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岛元别伸手解他领口的盘扣,刚拈上,被他抬手按住。
“太宫,这里无外人了。”
言毕,自顾自解开一排,翻下领口,再拨开重叠的里衣领,露出脖颈上的那道伤。
“元别,这是哪里。”
“属下亦不知。”
元别用毛巾沾了清水,小心翼翼替他清理伤口,边道:
“属下当初过了奈何桥,舍不下执念,回过神已在此处了。观此地景色清幽鸟语花香,应非无间地狱,只是这孤身一人也是折磨……”
时不时转着毛巾的角度,不让染了血污的部分碰到伤处。
“吾之心思真是矛盾,又想见到太宫,又不忍太宫有何闪失。只是看来是元别思念太切,最终还是把太宫盼来了……”
衡岛元别一声苦笑,将用毕的毛巾挂在水桶边缘。
微风拂过颈间些许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觉入心。
棘岛玄觉忽然发现,在听不得人心的境况下,要信,何其简单。
“太宫,会痛吗?”
“吾记不得了。”
层层纱布裹在敷了创药的伤口外,草药清香掩淡了空气中的血涩。
不会痛的伤口,并不代表不会流血,不会恶化,不存在。
他精通医术,却治不了自己的伤,只能选择忘记痛。
“太宫,我扶你进去歇息吧。”
“……好。”
左手被人握在掌心,另有一手托住手肘,将他带进屋内。衡岛元别替他除下血迹斑驳的朝服,换一身干净绵软的里衣,他坐在床沿,再由着木梳从发间轻轻穿过。
他能感受到,衡岛元别站在他面前,双手环到背后替他小心梳理的认真表情;能感受到平稳的吐息落在他的脸上肩上;能感受到膝盖被对方的膝盖时不时蹭过。这些曾经都不是他感受的重点,曾经他的脑海中充斥的,只有万物声响。
棘岛玄觉伸出手去,触碰到的是衡岛元别衣领上的金属镶饰。
木梳滞了一下,而后撤离,衡岛元别托起他的手,贴到自己面颊上。
“是元别,太宫安心。”
这张脸,棘岛玄觉其实并不熟悉。
只是这个动作让他安心。
衡岛元别说:“太宫好好休息,属下就在屋外。”
木扉被轻轻碰上。
棘岛玄觉睁着双眼,宁静无声的周遭落入他的眼中,落不进心底。
这才是一个目盲之人该面对的世界,而他,曾被迫接受着世间所有变化,如今解脱,他竟会觉得隐隐失落。
真是……他淡淡笑,一抹自嘲。
他以前喜欢蒙住他那个小妹的眼,让她用平凡的听觉来辨析方圆内的平凡,想来彼时感慨,应就如同此时的自己这般,迷茫、无奈吧。
心中茫白,除了自己的心音。
蓦地,窗外琴声悠然,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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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