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即若离的呼喊，让丁浩冲到窗前。
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呼呼大睡，就是在东躲西藏，尤其是闯了大祸的关头 —— 比如梦中把外教老师“马里奥”的大秃瓢当成篮球，抬手一扣。比如惹得白主任脚踩风火轮，满校园逮捕他。
二月的风扑面而来，像一根根细针，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穿过操场。
廖青走向侧门，马尾随风扬起。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卡其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快步流星地走向她。
丁浩的身子拼命往外探，猫眼成了长长的望远镜 —— 男人步步紧逼，教练只是摇头。男人要拦下她，被教练一把挥开。她转身就跑，可是……那只手拍上了她的肩！顷刻间，她的肩膀被他死死扭住，动弹不得。
“嘭！”
窗户砸在门框上。接着，是一声怒吼：“YOU BASTARD！LEAVE HER ALONE！（浑蛋，放开她！）”
沉睡的校园被惊醒了。男人仰头寻找声音，可是教学楼蜿蜒的弧度让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慌乱中，廖青挣开了他，奔向体育馆。男人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
丁浩拔腿往外跑，教室的门却被撞开了。
“叫什么？我以为出事了！”
罗东话音未落，脖子上就一紧。那豹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向走廊。
“COME ON！”“你要去哪儿？”“门外有个人，跟教练……”“跟教练认识？” “NOPE！”“跟教练聊天？”“NOPE！”“跟教练吵起来了？不会吧。”“NO！HELLA WORSE！（不，严重多了！）”
罗东迷惑起来，丁浩说：“算了，跟你讲不清！”
他忘记的那两个字叫“纠缠”。
两人埋头奔命，刚下旋转楼梯，一个横眉怒目的人拦住了他们：“大清早的，上哪儿去？”
“教室……”
“体育馆！”
两人对了个眼色，电光火石间，迅速改口：
“抱歉，我是说体育馆。”
“没错，我们就要去英语教室！”
白主任三角眼一眯，飙出一道凶光：“哼，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就是刚从体育馆回来的！我看，别费劲了，”他大手一挥，指向丁浩，“你跟我去办公室吧！那儿有很多论文等着你写。让你反思反思，上课为什么不该睡觉！清大八早，为什么不该大声喧哗、扰乱秩序！”
待他们虎口逃生，冲进体育馆，除了随风飘动的篮网，哪里还有教练的影子？
几个小时后，晚训结束，廖青才叫住他们：“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教练。”罗东说，“我赶到的时候，你们都走了。”
廖青点点头，转向丁浩：“你呢？”
他不答话，她便说：“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我知道把他赶走的人是你。”
DAMN IT！诺大的校园里，除了他，还有人会在紧急关头飚英文？
“我看见，有个人……抓住了你。”
“然后？”
“然后我就吼他！”
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那有什么！”丁浩抓了抓头发，“教练，你不认识那个人吧？”
廖青欲言又止道：“大概是个醉汉吧。他把我当成他认识的人。我解释了半天，他还是迷迷糊糊，好在你救了场！”
“没事啊，教练，美国有很多这样的人。亚特兰大，不怎么多，纽约就很多啊！有人喝了酒，或者吃了LSD（致幻剂）那种东西，就很容易把你认错了。”
他顿了顿，又说：“他以后不会再把你认错了吧？”
“他已经走啦。”
“那就好！”丁浩灵光一闪，“教练，你把这个人告诉周校长吧！那些来我们学校打架的，卖东西的，发广告的，没有他弄不走的！”
罗东发现，教练的脸色变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过了一会儿，她才解释说：“东部初中都是跟你们一般大的学生。要是听说门口有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会害怕的。还有两天就是德阳半决赛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给校长添麻烦？”
“可是……”
“可是什么？”她柳眉一竖，锋利又不失俊俏，“不光是校长，你们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尤其是你，丁浩。我感谢你今天挺身而出，但我希望你忘记这个意外，把心思放在比赛上。狼群队去成都，需要你们全力以赴，明白？”
两个男孩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勾起小指，轻快地说：“今天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哦。我不希望其他球员议论这件事，影响比赛。答应我，好吗？”
罗东答应了，丁浩却犹犹豫豫：“你真的没事，对吧？”
“当然。”
华灯初上的街头，少年并肩而行。
换做平时，丁浩要么大谈比赛，要么痛骂功课。但今天，他特别安静。
罗东思索片刻问：“早上出了什么事？”
丁浩声东击西，答非所问，偏偏这只大猫一点不擅长说谎。
罗东一把捉住他的帽子：“我知道你答应保密，可你有必要瞒我吗？我知道教练没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实话。这件事比她说得严重。”
“你这么肯定，自己问她好了！”丁浩的眼神变得挫败，“我又不知道他是谁。”
“那就告诉我你知道的。”
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有轻盈的飞蛾围着它在跳舞。一点儿不像他们。
背上沉重的秘密，飞不起来的他们。
“好吧，确实很严重！”丁浩说，“那个人挺高，大概跟我差不多高，也很壮，大概有你那么壮吧。他两只手按住教练，教练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你，我还没见过谁有这么大力气。”
“他多大了？”
“二十几？三十几？我看不出来。反正不比教练小。”
丁浩纠结了一下，又坦白道：“而且，我觉得他没醉。我见过蛮多醉汉，有人兴奋了会对你大叫，但他们不会莫名其妙地生气的！我觉得他认识她。而且，他好像想……呃，伤害她。教练叫我忘掉这个事，怎么可能嘛！我已经看见了，我不能不管啊。”
“如果他们认识，事情就更复杂了。教练知道我们很多事，但我们根本不了解她。”
“那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你觉得麻烦，我自己问她去！”
罗东赶紧阻拦他：“教练叫我们别问，一定有她的原因。我跟你一样关心她，只是，她的生活里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她的朋友，也可能是……”
男朋友？前男友？！
丁浩的拳头握紧了。
他十四岁的梦境一片斑斓，梦里有好多女孩：聚会上插他牛仔裤后袋的易长安，成天让他去揍林小森的格蕾丝，还有Lucas哥哥的派对上，一群穿着比基尼跳水的金发高中生。
可是，他没想过教练会有男朋友！
廖青姐姐很漂亮。
不是长安，还有Candice那样浓烈的漂亮，也不是格蕾丝那样精巧的漂亮。可是，她微微上翘的长眼睛，笑起来很明显的门牙，如火似电的身手，比所有的漂亮加起来还要漂亮！
他不知道漂亮在什么时候结束，而喜欢从什么地方开始。但他很清楚，教练的男朋友一定是姚明那样的擎天柱，乔丹那样的风火轮，奥尼尔那样的大鲨鱼……下下辈子也不可能是校门口那个暴躁的、戴着棒球帽的歹人！
他挑了挑眉毛：“冬瓜，他是谁都不行！如果是男朋友，教练得立刻甩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一败涂地！一个Honourable Man（荣耀的人）不会跟女生动手。”
“谁告诉你的？”
“Lucas的哥哥！”
“……”
“Lucas的哥哥是大学橄榄球队的，而且他很喜欢篮球！喜欢篮球的不可能是坏人。”
冬末结了冰的街道，突然变暖了。
丁浩的脸滚烫起来：“我不会让他再来了，不会让他再威胁教练！你跟我一起吗？！”
罗东勾上他的脖子：“好！就让两个喜欢篮球的好人一起保护她。不过，别忘了你答应她的话。”
分别后，丁浩一路走，一路想：
棒球帽男人的事，是个秘密。不只是我和教练的秘密，也是我和冬瓜的秘密。
他会盯着他！不，还不够。他会像蝙蝠侠、蜘蛛侠一样，蛰伏在黑暗里保护她。因为他的存在，她会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耳机里的说唱音乐，变成超级英雄的战歌。直到……
“刷 —— ！”
廖青的电车飞驰而过。
她身后出现了一辆银色的凯美瑞。
那辆车很新，车身有一些抽象的图案，像星云。
它离她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平常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呼呼大睡，就是在东躲西藏，尤其是闯了大祸的关头 —— 比如梦中把外教老师“马里奥”的大秃瓢当成篮球，抬手一扣。比如惹得白主任脚踩风火轮，满校园逮捕他。
二月的风扑面而来，像一根根细针，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穿过操场。
廖青走向侧门，马尾随风扬起。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卡其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快步流星地走向她。
丁浩的身子拼命往外探，猫眼成了长长的望远镜 —— 男人步步紧逼，教练只是摇头。男人要拦下她，被教练一把挥开。她转身就跑，可是……那只手拍上了她的肩！顷刻间，她的肩膀被他死死扭住，动弹不得。
“嘭！”
窗户砸在门框上。接着，是一声怒吼：“YOU BASTARD！LEAVE HER ALONE！（浑蛋，放开她！）”
沉睡的校园被惊醒了。男人仰头寻找声音，可是教学楼蜿蜒的弧度让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慌乱中，廖青挣开了他，奔向体育馆。男人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
丁浩拔腿往外跑，教室的门却被撞开了。
“叫什么？我以为出事了！”
罗东话音未落，脖子上就一紧。那豹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向走廊。
“COME ON！”“你要去哪儿？”“门外有个人，跟教练……”“跟教练认识？” “NOPE！”“跟教练聊天？”“NOPE！”“跟教练吵起来了？不会吧。”“NO！HELLA WORSE！（不，严重多了！）”
罗东迷惑起来，丁浩说：“算了，跟你讲不清！”
他忘记的那两个字叫“纠缠”。
两人埋头奔命，刚下旋转楼梯，一个横眉怒目的人拦住了他们：“大清早的，上哪儿去？”
“教室……”
“体育馆！”
两人对了个眼色，电光火石间，迅速改口：
“抱歉，我是说体育馆。”
“没错，我们就要去英语教室！”
白主任三角眼一眯，飙出一道凶光：“哼，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就是刚从体育馆回来的！我看，别费劲了，”他大手一挥，指向丁浩，“你跟我去办公室吧！那儿有很多论文等着你写。让你反思反思，上课为什么不该睡觉！清大八早，为什么不该大声喧哗、扰乱秩序！”
待他们虎口逃生，冲进体育馆，除了随风飘动的篮网，哪里还有教练的影子？
几个小时后，晚训结束，廖青才叫住他们：“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教练。”罗东说，“我赶到的时候，你们都走了。”
廖青点点头，转向丁浩：“你呢？”
他不答话，她便说：“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我知道把他赶走的人是你。”
DAMN IT！诺大的校园里，除了他，还有人会在紧急关头飚英文？
“我看见，有个人……抓住了你。”
“然后？”
“然后我就吼他！”
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那有什么！”丁浩抓了抓头发，“教练，你不认识那个人吧？”
廖青欲言又止道：“大概是个醉汉吧。他把我当成他认识的人。我解释了半天，他还是迷迷糊糊，好在你救了场！”
“没事啊，教练，美国有很多这样的人。亚特兰大，不怎么多，纽约就很多啊！有人喝了酒，或者吃了LSD（致幻剂）那种东西，就很容易把你认错了。”
他顿了顿，又说：“他以后不会再把你认错了吧？”
“他已经走啦。”
“那就好！”丁浩灵光一闪，“教练，你把这个人告诉周校长吧！那些来我们学校打架的，卖东西的，发广告的，没有他弄不走的！”
罗东发现，教练的脸色变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过了一会儿，她才解释说：“东部初中都是跟你们一般大的学生。要是听说门口有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会害怕的。还有两天就是德阳半决赛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给校长添麻烦？”
“可是……”
“可是什么？”她柳眉一竖，锋利又不失俊俏，“不光是校长，你们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尤其是你，丁浩。我感谢你今天挺身而出，但我希望你忘记这个意外，把心思放在比赛上。狼群队去成都，需要你们全力以赴，明白？”
两个男孩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勾起小指，轻快地说：“今天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哦。我不希望其他球员议论这件事，影响比赛。答应我，好吗？”
罗东答应了，丁浩却犹犹豫豫：“你真的没事，对吧？”
“当然。”
华灯初上的街头，少年并肩而行。
换做平时，丁浩要么大谈比赛，要么痛骂功课。但今天，他特别安静。
罗东思索片刻问：“早上出了什么事？”
丁浩声东击西，答非所问，偏偏这只大猫一点不擅长说谎。
罗东一把捉住他的帽子：“我知道你答应保密，可你有必要瞒我吗？我知道教练没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实话。这件事比她说得严重。”
“你这么肯定，自己问她好了！”丁浩的眼神变得挫败，“我又不知道他是谁。”
“那就告诉我你知道的。”
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有轻盈的飞蛾围着它在跳舞。一点儿不像他们。
背上沉重的秘密，飞不起来的他们。
“好吧，确实很严重！”丁浩说，“那个人挺高，大概跟我差不多高，也很壮，大概有你那么壮吧。他两只手按住教练，教练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你，我还没见过谁有这么大力气。”
“他多大了？”
“二十几？三十几？我看不出来。反正不比教练小。”
丁浩纠结了一下，又坦白道：“而且，我觉得他没醉。我见过蛮多醉汉，有人兴奋了会对你大叫，但他们不会莫名其妙地生气的！我觉得他认识她。而且，他好像想……呃，伤害她。教练叫我忘掉这个事，怎么可能嘛！我已经看见了，我不能不管啊。”
“如果他们认识，事情就更复杂了。教练知道我们很多事，但我们根本不了解她。”
“那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你觉得麻烦，我自己问她去！”
罗东赶紧阻拦他：“教练叫我们别问，一定有她的原因。我跟你一样关心她，只是，她的生活里有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她的朋友，也可能是……”
男朋友？前男友？！
丁浩的拳头握紧了。
他十四岁的梦境一片斑斓，梦里有好多女孩：聚会上插他牛仔裤后袋的易长安，成天让他去揍林小森的格蕾丝，还有Lucas哥哥的派对上，一群穿着比基尼跳水的金发高中生。
可是，他没想过教练会有男朋友！
廖青姐姐很漂亮。
不是长安，还有Candice那样浓烈的漂亮，也不是格蕾丝那样精巧的漂亮。可是，她微微上翘的长眼睛，笑起来很明显的门牙，如火似电的身手，比所有的漂亮加起来还要漂亮！
他不知道漂亮在什么时候结束，而喜欢从什么地方开始。但他很清楚，教练的男朋友一定是姚明那样的擎天柱，乔丹那样的风火轮，奥尼尔那样的大鲨鱼……下下辈子也不可能是校门口那个暴躁的、戴着棒球帽的歹人！
他挑了挑眉毛：“冬瓜，他是谁都不行！如果是男朋友，教练得立刻甩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一败涂地！一个Honourable Man（荣耀的人）不会跟女生动手。”
“谁告诉你的？”
“Lucas的哥哥！”
“……”
“Lucas的哥哥是大学橄榄球队的，而且他很喜欢篮球！喜欢篮球的不可能是坏人。”
冬末结了冰的街道，突然变暖了。
丁浩的脸滚烫起来：“我不会让他再来了，不会让他再威胁教练！你跟我一起吗？！”
罗东勾上他的脖子：“好！就让两个喜欢篮球的好人一起保护她。不过，别忘了你答应她的话。”
分别后，丁浩一路走，一路想：
棒球帽男人的事，是个秘密。不只是我和教练的秘密，也是我和冬瓜的秘密。
他会盯着他！不，还不够。他会像蝙蝠侠、蜘蛛侠一样，蛰伏在黑暗里保护她。因为他的存在，她会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耳机里的说唱音乐，变成超级英雄的战歌。直到……
“刷 —— ！”
廖青的电车飞驰而过。
她身后出现了一辆银色的凯美瑞。
那辆车很新，车身有一些抽象的图案，像星云。
它离她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