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逸1
霜月堕烟，万家将眠，拜别三五好友，单栖独往，緣路而行，是与人流相背。残风吹灭灯笼火，唯影相随。有大宴散后之孤寂。晦暗灯墙前，其间缺露，是谜语已解，余下零星最难解之题，引陆逸在此驻足。与此同时之际，身侧压来身影，循其望去，不由挑眉而笑，拱手道。
“岑郎。”
仰头逡巡一遭后，顿住目光，问道。
“郎君看的是哪一盏？”

月序惊春，寒意砭骨。灯会将息时分，残昼析散，人潮摩肩接踵，皆作华胥梦数。阖眸间，正欲归返，却听得一声熟悉声响，停步。
“陆郎。”
略抬颌，捡来最末一盏，四句五言：“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为他淡淡念来，噙笑，“已近夤夜，陆郎何故徘徊在外？”

凝神于解落三秋叶，微微扬颌，纵情一笑，几乎未曾停留地道，“风——”信手取用另一盏，目光扫过，淡淡读到，“南面而望，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闻人问故，只笑以复，“答案正在题中。”

宸极南面称制，挥裁神宰，衹今已有十四年。除却瞬息万化之变，也在经历常人无法理解的告别。元储辞世，天下共哀之。然山河不待，燕王入主鹤禁，已是最后的抉择。
“是镜子。”
新的储君栖坐启圣殿，未尝不觉四面皆是铜镜，鉴照的是他自己，也是他的长兄。
“如今新岁，万象始更，陆兄求学苦久，准备何时入局？”

彼时往来奚落，近乎无人，是以二人对答往来默契之际，快然之色不掩，全然无拘谨之意，只笑。
“正是镜。是照己身己心己前路，去岁风云变幻，朝政几次兴镇，吾亦当静心梳理，后求此道。”
其后话之问，陆逸并不意外，只笑。
“待《茶经》修毕，《祺书》订正，山河图臻尽，吾心正，其志盎然，再入仕。岑郎，你呢？”

彼时往来奚落，近乎无人，是以二人对答往来默契之际，快然之色不掩，全然无拘谨之意，只笑。
“正是镜。是照己身己心己前路，去岁风云变幻，朝政几次兴镇，吾亦当静心梳理，后求此道。”
其后话之问，陆逸并不意外，只笑。
“待《茶经》修毕，《祺书》订正，山河图臻尽，吾心正，其志盎然，再入仕。岑郎，你呢？”

夜宇澄鲜，灯幌如秋末熟烂的果，摇摇欲坠，尖尾凝淬着丹红，流汇欲滴。辉光于此间生出双面镜，在他眼中是月，在我眼中是血。喟声清徐
“听上去，尚要待得许久啊。”
他求心正，可心正岂有尽时，陆家是赵宋的暗刃，雪般剔透的水晶骨，他们追求、献身、守护，是焰心最纯粹的火。
“大概快了，待时而动。祖父的身体日渐式微，往后便少有这样的清闲了。”

上元夜本就该凭高露饮，见碧落星辰，仰月在檐梢，澄晖洒落于二人身畔，彼此对视自有一笑。
“时不至不可强生也，事不究不可求也。”
月露光冷，拂来一句若好友的诉肠，陆逸很是理解，略微顿首。
“以岑郎才学，青云咫尺，朝暮入承明、步资金，待其时罢了。倘若今岁为节点，此预祝郎君德音流千里，业自成，而后迹万世，室家盈庭。——不过我有私心，还请不忘上元夜此聚。”

万物在此夜的暗面苏生。牵系码头的船凫在水湄吃醉般浮沉，道旁野狸奴自歇业的摊竹下钻过。如此阒寂，甚或能听见，纸覆的窗棂后，连理间抵足的私语。
“这倒说得像临别赠言了。”
帝京珍珑，亦不过他人掌中玩覆之物。涉身先后，又在何人筹算中？此道参不得。哂道
“日后我与陆郎定当时时照面，又怎会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