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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明辉记----作者: 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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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始章上 阳光之子 
  

  路漫漫,马蹄急。

  宋龙扬鞭马更急,飞马狂驰,风啸耳旁,吹不去他的愤怒。

  他是宋龙扬,他是龙扬山庄的主人,他是名动天下群豪慑服的枭雄。

  属下儿郎个个英勇善战,可以横扫任何门派,坐拥的产业富可敌国,宋龙扬本人更是生平未有一败。

  天下武林提及龙扬山庄,莫不胆战心惊。名门正派视之为邪魔,却无力对抗,甚至连提也不敢提。谁知你身边有无宋家的奸细,要是让宋龙扬知道了你了不轨的心思,怕你求死也不成。

  威大势大如宋龙扬,天下谁敢逆他。

  而今天,他的怒意直可毁天灭地,他,宋龙扬竟然被人送了一顶绿帽子。

  七个月前,他知道他的小妾柔姬怀孕了,而他明明已有至少半年不曾与她同房,在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柔姬已逃走了。留给他的自是无尽的愤怒。他自认还算是一个好男人了,有家业,有成就,对女人也不错,虽然有妻妾七人,但别的男人便是成就无法与他相比,身旁也是妻妾成群,相比之下,他自己还算是较正经的一个了。何况他对外人虽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却尚温厚,自认并不曾对不起自己的这个妾。虽然他是有点冷落她,可他是一个有庞大事业的男人,公务繁忙,又要应付其他妻妾,教导自己的几个孩子,有时疏忽了她,她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宋龙扬向来呼风唤雨,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他要报仇。

  他查不出奸夫是谁,但他已经知道柔姬藏身之处,可他并不急于动手,他要让她生下孩子,然后在她面前折磨她的亲骨肉,他要让她自以为安全后再让她永远坠入地狱,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逼问奸夫是谁。

  他是宋龙扬,对于对不起他的人,他一向心狠手辣,绝不手软。

  今天他接获柔姬正要产子的讯息,就立刻赶去一泄心头之恨。

  柔姬在阵痛中哀叫。孩子,母亲一生命苦,如今所求,唯你平安,你一定要平安出世。

  对于柔姬来说,生命是一场灰色的无奈的幻梦。自她有记忆以来就是在戏班子里受人踢打踹骂。听别人说,她也是大家的女儿被拐卖进了班子里。对于家,她有过无数幻想,可她也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父母是谁。她长大了,她学会了各种技艺独独没有读过书。她不会作诗,却有着诗一般的情怀。幻想着她未来的一切。她是班子里最美的姑娘,她也曾在心中倾慕过男子。可是当恶霸看上她的美色时,她却全无反抗之力。幸亏路过的宋龙扬顺手救了她,并看她美丽就将她买下做妾。她完全没有说不的机会,更不敢说不,能有宋龙扬这样的丈夫象她这般的女子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班子里上上下下敲锣打鼓,人人兴奋莫名,而她亦不曾有一丝意见地点了头。

  宋龙扬是个了不起的人,却不是她心中所期望的好丈夫。他可敬,但不可亲,他一句话,没有人敢有丝毫违背,他看她一眼,她就会全身发抖。这是个有大做为的人。可她却怕他,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永远都小心谨慎地侍奉着他。生活成了一种刑罚,而不曾有半点乐趣,可她连半分也不敢表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宋龙扬对她不坏,但也仅仅是不坏,在他心中,这一个一时兴起所娶的女人实在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侍妾。他本来就有无数公务要忙碌,女人只是他生命中的点缀,何况只是一个侍妾。他很少有时间花在女人身上,而这仅有的时间还要分给其他妻儿,对于这个不得宠的女人就很少过问了。

  她本来就只有一个不算好且极少见面的丈夫,在大家庭里勾心斗角更令她惶恐害怕。其他的夫人们或是正妻或正得宠,或来头不小,或生儿育女,谁会把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女人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半个下人,女人们斗气,最受欺负的总是她。时日一长,连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而她全无半点依靠,宋龙扬也不过问家务事,身边又没有半个亲人,连苦水也无处吐,成了宋家的人就象被关进了笼子里,时时要防着明刀暗箭,规行矩阵步,话也不能多说一句,远不如当日在班子里唱唱跳跳,说说笑笑的日子快活。尽管那时的她何等清贫,可生活毕竟是多彩的。而今生命在她眼中只剩了灰色,拜佛许愿,借助菩萨的力量以求平静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1楼2006-05-26 21:51回复

      那一日她在一处深山名刹参拜之后独自一人行至后山,仰望长天,旭日当空,可阳光却不曾驱走她心中的黑暗。莫名地一阵激动,多年的压抑如激流澎湃。她对烈日长哭泣诉,苍天何其残忍,给了她如此冰冷的一生。至少也该赐她一日欢快,一个一生难忘的人才是。

      她哭倒在地上,当她抬起泪光朦胧的眼时,却看见有个执弓挎箭的少年向她走来。他一头金发与一双金眸映着阳光发出万丈光芒,他一路而来,太阳在他身后镀上一层眩目的金芒,让人只疑是阳光之神降世。

      而这俊美无双的太阳神却向着她含笑而来。

      她开始还以为是眼花,再以后就是以为是天神听到了她的哀求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少年来到了她面前,远处的他容貌象罩在云雾中看不真切。近处的他却令柔姬窒息。那是怎样的一种俊美,不但从未见过,从未听过,书上从未写过,便是想也不曾想到,梦也不曾梦到的。那俊美不凡的少年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弹起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乐器。美妙的音乐从他指间流泄而出。

      在乐声中她完全融入他温柔多情的眸中去了,不管他是神是妖是魔是怪是人,今生只求这一刻之欢。

      当她从美梦中清醒时,那梦幻般的男子已不见了,只有一地的衣物让她相信刚才不是一场黄梁之梦。

      她深切地知道那个男子也许永不会再见,但她会深铭心间,那神祗般的男子,那无双的俊美,那温暖的手,那有着阳光的金发与金眸,今生她将永远回味。这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美梦。而她将会永藏心中至深处。平凡如她,生命中有过那样一个男子可以无憾。

      她依旧过着以前的生活,可她有了笑,有了快乐。她以全部的身和心爱着那个男子,却不去寻他,不求再见他。只觉那如神一般的男子绝不是她可以配得上的,得他一顾已是万千之幸,若有妄求,怕是上天也见责。直到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又喜又怕。

      她喜,她心爱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可以延续的美梦,可以让她寄托一生的人。

      她怕的是宋龙扬已很久不曾与她同房了,这个世界上男人负女人已是司空见惯,女人一步行差踏错便天理不容,何况她的丈夫是宋龙扬。她害怕得全身发抖却绝不愿放弃自己的孩子,绝不愿偷偷杀死那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她逃。所以她敢以一弱质女流之身反抗独步天下的丈夫。

      她用尽了一切心力逃跑,从未安过心。因她知道宋龙扬有多可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

      而今孩子就要出世了。因为害怕,我连生你都不敢请接生的稳婆。只能独自支持着期待你的降生。孩子啊。你定要平安来到这世上,等我体力恢复一点,就带你远去关外,远远躲开一切危险,等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你有一个天神般的父亲,他曾象太阳一样照亮母亲灰暗的生命。

      她听到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宋龙扬突然出现的脸。

      她的心沉了下去,一切的希望憧憬理想全化成了一个空。孩子的哭声传入了耳中。她的孩子啊,她已无力去保护。那样一种将她整个人都撕裂了的痛苦向她侵袭而来。她甚至无力去看一眼自己初生的孩子就晕过去了。也许潜意识里只当这是一场噩梦,只求一醒过来,一切全过去了。

      她没有看到宋龙扬脸上的震撼与目中的柔和,那是两种她从不曾在永远镇定如山冷酷如冰的宋龙扬脸上找到的表情。

      宋龙扬的震撼与柔和全来自那初生的婴儿。当他走进这间房时胸中有上百种最残酷的折磨人的方法待用,心中有上千种永不变更的决心。他拉开房门走进来,也从房外带进了一缕阳光。阳光照在那婴儿的脸上,他乍看一眼,就怔住了。

      阳光给那孩子身上镀了一层金芒,婴儿的小脸小手小脚在在表述着一种美。一种生命的美。孩子发出啼声,脸上却似带着笑容,带着对他初临的人世的喜爱和信任。那么美丽的一个婴儿。阳光下的眼还没有张开,却已令人无法不爱,不忍伤害,从心底里升起一片柔意了。

      宋龙扬冷硬的心莫名地在阳光下融化了,他震惊,不知为何心狠的自己会有如此柔情。可他却喜欢这种感觉,也并不打算抗拒,就那么自然地接受了。

      他抱起孩子,望着他的小脸。孩子的脸映着阳光,那样一个纯洁无瑕的生命,那样美好的生命。他的心中是一片温柔,他杀过许多人,可从未伤害过小孩子,更不要说是婴儿了。人是自私而邪恶的,人在尘世染上了多少污浊,这样的人杀又何妨。可是如此一个纯洁,刚刚来到人间的孩子,他有什么资格夺走他的生存权。这是个男孩儿,长大了必会是是个英俊潇洒不知迷倒多少女儿心的浊世佳公子吧?

      宋龙扬无意识地一笑,他不想否认,他爱上了这个孩子,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当初见他的那一刹就被这种生命的美无端地震撼了。从而引发了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温柔。

      是的,他爱他,管他是不是亲生骨肉呢。今生今世他宋龙扬仗剑天下傲视一切,有什么世俗规则可以限制得了他。

      他把目光射向柔姬,心中有了一个决定,此时他没有发现婴儿的眼睁开了。阳光射进他的眸子里,映出一片奇幻的金黄色,内中似乎蕴藏着无限奥密。

      柔姬醒来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和孩子的处境,耳边已听到了一句改变她整个命运的话。

      ‘你是我的妾,这是你为我生的儿子名叫宋书云。如果你想以后母子平安,最好永远记住这一点。‘

     
    


    2楼2006-05-26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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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依一见到他,就觉头疼无比。这个亦正亦邪,行事全不理世俗规法,武功偏高得出奇,一年总有两三次会跑到本门找师父比武争天下第一的武林怪杰,每每求战不成,便以捉弄天荫门弟子为乐,这次被他挡住,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晴依心中叫苦,人却已盈盈拜下:“天荫门苏晴依拜见楚先生。”

        那男子散发披肩,袍袖翻飞,飘然有出尘之气,在月下长笑:“用不着如此多礼,谁不知我楚狂人,是你们天荫门的死对头,我也受不起你的礼。”

        晴依嫣然一笑:“楚先生才华盖世,乃当世最最超卓的前辈,高风异行,一向令我们晚辈敬佩,先生当前,岂可不拜。”

        楚狂人长啸入云,狂放之态尽露:“小妮子,你不必这样拿礼来扣着我,我只是不服天下人都说天荫慕容天下第一,偏偏我屡次拜访,你那师父就是不肯与我决生死,这天下第一的名声,又如何令人心服。”

        晴依盈盈微笑:“所谓的天下第一,不过是旁人瞎传,天荫门下从来没人当真,家师也一向不曾以此自许,倒是楚先生当世高人,确当得起这第一之名。”

        楚狂人纵声长笑:“丫头,我虽狂放,却也不是无赖,倒也不必在这无人之处,逼你一个小丫头承认我第一之名,只是你师父不肯和我交手,我只得找他门下的麻烦,我不便动武对付你一个晚辈,不过,如果你不能把我逼下树,就休想再前进一步,到时,那老头大寿之日,你这爱徒不能赶到,总也让他失望一回。”

        他语气狂放,但一字字说来,竟震得叶动枝摇,风声沉啸,憾人心魄。

        晴依却只管言笑晏晏:“先生这是容让晚辈了,我不必动手,只须等到先生腹饥,下树寻找饮食,我岂不是就能过去了。”

        楚狂人独立树梢风满袖,笑声却把满天夜风都压了下去:“小丫头,我武功已达辟谷之境,十日不食也是无碍,只是就此耽搁十天,你那恩师的寿诞早已过去了。”

        晴依明眸流转:“先生即允不对晚辈动武,那晚辈将树砍倒,先生不落地也要落地了。”

        楚狂人哈哈大笑:“我只说要你把我从树上逼下来,并没有说是哪棵树,这道落两旁,树木成百,你砍倒了这棵,我便上那棵,你又能砍倒多少棵。”

        晴依苦笑无言,纵然她素来聪明机变,但面对这位武功在当世罕有敌手,行事又任性纵情全不受任何拘束的异人,也觉苦恼,一时竟也想不出妙策来脱此困境,若是错过了师父寿诞之期,实在太过辜负师恩。

        楚狂人看她苦恼,心中高兴,长笑说:“久闻天荫门下,苏晴依最是聪慧无双,今日你若真能逼得我从树上下来,我不但放你离去,还从此承认天荫门真正天下第一,再不去找你师父麻烦了。”

        他越是把口夸得大,晴依越知这个难题不易解,脸上虽还在笑,眉头却终是皱到了一起。纵是在这森冷夜风中,竟也急出一身汗来。

        她不觉得冷,小小的萧逸枫却自然地在寒风中略略缩了缩身子,忽伸手拉了拉晴依:“我好冷,可不可以生堆火。”

        他言语轻轻,晴依听来,却直如惊雷震心,美眸大睁,怔怔望着萧逸枫,一时竟不知这奇异孩子这淡淡一语,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萧逸枫却只管神色淡淡,全无表情地回望她。

        晴依婉然一笑,风姿楚楚地抬头望向楚狂人:“先生,晚辈已然有办法了,只须一个火字,先生断然不可能再站在树顶。”

        楚狂人低头凝视萧逸枫,他身形雄壮,又着宽袍大袖,在半空中,竟似将月亮都遮住了一般,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神情。

        晴依悄悄提气蓄势,拦在萧逸枫身前,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楚狂人恼羞成怒,自己纵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伤害无辜的孩子。

        萧逸枫却象是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只是抬着头,毫不回避地直视那明月下,半空中,气概如神的男子。

        良久,楚狂人才长笑一声:“好,好,好,这个主意是这孩子出的,我承认他是天下第一便是。”

        随着笑声,他袍袖一展,在夜风中鼓荡起来,他的人,竟也似乘着这阵清风,高高掠起,远远飞去,明月下,恍如飞仙,飘然而逝,但笑声朗朗,犹在耳边。


      5楼2006-05-26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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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依美眸流转:‘果然都是好东西,师父必然十分高兴了。‘

          几个人听得不由叹气,他们煞费苦心,历尽艰险取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师父只是一如往常微笑着收下,从不曾表示过欢喜赞许。

          慕容先生看着这些在江湖上已成就如许名气,在自己面前仍如孩子一般渴盼一句赞赏的弟子,心中欢慰,微笑说:‘晴依你向来才智无双,即直到现在才来,必然是选取中了最让我喜欢的东西了。‘

          晴依嫣然一笑:‘弟子并没有送来什么宝物,如今江北大旱,弟子以飞马来回,拜访了天下十大富豪,说服他们联手出资救济灾民,因为奔走之途太长,所以才差点儿赶不回来。更不及备办什么礼物了。‘

          慕容先生欣然说:‘晴依果然最知道为师的心意,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礼物呢。‘

          雨依却听得讶然:‘天下十大富豪中好几位都是出了名得吝啬,晴依姐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楚飞脸上生光:‘她可不是别人,她是晴依,她说服人的方法可与别人不同,有她出马,便是铁公鸡也只好当善长仁翁了。就算是没有置办寿礼,福泽天下,也是了不起的。‘

          晴依含笑说:‘本来我正为没有寿礼而烦恼,谁知这半路上倒是得了一件宝物,相信必能得师父欢喜。‘

          孙皓越发得不信了:‘我们费尽辛苦才求来的宝物尚不能换师父一笑,你在半路上就能捡到一个让师父满意的礼物?‘

          ‘师父是爱才之人,我所得到的,却是一个资质绝俗骨格出众的孩子,我看了都喜之不禁,相信师父见了,必会喜爱,收为门下的。‘

          众人都了此言都不以为意,天荫门中,无不是人中俊杰,资质出众,听晴依如此说,自然并不服气。

          慕容先生温和的眼中忽闪过一道异芒,心中暗忖,近日观天象,隐见月煞渐近天荫,本来还在不解,想不到竟是被晴依将那人带回了天荫。

          天意如此,倒也容不得抽身回避。即然天意让那人来到天荫,或许也是天意要借我之手促成日月相会,消除这一场人间浩劫。

          晴依见众人不信笑说:‘此子骨格清奇,连我一见之下也无比喜爱,不忍舍弃。而且若不是他,我还真赶不回来呢?‘

          ‘怎么回事?‘楚飞抢着问。

          晴依笑盈盈便将路上偶遇之事一一道来,众人听得大呼痛快。

          楚飞尤其喜上眉梢:‘这一下齐浩天可要承认天荫第一了吧。‘

          晴依失笑:‘齐浩天倒是有宗师风度,即被我逼了下来,就不再为难我。临走只是笑一声说,这主意是那孩子出的,我承认他是天下第一就是。‘

          楚飞悻悻然,随即又笑说:‘不过,你不是想把那孩子带入本门了吗?这样一来,齐浩天即然承认我们天荫门中的一个小师弟是天下第一,他以后就再没有脸找我们麻烦了。‘

          晴依目闪异彩:‘我也觉那萧逸枫奇怪,那一句说得突兀,可是事后又是神情自若,好象对于我与齐浩天的斗法全不明白,那一句实在是随口说出一般。我亦觉此子非凡,才动了想引他入门的心思。只是并没有对他说明,以防他年少生骄,我把他带回来后,还是如开始说的一般,先安排他到厨房老海手下给他打杂。正好如今来了这么多客人,上下人等都忙不过来,老海的几个孩子侄子也都在那儿帮忙,他正少人手呢。我也是借着杂役好磨折他一下,消消他的骄气。我看他不会武功,但出身必是富豪,人虽聪明,但未必知人间疾苦,人又冷峻,若不让他吃些苦头,未必会对我等看重感恩,到时我们要收他入门,他还未必肯呢?‘

          慕容先生点头:‘晴依你果然聪明伶俐,想得周到。‘

          晴依含笑上前,依在恩师身上撒跤:‘我虽聪明伶俐,却实在想不出师父这次如此大张旗鼓办寿是何用意。‘

          慕容先生苦笑:‘我本来只是对宋龙扬的那个天资出众的儿子十分有兴趣,借这次寿辰写信请他带着少公子一起来天荫玩玩,我也好看看那个宋书云到底如何灵秀的人物。谁知宋龙扬竟大肆备办寿礼,弄得事情传得天下皆知,把全江湖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引来了。如今这天荫来了不少多少贺客,累得满门上下乱成一团,连安置这些人吃住的房间都怕不够了。‘

          晴依眉锋一扬:‘就是那个年方十三岁就名动天下,据传有天眼灵心的宋书云吗?只怕即使是他也未必能如萧逸枫那般仙姿慧骨。‘

          众人听得晴依如此推重萧逸枫,不由好奇心起。素知这位师妹向不轻许人,如今竟这般看重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

          慕容先生看他们的样子笑说:‘别急别急,你们别全在这儿围着晴依,外头那么多宾客,还不快去招待。以后还愁没有机会见吗?‘

          这几天,天荫满门确实从不曾这么忙过,几个人听了师父的话也急忙出去招呼外面各位有头有脸的人去了。

          慕容先生这才对晴依微笑说:‘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你慧眼相中的萧逸枫。‘

          晴依美眸中异彩闪动:‘好,我们先去看看他,然后徒儿也要到客人中去找那个居然把师父你也惊动了的宋书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神童。‘


        7楼2006-05-26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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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晴依才伴着慕容先生穿过花径,绕过房舍要往厨房那边去,就听得前方有人叱喝:‘新来的,不要给脸不要脸,乖乖叫海哥哥。‘

            晴依一皱眉才想长身而出过去瞧瞧,慕容先生却含笑拉他至一旁,隐起身子偷偷瞧过去。

            却见五六个大男孩围着另一个孩子。虽是好几个人站在那里,可是慕容先生一眼,就只看到了那个被围在中间清俊绝伦的孩子。这样的清枫玉露般的人儿,便是千人万人中只怕也能叫人一眼就只看他一个人。此人虽还是个孩子,又穿着仆服,神清却清冷高傲得仿佛是九天神子一般。这股子傲气果然特别让人看得不顺眼,有心要磨折他。晴依虽有一片好心,有心安排他到厨房去做几天苦工,略磨他一磨,倒也亏这丫头狠得下心来。

            晴依却是瞧萧逸枫手中拿着一个桶,被厨房老海的那个侄儿侄子围在一起,必是因出去打水,让这几个孩子找准空子,瞒过大人围住他了。以前常听人说什么便是下人堆里也常勾心斗角,有体面一点的下人也都爱拉帮欺负新人,刻薄人的工钱。想不到,这种事儿,这帮小孩子都学会了。

            萧逸枫对于这几个突然把他围住,示了好一阵威,连声嘱咐以后拿的工钱要拿出一半来买吃的请大家的人根本连看也不看一眼。在他眼里,世人均无比愚蠢粗鲁,莫名其妙。那个把他带大的所谓父亲如此,父亲的那几个义子如此,离开那个冷淡阴冷欺凌他的家后所遇到的一些人如此,现在这几个笨蛋也是如此。也许唯一有点儿不同的,就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位晴依姑娘吧。不过也没什么。晴依对他表示怜爱他也不觉得如何高兴,晴依将他安排在厨房他也不觉屈辱。反正他只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就行了。世间诸人都与他无关,等到那宿命的一天来临时,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他眼中不是冷然,不是不屑,而是根本没有这几个人,这令得这些孩子极之不快。孩子中较大的一个小海子一伸手,打翻他手上的桶,顺手再一拳打中他。

            萧逸枫退了一步,脸上神色依旧是清清冷冷,仍然象从没有把这几个人看到眼中放在心中一般。

            小海子原本倒也不想打人,只是在孩子里他向来称王,从不曾被人如此轻视过,一时下不了面子,想也不想,一拳将萧逸枫打倒,然后抬起一脚踢下去。

            晴依暗叫一声不好,天荫门中,便是些下人的孩子也有些功底子在身,萧逸枫虽质资极佳,但不会武功,哪里经得起他们打,立时便要出来拦阻。

            慕容先生却又是拉了她一下,微笑摇头。

            晴依知师父行事必有深意,此刻说不定是想看萧逸枫如何应对,只得忍耐着不现身。

            就在小海子一脚踢下之时,萧逸枫胸中忽涌起极度的愤恨。这些愚蠢可笑不知死到临头的世人。难道他为天地万物三界神魔所弃,孤伶伶来到人间为的就是受这些可笑之人的欺凌吗?自懂事以来种种际遇尽在心头。他眸中忽闪过一丝绿芒,如受伤的孤狼低喝一声,忽挺身一扑,张口狠狠咬住小海子的脚。

            小海子痛极惨叫,拼命抖腿,其他几个孩子也一拥而上,拼命又打又拉。若是旁的孩子早给打软了,他却是死都不松口。

            晴依张口想喝止,却叫不出声,隐觉刚才萧逸枫的一声低喝如夜狼惨嗥,悲愤凄绝,令她竟一时不能呼喝出声。 

            萧逸枫胸中积了太多愤恨,此刻暴发出来,只想把小海子的肉生生咬下来才甘心。身上的拳脚他浑若不觉,只是眸中闪烁的异芒越发骇人,此时他象一个嗜血的魔胜于象一个人。

            小海子吃疼不过,惨叫连连,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娘。

            萧逸枫听得心中忽然一惨,这个粗笨可恶的人也有娘亲,也会有娘亲为他受伤而伤心,可是萧逸枫啊萧逸枫,你的娘呢?你终不过是神魔所弃的孤儿,天地世人,又指望谁来怜惜在意?世人对你的敌对仇视又有什么值得在乎?反正到了那一日,无论什么人,都自然有他们的下场。

            心中一忽儿自怜,一忽儿伤苦,便不自觉松了口,倒在地上,任人拳脚相加,也不再动作。
          


          8楼2006-05-26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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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晴依惊异地望着眼前的孩子,这个年方十三,在江湖上已传得无比神奇的孩子了。

              他是一代霸主宋龙扬最为珍爱的儿子,也是普天下对宋龙扬最具影响力的人。可是传说中这个宋书云似乎并不是宋龙扬的亲生子,反而是宋龙扬小妾与人私通所生。据说宋龙扬当日本是要去大施杀戮的,不知怎么竟将那初生的孩子爱如己出,带回家中。而家中数位夫人许多公子小姐本来对于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妾私通之事都存幸灾乐祸之心,可一见这宋书云后竟是无不喜爱,视如珍宝一般,就连宋书云的生母因儿子之故在宋家颇受礼遇。这个奇怪的孩子,实在是人间至大的奇迹。

              听说他一岁时被带出看烟花而他的眸子全不受影响惹得宋龙扬动疑,才发现爱子看来清澈透明的眼睛竟然全然看不见,宋家遍索天下名医世间奇药,闹得整个江湖都乱了四五年,终于还是无能治好他。

              但越是如此,宋家上下人等越是怜惜宠爱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他。

              听说他虽不看见东西,但心灵清澈明净,任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即会,自小就有仆人读书给他听,而他往往也能立时记住。

              他虽是宋龙扬的儿子,但一直不曾踏入江湖半步,偏偏他的故事已传遍江湖。有关他的种种神奇传说不断。听说他天生有一种令人喜爱亲近的能力,听说他有天眼灵心,能直指人心,知人善恶,听说这世上没有任何谎话可以骗过他,听说各大门派有不少为了对付宋龙扬的阴谋暗探在这个瞎眼孩子身上受到了挫败。听说……

              从此,宋书云这个从未闯过一天江湖不足十岁的孩子就成了江湖上最传奇的一个人物。

              而这几年来,关于宋家这个有天眼灵心的奇童的传说从不曾断过,这一次慕容先生邀宋龙扬前来天荫,天荫上下人等都对这个传奇孩子自然十分好奇。

              宋书云虽目不能视,但并不因此而有太多的生活不便,本人也极喜欢出来走走玩玩,慕容先生与宋龙扬有事要谈,他懒得听这些大人说些江湖上的事,跑出来散步,晴依奉命在旁照顾。暗中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将他与萧逸枫暗中一比,只觉这宋书云身上的祥和之气与萧逸枫的灵秀给人的感觉虽不同,但都能让人的心灵被深深震撼。这样的人物尚是如此年幼已是不凡,等他们年纪渐长,更不知会是如何模样了。

              宋书云正与晴依在在园子里说说笑笑,忽然微一皱眉,唇边的笑容不知在何时已消失,倏得转头向左方的岔道走去,步子轻快无比,竟似眼睛清清楚楚将路途看清一般。

              晴依怔了一怔才说:‘那是厨房,可不是客人应去之所。‘

              宋书云腿下不停,只是往前走:‘正是要去厨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晴依忽忆起江湖传言这个天眼灵心的奇童自有天眼不但能查人之心,有时也能预知示来,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厨房会有什么事发生?

              晴依心中猛一凛,一个名字立里浮上心头。

              萧逸枫。

              晴依立即施展轻功飞身向前,倒将宋书云给抛在了后面。

              远远地还没到厨房之前耳边已听到声声咒骂,才听几句,就知是厨房的掌厨老海正在为难萧逸枫。想到昨天萧逸枫被小海子他们几个拦住示威,最后小海子让萧逸枫咬伤的事,必是老海心疼儿子在拿萧逸枫撒气。来到窗口一看,果然见着老海拿着擀面杖往萧逸枫身上猛打,萧逸枫只是青白着脸,即无表情也无动作站在原地。小海子等几个孩子默默站在一旁。

              晴依本来想要拦阻,可眼睛看到萧逸枫冷幽幽的眸子没来由地觉得全身发寒,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更发不出一点声音。

              同样,正在虐打萧逸枫的老海心里也无端升起了恐惧惊惶。本来昨夜看到儿子被咬伤的腿大为心疼,也没问为什么,只道儿子受了欺负,所以今儿才找萧逸枫来询问。谁知萧逸枫除了点头承认是他所咬之外,竟冷然不做半点辩解。老海本来就气,这样一来,更是火上浇油,拿起擀面杖就打。本来也只是想打他几下让他受点教训,

              谁知他竟是闷不吭声直挺挺站在原处,虽然身体因为受痛而有自然的肌肉收缩,脸色也青白地可怕,眼神更是渐转森冷,冷得让人只觉陷身于无尽的黑暗地狱中一般。老海即是天荫的掌厨也有些功夫,胆量也大,如今竟因为一个分到自己手下做活的孩子冷冷的目光而害怕,掌中不觉已渗出多少冷汗,越是害怕,越是大声叫骂发疯一般打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心中的惊惶,心头只是千盼万盼这个古怪小孩多少痛叫一声,也好让他有个台阶停手。
            


            11楼2006-05-26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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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块木头,还是懂得尊敬师姐的。”晴依喜孜孜地走过来,亲亲热热抓起萧逸枫一只手,一点也不理会他脸上的冷淡,提高了声音“怎么样,我就说,小师弟最喜欢我,一定会愿意陪我一块闯江湖的。你们这回可信了吧。”

                一阵哄然的笑声自四面传来,一张张笑脸自各个方向出现。

                即使漠然如萧逸枫,也有对天翻白眼的冲动。天荫门人是不是全都有夜晚在山上乱跑的奇怪喜好呢?又或是他长得很象戏子,所有人都爱躲在他身边看好戏。

                萧逸枫闷声不吭地收拾他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几乎所有天荫门下都围在他身边,无比热情,热情到令人气愤,热情到很有点看戏之嫌地在旁观盯着他,说出来的话更不见得有半点关切担忧。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天荫门的第一冰块终于出去殆祸江湖了,我们可以脱离冰海,不再受苦了。”楚飞拍掌大笑不止,看那样子,简直要跳舞一般。

                丁远嘻嘻奸笑:“外头的人可不象我们这么好说话,你终于也要出去吃苦了,哈哈,可见天网恢恢啊。”

                唯有沈咏文含笑说:“不要胡闹了,我们小师弟有通天撤地之能,出去了之后,自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随即又热情地笑问“小师弟,这次出去,还缺什么。”

                雨依颇有不舍,眼泪汪汪,拉着他一声声叮咛小心身体,早起早睡,好好吃饭,多穿衣裳,越说越是哽咽,听得萧逸枫脸色发白,全身发麻。随便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冲晴依疾道:“我们走吧。”

                晴依点点头:“好,走。”

                萧逸枫才跟着她走出三步,忽觉手中一轻,自己的包袱被人夺去,然后四五个又重又大的包袱就当头压下。

                “小师弟,这是师兄所有藏书的精华,这次忍痛割爱,全给你了,一路上也好消烦解闷。”沈咏文笑得儒雅风流偏又可恨可恶“这可全是圣贤们用一生心血写出来的好东西,里头全是做人处事的大道理。行走江湖,武功不够,经验不够都没关系,但要是连做人行事的方法都不懂,可就不妙了。”

                “小师弟,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衣裳,有春衣冬衣夏衣秋衣,小衣中衣外衣,绸衣缎衣布衣,各色的都有,天涯行走,你又是个男孩儿,不会照顾自己,若是连个换洗衣裳都没有,师姐想到,都会心痛的。”雨依殷殷切切,全是关怀。

                “这个,小少爷,嗯,这个……”小海子满头都是大汗“这是我和爹爹花了一天一夜烤的饼,你路上带着吃。”

                萧逸枫冷着眼望着忽然间压在自己手上肩上背上的又重又大的四五个包袱,忍耐忍耐忍耐,忍无可忍,双臂一振,就要掀开。

                沈咏文一沉手,按住他的手臂:“小师弟,这可都是圣贤书啊,你要敢扔,我与你拼命。”

                “小师弟,这是我费了好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为你缝的。”雨依的的泪花在眼中打滚,随时都要落下来。

                美人泪下,楚飞,丁远,一起用无比仇恨的眼光盯着萧逸枫。

                小海子倒没哭,但是脸白如纸,一副深受打击,了无生趣的样子。

                晴依吃吃地笑,漫声说:“小师弟!”

                萧逸枫闭了闭眼,一声不吭,认命地手上拎着一大袋重重的圣贤书,肩上背着大包衣服,背上扛起三大包散发着香气的烙饼,跟着晴依往天荫门外去。

                远远一望,纯粹是个帮着大小姐背行礼的苦力,绝对绝对,不象是离开师门,准备行走江湖,闯出名堂的少侠。


              20楼2006-05-2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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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书云依言拿起了杯,浅呷了一口,然后才淡淡一笑,“慕容先生,这么说,我来得不巧,他竟刚刚走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分外的让人感觉温暖亲切,但又不是可以亵渎的温暖,与亲切。可以接近,却无法拥有的那种如阳如光一般,遥远的,广阔的,笼罩全身的,却又是触摸不到的温暖与亲切。

                  “的确是不巧。”慕容先生微笑,看着眼前这个温和如煦的少年公子,眼里,有一份赞赏,亦有一份清晰的解然。

                  宋书云是微微一笑,“先生让他出去走走,看看这人世?这人间?”

                  “是,”慕容先生眯起眼睛一笑,“也不是。”

                  宋书云轻笑,“那是他自己也……”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完,只是微笑,一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却湛然有光,温和而有神的看着慕容先生的方向。

                  “最近天下似有变乱将临,所以我让他出去走走,见见这江湖,这人情世故,他没有拒绝,想必,也是预知了你会来。”慕容先生微笑,“他决定了要走,也许,也是想避开你。”

                  “他不是避开我,”宋书云微笑,“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与我扯上什么关系。”他也似悠悠的叹息,“他没有必要避开我的,他并不怕我。”

                  “宋公子很了解他?”慕容先生含笑。

                  雨依却皱起了眉头,这个孩子,太懂事,太老成了。相比之下,那冷冷地似是努力把所有人拒于千里之外的萧逸枫,也比他更象一个孩子。

                  “即然这样,我就告辞了。”宋书云一笑起身,

                  慕容先生毫不托大,也站了起来。

                  宋书云的侍从忙抢先一步,走到厅门处,打开厅门,只听砰然连声,正在外头叠罗汉的三个人一起跌了进来,倒做一团,犹自在互相埋怨,你不该推我,他不该踩我。

                  里头几个天荫门的下人,一起朝天翻白眼,深恨本门的脸面被丢光。

                  宋家下人,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宋书云却象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冲着跌倒在地上,扎手扎脚,还没有爬起来的三个人点点头,便迳自出厅去了。

                  慕容先生并没有相送,只是回头,望向雨依:“你觉得如何。”

                  “他的笑容,令人心碎。”雨依皱着眉头“他一直在笑,从来没有停止过微笑,可是,比起总是把一切关怀推开,对任何事不做反应的小师弟,他的笑容,更叫人心痛。”

                  “雨依,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宋龙扬的儿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你还为他心痛。”

                  “是啊,不如为我们心痛心痛,唉哟,这次可真跌重了。”

                  丁远,楚飞,沈咏文,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反对。

                  慕容先生却轻若未闻地叹息一声:“或许,比起可以冷对一切萧逸枫,他更加可怜可叹。”1

                  宋书云一路走出天荫门,外头,自有宋家八名子弟,护拥着一辆九龙扬爪的豪华马车在等候着他。

                  身旁侍从宋安,低声嘟哝:“天荫门久享大名,怎么弟子一个个全是鬼头鬼脑的,不知是不是江湖传言有误。“

                  宋书云微笑摇头:“你太小看天荫门了,刚才那三人在门外偷听,我已然发觉,可他们了不起的却是,我明明未动声色,他们却已然发现我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所以才会刻意在人前出丑给我们看,有意令人轻视他们。”

                  宋安瞪大了眼,皱起了眉,脑子打着转“什么叫做发现我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一时间,竟是听不明白了。

                  宋书云只笑笑,上了马车。

                  宋安想了一想,脑子里还是一团乱,索性晃晃头不去多想,直接对旁边站立的一名宋家弟子低声叮咛:“少爷来天荫门访友不遇,传下令去,天下宋门子弟,多多注意一个叫做萧逸枫的十三四岁孩子,若是找到了他,就立即传消息过来。”

                  


                22楼2006-05-26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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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少爷,我们找到萧逸枫了。”宋府别庄里,宋安喜气洋洋地向宋书云报告好消息。

                    “他在哪里?”宋书云语气难得得有丝急切的波动。

                    “已经被请来别庄见少爷了,现在在外头等通传?”

                    “已经在外面?”宋书云眉头忽然皱了一皱,神情略有异样:“请他进来。”

                    “是!”

                    “宋书云!”冰冷的声音,依旧淡漠得不含丝毫情绪。

                    宋书云却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你要见我,只需传报一声就行,为什么要装成萧逸枫。”

                    室内侍立的宋家弟子齐齐变色,站在堂前,面貌俊秀而表情冷漠的孩子,忽然一跃而起,速度快得令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孩子的手指已经点向宋书云。

                    一指点出如风,然后也如轻风拂过,不曾接触到任何东西。

                    宋书云依旧坐在原处,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是轻轻地笑:“你出手好快。”

                    孩子的脸一片惨白,身体颤抖动起来,十根手指抖动更快,转眼间,已经连点宋书云身上二十七处穴道。

                    可是宋书云还是坐在原处微笑,孩子的手指,就象自虚空中划过一般,明明从他身上掠过,却感觉不到丝毫接触。

                    孩子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手指也抖得再也挥不出来。

                    “你的出手又准又狠,可是,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这么小,就这么凶,就不可爱了啊。”宋书云笑得温和。

                    孩子已然面无人色。

                    就是宋家的几个侍从,也大多脸露惊色,不知自家少爷何来这等玄奇手段。

                    “不要害怕,他即不是鬼也不是怪,只不过轻功好得出人意料,当你进攻的时候,他就掠开,然后再次坐回来。因为速度太快,快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动作,以为他一直坐在原处,就会生起他是无形的鬼怪,无法攻击的可怕感觉。”淡淡的声音来自厅外,不知何时,有个白袍广袖,背上背着一把形式高古之宝剑,脸上却戴了个奇异的昆仑奴面具的高大男子,立在厅外。

                    淡淡的语气,一句话,已将那孩子惊惶害怕至极点的情绪消解了。

                    宋家几个侍从脸上一齐变色:“什么人擅闯宋府别庄?”

                    随着呼喝,一起扑了过去。

                    宋书云笑容一敛,惊呼:“别……”

                    剑光乍亮,划破长空,惊人的剑光,灿亮得连星月之辉都已掩去,但却在如阳光一般的笑容前顿住。

                    在剑势还不及全然展开之际,一直坐在厅中的宋书云,已经抢在所有扑出的宋家弟子之前,挡在了剑前。

                    白袍人急急收劲回力,剑势停在宋书云安然的笑容前,直至此时,耳旁才听到宋书云方才发出的一声呼唤:“别……”

                    宋书云的动作,竟然比声音还要更快。

                    低沉的笑声从面具之后传出:“宋公子的轻功的确是当世一绝,不过,宋公子值得一夸的,也只有轻功而已了吧。”

                    宋书云微笑,笑容中却有了些苦涩之意:“很多人都知道,我对杀人伤人的技巧一向没兴趣,我所练的,也只有轻功。”

                    “也就是说,我虽然留不住宋公子,但宋公子也制不住我对吗?”

                    宋书云叹气:“不,你已经留住我了。”一边说,一边微微转身,面向厅中。

                    厅中的几个宋家侍卫没有扑出来,因为厅里的那个孩子,出手之快之狠之奇,虽然制他不足,但要制住其他人,已足足有作。

                    宋府别庄绝不仅仅有这么几个人,但是,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赶到护卫,四周全都静悄悄,静得不合常理,想必,这别院中所有的人都已经受到了绝对的控制。

                    “久闻宋家的小公子有天眼灵心,今日一见,果然不差。”白袍人附掌而笑“即然如此,就请公子到我处做几天客,贵府的下人,我们立刻释放,而且,也会将公子视为上宾。”

                    “好啊,我也很喜欢到别人家做客。”宋书云立刻点头,笑容灿烂得不见一丝阴影。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令得白袍人微微一怔,随即抬起手,动作缓慢以不带一丝声息,轻轻点向宋书云的肩头。

                    宋书云一笑抬手,手掌正好挡住了白袍人的手指:“我已经答应你了。不是吗?”
                  


                  25楼2006-05-2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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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吗?”白袍人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完全不带丝毫声息的动作被制止,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对方是个瞎子。

                      “我的眼看不见,但我的心,却可以感觉得到。”

                      “即然如此,我也不与你浪费时间,宋公子你的轻功太过高明,一旦你要逃走,没有人拦得住,我必须让你的行动稍稍受控制才能放心。”

                      “那样啊……”宋书云只侧头稍一思索,随即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好,你点吧。”

                      这般好说话,倒令得白袍人微微一怔,随即抬手点下。

                      宋家几名被制的侍从齐声大呼:“少爷。”

                      宋书云身体因为数处穴道受制而微微一震,好在只是真气不能运转,身上略有酸涨之感,并不影响他正常的动作,所以立时转头冲他们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他们有事要与爹爹商谈,所以要请我去做客,你们去通知爹爹吧,顺便……”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含笑说“帮我找找萧逸枫,若见着了他,叫他来救我。”

                      白袍人低哼了一声,声调怪异:“宋公子言重了,宋公子是我们的贵客,何言一个救字,更何况据我所知,这个名叫萧逸枫的人,是个性子极为冷漠无情的怪物,与公子也只有几面之缘,为什么公子竟会认为他会来救你。”

                      “他一定会来。”宋书云的笑容如阳光,明亮得令人炫目,只是声音,却莫名多了些黯然伤感“因为他和我都一样,是这个人世间,最孤独的存在。”

                      “什么?”白袍人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困惑。

                      宋书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偏偏满溢着人间所有神彩的双眼,望着他:“为什么你们会装成他接近我,为什么你们会问起他,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似乎,你们比我更注意他。”

                      “我也正想问你,我乔装成任何一个人,都不曾出过错,你是怎么发觉我是假的。”乔装萧逸枫的孩子自厅内步出,语气依旧冷漠得与萧逸枫,并无半点区别。

                      “我想你一定是以易容术,口技闻名天下的百变童子崔万山吗?”宋书云安然微笑“的确技艺惊人,不过,可惜的是,我是个瞎子,瞎子看人,用的是心而不是眼,所以绝对不会认错朋友。”

                      崔万山哼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天眼灵心吗?”

                      宋书云忽微一皱眉:“你身上似乎有不详之气,近日最好不要再有行动,无论你在做什么,都宜及早抽身,否则恐生不测。”

                      崔万生冷笑“原来宋家的小公子,不止有盖世轻功,天眼灵心,还能未卜先知。”

                      宋书云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褪尽,眉宇间,忽然拢上了无穷无尽的忧愁,简直令人不能相信,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脸上会有这样深刻的忧伤:“相信我,近日不要做任何何特别的事,尤其不要去惹萧逸枫。”

                      一个如此漂亮可爱的孩子,用这样哀恳的语气请求,几乎没有什么普通人可以拒绝,但崔万山却不是普通人,他忽然挑高了眉毛,发出一声尖利的冷笑:“萧逸枫?最近我已经听了我的同伴说过太多次他的名字了,纵然我本来没有兴趣,现在倒真要会他一会了。”

                      宋书开云脸色微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再说。

                      这时一道耀眼的焰彩忽然划过长长的夜空,留下一道美丽的光痕。

                      白袍人笑说:“我们来迎接公子的人已到了,我们走吧。”

                      宋书云点点头,回头冲厅中几个宋家子弟安抚性地笑了一笑,便跟着他们一直往外走去,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只是脸上却再也没有笑容,眉峰不知不觉也皱在一起。

                      白袍人在他旁边,虽然意在监视,表现得却只如陪伴一般,并无半点敌意,语气里还带着亲近之意:“宋公子不必担心,我们绝不会对公子失礼的。”

                      宋书云抬头,仰望无尽的苍穹,什么也看不见的眸子,却似要努力看清莫测天意一般:“传说,有一个人惹来神灵震怒,于是神决定惩罚他,便赐于那人可以预知许多事情的能力。”

                      白袍人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毕竟是个极具智慧的人,心虽疑惑,却立刻笑问:“若是要惩罚他,又何必赐他先知之力,这倒分明是赏赐了。”

                      “神在赐下这强大力量后,却又发下一个诅咒,那就是,这个人可以预知一切,却绝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他。”

                      或许是宋书云的语气过于怅然,竟令得白袍人身上一阵寒意无尽,良久方才长叹:“你说得对,这的确是天下间最最可怕的惩罚了,简直可以把人逼至疯狂。”

                      宋书云垂下的眼眸,神色黯淡至极。

                      崔万山却冷笑了一声:“说到底,宋公子还是在预言我必死无疑了。”

                      宋书云微微一叹,没有再说话。

                      白袍人干笑一声,指指已停在庄外的马车:“公子,我们上车吧,上了车,公子可以再慢慢讲神灵的故事。”

                      


                    26楼2006-05-2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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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 
                        南宫世家在扬州城的别庄几乎聚集了武林中一大半有头有脸的人,客厅里,每一个可以叫出名字来的人,都足以在江湖上引出一定的震动。

                        为了对付忽然间掘起武林,向天下正道投下战书的逆天盟,几乎整个白道都动作起来了,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已有许多人赶到扬州。

                        南宫世家以地主的身份招待贵客,也真亏了南宫翔这家中的三公子,竟不在别庄应酬,而是一连多日守在太白楼,等待一个多日前才相约的女子。

                        这一番与晴依一起赶回庄园,南宫翔几乎是冲进大厅的,冲进去时口里已经在喊:“各位,我们应该小心逆天盟对宋龙扬的小儿子宋书云下手,一旦他们利用宋书云……”

                        本来在高喊的话音忽然顿住,南宫翔惊讶地发现,大厅里所有的人,表情都沉重地令人心惊。

                        这些跺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竟会有这样的表情,这代表着什么。

                        “三公子,你晚了一步,逆天盟已经有了动作了。刚才,庄中已收到宋家紧急向各门各派发出的消息。宋家的小公子被掳,宋家请天下各派帮忙寻找爱子的踪迹。”少林印慧大师连声音都是沉重的。

                        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南宫翔身后,正好走到大厅台阶下的萧逸枫脚步忽然一顿,再也没有动作了。

                        峨嵋定静师太又开口说:“最奇怪的是,宋家同时还诏告天下,寻找一个叫做萧逸枫的孩子,据说是宋书云被掳之前,曾交待要找这个人去救他。”

                        这次轮到晴依微微一惊,站定在厅门前,回头去看萧逸枫,但萧逸枫的表情仍旧漠然地没有半点波动。

                        南宫翔讶异之极:“那个萧逸枫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神通吗?”

                        在座的武林高手们纷纷摇头,显然谁也不知道萧逸枫是何方神圣。

                        晴依咳嗽一声开口:“这个萧逸枫啊……”

                        一刹时,满厅的眼光都聚到她身上,南宫翔喜形于色:“晴依姑娘知道吗?”

                        晴依微笑,只觉身后一片冰凉,那个人冰冷眼神的杀伤力也太大了吧。笑盈盈冲着四周众人一抱拳:“我也没听说过。”

                        四周一片叹息之声,萧逸枫也收了回了方才忽然冷锐凛烈起来的目光,忽然转身,径自向外走去。

                        晴依连头也不曾回,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清楚萧逸枫的一举一动,含笑对众人说:“我虽然不知这萧逸枫是什么人物,但我们天荫门颇有些探查隐密的本领,我这就去想办法查一查.”

                        天荫门地位超然,晴依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声,这一番言语,竟令得一干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人物一同站起来相送,口中说着客气寒喧的话.

                        晴依冲众人点点头,对想要留她却欲言又止的南宫翔笑了一笑,这才快步离去.

                        萧逸枫走得并不快,不急不徐,所以晴依很快就追上了他,轻轻拍拍他的肩:“怎么这就要走,真的要去当救人的大英雄不成。”

                        萧逸枫冷冷斜睨她一眼,神情冷漠至极:“我为什么要去救他。”真是笑话,竟要叫灭世的魔去救人。

                        晴依失笑,故作惊异:“你不救他,就看他死掉不管。

                        “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回,萧逸枫连看都懒得看她了。

                        晴依一声不吭,忽然伸手,一把位住他,令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萧逸枫漠然回首,眸中冷意无限。

                        晴依却恍若不觉,灿然一笑:“即然你不是急着救人,那就和我一起回头吧,相信我,南宫家的庄子里,肯定还有好戏看。“

                        萧逸枫微微扬了扬眉,晴依却冲他眨了眨眼。硬拖着他往回走,不过萧浼枫,明显也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

                        “现在我们怎么办?”南宫翔的声音里有极度的焦虑“一旦逆天盟和宋家联手,那我们……”

                        “三公子稍安勿燥,宋龙扬并非常人,不是可以轻易威胁得了的。”印慧大师声音沉静,自有一种可以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宋书云是宋龙扬最最珍爱的儿子。更何况与逆天盟联手,一同铲除天下正道,然后平分利益,对他宋家也没有什么损害。”青城派徐若松,声音冷漠低沉“说不定,宋家早就打这样的主意,只是自度以宋家之力,未必可以压制天下,所以才一直隐忍,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放手。”
                      


                      27楼2006-05-2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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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萧逸枫静静坐在厅外大树的阴影里,所有的呼吸心跳体温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似已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任何人也不能发觉他一直躲在外头,把一切都听进了耳朵。他仍然没有发一语,动一指,只是坐在他身旁的晴依却清楚地感觉到,天地之间,死一般黑暗沉重的肃杀之气越来越浓,浓得令她不得不提起全部的力量相抵抗,即使如此,也觉心冷身寒,整个人浑似陷在永不会醒来的噩梦中,恐怖到令人恨不得疯狂大叫。

                          冷汗,悄无声息地湿透了衣裳,掌心一片湿润,心中一根弦,崩得几乎要断开。纵是素来胆大包天,行事远迈欲流的晴依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埋怨慕容先生:“这个差使实在太可怜了,师父啊,我要是受不了就此死掉,不知你会不会后悔,拜托,快把宋书云救出,打包送过来,好接收这个小魔星。”

                          “所谓的好人,所谓的侠客,大多都是如此吗?”平淡的语气,萧逸枫问话的时候,连漠然的眼神也没有动一下。

                          晴依深吸一口气,展颜微笑:“我很想说不是,可惜,人间很多地方,丑恶的确比美好多,爬得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萧逸枫微微侧首,望向她:“天荫门同属白道,对于这些同道,你有何感想。”

                          冰冷得不带一点人气的眼神,冷然逼视之下,却令得晴依徒然生起一股斗志,原本的压力畏惧早已抛个干净,甚至低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眨眨眼:“我说过,人间很多地方,丑恶比美好多,但绝不是没有美好的存在。他们是他们,天荫门是天荫门,他们的选择与我何干,别忘了,你也是天荫门下,难道你会因为他们的做法而感到惭愧吗?”

                          萧逸枫垂首,望向自己的双手,十指苍白修长,依旧没有半丝血气,仿佛那不是活人的手一般,声音也渺然如自幽冥而来:“我本来就是恶魔,比他们丑恶不知多少倍。”一边说,一边抬头,神情一片冷森,却在下一刻,吓得微微一震,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是晴依一张脸忽然伸到面前,彼此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晴依好奇地眨动眼睛:“原来,我的小师弟是恶魔啊。角在哪里?尖尖的牙齿呢?还有翅膀啊,快快张开给我开开眼。”一边说一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伸手要去摸萧逸枫的头发了。

                          萧逸枫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考虑要不要让晴依那双纤细美丽却不安份的手吃点苦头,耳旁已传来一声低沉的笑音:“你们两个别胡闹了,快出来。”

                          即使是漠然如萧逸枫,也不由神情微动。声音近在耳边,但发声的人却绝对在十丈之外,否则绝不可能逃得过萧逸枫的耳目。

                          晴依却是眼睛一亮:“大师兄。”飞快探手,抓向萧逸枫的手腕,萧逸枫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似是要缩避,但却最终没动,被晴依纤美温暖的手抓个正着。顿足发力,迅捷如电掠星驰,交睫间已然掠了出去。


                        29楼2006-05-2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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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宋龙扬的手,干燥而稳定,即使拿着被掳爱子的贴身宝玉,也不见一丝颤动,脸上的表情全无变化,眼神却幽深无比:“这么说,书云果然是被贵盟擒走的。”

                            “宋庄主言重了,我们不过是请宋公子去做几天客,以后和宋庄主合作愉快,宋公子便也如我们的少主人一般。”逆天盟的使者,白衣长衫,年青英俊,儒雅温文,口才便给,甚至站在宋龙扬面前,还能保持笑容,言谈自如。

                            宋家一众高手,早已冷了脸,人人眼中杀气满布,只是宋龙扬并无表示,大家也不敢有所动作,唯有宋龙扬的第二个儿子,宋剑英,年青气盛,胆气原就比旁人要壮,陡然按剑而立:“苏幕天,你也算是江南名侠,春月花梦剑也算武林一绝,怎么竟降伏逆天盟,做人家的走狗,还干出这样卑鄙的事。我劝你立刻把我弟弟放回来,否则,今天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苏幕天微微一笑,深施一礼:“两国相征不斩来使,宋家名望,天下一时无俩,怎么会做出不合规矩让天下人看不起的事,二公子说笑了。”

                            宋剑英满腔义愤,却被他拿说笑二字来搪塞,待要发作动手,又叫他用江湖规矩扣住,气得两眼直冒火,一时又奈何他不得,只得望向宋龙扬。

                            宋龙扬低笑一声:“苏先生果然辩才无碍,不知贵盟要如何才能放回小儿,请先生指教。”

                            苏幕天上前一步笑说:“宋庄主果然痛快,怪不得统领黑道,人所共敬,只是白道中人,动不动以正统自称,看不起,普天下黑道英雄,对庄主也时有得罪,对于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逆天盟与庄主同样愤恨,庄主若能与我们逆天盟联手,铲平正道,从此天下,逆天盟与庄主分而治之。”

                            宋龙扬点头:“不错,我一向看那些自以为正统的老家伙们不顺眼,只是同时和天下正道做对,颇为吃力,也难得贵盟愿意联手,正合我意,好,我们就联手吧,你们把书云放回来好了。”

                            他说得轻淡随意,那口气简直就象说“好,今天就吃红烧肉吧”这样平常。

                            苏幕天略略一怔,方才笑说;“庄主果然爽快,不过,双方即然结盟,总该有点正式的动作,以示诚意,不知庄主以为如何。”

                            宋龙扬脸上露出笑意:“不知贵盟有什么意见?”

                            苏幕天微笑“天下正道高手无数,庄主和我逆天盟各自任选一人,取其首级,以为我两家结盟祭旗之用,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宋剑英脸上变色:“大胆,我爹是何等人物,言出必行,你敢要把山贼投名状的手段用在我爹身上。”

                            所谓投名状,即是山野贼人,每遇一人要求入伙,为防对方反悔就要对方杀一个人,犯下大罪,从此无路可退,这才肯加以接纳。这种手段,虽然不入流,但的确有效,只是用在身份高贵如宋龙扬的身上,自然令得宋家人羞愤气怒。

                            在场宋家高手人人脸上神色冰冷,独宋龙扬神情不动,一边笑一边点头:“的确,不如此,逆天盟也不能放心,这也是应该的,白道那些所谓的高手名宿个个长得一幅讨人厌烦的脸,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会让很多人感到心情愉快,其中也包括我,只是……”他微微皱眉,脸上略现烦恼之色“有一个问题。”

                            苏幕天见他踌蹰,心中焦急,连着走前三步,靠近宋龙扬:“庄主有什么问题?”

                            宋龙扬望向他,微微一笑:“我的问题就是……”剑光陡起。

                            苏幕天是江南名侠,以一手春梦花月剑称绝武林,他的剑法优美如诗,但出剑之快,却连闪电剑连飞鸿也自愧不如。可是这一刻,他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却只来得及让右手碰到剑柄,然后全身的力量就在一瞬间消失了。

                            脱力的原因是因为一把剑已然穿过了他的胸膛,准确得刺进心脏。

                            剑身狭长,剑薄如纸,剑锋明亮如秋水,而剑柄则握在宋龙扬手中。

                            宋龙扬轻轻放手,轻轻拍拍手,脸上的笑容也是轻轻的,然后轻轻开口:“唯一的问题是,我宋家剑法六十二路,用以天下争雄,与绝顶高手相争,只要伤及要害即可,力量从不多用半分,所以找不到半招是用来辛苦砍人脑袋的,这可怎么取别人的首级啊?”他的眉头,竟然仍然皱着,似是真的在为找不出一找砍脑袋的剑法而烦恼。

                            苏幕天不敢置信得望着刺在自己心头的宝剑,还不曾感觉到疼痛,已被深深的绝望包围,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宋龙扬:“你竟杀我?”

                            宋龙扬含笑点头,亲切地说:“是啊,当然,杀使者是不合江湖规矩的,可是,我说过我要守规矩吗?杀使者,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可是,我现在杀了你了,天下又有谁敢看不起我。”

                            苏幕天直直站立着,全身微微颤抖,剑锋太薄,刺入太快,纵然穿心而过,流出的血,竟然少得可怜,而他深厚的内力,也使他不致于立刻毙命,却必须如此清晰而恐惧地感觉生命一点一滴流逝的痛苦,望着宋龙扬,眼神绝望而愤恨,勉力开口:“宋书云。”

                            宋龙扬点点头,笑得更加亲切:“是啊,书云是在你主子手上,不过,你真的相信,你主子会为了替你报仇,而把手上要胁我的最大筹码毁掉吗?”

                            这一句话比剑更锋利伤人,苏幕天全身猛然一震,绝望而怨毒地望了宋龙扬最后一眼,闭目,拔剑,拔的是插在胸前的剑,最后的生命随着剑锋离体而去,他的身体砰然而倒。

                            宋龙扬依旧闲闲而坐,连眼睛也不往他的尸体望一下,淡淡吩咐 :“拖出去喂狗。”

                            两名宋家家丁,即刻上前,一人拖一条腿,把尸体往外拖,动作纯熟,神情漠然,这也曾名满天下的一代名侠,在他们看来,简直如死肉差不多。

                            


                          30楼2006-05-2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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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宋龙扬悠悠轻叹一声:“如果书云在,知道我做这样的事,一定又要不高兴了。”声音里无限关怀思念。

                              宋剑英第一个忍不住,叫了出声:“爹,这人虽然可恨,但就这样杀掉,万一真的让他们伤及书云,这可怎么办啊?”

                              厅上一众宋家门下高手,无不关怀宋书云,立时吩吩附和。

                              宋龙扬陡然站起,目光冷然一扫,再看定宋剑英:“剑英,你要知道,宋家多年基业,代表的不是我宋家一人或一族,而是整个黑道的所有利益,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受人要胁,做出有损所有人利益的事,天下黑道信我宋龙扬,奉我为首,我岂能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把大家拉进和正道反目仇杀的生死苦战之众。虽然书云是我的爱子,但在所有人的利益面前,不要说是他,就是我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能有丝毫影响,这一最高的原则。”

                              “可是,正道的确让人看不顺眼,有事没事,总找我们黑道麻烦,我们何不暂时与逆天盟合作,先救出书云再说,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翻脸。”所有人都被宋龙扬气势震住,但宋剑英与他毕竟是父子之亲,胆量稍大一点,还敢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合作?与逆天盟合作,比与虎谋皮更加危险,随时可能挨他背后刺过来的暗箭,更何况,如果真的铲平了正道,你以为我们宋家能得利吗?我告诉你,不止宋家得不到好处,就算是逆天盟也会吃不了着走,因为随着正道的灭亡,必会有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量,开始出现,对付要把江湖统一控制的人,到那时,我们宋家纵然可以脱身而退,那些相信我们,跟随我们,把生命交给我们的人,十个里能活一个,就算是幸运了。”

                              众人一齐色变,宋剑英失声问:“爹莫非是指天荫门?”

                              宋龙扬缓缓摇头:“剑英,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只在小处细微处看,看看大处,看看最明显最强大的力量。”

                              宋剑英沉思良久,忽然脸色大变:“爹,你莫非是指……”

                              宋龙扬微微点点头:“所以,绝不能和逆天盟合作,宋家永远不受威胁。”斩钉截铁说下这一句后,他迅即发令“传我龙威令,凡依附我宋家的各处帮派,生意,绝不可卷入逆天盟与正道的纷争中,但要全力备战,断不可放松,若有任何一方力量敢加冒犯,宋家将以百倍千倍的残忍和手段加以回报。”

                              众人一齐俯首听令。

                              只有宋剑英愁眉苦脸,长叹不止。

                              宋龙扬,望着他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书云,书云有天眼灵心,不是常人,事实上,他出行之前,就已料到了可能会有劫难,而这也正中他的下怀,因为他要借机逼一个很可能会躲他,不肯接近他的人出面救他,他也曾叮咛过我,若是有难,不必顾忌他。”

                              宋剑英失声惊呼:“爹,你明知书云有难,还让他出去,书云虽然聪明不凡,可他毕竟还小,又只会轻功,万一……”

                              宋龙扬看他兄弟情得,急得直要跳起来的样子,含笑说:“剑英,你还不明白吗?书云明知有难,还要出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保护你们这些亲人啊。”

                              宋剑英微微一震,略一深思,惊极叫道:“逆天盟屡次向爹寻求合作不果,书云就料到他们可能会强掳爹的亲人来要胁爹。为了不让我们这些亲人出事,所以他才故意出去,故意让逆天盟有机会捉住他,这样逆天盟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了。”他一边叫,一边扭头就往外走。

                              “剑英……”

                              宋剑英愤然止步:“爹,无论书云多聪明,他都太小了,他为了我们这些亲人,往火坑里跳,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要去救他出来,爹,他是我的弟弟,你的儿子。”

                              宋龙扬走过来,伸手,拍在儿子的肩膀上,微笑着说:“对,书云是个孩子,可是,他也同时是我宋龙扬的儿子,天下,有什么事可以为难得了他,有什么人可以伤害得了他。所以,剑英,相信我,也相信你的弟弟。”

                              他眼神坚定,神情温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灿然的光辉,这一刻,他不是名动天下的一代枭雄,仅仅是一位,全心为挚爱的儿子而感到骄傲的父亲。


                            31楼2006-05-2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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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剑,剑身狭长,剑薄如纸,剑锋光如秋水,剑鞘古雅精致。

                                剑是名剑,剑名秋水,武林名剑谱,排行第十七,当年铸剑师欧野子,以十年心血,滴血而成,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为夺此剑,曾先后有六十三人丧命,最后被十二连环坞之主夺得,献给宋龙扬,从此陈于宋家大厅兵器架上。

                                可是,宋龙扬在用如此宝剑,杀死苏幕天后,立刻令人把剑送到逆天盟当做回信。

                                轻轻抛弃这把名剑的理由是“已经被苏幕天的血弄脏了,不能用了。”

                                现在,轻轻触着剑身,也可以感觉到剑的冷森,苏幕天心头血的热量,以及宋龙扬的杀伐手断。

                                捧剑的人,都不由被剑身的肃杀之气感染,微微颤抖。可是看剑的人,却仍是半晌无语。

                                他依然白衣负剑,脸上带着昆仑奴面具,无法看出他的表情是否有变化。

                                良久,他才开口问:“苏幕天的尸体呢?”

                                “在宋家庄门口,光天化日之下,被十八条狼狗分而食之。”捧剑人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即使以逆天盟的残忍,也做不到象宋龙扬那样狠那样绝,那样肆无忌惮,毫不掩饰。

                                白衣人声音低沉:“宋龙扬比我们想象得更可怕,正道中所有的力量加起来,只怕还不及他一半具威胁性。他冷酷无情,无法牵制,他行事只求目的,不问手段,比我们更加绝情。我们狠,他就表现得比我们更狼,我们毒,他就要比我们毒上十倍来回报我们。或许,我们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宋龙扬,已经犯下大错,将来会有无穷后患。”

                                崔万山大为不服:“公子何必如此涨宋家的志气,宋龙扬再厉害,我们上头,还有尊主呢。他即杀了我们的使者,送了剑来,我们就用他的剑,去杀了宋书云,把人头给他送回去。”

                                白衣人微微摇头:“宋龙扬即然敢杀使者,就摆明了不受威胁,更何况,他也料准了我们不敢杀宋书云,事情已经弄僵,宋书云只要一死,天下所有宋家的势力都会全力和我们为敌,不死不休,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惹下这样的大敌,横生枝节,影响尊主的大计。”

                                “可是,难道,我们就吃这样的闷亏?”崔万山愤愤然。

                                “那倒也未必。”白衣人悠然道“只要我们实行地巧妙,就算和宋家结盟的事,也未必绝望。”

                                “什么?”崔万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还有可能和宋家结盟。

                                白衣人自椅子上起身:“我们先去看看,宋龙扬爱逾性命的小公子吧。”

                                白衣人虽然胸有成竹,但是崔万山却满心不痛快,杀气腾腾地跟在后头,但即使是这般满胸的杀机,在见到宋书云的那一刻,也不由地烟消云散了。

                                上午的好辰光,阳光正异样灿烂,花园里的花也开得比往日要艳上许多,万花众中,宋书云席地而坐,数十只蝴蝶在他身旁翩然飞舞,全然不受惊扰。

                                阳光洒了他一身,在他衣上发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坐在花中蝶间的他,俊美漂亮的似是花中的神子,在阳光下而转生人世,得诸蝶珍爱,护佑不去。

                                尊贵美好得,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放轻脚步,唯恐惊扰这花间含笑的孩子。

                                可是,白衣人和崔万山几乎轻得不闻声息地靠近,也依然不能瞒过宋龙扬,他微笑着抬头,知容安详温暖亦如这漫天阳光,完全不象一个失去自由地人:“是崔先生和……”顿了一顿,又说“阁下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

                                白衣人略一沉吟才说:“我姓沈,你叫我沈白衣好了。”

                                “沈?”宋书云偏头沉思,神态竟难得的有一丝天真“很好听的姓啊。”

                                沈白衣忽然沉声说:“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很悲惨的姓。”

                                宋书云神色微动,忽然轻叹一声,看不见的双眼准确地转向崔万山:“你身上不详之气越来越重了……”

                                崔万山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又说我死到临头了吗?我告诉你,我的不详之气,代表的是你死到临头。”

                                宋书云长叹一声,无限怅然:“这么说,爹拒绝你们了。我一早说过,爹一向不受威胁,你们又不相信我,现在,只怕白白害了传信人的性命。”

                                崔万山开始听他低叹,还道他担心自己的生死,谁知他话锋一转,竟如局外人一般,为苏幕天的死叹起气来,越发令得崔万山气不打一处来。

                                沈白衣却笑了:“公子言重了,说什么威胁,我们只是请公子来做客,令尊是否和我们合作,并不影响我们对公子的尊重。”

                                宋书云微微一笑,也不见太多的喜色:“这么说你们不会为难我。”

                                “自然,公子是我们的贵客,怎敢怠慢,公子对这里的招待是否有什么不满意?”沈白衣客气非常。

                                “你们对我很好啊。住的是最好的上房,用的是丝缎绵绣,房间里薰的是御用的贡香,吃的全是各地的名菜,只怕你们光请四方名厨,就是一笔大费用了。更何况还有各色鲜果,随便供应,除了不许出庄之外,并不禁止其他的行动,就是我在家里头,也没有现在这样被服侍得如此周到,只是……”宋书云想了一想,才笑说“略有些寂寞。”

                                沈白衣忙说:“是我们的错,竟忘了公子也需要消遣。”一转头又对崔万山说“你去,把常在庄外的唱曲的那一对父女叫进来,也好让宋公子,听听新鲜词令。”

                                崔万山哼了一声又不敢违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33楼2006-05-26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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