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死我的胭脂吧 关注:100贴子:3,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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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湄:尤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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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04-06 07:07回复
    尤棽
    终于琵琶弹至尾声的霎那,焚尽古朴灯身的最后一泪。宫室中鲜有缄寂失色,昭仪却斥退醒灯仕女,任由庭深昏晦,须以月光的眼睛去看:她正倚卧在檀案苦椽边的雪氅中,任凭迟暮的秋山剥/去赩缇的裙衫,篦鬟倾坠,梦觉彼刻的更漏声中,散乱而媜美的鬓发遮去两注狐/狸/骨,她缓缓拂开露褐衫尾,裙丛垂淌而卧,如同十二夜物语的俳句中赤狐拨转裙氅的帧影。昭仪仍未肯赏赐屏山后那抹相看的身影半分眼风,只是轻慢地将珍履搭上凋栏,仰颈轻憩间诱冶却不容置否地施令:“今时侍奉皇/上躬伏许久,足间受疼,中常侍,为本宫落靴吧。”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04-0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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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该如何在史书工笔的万字长河里刻写下她的名字呢?于寂夜僭越而情昧的拂挲中,昭仪从抒吟中坐直起来:仿佛偈碑上瘦伫的献文一迹,那样赤裸的、雪瘦的肩山下,是一脉昭然若揭的痣心。她垂下,佯如惋长的眉偈却在此刻暮老的秋褐中塑作凌厉的笔刀,指尖挑起伏奉在足踝间,一位虔诚裙臣的下颌,她要看住这双犹比今宵月光更狡黠的眼睛,不免悱恻地探问:“你心疼本宫,却要本宫为你出谋划策,召殄,彼心好不诚哦~”她的指掌随尾音高仰的轻佻愈发施力,在好似乖觉的侍骨上叩刻出一道道斑驳的红痕,昭仪拨净深艳的鬓峨,任它们凌乱在烛风中,又从慢伏近他的眉眼之间,直至两丛睫山交吻不休,彼此的轻息缠绵出一水潸然的泪雾,才分明轻声地:“那便…杀了吧。”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04-10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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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朝更箴定的命业不过是秋水遗爱的亵露,是要换一句心疼才肯罢休,只有月光还亦如寻常地照拂在典美的宫甍上彰著的檐钟,此刻,终于沉落进犹比今宵更深晦的眼湖,而他的眉眼依旧,昭仪拂上故眉,好似将一页早已陈乏的宣纸上从前落笔却已经由年岁而束之高阁的心词抚过,温热的、摩挲成经年化不平的茧与往昔旧梦中拨蘋断苇的思忆。可她看进他的眼睛,除却情私痴缠,看不见任何她的身影,莫名地好不甘心:“可爱与恨,你都不诚恳,本宫如何与你投契又莫逆呢。”词尾尽收的平韵并非一句疑问,昭仪也只是短暂地轻叹过,甚至不需要一个回答,总也俯看众御的眉颅矜佻,从不讳衣裥解落,而是赤袒地纠缠在两息之间:“那你呢,召殄,我不关心月色。”仿佛真挚地衷诉情肠,她的眼睛认真,却未有心山倾颓,其实近要狎吻的唇,她也不关心。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4-04-12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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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古朴而交缬的裙檀将眉水遮覆,当她置身于他的空山,仿佛织烟拂满哀鸟的湖目,虚影交叠,枯等一个垂定国度凋败的吻。彼时十二盏宫灯循照歇山,影见簪花仕屏上的昭仪已不再居高临下,而是迫仰起驯美又皙弱的薄颈、被他执掌。遗身在那双昏缄而寂寥的眼睛,聆听着释命相绝般私相授受的誓情,自眉尾衔落一寸快要凋尽的艳并未尽怠,吹落竭色涸至在耳畔,与他的呼吸不休不止。案椽边的檀炉焦尾却终于渺弭了,与此时间仅仅是亘久的情私或契合使她凭心错别这个吻,她以瘦指缠覆住他的唇齿,于黑暗中摩挲着供捧起也曾回望痴爱的面孔,此刻,却只是狠狠咬在他的耳垂,已含见腥锈:“是么?之于你我,何时胆敢论爱恨,如此僭越的情径,你不敢。”分明心惧昏暗,更惧驳命注赌的障目,可或许今生唯一一次纵情,她甘奉双目,轻慢地舐净耳边攀咬的血迹:“你当敬听本宫的忠告:别吻我,你会输的。”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04-14 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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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她合上一章被夜雨淋湿的经文,静寂地聆见梧桐拂落轻絮的声音,而眠在书中的禅花已是去岁干涸的那片。昭仪的斛色太过哀美,与宫室庭页上孤寂而又静伫的鹤身悬雕有些相似,却也仅仅是相似:此刻,她垂低永也束之高阁的眉颅,看向他时,如同王宫中塑练风物般的迟暮忽然淡了,只能为已然相顾无言的心愫着色:“召殄…”其实她并未抒落恨词,或以字句写作霜刃,只是垂长的眉河容纳下他的身影,便无端地又唤了他的名姓。可之于他们,历经世情变迁、春秋更迭的太多年岁,将青涩媜瘦的女鬓也磋磨成一段肃穆无声的历史,此刻再释悟爱和恨究竟封箴了谁的命脉,大抵已然太晚了。于是她问,那样饱含深切的息声,悱恻至今,犹比黄昏雨的悲惘更长、更轻了:“你知罪吗?”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5-25 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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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其实她不曾读悟过历代经章里所写致的寂寥,那不过是朝更时往里如此平淡的轨迹,或心字香烧里含蓄的经判几笔,而在古往今来的漫长史河中,吏官工笔为碑偈的约束,才由命使刻显在她的眉字上,宛如一行行苦绿又凄美的河,她无须去读,她本是那行未完的诗。于是昭仪再次背离了身影,亦如从前他隔着屏风看住的那席绀蝶衫尾和一支矜悬的钗,仅仅以独高的背影来丈量他太过寡淡的口吻里,关于她的字句究竟是否仍然真心:不怪她这一生都清醒,只是孑居高宫,如何肯将爱先奉,这样刻薄的道理,他们向来都懂:“本宫与中常侍,成王败寇,不相为谋。”她的声音又轻下来,好缱绻地、宛如当年提着一页翩跹的水绿裙裥,越过芽兰草薤奔向他时,只为了拂去他袖上的一颗露珠,只是那时忽然风过,就将回忆吹得很是模糊,年少时的眼眉不再依旧,如今便不必再想起了:“那样寂静的宫中,你不也舍得要我孤老,所以你和我,本就互相辜负,也只能互相辜负。”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4-05-28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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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如何去诠释爱与恨本就同根?生与死不足以为此佐证,而黄昏的薄暮像飞鸟驻足在风未止的帘湖,越过窗椽的光影,将她忽然回看时,一霎动容的眼睛衬得太湿润,如是怎能不相误,只是古今未尝抒解的憾事许多,诗笔典文将泪眼干涸,书写过千万岁亘久的春秋也释悟不尽的那些不足称道的遗爱,她片刻就相知:“你还记得吗,那个宵灯未醒的夜里,我说过、你会输的。所以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不沉重。”昭仪簪住这副哀美的女冠孤自走过太多无法回头的径道,疏淡已是终其一生的必然,只这时,她的眼睛和他的之间,不再忖量出过往旧忆里的相拥与今时不堪伏诛的剖白,而是隔却史官载笔的又一座宫室。终于,她垂伏下低看的眉瘦,他们在这一刻又相拥,黄昏未从消弭的影痕将此刻书写,织就如此静谧又疏美的无声诗,可她轻轻笑了,如来时一样唤了他的名字:“召殄,别等我了。”其实昭仪的一生里得到又失去得太多,只这一刻,原来是那么遗憾地。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4-05-30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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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棽
                  仿佛舟舸流经山高水远的暮年之后,在今宵沉默的遗世里,他们就这样痴缠了很久,久到月色将苦鬓缘上的东珠斑驳出年岁易逝的痕迹;久到夜雨伴随古老而庄重的晚钟声迹肃长;久到她的心山已徐徐老去才又拥住了他全部的气息,才终于在经年交织的情衷里,将此时静寂又怅然的拥抱分别。倘若去看铜镜里爱致的彼时,她与他的眼睛仅仅停留在这一寸的距离,分明那么近,却又好似让她回望至今、相隔了二十六载的伊始那么远,大抵这时才懂,那年经读过一页泛黄生痣的诗书中所写的「年年与恨长」,早已落笔了彼此宿命里最本真却永也难解的含义。可昭仪最终没有吻上去,她不甘也不敢,就这样孑然一身住进他的眼湖里,让她决计在此后一生中回味:“你又骗我,永远实在太远了…”她笑着说。这像一句释慰不须追忆逝水的叹息,又像是从来清明的昭仪将憾然与伤怀析写的太过彻悟,以至于分明伤情已叙满她细蹙的苦眉,却还是在近要不忍垂泪时错别了,她想:这样也好,其实召殄,你并未可知,那时我也曾真心眷顾过你的。可遗憾才是宿生真正的脉河,可惜也是,于是她决绝地离开了,月光下那样哀长的背影里,她没有再回首,只是这时的他们谁也不知,这场经以爱恨为命题的谋授,在往后数十载临终而望的孤身与蹉跎里,其实她也没有赢。


                  IP属地:意大利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4-05-31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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