短暂的沉默。
“另外几个无人机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吗？”
“类似吧。给你看几张照片。”
画面再次切换。艾里克看到了十几种地球上从未诞生过的猛兽，其中一种前额长角的四足生物让他联想到了在第一段录像的结尾出现的勋章。最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照片是倒数第三张：成千上万个臃肿的畸形怪物朝着某条隧道的入口蹒跚前进，仿佛蠕动的虫群正在涌入深渊般的巨口，涌向地狱的最深处。细小的紫色颗粒密密麻麻的镶嵌在扭曲的肌肉线条中，令他看得头皮发麻。像这样的群落究竟还有多少个？它们行走的隧道最终通往何方？如果真的到了开始入侵的那一天，地球上的人类能够获胜吗？无数疑问涌上他的心头。
“目前总共有多少人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
“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
“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我的下属们会共同去往那个地方。如果实在无法解开有关紫色水晶的谜团，至少要把一小部分外星仪器搬运过来。”
“你不打算问问上级的意见吗？这件事情可是牵扯到了人类的命运。”
“在我彻底成功之前，他们根本无需知道。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去那里，或者留在这此地接受监视。如果你敢联络最上层的那群人，我就只好遗憾地取走你的小命了。”
“你这是在拿整个世界来赌博。”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因为你不可能明白这件事情对于我的重要性。让上面的人了解实情只会让我们的行动变得更加麻烦。如果不是上级把你派到这里来，你本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的。不过既然你来了，而且又不具备反抗我的能力，我就顺便让你参与一下我的游戏吧。”
艾里克穷尽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语咒骂着坎提斯，可后者只是放声大笑。他才不在乎这些。
……
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科温留下的记号了。也许是十几天？没有人清楚。黑暗的地下世界模糊了探险队成员们的时间概念，生活作息也被彻底打乱了。唯一能使他们感到欣慰的事情便是发霉的面包还勉强够吃。这种艰难的处境让大多数人的内心发生了动摇，可包括迪恩和诺特在内的那几个人始终都坚信自己能够找到灾难的根源。他们已经走得够远了，绝不能半途而废。他们身处的位置究竟有多深？依然无人知晓。
看着此时正仔细观察墙壁的老人，迪恩开口问道：“找到线索了吗？”
诺特用手指滑过石壁上最深的一道纹路，然后站起身来对旁边的士兵说：“我想我已经大致解读出这些图案的含义了。他们反复出现在我们经过的走廊上，其中所表达的意义的重要性显而易见。根据我对帕特拉多上古语的学习和我对图形的直觉，我可以推测出，这里面记载了神明降临世间的时代以及紫色水晶诞生的历史。”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诺特身旁，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倦怠。老人开始了自己的讲述，真相的一部分即将揭开。
……

世界不只一个，这是古老的先人在仰望星辰的时候就早已得出的结论。对于其他世界的幻想曾无数次体现在他们的诗歌、童话与绘画之中，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它们乘着圆盘状的机器从天空降临，以天神般的伟力凿穿大地在萨尔科德曼的地下深处建造了一口上古之井。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些神灵般的存在都会将奇形怪状的仪器运往地下迷宫之中，进行着某种大规模的工作。曾有一名上古之城的居民潜入到了地底，看到它们将巨大的水晶源源不断地从更深的地方运出，并把细小的水晶颗粒放入各种动物的身躯之中。它们用他的族人世代相传的语言告诉他，这些水晶会带领他们走向进化的终点，让所有不同的个体统一为一个独立的整体。
至于古帕特拉多人对这些天神的称呼，在他们语言中的发音为“尤古斯”。它们的绝大多数同胞都早已飞往了更加遥远与广大的空间，而仅剩的一群尤古斯人则在诸多世界之间进行着宏伟的实验，并向低级的文明传播自己古怪的信仰。在它们的影响下，帕特拉多人的祖先在上古之城萨尔科德曼之内建造了数不清的神像，包括病魔、灾厄之父，更高阶的七大邪神、三位一体、织梦者莫西德斯以及拥有诸多面孔的真神卡伦斯亚特。尤古斯人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古帕特拉多人的世界观，使他们了解到维度、时空的复杂本性以及造物更深层次的结构。出于对神灵的疯狂崇拜，他们中的每一位成员都甘愿献出自己的身体，成为尤古斯人水晶实验的牺牲品，以此来取悦这强大而富有智慧的群体。
正如它们出现时一般，尤古斯人的离开也是同样的突然。无声无息，如同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却留下了无数怪异的机器和富有魔力的水晶。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居住在萨尔科德曼的人民却相信着神明终有一日会再次归来，将更多的知识与奇迹带给自己狂热的信徒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当地的居民亲自走入了尤古斯人挖出的地下世界，并最终找到了上古之井，亲眼目睹了潜伏于其中的秘密。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水晶的源头究竟是何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于是在强烈的畏惧中逃离了那个地方。他们在通往上古之井的道路上留下警示后人的词句，并决定在不久之后离开萨尔科德曼，堵上它的城门，将真相永远封锁在这座城市之中。
……
“这上面根本没有说清楚井底到底有什么东西，仅仅只是告诉我们不要接近它。这样反而更会激发我们的好奇心，让我们想要一探究竟。”迪恩用抱怨的语气说道。
“不，上面说了，只不过说得很含糊。意思大概是指他们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但我不是很确定。这上面好像还说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个入口中涌出……所用的图形和字符都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一类。我跟你们所讲述的仅仅只是我解读出来的大致含义，并非上面所写下的全部。”诺特告诉他。
“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去看一看那口井吗？”
“非常有必要。我认为科温也会这么想，他肯定也能解读出墙上刻下的这些痕迹。”
“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留下的记号了。”
“也许是在战斗时把剑弄丢了，或是跟我们走往了不同的路线。”
“也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跟过去。”
“无论他想不想，我们都不可能现在原路返回。你真的敢说自己对于接下来会看到的景象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不会回头的。”
“很好。”
许久之后，一名离开了一会儿的士兵又气喘吁吁地飞奔回来，对着诺特说道：“我在不远处发现了一间巨大的水晶储藏室，里面放置着一些古怪的仪器和堆积如山的水晶。我想您应该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所有坐在地上休息的人此刻都站了起来，在那位战士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巨室之中。无数奇异的物件映入眼帘，反光的金属机器在紫色水晶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尽管它们在这样的色彩下处处流溢出诡异的气息，此时的场面依然让在场的人都情绪高涨。他们亲眼看到了尤古斯人的造物！这里的一切都由古老的神灵亲手打造。诺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试着去触碰了其中一个仪器。
他碰到了那个按钮。
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怪异的声响。迪恩和其他人把头转向最远处的老者，然后再顺着他的视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远处巨大的圆圈之中，排列整齐的石球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每一颗石球消失的时候，都会在刹那间闪烁出淡淡的紫色光芒，并发出类似于尖啸声的噪音。诺特再次按下按钮。响声停止，震动也平息了下来。环绕石球的圆圈附近，一个标志性的记号格外显眼。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独自跑了过去。那是科温留下的记号，旁边还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三~调查结果

“我醒来以后，工作人员们告诉我，那把长剑将飞入大厅的一只怪物送回了老家。他是一名出色的战士，没有在目睹了如此恐怖的幻象之后像我一样失去意识。不得不说，我们实在是异常幸运，恰好在他们决定彻底关闭传送门的时候带着破损的飞船回到了地球。”艾里克对纳布罗斯说。
“那位老人能适应现在的新生活吗？”
“这里的氧气比他的家乡更为稀薄，这里的各种机器他也从未见过。不过我依然觉得他能。”
“对于他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你还了解多少？”
“我给了他不少纸和笔，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画了出来，并在具有重要意义的事物旁用他家乡的语言写下了名字。他告诉了我它们的读音，其中包括他自己的姓名。他叫诺特，来自多伦达洛王国。水晶最早出现的地方是帕特拉多，一群名叫尤古斯的生物降临在了那里，将紫色的血液从那个恶魔的体内抽出，铸造成水晶。至于它们的所作所为为什么没有将它唤醒，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觉得地球内部会不会也沉睡着一个这样的东西？”
“这……也许吧。但愿不会。地球的磁极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完全调转一次。按照你这种假设，就是有一个像那样的生物在外界磁力的作用下翻跟斗……这也太扯了。真不知道宇宙间为何会存在如此丑恶的生物。”
“宇宙不会按照你的审美标准来选择它内部的造物。也许在某些物种眼里，我们也是同样肮脏的不洁之物。我常常会思考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我的朋友。这些年里，随着我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越发觉得我们只不过是一群躺在摇篮里蒙上双眼的婴儿，在道德的孤岛与规则的狭缝中进行着永无止境的自我欺骗。我一直非常好奇，如果有这么一天，美丽的谎言随着蒙住眼睛的双手一同消散，人类虚伪的自我认知会破碎到何种地步。”
“你可真是残酷，纳布罗斯。但愿我在下半辈子不会再次看到那天目睹的画面。真希望幻象之中的可怕场景不是真实发生的。”
“我也经历过可怕的幻觉，我也希望只有美好的事物才是唯一的真实。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这只是现实的一部分。我一直坚信我们生活在一个宏大的终极整体之中，所有我所热爱的事物和我所厌恶的事物都是它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类用片面的标准去衡量它那狭隘的部分，看到的世界必然不可能是完美的。想要活下去，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角落里躲得尽可能久一点。不管人类变得多么强大，也只不过是从一个角落转移到另一个角落里罢了。”

我们四个人都还活着，离真相也更近了。这片区域还有着数量庞大的房间，这里只是第一个。我相信你们都能到达这里。似乎上古之城的所有地下隧道都会通过这个房间附近的某个地方。但愿诺特不会像我一样碰到不该乱动的东西。那些石球……我敢打赌他们内部一定装着紫色的怪胎。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到任何可能性了。你觉得他们消失之后会去哪里？石壁上的文字为何会多次提及其他世界？这简直太疯狂了。尤古斯人想把水晶送往那么多的世界，将所有生活于其中的生灵都变成自己的傀儡。而我却替它们完成了曾经的一部分心愿。它们为什么要把这些石头留在这里？我只能祈祷这都是些残次品。根据我的暗中观察，绝大多数水晶生物都在朝着更深处移动，它们最终的目的地肯定是上古之井。至于它们到那以后会做些什么，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景象，我只有亲自去看过才能知道。真相就摆在不远处的前方，因此我必须前进，就算它通往地狱一样。祝你好运。
这是多久以前刻下的？他现在还活着吗？诺特现在不可能知道。他的同伴们都和他一样看到了希望，他们只需要继续向更深的地方前进就能找到那口井。但是那里究竟有多深，还需要走多远？他们的食物和水真的够用吗？他完全没有任何把握。
“加快步伐，”诺特对围在记号旁边的同伴们说，“我们别无选择。”
……
传送门的直径扩大了至少十倍，被一个金属圆环固定在了巨型地下室的墙壁上。在充满禁忌力量的漩涡中心，忽明忽暗的电光闪烁于翻滚的紫色梦魇之间。坎提斯将军的机械眼球凝视着喷涌狂暴能量的异界大门，发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赤色光芒。他高大的身躯之后，数量庞大的小型飞船穿插于全副武装的战士与安装了重型武器的机器人队伍之中。后者属于卡尔文博士临死之前研究出的最新型号，如今已成为了这支军队的核心力量。
“你实验室里的那群变异生物呢？它们不用加入我们吗？”艾里克问道。
“除了参与近战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用处。我们这次将要面对的敌人绝对不是用这种战斗方式可以解决掉的对手。近距离接触水晶生物只会让自己被同化为其中的一员。”坎提斯回答艾里克之后，转过身对部下们喊道：“今天，你们将在我的带领下踏入一个人类从未涉足的世界。今天，你们将前往知识的圣地，带着智慧与力量归来。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被世界铭记，被历史铭记，也会被命运的齿轮所铭记。现在，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如果任何存在胆敢阻挡我们迈向荣耀的步伐，我们将用他们的鲜血与尸骸铺开通往胜利的道路！”
听到坎提斯的部下们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埃里克盯着他说：“然后你就能获取更多利益了？”
“没错，就是这样。知识也好，技术也罢，我能够获得的一切事物本质上都只是利益而已。有些时候，这世上除了利益真的一无所有。你到底想要像我一样亲自获取利益，还是像个懦夫一样留在这里？自己选吧。”
坎提斯坐上飞行器，驶入紫色的漩涡之中。在他身后，那些狂热的追随者们纷纷效仿了他的做法，没过多久也全都到达了传送门的另一端。艾里克叹了口气，也坐在了将军为他准备的那台机器上，最后飞向异界。不为坎迪斯，也不为人类的荣耀，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渴望着能够站在另一个星球的土地上，用无知的双目仰望超越人类的智慧。这是多久之前的心愿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之，他终于穿过了那道紫色的障壁，也穿过了分隔幼稚与古老、美丽与禁忌、田园与地狱的最终界线。
……
诺特被吓得直冒冷汗。如果他再晚出手一秒钟，水晶就会从迪恩的手臂蔓延到脖颈上方了。此时此刻，迪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色的物质爬满自己被砍下的右臂，仿佛蚁群冲向落入巢穴的肉块一般。他因剧痛感而放慢了奔跑的步伐，因此差点被身后的追赶着击中后背。多亏了这里拐角较多的地形，两位仅存的战士才没有完全置身于敌人的火力范围内。他们的敌人穿着多伦达洛帝国的战甲，曾作为第一批前往帕特拉多大陆的军队探索真相。如今，这些曾斗志昂扬地唱起战歌的士兵们，一心只想着攻击自己过去的同胞，无论是将其杀死还是将其同化。
两人在岔路口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最后在一路飞奔之下跑出了洞口。追兵似乎没有赶上来，估计是去往其他方向了。当然，无论是否有追兵，前方的景象都会令他们大吃一惊。巨大的峡谷、无数的水晶、密集的洞口、紫色的河流……他们身处的道路依附于悬崖的侧面，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如长蛇般向远方绵延。脚下，洞口前方，多伦达洛冒险者勋章上的图案被歪歪扭扭地刻在光滑的路面上。显然，这是在慌乱之中刻下的。不远处的地方，一个损坏的机器旁，刻着这样一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