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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0,晴.圣玛丽(OR 再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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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后去了北京,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天空!听说那里到了十月雾特别大,一片黄尘。”付程说着,随意地坐在石阶上。
秋叶和远处的云霞,都像着了火。
严涛纠正他:“为什么你每次都说 —— ‘我们’?你应该说,你。”
“不,就是 ‘我们’。”付程浅浅地笑,“我们一起去北京念最好的大学,打职篮。”
“职篮?!”严涛一脸不可思议,接着又颓丧下来,“我和你不一样。”
“每个人都不一样。”
严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我会成为一个职业球员,和那些厉害的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厉害的人。”
镜片后,严涛的眼睛光芒熠熠。
“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光是看着你,我就觉得我也有动力了。我不知道努力能不能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过,它肯定会带你去某一个地方。”付程认真地说,“虽然你不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球员,但你可以像激励我一样,激励很多球员,然后,他们都会记住你。”
……激励?
……记住??
严涛的心跳成了小鼓。
此刻,他握着双拳,全副心神都在疯狂插击的杨澈身上!
付程一个胯运,驰行了数米。
杨澈向着他,大胆探出了左手!
盗球?!
付程一扭身,篮球成了他手中橘色的火,在千人的眼眸中即闪而过。
“小心!”
“队长,侧面!”
随着树德人的吼声,球飞了出去,而主持人喊道:“狼群队的0号和10号,为我们带来了激动人心的配合!0号佯装盗球,实则是调虎离山。而10号以一个霹雳般的封盖,结束了树德的进攻!”
树德中学的优势,已然岌岌可危。
“教练,把杨澈送上场的时候,您有顾虑吗?”狼群队的长椅上,严涛问道。
“我相信他。”廖青一边观战,一边说,“第四节是他上场的最佳时机。树德不像开始的时候占尽优势,他们队里有了分歧。吉布教练要改变战术,杨澈正是打破僵局最好的人选。”
“队长很保护他,每个人都很想保护他。”严涛话锋一转,“不过今天之前,我没想到他有那么顽强的一面。我们总是把他当小孩子!”
“杨澈想法很多,问篮球要的也很多。既然我回来了,让他接受挑战就是我的责任。况且我知道,场上每一个人都会尽他们所能去照护他。”
廖青的目光,不觉飘向了罗东。
“防好!给我盯住!”罗东正在向狼群队发号施令。
花千里把球运到底角,一个飞传,让它游到三分线上的付程手中。
杨澈从底线切来,去捞付程的球。
付程哪容他故伎重演?他骗得杨澈急跳而起,一个斜拍,俯冲篮下。
球来到了郝连圣手里,他血红的双眸里只有越来越小的分差,古怪精灵的0号,和那个千方百计挑衅他队长的10号!
“哐 —— 当 ——”
大力灌篮的郝连圣,只听见一声痛呼,罗东竟然摔倒在他身下!
比赛暂停了,许多人踏上了球场。
“我不是有意的!我……”郝连圣本能地大喊,声音却淹没在人潮中。
几个狼群队的成员冲向他,责问他,被严涛拦下:“快去看队长!别的等会儿再说……”
罗东艰难地喘着气。被郝连圣撞上右胯坠地之后,他几乎无法呼吸。好像有一把电锯,从他的腰间锯上来。他想回应那些关切的眼神,他更想挤出一个笑,告诉他们摔下来是因为旧伤,不要责怪树德的中锋,可他竟然连撑着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教练……”他弓着背抽搐起来。
“罗东,不能打了!”廖青一直陪着他,直到医疗队把他抬下场。
郝连圣站在付程身后,看着罗东被抬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丁浩向他走来。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默默低下了头。
沉默几秒后,郝连圣发现丁浩不像他想象中那么愤怒:“嘿,我是来告诉你,罗东比赛以前就受伤了。所以……请你们拿出全部,继续跟我打!”
付程还想说什么,丁浩却转身跑回了队伍。
下了场的罗东敷着冰袋,把毛巾披在头顶上,罗劲松和周校长坐到了他的身边。
“丁浩,”廖青道,“你和凌川一定可以守住内线。”
“我会的,教练。”
廖青瞥了一眼罗东,轻声道:“他很担心你。”
丁浩的眼神烧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他向罗东奔去:“冬瓜,你别太自信了!”他激动得声音嘶哑,“是ALPHA(狼王)就要一个人保护一个队吗?!真正的狼群才不要ALPHA的保护!它们会合起来保护ALPHA!”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教练!”
廖青回眸一看,救火龙已经脱下外套,露出一个鲜艳的二十四号:“我可以替队长打中锋。”
此话一出,箫航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我也没有很想打。我只是觉得坐着太无聊了!”
“谢谢你的勉为其难。”廖青笑了,“不过,恐怕你得再无聊一阵 —— 严涛,准备上!一旦有机会就往里突,为内线分担压力。”
“教练,第一节我发挥得不好,萧航他……”
“严涛,”廖青坚定道,“我相信你一定希望在最后时刻,给狼群们一个交代。”
少年们的手叠在了一起。
他们一边呐喊,一边不约而同地望向罗东。
罗东眼含热泪,罗劲松抬起两根手指,向他们致意。
“那是啥子?”杨澈迷惑地问。
“是红鹰队战时的手势。”严涛应道,心想:来自红鹰队队长的祝福,穿越二十年抵达了我们。
严涛跑动了起来,李西章急追上去。
杨澈迅速地补上来,挡住他的去路。
“该死!”李西章左突右进,好不容易绕开杨澈,篮球却无影无踪了!
杨澈滑过罚球区,一个高抛,把球又送回严涛手里。
随着严涛一记三分,主持人叫道:“五十二比六十一,漂亮!”
队友们一拥而上:
“手感回来了,副队长。”这是凌川冷静的赞扬。
“DAMN IT!”这是丁浩火爆的感叹。他一边叫,一边威胁杨澈:“180,你怎么给副队长传得那么好!为什么传给我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都一败涂地?!”
“切,那是他比你会接!”杨澈不甘示弱。
严涛以为,从三分入网的一刻起,都是上坡路。
但他没想到,他的返场让付程获得了新的力量。
近了,近了……
严涛极力摆正身体,双手护在胸前。
付程眼看就要撞上来,他躲闪不及,差点栽倒。
付程却在最后一刻转身,演绎了极其精湛的过人。
“怎么了?”严涛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一只手挂上了他的肩膀。杨澈又回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付程是很厉害!可我看了半天,有点明白他的规律了。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趁着树德罚球的机会,杨澈对严涛道:“副队长,我喜欢看打球很怪的人,因为再厉害的人都有他的规律。教练说过,如果你不知道对手下一步要干嘛,就看他的重心!付程准备射篮的时候,会往后仰。如果他打算抛球,就会先压低重心,然后借力向上。”
严涛听得双眼发光。
“好啦,我们就根据这个,判断他的行动!”
七分零六秒,付程一个弓身,倾向地面。
杨澈暗暗道:看样子是高抛!不过猜到了又怎样?凭我的弹跳力,跟他同时行动肯定完蛋!
付程起身了,杨澈却一动不动。
他心中略喜,把球抖向云处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杳然升空。杨澈跃过云处安摘下球,然后手腕一压,顺势送了出去。
薛枭接下球,传给丁浩。
丁浩跑过半场,准备灌篮,耳边却是一声咆哮。
郝连圣冲锋而来,而他毫不犹豫,反手回传。
无人防守的罚球线前方,严涛轻盈地跃起。
两分,这群狼又砍下两分!
吉布诚终于按耐不住,站上了底线。
杨澈准备冲锋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哨响 —— 树德叫了短暂停。
吉布教练开始重新布置战术时,付程竟有些恍惚。
上一次害怕失败,是什么时候?
直到现在闭上眼睛,我还能嗅到东小门口的石阶上,青苔的味道。
你也会害怕吗?
他总是这样问我,每次都装作不经意。
……太多了!
去大孩子的地盘挑场,他们说输的人必须把球衣挂在桅杆上的时候。建立狼群队后,找了十几个教练,每一个人摇着头把门关上的时候。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在窗户边抬头,抱着篮球倔强地盯着我。他的下半张脸上全是血,止也止不住。后来我才知道,那种病的名字叫紫癜。
那一刻,我也懂了 —— 我非赢不可。
我害怕了,也亢奋了!
这种奇异感觉,是那些年月里,只有他和篮球能给我的东西。
付程看过来的一瞬间,严涛如有灵犀地回头。
十五岁的严涛,跌进了十二岁的梦里。
他们总是逃课,坐在录相馆里看比赛。没有教练,严涛就彻夜攻读篮球书,恨不得把自己变出一百万个分身。
“狼群队是你自己建的,凭什么要他当队长?!”
严涛还记得,陈辉怒气冲冲地追问。
“因为……他是我们中间打球最好的。”
严涛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却充满了期盼。期盼付程挑起狼群队的未来,期盼他登上主帅的位置,可付程依旧是那个冷漠寡言的队长。
一句鼓励,一个微笑,一次挽留。你现在的队友一定习以为常吧?他们不知道,看着你这么在乎一支球队曾经是我的愿望,比我的天空还要大。
这时,一个声音唤醒了他:“你不能再崇拜他了!”薛枭走向他,“因为他,你才喜欢上篮球。我也是!篮球是我哥教我的。就算现在我比他厉害,我还是崇拜他。”
严涛很想否认,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球场上,你永远不可能赢过一个你崇拜的人,副队长。”
比赛只剩下四分钟,丁浩猛然醒悟,树德的障眼法早就不存在了。
现在的付程才是他的真面目 —— 独一无二的核心,势不可挡的得分机器!
一桢桢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飞转:冬瓜倒在场上翻滚;严涛捂着脸,鲜血飞流而下;上半场失意的凌川,在教练的激励下倾其所有……
现在,是狼群保护他们的王的时候!
丁浩强力逼向付程,与他擦身而过。
拦住了!真的拦住了!
疼痛却从侧面蔓延开。
丁浩睁开眼,只见一束束银亮的光线在头顶交错。
他拼命地挺身,腰背却完全使不上力。
他痛到缺氧,于是想起了在白云巷的晚上,想起在杜威的拳脚下失去意识,想起……
混沌之中,一声呼唤刺透进来:“罗杰!站起来!”
几十米外的看台上,一个少年长身玉立。
林小森披着紫金色校服,头发用熟悉的发带绑着,肆意飞扬。
“起来,把他们打趴下!”他拢起双手吼道,“我们说好了拿冠军,现在只有你能兑现它!”
“没错!”小森身后冒出一个小巧的脑袋,陆北辰喊道:“丁浩,你不要说话不算话,更不要丢我们一中的人!去年这时候我们输给了你,如果你成了树德的手下败将,我和小森跟你没完!!”
两天前的下午,狂妄又琢磨不透的林小森,带着陆北辰从天而降。
杜威亮出一根扎满钢钉的棍子时,丁浩的心跳停止了。就在那时,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小森摘下头盔的一刻……他这辈子都不会承认的,真的很像神仙降临!
丁浩挣扎着抬头,和小森四目相对。
我的对手,我的朋友,为什么这样帮我?!
小森迎着他笑了。
嗨,罗杰。
猜猜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朋友呢!
从经理那儿听到一个外国名字,一个陌生的你?
……不。
他的目光定格不远处,廖青焦急的身影。
丁浩,这是我们的秘密吗?
我知道你的梦想,尽管我丢了我的。
林小森一声怒喊后,数以百计的球迷,一个个跳起来:
“狼群队加油!”
“迈克,拿下他们……”
沸腾声中,一个纤瘦的马尾辫少女也站起身:“薛枭,我一直在这儿!”
马钰不顾众人看来的目光,一把拽住李春阳和欧若离:“起来,给母校加油!”
三个人正拉扯着,一个红头发的少妇站了起来:“加油,我的孩子!”
她激情四溢,哪里像平时沉静的小音?
“干得漂亮,小伙子!”薛星河搭上她的肩,对着赛场大喊。
苏序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只好跟着叫了弟弟的名字。
她的脑海中,却飘过今天早上的对话。
**杨澈!在球场上那么抢眼,为什么放下篮球就是个七窍通了六窍的浑蛋?!
呼声四起,人影憧憧,丁浩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孩子们,东初以你们为豪!”戴着银边眼镜的周德祥走向底线,豪情万丈大喊道:“母校在你们身后!”
丁浩闻言,瞬间跳了起来,投入奔跑。
安吉利亚从啦啦队中抬头,不可思议地眯起了鼠眼。
林、宇、超!
你不是说最讨厌我们,最想打败的就是我们吗?
你怎么生出天大的胆子,把整个赛场都掀翻了?
付程直冲篮下,球竟从篮板后方升了起来。
它毫无悬念地坠向篮筐,可是……一只手煽了过来!
“副队长,你不能再崇拜他了!”
“你永远不可能赢过一个你崇拜的人,你明白吗?”
薛枭的话语在严涛耳边回荡。
严涛一个跃身,被摘下的球在他的五指间,幻化成流星。
还记得吗?我曾经也这样摘过你的球。你为它骄傲过,惊叹过。
严涛盯着付程,坚定地说:“这句话我要还给你。也再不会有人,比我对你的射篮更熟悉了。”
城北体育馆在春日的喧嚣中摇摆。
随着丁浩一记暴扣,比分迎来了新高 —— 七十八比七十九!
云处安忽然没了追赶的动力。
失败不可怕,那对他来说太寻常了,早就刻在他的年轮里成为他的人生。可他受不了漂浮在云端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还有力气吗?”
云处安低下头,面前是付程平静的脸。
“有!”他一边喘气,一边嘶声作答。
“好,那么答应我 —— 战斗到最后一刻。”
花千里嚣张的眸子黯淡下去:“那个零号,我……好像防不住他。”
“还记得人生中最畅快的一场比赛么?”付程说,“我唯一的要求是,把最后十二秒当作那一场比赛去打。”
“可是……”云处安望向刺目的比分牌。
“我学到最多的从不是胜利,而是那些打得艰难的比赛。“付程道,“吉布教练很在乎,我们能不能捧着奖杯走出去。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一场比赛让我们看见我们欠缺了什么。当心中没有杂念的时候,才是你在赛场上最有创造力的时刻。”
云处安一声长吼,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前场。
我的六年!
这段人生有太多的形容词。
挫折,拼搏,愤怒,重生……
但这本字典里,唯独缺的就是快乐。
来吧,属于我的十二秒。
我要把它当成我最尽兴的时刻。
“十二秒,差一分!如果那个吉爷爷很聪明,叫他们不动了咋办?”
最后一次暂停时,杨澈认真盘算起来。
严涛道:“不会的!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反攻,只因为他们是树德。”
“我可以投最后一个!”丁浩叫道,狼群队热血沸腾。
唯有杨澈不同意:“不好!你是我们的核心,付程肯定能猜到,我们最后会把球给你!”
“那你有什么高招?”廖青问。
“嘿嘿,我可以搞定他!”杨澈说着,偷偷瞟向他的学长们。
“那就坏了,”杨继东急道,“就你那个命中率,到时候一紧张,煮熟的鸭子保准飞!”
廖青沉默了,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她。
“有个办法!”她思索片刻,示意狼群队的男孩围上来,“都看过职业赛吧?不论是NBA,还是你们熟悉的八一队都用过这一招。所有人一字排开,哨声一响,就往四个不同的方向跑!这样一来,对手既没办法人盯人,也猜不到由谁来出手。”
“可是我们没有练过这样的跑位,万一失误了,会不会丢掉这一球?”
严涛话音一落,少年们都面露难色。
这时,罗东突然呼唤他的队伍,罗劲松向他们走来:“你们教练的提议虽然冒险,对付树德倒是个好办法。不用担心,只要形似就好。毕竟这样的进攻,对他们来说也是头一回。”
罗劲松说罢,便为球员们逐一规划路径。最后他蹲下身,对杨澈道:“如果一切顺利,就按原计划来。万一出现意外,就要靠你即兴发挥了。”
杨澈两颊微红,兴奋地点头。
旋即,廖青向队伍一声怒喊:“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严涛第一个吼回去。
罗劲松被他们感染了。
一瞬间,他又是那个青春蓬勃的红鹰队队长:“听到哨子,必须同时启动!”
男孩们血脉贲张:“遵命!”
很快,狼群队的四个人,除去控球的杨澈,在罚球线上一字排开。
“天啊,”一个球迷叫道,“我只在世锦赛见过这样的阵容!”
看台顶端的包厢里,一群国手们见到这隆重的阵仗,也愣住了。
料峭的风吹过中场,掠过少年们的衣衫。
“好冷!”丁浩踮起脚跳了一下:“我们好像PSYCHO(脑残)!我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在笑我们?”
“闭嘴……”要不是碍于六千多人的注视,凌川绝对会给他一脚。
“好安静啊!”薛枭深吸一口气,有点故作镇静的意思。
“不许说话,做好准备!”严涛拿出了九年级大人的觉悟。
每个人都很忐忑。
他们就没有这样亲密过!
就算每一次开场,全队站在一起唱国歌,他们也只是搭着肩,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是现在,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炙热的体温。
终于……哨声响了!
“BET ON ME!”丁浩忘情地叫道,与凌川兵分两路。
与此同时,严涛飞奔向边线,而薛枭返身去底线。
付程等人,望着分道扬镳的群狼,眼前一片黑乱。
“盯死十号!”吉布诚纵身而起,大声疾呼。
“凌川……”
丁浩呼声未落,蒋凌川就一个变向,挡在付程胸前。
成功脱身的丁浩,马上向杨澈伸手:“球!!”
九,八,七……
倒数第四秒,场下的人比狼群队还着急:
“快传啊,180!”
“没时间了!”
丁浩肩膀一低,身子向右跨去。
付程随之平移。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眼前浮现出某个氤氲的傍晚。
严涛贴着墙壁,藏进阴影里。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躲藏的本领多么拙劣吧。
付程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我需要更大的平台,东部初中给不了我。”
教练干笑两声,带着一丝奉承:“看来绵竹这个小池子,容不下你这尊蛟龙啊!”
“教练过奖了。”付程倨傲地说,看着地上那道影子颤抖起来。
突然间,那教练道:“你要去树德,可这狼群队刚进了决赛……”
他拿出了生平最冷酷的腔调:“您知道,严涛、陈辉,还有杨宾他们不可能打职业的。这样的球手在校队里打业余已经是极限了。和他们做队友,我会止步不前。”
教练笑不出来了。
两个礼拜后,付程听说他辞职回去炒股了。
在树德的两年,他偶尔会看篮球日报。每次看见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就扔下报纸。
很多个午夜梦回,他听见自己的吼叫,醒来后还会下意识地流泪:“我不去……不需要树德做我的大树,我也会赢!”
梦里面,父亲还是老样子。
不碰他一个指头,只会抬起眼梢,给他憎恶的一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拿不起放不下,能有多大出息?”
“你不相信我能赢?”
“信你?”付兴能冷笑道,“篮球是你一个人的运动吗?你们队里那些孩子有几个能扶上墙的?”
“严涛是很优秀的射手。”
付兴能道:“他的优秀,是在学校里拿个铜牌,父母拍几张照片去亲戚朋友中间炫耀的优秀。而你的优秀,是端得起篮球的饭碗,出人头地的优秀。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你们是不同的物种。”
“我答应狼群队一起去联赛,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不欠任何人一个交代。”付兴能说,“篮球从不是一项兄弟情深的运动,它的本质是筛选。有人说,努力拿冠军,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这种话不是骗小孩子,就是居心叵测!进树德不容易,你要珍惜你的资源,更要坦然接受,一起长大的大部分人最后都是你的垫脚石。”
“下一场比赛,如果我能赢下两倍的分数,您就让我留在东初,打完今年的联赛,行吗。”
你看,在梦里我都改不掉那个结局。
最后一场比赛,我发疯地抢你的球,责怪你的三分。
我赢了比赛。输了,和你的未来。
此刻,付程身体向右倾,转瞬间拦住了丁浩。
云处安补了上来,而丁浩脚步一收。
嘿,谁说你们要追的人是我?
要是这么容易预料,就不叫人生了啊!
至少,不是我罗杰要创造的人生。
丁浩反手一拨,一个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稳稳托住了球。
哨声响了!
薛枭凝视着入网的球,指尖仍然峭立。
他还没回过神,全身上下已经被浇了个透!
那些粉彩,飘带,气泡,一层一层,像金色的雪。
“八十比七十九!好险!”
“我们哪一次不是这么险?”
“枭哥,你怎么知道他最后会传给你?!”
“靠,你们不许哭!都不许哭!要做……最拽的冠军……”
咆哮出这句话的杨继东,眼泪早就流成飞瀑。
那几分钟,漫长如一个世纪的梦。
他们走下颁奖台,脚步仍然飘忽,直到一个苍白的少年迎向他们。
“真是一场精彩的比赛。”付程的脸上一点看不出失败的沮丧。他走到严涛面前,淡然地说:“恭喜你,打赢了我。”
严涛盯着他,足足几秒,才说:“刚才的比赛,是很精彩。应该说,是我打过的最棒的一场比赛了。以后,赛场上再见……”
很快,树德的球员们跟了上来。
他们像两支素不相识的冠亚军队伍一样,庄重地鞠躬致谢。
直到临分别的时候, 付程对他说:“你做好准备,下一次,我会赢。”
目送狼群队走远了,付程发现吉布教练站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告诉他?”
“说什么?”
“比赛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没必要了。”付程眺望渐渐空旷的球场,“比起做朋友,对手的身份更适合现在的我们吧。”
吉布诚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五岁的天空离我已经很遥远了。那时的我们,也是这样复杂又荒谬的物种吗?等他们真正长大的那一天,会一笑泯恩仇,还是觉得蹉跎了时间呢?
教练默默感慨,付程又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只是我觉得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恨是比遗憾更有力量的东西。”
吉布诚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对不起,教练!”少年仰起头,“明年春天,我会把全国大赛的奖杯,送到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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