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晒戏的主题为一期番外，在2022年的最后一天，吻别我们无比珍爱的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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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晒戏：〖晒戏〗占断萍洲：空有当年旧烟月，芙蓉...
美图分享：采香行处·存图：乡梦窄，水天宽，小窗愁黛...

采香行处
借一缕我的梦魂，去往三千里无垠的情乡。你要东临沧海，也要闲登小楼，水天更在重山外。把我的思念汇作清如许的涓流，把我的期冀系于九华山的大化。那时你必然不再为已逝的青春怅惘，为倾倒的繁华惋叹，因为云端一定住着逍遥散仙，地平线的尽头始终卧着我们不曾抵达的自由国度。命运就是这样成为命运，情怀就是这样成为情怀。

目录
Ⅰ 频低柳叶眉
——我终于肯定我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逝去的东西，而是清晨鸟鸣时那种宁静。
（一）嵇从君×谢祁：“臣积微芥，累作君王万塔。殿下会笑纳吗？”
（二）薛剥胭×谢祁：“那时你决心不能忘却的，会是什么呢？”
（三）燕子妫×元颂椒：“我父亲与我说过，不论我将来嫁给谁，我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女人。”
Ⅱ 花谢月朦胧
——我们背对河流，影子出水，香气找到来源，站在彼此的身后，来不及相爱，雨落了下来。
（一）嵇从君×谢祁：“而今的一回露水薄缘，滴撞顽石时，能奢留一痕吗？”
（二）燕子妫×谢祁：“秋月太好，妫不舍贪看了。”
（三）嵇从君×谢祁：“从君，几时共同分食三两藕花，又几时春回，于水天泽国，俏打柳鞭？”
（四）燕子妫×谢祁：“当年花烛明灭，红香照夜时，您还记得簪在妫鬓间的，是哪一枝，哪一朵吗？”
（五）剥胭×谢玉解：“娘亲，筝把你的忧愁牵走了，就来牵一牵玉吧。”
Ⅲ 约个梅魂
——我们首先要善良，其次是诚实；最后，我们要永不相忘。
（一）仡鹳幺鹿×谢祁：“我们唯一能紧握的，只有面前一双人。”
（二）云剪愁×谢祁：“你为我剪了半生的愁，也教我，吻一吻你三千忧伤的青丝。”
（三）元颂姣×后秦君：“还是你已然准备，要再藉女人的裙摆，替您征打这个天下呢？”

Ⅰ 频低柳叶眉
其实不止是我，子妫、阿胭、剪愁、从君，甚至后半生穷奢极欲的颂姣，我们都会在平常到无法细数的某个瞬间，回想起未嫁未娶，未权未欲的岁月。那时候的秦淮只有春天，永远，永远都是好春天。我赋笔凭栏时，纸上只是一片流淌的绿。玉解偷偷告诉我，母妃最爱的，还是宫墙上那一绦新发的柳。
我要怎样去形容青春于我们的意义，绝不会是不眠夜里回不去的故土，东篱泪下未敢吊唁的故人。谁也不曾痛心断肠，那仅仅是我们一生的梦魂，每每想起，总像机杼抽丝，有那么几分微小的自我被剥落在流年中。从那之后，我们松针煎茶只是为了煮熟新春；我们浓情蜜语只是为了续写情诗；我们终其一生，反复演习一折春日宴。

（一）嵇从君×谢祁：“臣积微芥，累作君王万塔。殿下会笑纳吗？”
皇子·谢祁
[青鬓年岁何话凄凉，但寻好秋，寻到雅菊宜浓、小楼秀阁的墙外，要于华骔之上犹逞风流，围场之间一骑绝尘。分明是未曾开化的少貌，乳耳谦涩，眉山不背流年铅重。还以为英姿更胜云长，驹座堪比赤兔，在纵鞯远望时，朗扬志气]从君，但看今日，我堪胜你！
将军小姐·嵇从君
[长靿靴、躞蹀带，疾停鞍轡，缦缨难收。凌眉回看的一刹，迎纳裁鬓的风、赤傲的眼，昂然一记驳语]殿下视我作峰标，实乃大幸。可孤仞绝巘陡登偶至，未知殿下，明日可堪否？
皇子·谢祁
[纵有万状豪情，亦难敌一双新晴好目，于回看之际所汩溢的壮阔，如此清澈无贪。是以为她所摄，缓叱缰鞭，唯独口风不肯低伏]我欲赴东山三径，载舟五湖、垂钓寒江，那儿无有太过陡峭的平生。
[终于敲蹬上前，使两肩同沐秋光，连宫阁臣府的服制，也俱显一色。难抑渴慕地问]从君，你真的会操戈从戎吗？马踏黄沙，霜光血影，我想，孤仞绝巘与其比之，都只如一芥微尘。
将军小姐·嵇从君
[简束浓髾在身后杳飒一笔重墨色，歇停时一椽熠熠金光摹写丰沉眉色、点漆妙目，满座衣冠里，意气绝不休]三江五湖太平色，那里的风相与山水色，于我不如铁马蒺藜、力屠//胡//虏。铁戈寒光，未必定非明烛，寸光冷冽之下，亦未必不是坦途。[纵壮志宝马，响鼻骋意，有骐骥一跃，蓦然回首]臣积微芥，累作君王万塔。殿下会笑纳吗？
皇子·谢祁
[仿佛已在马踏尘沙中，望见燕山铁骑，闻到金锣拍笳。而报君玉龙的回首相对，使那些优柔、避世的寄梦为此凋颜。不过暂息踯躅，便驰胸骋怀，笑以答之]他日戎装，携三千芥华归来，我就为你作壮词、佩红缨！
[熟思不啻边塞苦寒，更有归期未定。或许别时雪似杨花，待到杨花胜雪，却无有归人。定望西风，吹绽女英，骤兀打马，想要撒脱别绪]从君千万兜鍪，尽展神功。想来无论艰战苦役，[蹄声飒远，以掩轻愁]皆能还于藕花时节，享我一碟藕糕吧——
将军小姐·嵇从君
[皆融作一笑，以为言辞太寥寥，只斥轻骑、踏浩然，再无回首顾，高声回对]苦沙太久，尤谢殿下共我一味清甜。[而今鞍鞯冷响，终在漫漫岁时里化作金戈鸣金之响，消没进胡天卷草之中。]
皇子·谢祁
[要说从君等我，却只有肆蹄相追。大抵那些歆羡、轻怯的情意，将永远为宫廷所缚，吹不住、遥远的西风。]
——
“我欲赴东山三径，载舟五湖、垂钓寒江，那儿无有太过陡峭的平生。”
“铁戈寒光，未必定非明烛，寸光冷冽之下，亦未必不是坦途。”

· 木兰花 ·
年少伤秋，不过是我强说的愁。那时以为江南的碧霄永远会安宁地被宫墙裁得四四方方，以为秦淮河的水永远会轻快地流向我未曾谋面的远方。唯有雁字衔飞时，会惘然地梳理一绺愁思：雕栏玉砌、金明堂的富贵，将要羁绊我多少年的逍遥呢？
于我和从君来说，秋日的注脚是中庭那些被剑锋挑逗的红枫，是夫子一日干咳更胜一日的燥火，还有睡在婉约词里仍然万古流芳的马上风华。
但凡我提及她未曾长开的面容，还带着一股奶酣的稚拙，眼睫翘得像五月五的舟头，哪里该做一个男子，她就要一本正经地吹胡子瞪眼，同我摆兵书、讲谋略，谁说女子不如男，写你的小令去吧。即使这样，我仍乐意在城楼上和她一同眺瞰疆州。她佯装沉静地幻想金戈铁马、捷报频传之际自己的英姿，而我只关心仙鹤与九疑的情缘，上书房的宣纸是否够我点苔一生的咏怀。
我在后来无数次御批时任性地腹诽三纲五常。有时候我宁愿我们无知，我们不曾遍览群书，也不要为墨守成规的“报君黄金台”“提携玉龙”所桎梏。她也许会更多地记得自己从无败绩的战役，出神入化的用兵，可我还能想起把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抛在脑后的童年，我踩着虎头鞋叫她“嵇姐姐”。

（二）薛剥胭×谢祁：“那时你决心不能忘却的，会是什么呢？”
公主伴读·薛剥胭
[自笙歌醉梦、瑟瑟㼆佩的声里行来，娉婷了翩跹的窈衣。拿一剪碧青的柳遮挡了嫩颊，任蛮春把小翠鬟都晒的缠绵，捂化了一许羞愫。在闷闷的染柳熏桃里等了又等，才担起很瘦的忧思：彼时蓝桥春雪曾约的郎君，究竟会不会来呢？而本不重的怀中薄册，也渐觉沉赘了]
皇子·谢祁
[闲帘半拢，坐读三千里苍澜与鲲鹏，梦八千岁商春与秦秋。待到风翻小窗、一片乱页，便有沉眠雪下的誓约，点点浮萍。因如喜乐安知鱼一尾，循过滥染晴空的暄春，徉飘偃月桥，以水洗般脱尘的气度行来。而将欲出口的关询，囫囵成圆吞吞的泡影了]犹记舍妹不爱禁中这般桎梏，那般困宥，唯独钟爱这一方兰庭春色。如今她仍然吹雪杏、扑小蝶么？
公主伴读·薛剥胭
[柳儿高簪，胡春相续，脉脉和风里，洞生了两壶莲波怯、眼波流，柔肠一寸愁千缕，编作千千结，难解。应是欲语还休，欲羞还醉，醉倒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一枝春下，看半点少艾情怀，向人微露丁香颗，蝴蝶儿开，樱桃儿破，把尘事念就，往事来絮]兰考殿下仍扑春蝶、仍看杏雪，状元郎帽插宫花那日，臣女也随殿下一同看过的，临安楚郎，阳春白雪，真是一位极好的郎君。
[垂看很远很远的雕栏玉砌，从前只觉困顿为何朱墙这般高，绿瓦那样重，如今却明了了：原是不许一处相思，偏要两处闲愁，隔墙痴痴望。蹙起两只小眉看怀中一本《诗经》，桃腮挂起了鼓鼓的愁绪]臣女告离学塾时，夫子仍有半首《考槃》未讲，也许您能为我……续上这段残缺的遗梦么？
皇子·谢祁
[仅凭三分好暄，便可饱收眼底的窦绿丝袅、点苔红小，都不过是年年如此的新晴。唯有轻捺眉鹤迹，惜取一绦柳稚瘦、一张容隐约时，始觉那番诗情入梦来]阿胭，大抵夫子会询：倘你独寐寤言时，再念兰考，念幽楼朱禁的悠悠岁月，[最终将目光凝成椿萱草纸上的墨星，想起昔年春宴流觞，也是这样一枚青痣，扫在她淡螺的眼尾。因而犹带当时颐然，投以不惊风露的笑弄]那时你决心不能忘却的，会是什么呢？
*诗经·卫风·考槃：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公主伴读·薛剥胭
[为什么花太薄、枝太瘦，禁不住一点相思一点愁，鬓发里斜倚的玉搔头，已然为此情动容地垂首了。原来榕叶满庭莺乱啼，世事已经流却，兰考已要为一位行人般的郎君却扇，至于金陵里最酣痴的一支胭脂笔，和黄粱殿中最风流的祁君，他们相约的誓言早就在江南的淮水里盛放了。谁信多情道，相思渐觉诗狂少，颦了眉儿，垂了雾眼，逢郎欲语低头笑，可怜两瓣开，弹出千载琵琶的胡语]殿下，我想是今日太盛的春光，让我想起，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只是切莫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啊。[语中有隐：殿下，分明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啊]
皇子·谢祁
[都怨年少意兴疏狂，看几曲黛颦如看小秀山绉，怜两纺云眸如怜轻蝉罗织。以为在新鸭嫩柳中埋下的粉腮不会褪色，而春日年年如是，这点悄悄的情事，仍有漫长岁月等待培育。故而再多的离愁，只需攀折一枝丝儿柳结成芽环，冠在她的额发之间，便足以尽数消却]夫子云：燕雀尚能结环。往后晴春，阿胭仍能为兰考、为相思相望，结一环宫墙柳啊。
[想禁庭多深，天涯何阔，藏在圭臬、礼制之后的声声相思，又何足羁绊一生的明日。垂俯身脊，拿常年提毫执棋的手爱捻颊肉，正如兄长对爱妹的劝慰，隐者对俗客的开释]我所希望的，是阿胭能出去，闻到炊米的气息，听到车架的喧嚣。这儿将你困得太久，阿胭，好梦更在重乡外，你代替我，去梦一梦罢……
公主伴读·薛剥胭
[金陵路长，走多少凌波归家乡，踏上轻舟，算当时年少，不见两鬓愁青又成霜，只是簪一簪七八个柳枝结成环，看一看两三点小桃晕了蝶，菱弱身段儿，立在了郎君前。在今宵缱绻的爱怜里，轻别和羞的嫩颊，眼波暂移，又不忍地望回了]岁岁如今的春天，胭都会结一环最写衷肠的新柳。只是如何是好梦难寻，殿下偷懒，要胭去一寻呢？
[想得寻春，依旧当年路。后夜独怜回首处，乱山遮隔无重数。胭从宫墙柳走向江边柳太长也太盼的情思，唯有再相见时、交杯须饮满可解了。彼时她交付一页桂书，好像送去了未妨惆怅是清狂的心事]殿下，请收下臣女此行最爱的诗集吧。
皇子·谢祁
[如送秋舟，如寄关情，翡甍椒墙下长驻的孑影，只是在和风中不甚摇曳地留存着。此时不必有天涯地角、知交零落，更无需一蕊珍摄的好花相赠。只要将三百诗行中的“永矢弗谖”抚摩百回、千回，决心不能忘却青青柳、脉脉胭，就好梦长存]阿胭，海月清风、八方神州，情有所钟处，即是柔乡。
[多年后赋笔凭栏，会写就兰考安在的那时春日，是最单纯的光阴。薛门叛乱，永矢罪徒，而弗而谖之的苟且平生，都于如今这尾由宣室亲手放飞的白鸟、甚至是皇子谢祁，太过不可预料。]
——
“只是如何是好梦难寻，殿下偷懒，要胭去一寻呢？”
“阿胭，海月清风、八方神州，情有所钟处，即是柔乡。”

· 茶瓶儿 ·
要怪就怪她身世那样显赫，能与我们唯一的公主兰考殿下同榻共枕；要怨就怨她说话那样轻柔，仿佛一绦受不住任何摧折的金枝玉柳。我如何能想到就在并不遥远的将来，薛府的金匾会骤然坍圮，她离乱而卑劣地活了下来，作为一名没有姓氏的小奴奴。
那不是她，我要说的是风筝还会在天而游的小庭春，兄长总是嘲笑我小家子气，分明阿胭才是最最小家子气的那个。兰考放一只高洁的云雀，我寄一尾报春的新燕，唯独她要情悄悄地拿出一朵灼灼的半边桃。
我喜欢看她秀而瘦的眉笑成拱桥，喜欢她犯羞时眼角连蒂的流朱。我在她跟前横槊赋诗，写未曾绝闭的铜雀台，写洛水相拥的曹甄氏；我给她讲比梦更幻的旧情事，说一骑红尘的荔枝，说生死相随的虞美人，最后话锋一转，讲到赵合德醉人的温柔乡。她的手绢羞得盖住了脸，我忍俊不禁。
我教给她最深的爱和最真的情，然后我要放她走，去尝一尝妃子笑的荔枝，去结成生死相随的鸳鸯连理，去“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写一首最寻常而我们却生平无缘的荆钗时令。

（三）燕子妫×元颂椒：“我父亲与我说过，不论我将来嫁给谁，我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女人。”
背景：名门夫人永远在盼望江南的春天，她们在年年的赏花宴上，于百芳丛中撷取称意的东君一枝。更明日，用一纸舔着金粉的婚书，将这枝好芳轻轻簪入爱子鬓边。故而许久以来，在诗人骚客的笔下，几乎不用去分辨究竟是春花更盛，还是春衫更美了。
燕子妫
[碧烟深处，轻雾漾人衣。会来满座青姝，西楼雅集，却先借一绦风丝，在飞觞浮白处，将兰枝芳滟看遍：原来晚樱少情，堕香如吹雪，是有荼蘼缘故。且伏袖探花，捉去一枝漫饮的春酣，不管荇风恼人，兀自笑问]都说溱洧清矣——兰麝也肯爱一丛红绡芍药吗？
*兰麝：元颂椒小字。
元颂椒
[任将丛花漫漫、无意见芳菲，而就此停伫漂泊的目光，便在一回身、一顾首之中，如此澹如地捉见一尾燕雀的影踪，拨指见明]红絮花烬，就是要烂进春朝的泥里，也很值爱么…[或也试看纷纷浮萍如雨来，未能着相时，惟握一枝新樱：缘来不过一场别离梦，不及、不及…于是再望，犹闻戏言谑语]只怕那份情意，也一同腐尽了罢？
燕子妫
[闲抚罗袂的一息间，春云相逐，已然历遍汀皋，衔来东君的密意花信。年少几消磨，每误香筵不堪问：为谁驻东流，年年长在手？莲钩嫩发时，尚不知晓，只是柔轻地、在问她]朝开夕落，总是飞花秉质罢？[拨过掌中红药，再不敢簪去她鬓上，且任瓣蕊绮艳，拓在指尖，染就风流一点。长波天影里，剖下眉间的一握清愁，吐息很慢]何等芳姿，才称你意中呢？我不懂得呀……
元颂椒
[未肯赏顾如何轻颦的眉梢、眼尾，而犹雪的心事，也匿藏在青叶皎蕊之下，惟有一笔从容书就的烂漫恣意，穿过身与影的罅隙、抛却在她的目上]那又如何？我要的、是不服败于岁月的矜与贵，一季一丛生的东西，廉价而无用，便是烂在泥里，也并不可惜呢。[太过坦率的一段剖白，从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销湮，抵约是久埋树下的一坛红，愈酿、愈烈。于是眼也潋滟]我呀——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始终只会拥有最好的。
燕子妫
[花露轻盈，无声飘零在元姬燕女对望的刹那。将心未解重彩，留待史书工笔，只是宜然静立在南风与腻云中，如一脉俜停的杜若疏烟。不比人间兰麝，且堕风流、任谁清瘦。斟绿酒春浓，诚然从容地笑了]很是——春辰行乐尔尔，饮就的半斛，只当是为我好了。[对玉卮、频倾花底，聊尽此期与共]现在的一切，于我而言已是最好最好，若能等到一枝同心的莲开，那簪在髻头的，无论是明光翠羽，还是易逝的蔷薇，都没什么紧要啦。
元颂椒
[似乎就微笑起来，澹泊自若的饮就一盏酿与沉，扶风也纤纤。凭致两扇蝶茸，持见一柄柳骨、两把瘦肩下，如何天真的心事]可是，爱有千千万万种，有人或许爱你，犹如你爱一支花的盛开，但你依旧会看见蔷薇与清梅，依旧会为它们驻足、留恋，那么这样的爱，它价值几何啊？[轻盈的流光太容易把人抛，芭蕉或绿桃，都只能握留住一瞬而已啊。她想]我不愿只做一支花。
燕子妫
[樱色的唇就此轻轻抿住，像在思考她言下的深意，实则是一种注视，游目所及处，春日歌筵中，每一位端坐的贵女，无不被珠蛾、钿雀、金鸂鶒团团装饰着。翡翠珊瑚，攒花卧柳，香雪般的美丽，怎能免于受人观赏的宿命，却不愿以一枝花的时间去衡量爱的长度，只是爱。未曾思渴琼琚的回报，爱已长开不败。却问她]那兰麝想成为什么呢？
元颂椒
[像是觉知到她的目光，温柔的、轻淡的，游曳过栖停的燕雀与新花，哪怕是浓郁的鬓发之间那一尾伏歇的小蝶，都没能逃脱这样的探量。于是有些恼怒地皱起了两山罥烟，耐心的香柱已然在末端岌岌、就要坍塌了]我父亲与我说过，不论我将来嫁给谁，我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女人。[这语调太过平淡，少女的跳脱与自矜、在当下袒然地于璀璨的日光下剖开，不是炫耀、亦没有憧憬的期许，其实只是在讲述一件、自己所认为的事实而已]所以，我只想成为自己。
——
“若能等到一枝同心的莲开，那簪在髻头的是明光翠羽、还是易逝蔷薇，都没什么紧要。”
“我不愿只做一支花。”

· 四和香 ·
我们总以为金陵很大，大到能装下多少伤春泪，多少情与愁；可是金陵真的很小，小到斟一杯薄酒，就能说清岁月的记忆。子妫、颂椒、阿胭，她们都曾是兰窗里只是剪下一段脂香，就能使文人墨客舔毫猝写的千金小姐。她们总是坐在今年、明朝的赏春宴中，将轻螺、淡衫藏在云屏的深处。使那些富贵、荣膺人家的主母悄悄寻去，牵起一线未知的姻缘。
子妫同我讲起那些细腻的往事时，会问我：五郎，长大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我们就会心照不宣地想起颂椒，她比谁都要高傲地在金阁之上盛开了多年，开过子妫未嫁的岁月，开过我仅仅是一位逍遥澹泊的皇子的岁月，她知道自己始终会嫁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从未想过会嫁给我。我记得一顶漂亮的喜辇将她送进皇宫的那天，她穿了一身近乎僭越的偏红色，我对她说：枣榻椒墙是先人给予历代皇后的敬重，我叫你颂姣吧，你的美丽有一种需要重章叠句、一唱三叹来歌以颂之的隆重。
我们知道，任何一个少女在憧憬花事的年纪，都不会索要太多。譬如颂椒，她也许也只是想要最温暖的椒墙，最舒适的枣榻。可是她们会长大，会觉得光阴无情地折去所有人的风姿，她的青春太短，可她的心气又那样高傲。她从不餍足地向我们索取着，向碧海蓝天、雕栏玉砌索取着，直到最后，这座孕育着少女心事的金陵城，成为一片被她吮酗而竭的枯土。

Ⅱ 花谢月朦胧
在我们见过世上最极致、最盛大的美的多年以后，才会明白穷究美好的行为如同一位长着薄命容颜的美人。在这人间，惨怖的丑恶和温存的美丽都不会长久，因为丑恶隶属地府，美丽终归天国，只有溯游从之、雨打归舟的平淡琐碎才是世人一生要去修习的课业。
我做江南国主的时代，宫里随意一株雾萝都像匠人精心雕琢而成的挂珠翡翠，至于那些白玉阑干，小菱梳镜，更甚华清的皇室新浴，就更不必详提。我将子妫供奉得宛如一樽过分精致的小玉雕像，给予颂姣她喜欢的金玉床、绮罗毯，连剪愁佛堂前的烛火，都是长明香灯。我在月光下动情地欣赏此生唯一不染纤尘的水百合，在次第洞开的红粉纱幔后望见跣足袅来的酴蔷薇，甚至曾于悠远的梵音中，捉住一缕本不属于人间的东君魂。
她们将逶迤山河画成脸上颠倒苍生的妆钿，我把清雅奢绝写作笔下无人能及的诗行。我们无数次把情谊说到无法感受誓约的意义，总以为人生太短而秦淮河太长，好梦地久天长。永远在逐美的信徒不会允许世上有绝对的美好阻碍他们朝圣的道路，所以后秦君亲手翻覆了这座人间九天。此后他逢人便说，美如他斥手征服的江南。

（一）嵇从君×谢祁：“而今的一回露水薄缘，滴撞顽石时，能奢留一痕吗？”
皇帝·谢祁
[醉目剔莹灯，剔尽寒烛为赏一副胄甲芙绽。信手摧冠，抽束带、解青瀑，指节揩过的细泽腻理，都无端撰作闲月雅赋。聩吐酒腔，以三分昏、七成醒，把情欲说到穷极]从君、从君，向来是述尔从龙之功，还是……
[撕曝士袍，伏撷雪肌娴骨，揭杀齐越将史里阴柔的一桩秘辛。鸳鸯衾里毋须赎罪，也不必谈伦理道常]卿卿此夜从君？
将军·嵇从君
[于绥绥烛光下，任去冠卸甲，剥脱封缄爱欲的君臣纲常，留下一副由芳醪浸软的女儿情肠，将终年雪化孟春水、剔透冰作抱骨柔，是以此中无有英扬恫敌的眉，常见一双殷殷含情的眼，切切仰看]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斩枭从君，温酒从君，斧钺钩叉，斗酒绡帐，何处不从君…？
皇帝·谢祁
[待到霜刀冷铁俱卸，由芙蓉帐掩约着飘摇的红烛，照在锦缎绣衿上的，便浑然是珠白的画皮、玉质的人儿。手上的作势陡然放缓，不敢惊动满身的功勋，只是拂现月牙肩头一笔嶙峋的伤痕，拿凉薄的唇肉吻去]在黄土疆场上，你是十步杀一人的神将，也是一战累累伤的儿郎。从君，孤也会不舍……
将军·嵇从君
[丰鬓垂散，润眼含光，净肃的一张脸孔半晦半明，难见一分胭脂浓。此刻将倚抱身怀时恰掩昧住一寸萤烛，犹如飞蛾赴火去]臣许国，妾从心，条陈纲常，无有一刻恨悔。[以目光化如椽之笔，借微茫摹看]周身清风无物，惟刀痕斧廓为媒，没有什么可堪不舍。
皇帝·谢祁
[也看她绿檀若瀑、云睫柔绰，却要在解开青绫软缎的亵衣时，抚过数十载斑驳的茄绀与虾赭。喉含哽噉，连摹上细眉的指肚都在颤抖地忏悔，只好弥颊低诉]如此，孤只好更加深沉地爱重秣陵的山水，孤看它们——俱写著你的功名。
[怀中身承战痕创迹，眼中面却有杏眸丰润、鼻貌玲珑，由灯晕一描，便愈发可爱可怜地晃动着眼风。于是在俯身欲下前，仍有一问]从君，孤能赠你露水柔情吗？
将军·嵇从君
[痴爱人息交缠，一吻一印，仿若不世灵药，随手就能抹平痕壑。这一晌缄封君臣尊卑，释锁爱欲，执炬迎风而去，故循残星、豆火作照心微茫，抱按他肩怀，不答、不问，借持刃砺生的一记蛮力调换高下，执拗地伏允一枚啄知]从君百年以后，青史无名、牌供不能，黄沙蒺藜埋没了我的手足剑戟，凭吊无处。而今的一回露水薄缘，滴撞顽石时，能奢留一痕吗？
皇帝·谢祁
[爱她柔绰，也爱她刚毅；爱她声哝情温的软询，也爱她势同骠骑的倾覆。这一刻皇帝终于将此情此爱洞若明镜——是从君、半生从君，捐身于黄土也抱吻于彩榻，纵他付以颀朗的形容，两相缠绵]从君，你绝不会浮萍浪迹、杳人相忆。于战，你是长留忠史的青山鹤骨，长记人心的秣陵光嬅。于孤……
[平生不会挥刀判剑，却极擅落拓笔下书风月，相思弦上话风流。情至深处，亦有不休的吻和茹渴的酗吮]卿卿是孤流淌在血脉中的思念。
[两臂愈环愈紧]从君，你此次归复，就请慢些再走。[慢些，再慢一些，孤怕一松手，就握不住你枪头的红缨。]
将军·嵇从君
[便纵心一场，脱盔弃甲，卸三尺青寒利雪，报与君子意、一腔碧血情衷，赴知人间风雪，尽兴相拥。]
——
“周身清风无物，惟刀痕斧廓为媒，没有什么可堪不舍。”
“慢些，再慢一些，孤怕一松手，就握不住你枪头的红缨。”

· 卷珠帘 ·
我没有如愿地找到一处清乡用以日夜归复，但写带月荷锄，不问千秋万岁；阿胭也没有像我所期望的那样，走出去，走的远一些，再远一些；连最最亲爱的兰考，也在出降后久病辞世；从君是那个唯一不偏不倚奔向年少绮梦的人。每当我们为错付的痴昧触景生情时，就会抬头看一看深远的天空，知道在天外天的连营，还有一个人替我们守护着历代的星辰。这是否可以证明，至少流年没有平等地辜负每一场少年的梦？
我不喜欢她入殿见我的时候连最心爱的宝剑都要卸下，不喜欢她把清风朗月的身骨虔诚地匍匐下去了。假若战事残酷得像一座遗址，她也应是其中永垂不朽的无字碑。我仍然深情地唤她从君，为她一胄一甲地解下那将她女子柔身束得太紧的战袍。想说我真的好惭疚，少时眼睫翘得像五月五的舟头、身量还比我矮些的女孩最终去保护比我们都要庞大的秦淮了。而我只能用温柔的目光、轻轻的吻，浇灌她那些峥嵘的伤痕。

（二）燕子妫×谢祁：“秋月太好，妫不舍贪看了。”
皇后·燕子妫
[月下廊腰长，金阶漫漫，铺满蜀地蹙织的新样绫罗，以至一双缀珠饰玉的凤履弓然行走时，步步如凌金明池，未生半星尘埃。而匝地绣锦上，是否堆落残英、或为三五夜的风吹皱，则是闲著亭中、端看好月的两厢有情人无能顾及的了。却说斜抱凤颈的皇后殿下，指底商风，催抹六幺头，泼泻一斛真珠。蝉眉细画，如罥金陵烟月，此间盈然笑问]五郎，这样的辰光，往后年年，都会有么？[缓低青睫寸寸]秋月太好，妫不舍贪看了。
皇帝·谢祁
[怎看爱妻的容颜：借腴蟾清晖，嫌月华失色；凭琉璃金檐、东君香烛的绮光，怕美玉染尘。只好用温酒捂热的指腹，般般写过黛雾山眸，梨蕊唇涡]有阿妫所在的金陵，每逢中秋，都有如此圆满的月。
[始来惊觉，二十四史寻章摘句，任凭摛文掞藻或高古游丝，都不能写尽那似罥未罥的轻愁，将散未散的眉型。竟然低伏帝王嵘刚，一如年少真挚的渴求]不要伏睫、不要垂眉，你的眉尾不该蘸染半分的愁容。吾妫，为孤奏新曲一阙罢。孤的情与义，待此曲终了，便与你徐徐说来。
皇后·燕子妫
[赏却宝轮飞骤，欲说心事却无凭：休负今宵月，只记秦楼芳春、琵琶背题诗，至于情思闲况，则不必谙知，藏进满抱焦尾烧槽、金泥花面。澹拂轻笑，足矣藉梦魂]一曲新声，*只唱拨欢听。[正有明月金池，琉璃深亭，良夜绛烟不痩，万烛荧煌。指玉拨秾香，清光飞下四条弦，歌摇首翘鬓。是许他：终日长相亲，岁岁长相眷，般般挚想，分明传在曲中，捧在金盏如垂莲]听罢这一阙，五郎要为妫满饮此斝。
*金陵方言，只唱给我的心上人听。
皇帝·谢祁
[其实任她诗情的气韵、冰雪的文骨，一曲新声是再轻简不过的献礼，只要情至深处，便有乐章水到渠成地淌来。故而此夜也一如恒常恬静的岁月里，以为这样的清音还能聆得百回、千遍。以至满饮斝中金汁时，尚怀着斟酌山河的意气]虽饮小斝，却引浓情。梓潼，大约孤的情与谢，诗遍金陵绢纸，也难以写尽。
[疏疏风，融融月，在一廊迢递的桂芬下，将好月良宵的清影，全数簪入她丰美的鬓发]于是今夜便写二字罢，[捧来那双诗案前头研幽墨的手，借指挥毫，终笔是同琴瑟数年一样平坦的横]“澡雪”。阿妫，谱成匾额，置在小卧房头。许你往后岁华，永有疏瀹之心，澡雪之貌，好么？
*《庄子·知北游》“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
皇后·燕子妫
[罔顾莲台与金宫的桎约，且任爱的绮弦，在今夜团团拨动：不作秦淮明月光，但照有情人一双。将纤手尽意地回握，扣进君王执掌王城金陵，江山天下的指腹中，于是静了。天镜亦无言，争看一段非烟非雾，却较之更宛转的情柔，为兹琴酒，添把深恩赋]君意重若此，未敢相与忘，妫也将此愿复归五郎——此后岁岁澡雪，初心不负。
皇帝·谢祁
[应有此间好女，使凉月不伤、鹧鸪难哀，任古来秋词横槊吟咏的悲慨，万户灯火明灭难全的团圆，都于银母柔屏后睡却。睡却、睡却，只有管清如玉，弦比情短时，扣手吻进象梭的乌丝间，瞥见一钗牡丹来]阿妫，孤看见了……[原是那年新婚，竞走香轮的妆聘]雪洗的牡丹呵。
[至于永以为好的誓约，抵足而眠的情谊，纵然沧海流年后情疏迹远，也应询一抱桂子浸就的满月，留有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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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也将此愿复归五郎——此后岁岁澡雪，初心不负。”
“阿妫，孤看见了……雪洗的牡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