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这样一边卿卿我我一边走的幸福时光没有持续多久。
我被一件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
「怎么会……」
赫然显现在这里的,是不知为何仍然没有处理掉的长椅。
「为什么……没有修整过这里吗……」
没错,就是幼年的银子在山上心脏病发作时,躺着的椅子。
油漆的喷涂,椅子摆放的位置,倾斜角度…这些一点都没变…
呼吸变急促了。
恐惧忽然萦绕了我。
「哎!?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小孩的模样。
再看看四周,已不见银子的影子。
天空变成了昏暗的血红色,四周令人愉悦的自然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的呻吟声。
我似乎在做一场噩梦。
我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
奇怪…怎么又哭了…
天空开始扭曲,地面开始破碎…
呼呼…心脏跳得好快…好热…好头晕…
「八一…救我………」
「什…」
一阵幼嫩的声音响起,我惊恐地寻着声音看去。
长椅那边,小银子躺在那里,她正捂着心脏,痛苦的向我伸手。
「银…银子!」
我的心脏也同样作痛,此刻我眼前的地面已经支离破碎,几乎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
「八一…好难受…八一…救救我……我的心脏……」
银子再次向我呼救,似乎就快要停止呼吸。
「不…不要!」
我也同样失去了呼吸,猛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但还是艰难的向银子那边爬去。
「银子…别怕……银子………银子……等我………」
眼前开始作黑,呼吸受到了阻碍,心脏跳的极快。
我自己的状态似乎也差的要死。
不,哪怕是我自己死掉,也不能让银子……
我拼尽全力,向银子伸出手…………
「八一,八一!八一!你还好吗!?」
一阵焦急却悦耳的声音响起。
「呼…哈…………………」
我终于得以呼吸,睁开了眼。
周遭的环境恢复了正常。
长大了,留了长发的银子此时正一脸关心的搂着我,满头大汗的坐在长椅上。
而且似乎是我率先不受控制的向长椅那边扑过去,焦急的银子为了让我不要摔倒费了好大力气。
「我…刚刚……难道说………」
我有些惊恐。
「刚刚…刚刚那些…」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还在这里,我现在就在这里,你的银子就好端端的在这里…不要怕,八一……」
银子急得出了眼泪,不断抚摸着我的头。
这就是…我的心魔么…
我无法走出的…心魔呢…
只要看见银子无助,恐惧的样子,又或者某些事物勾起了我关于银子的心脏病的回忆,心魔就会到来…
而且像刚刚那样…差点连我自己都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我心有余悸。
虽然我的心魔在有时银子做出一些表现的时候会发作,但还是头一次这么激烈。
可见那次的可怕经历对我印象有多深刻。
呼……真是可怕……天衣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让我不要和银子做色。色的事,恐怕也是害怕我做得出格而引发自己的心魔,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但天衣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算了,无所谓了…
我懒得考虑太多事情,此时我只想清空一下刚刚那些恐怖的回忆。
银子眼见我没事了,也终于放宽了点心,松了口气。
「呼……你可吓死我了…笨蛋八一……」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如果我的心魔一直像这样成为一个威胁的话…
要对银子做那种事…恐怕很难做到吧…
毕竟连看到银子曾经受伤的地方都反映的如此剧烈,要我对无助的银子出手,用自己的身 体 来伤害她…甚至叫她痛苦的呻吟,叫她出血……
到时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没什么,我大概只是太累了。」
我逃避了这个问题,再次闭上了眼。
「那就稍微休息一会儿吧…说起来,上次我们好像就是在这里停下的呢…」
「是这样没错…从这条长椅之后…我们就没再走下去了…」
上面的风景我们一概不知,因为我们曾在这里停下,回头等着银子从地狱中挣扎着爬出来。
现在银子已经跟上了我们的脚步,是时候继续向前走了。
银子轻轻抚着我的脸,用温柔到不像她的声音说道。
「当时的我如果能看到这一天,看到我活到了现在,又和八一爬上了这座山,而且以后还可以永远永远的和八一在一起…我恐怕会幸福到废掉吧…」
「银子…你当时………」
我用难以察觉的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道。
【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我想搞清楚这点,但最终没问出口。
我不忍心让银子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唯有亲历者才心知肚明。
不管我们再怎么装作理解的样子,不管经历过的人再怎么准确的表述…
只有自己去真正的感受一次,才知道那种恐惧,那种无助,那种绝望。
如果可以,我更宁愿是我来代替银子去经历那些痛苦的事。
你说银子痊愈了,我是不信的。
就算我没能亲身经历过,我也能想象到,当时才年仅七八岁的银子面对着丧失呼吸,丧失心跳,丧失生命的绝望时的感受。
就算银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早已走出了童年的那片阴霾,我也不会相信。
光是看着银子经历了这些,我就已经产生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更何况是亲历者。
「银子………」
我仰着脸,摸着银子的脸。
细细的,轻轻的,慢慢的。
像抚摸一件珍贵的玉器。
我爱她,爱她到了骨子里。
我爱她,爱她到了无能为力。
好像我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将我对她的爱完全表达。
好像我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让她切实得到我想给她的幸福。
好想我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童年时她所受的伤。
所以我只能像这样,无能为力的摸着她的脸。
「我真想…把你狠狠的揉进我的怀里…」
好想和银子永远永远不分开…
好想就这样守护银子一辈子…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默默的守护着…最纯洁,最美丽的银子。
「我也一样…」
银子微笑着,也摸上了我的手。
好温暖…
「只可惜我现在早就不能把八一完全抱进我的怀里了…」
她将另一只细腻的手摸上了我的脸。
「要不然的话…我真想就永远的把你捧在怀里…永远永远不让你离开……」
「银子……」
我的眼眸湿润了,一时间哑然失声,只好用行动来表示我的心意。
我直起身,紧紧的抱住了银子纤细的身体。
银子一愣,随即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二人的心意,和炽热的心跳一般,透过紧紧相触的肌肤,传递给了彼此。
唯有我们炽热的呼吸,能证明这一切并非虚幻。
你看,上次躺在这里,痛苦挣扎着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女孩回来了哦。
还是带着完全完全健康的身体,以比我还要活跃的状态回来的呢。
我们告别了承载着一些痛苦回忆的长椅,再次拿起包,牵起手。
「前面的路,我们可就从来没有走过了呢…」
我说道。
「怎么?害怕了?要不我去带你坐缆车?」
银子过了刚刚的煽情劲,恢复了平常的吐槽语气。
「才不要咧~只有废物才会坐缆车吧。」
我也强硬的回应。
「切,一会可就没你嘴硬的份了。」
银子指着山峰,示意道。
我抬头望去,巍峨的山石直插云顶,我们似乎仍然离山顶有好一段距离。
就算这路并不陡峭,但要走这么远,还是有点心生畏惧。
「那就继续比赛吧,看看我们两个谁先叫累。」
我挑衅银子。
银子这个好胜的家伙,肯定会应战的啦~
「来啊,谁怕谁。就八一你这点小身板一会可别只能爬着上山!」
「走着瞧咯?」
我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是我们向着还从未见过的路的第一步。
出发咯。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是不是走得太快了点…」
在路上,我不禁吐槽道。
这一路已经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个我们的成员都没看见。
连一个发现我们没在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一个愿意等等我们的?唔……
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
不过无所谓,至少我的银子还在!
只要有银子,全世界我都可以不要!
「倒不如说…是我们走得慢过头了……」
银子一语道破。
确实,毕竟正常的登山者是不会在草地里来一个意义不明的相互推倒。
也不会在平平无奇的长椅边上演一出感人的感情剧…
她们应该也没有考虑到这点,所以哪怕现在开始停下等着我们都要等好一会。
倒不如山顶相见算了。
毕竟山里还是有不少飞虫的,停着容易被咬,很讨厌。
「说的也是,那就加快点速度吧,只要我们走得够快,就一定能追上!」
我快活的对此时正故作沉稳的银子说。
「走咯!!!!」
我牵着银子的手,开始小跑起来。
「等等等等!!!笨蛋八一!!不能跑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