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头一通训斥,他怒气滔天地骂,我战战兢兢地听。起初我是向着佛祖归的,可打这位爷一来,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就把脑袋朝他对了过去,姿势倒是没变——伏在地上,四肢僵直,跪得老实)
(其实这时我还有些庆幸,庆幸他没有气头上痛斥我怎么哑巴了——老实讲,我也着实是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像被谁塞了一锅糊粥并一窝蜜蜂,又粘稠又嗡嗡作响,越响我越懵,越懵它越响……直至人倒地和杯盏落地的动静乍起,惊得我猛一抬头)
——爷,爷!(飞快瞥了一眼奉茶而来、如今却委坐在地的戴月,旋即跪行几步,一把抱住王爷的腿)求求,求求爷网开一面吧!她只是一个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您有火儿冲妾来,千错万错,都是妾与阿玛的错,求您饶戴月一命!
(说罢往后撤开些许,闷头磕在地砖上,再抬脸,眼泪簌簌落下)妾还记得当年、当年在府内头一回见您,彼时妾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将泥玩儿得满脸都是的蛮丫头,可您对妾笑得亲切——那时妾就觉得,爷您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后来,后来妾嫁给爷,也是想过跟爷坦白的,可是,可是……
(如此轻啕一番,心头的情绪便莫名消退些许。哽咽一顿,重又俯首下去,额头贴地,闭上眼睛,慢慢续道)
可起初妾不曾反驳阿玛,就是觉得,爷您命格尊贵,等闲轻易冲撞不得,妾不过一介女流,便想着……在爷面前,哪怕是妾这一身恼人的八字,也都得噤若寒蝉,何苦非得说了,徒惹您不快呢?直至……直至您受了伤,妾心里才慌了神……本想探病时据实相告,却又忧愁您的病体,终究不曾讲明……
(微微张开双目,将前额抬高一些,颊畔耳珰轻轻敲在脸上,明明无声,却偏如寺庙里那一口沉闷的老钟,每一下,都“撞”出悠长而压抑的颤动)
——爷!妾知道,这件事是妾和阿玛对不起您,不该仗着您平素好相与便不知天高地厚,不该以为您尊贵无恙便将和盘托出一事抛之脑后,千错万错,妾都认罪、认罚,只求您放过妾身边的人,也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