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好在没过多久若昙就又来找他了。
那正是初七的晚上，阿岩一个人出外去挑水，就在田间路上看见了若昙。她盈盈地站在风里，看见他挑水，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阿岩想起来自己晚上想的事情，于是问她：“若昙，你是哪里来的人？”若昙本来和他一起走，听见这句话堪堪停了步子，笑道：“谁说我是人？”她看见阿岩满脸恐惧地退了一步，心中大乐，于是又笑起来：“我是你藏起来的那个烟花里面的灵。”
阿岩并不懂“灵”是什么东西，他以为除了人以外就只有神仙和鬼怪，听说她是“灵”，也就是既非神仙也非鬼怪，不禁心中大定。若昙抿唇道：“我还没有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拿那只烟花呢？”她不等阿岩回答，就猜测起来：“难道是想一个人放来看？那还不如叫别人给你点了火远远站这儿看呢，点灯放炮的，多吓人啊。”她虽然是灵，但终究是个女孩儿家，见了烟火炮仗，心中也存恐惧。
阿岩听见她这么说，挺起胸膛，豪气干云道：“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可怕的。”若昙扑哧一笑。阿岩本来并不是想一个人放来看，但是他这么一反驳，若昙反倒认定是这样了，便劝道：“好吧，你不怕，可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总知道吧？”阿岩一呆，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且，我不是为了自己想看。”
若昙说的是孟子的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大家一起欢乐才是更好的，但阿岩是个乡野少年，字还不会认，又哪里知道什么孟子。若昙也懒得跟他解释，听说他不是为了自己想看，不禁奇怪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阿岩又是一呆，想了想，回答她说：“我不舍得。”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太不清晰，于是补充道：“平时我给热汤溅上了都很疼，烟花被人用火烧，应该会更疼，而且在天上爆炸了，那不是……”他抓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那不是什么，只好总结道：“总之，这样不好。”
若昙微微一滞，缓缓道：“你说得都对，可是你怎么知道烟花想要什么？”她不容阿岩接话，又继续说下去，“烟花如果不放出去，又有什么用？你想烟花爆竹，放出去了就死了，可是不放出去，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她说道这里，低头幽幽叹口气，道：“是我的话，我宁可给人放出去就那么死了。”
阿岩呆呆地看着她，搔了搔头。他不懂若昙所说的话，只是问她：“你想要被点着了放出去吗？”
若昙轻轻点点头，笑了：“所以啊，拜托你，上元节的时候，就把我放出去吧。”
·肆·
上元节的时候满天的烟花，星星都没了色彩。
但上元节毕竟不似三十晚上那样闹个通宵，终于也就渐渐歇了。阿岩等到天上烟火渐渐稀少，才从口袋里拿出那筒烟花，点着了火。
璀璨的火焰亮在空中，像少女唇边盈盈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