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概是什麽时候发现的?”被架上车的时候迪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发现是早发现了,不过刚刚才确定。”罗马里欧费力地将一瘸一拐的迪诺扶进Ferrari跑车,“boss,你比小时候重多了。”“不要随便吐槽首领的体型。”机敏地迅速反驳,迪诺抓回主题,“刚刚?”
罗马里欧翻出应急用的医疗箱:“就是boss一脸紧张地看著校门、急急忙忙地赶紧去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恭弥,您是不会为了一串用不著的钥匙那样失态的。”他利索地取出酒精棉,“boss知道涂哪里吧?”
酒精棉悬在空中半天无人接应。迪诺低头作沈思状,露出刺青的左手早已将一头金发抓乱。部下知道这是首领内心陷入挣扎的表现,叹口气,将酒精棉塞到迪诺手上。迪诺下意识将酒精棉攥在手心,若有所思地抬起脸看著罗马里欧:“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但是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和十年前没什麽区别。你觉得呢?”
“先代认为您会是一个好首领,我们一直坚信他的判断。”罗马给予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二十二年来,罗马里欧见证了迪诺的成长。在迪诺还是加百罗涅的小少爷时,他和先代就发现这个孩子生性是个浪漫的乐观主义者,爽朗温柔的外表掩盖了那颗敏感的心。
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扳开首领的手,将揉成一团的酒精棉解救出来,叹了口气,把急救箱扔到迪诺的膝头。迪诺熟门熟路地取出一大块酒精棉开始擦拭,微皱的眉代替了他的呼痛。十年前还会带著一身伤回家,痛得大呼小叫呢。不知道是不再怕痛了,还是麻痹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可喜的进步,还是……身为老大的悲哀?
这时,迪诺终於语气轻快地开口了:
“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啊……”
“但是我对於恭弥,也许不是那样的感情。”
那麽——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一连几天,迪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吃饭时,会走神到叉子啪嗒掉到餐盘上;走路虽然不至於撞到电线杆,不断撞上路人也蛮令人头痛的;至於说话说著说著突然没了下文、穿了完全不搭配的鞋等种种噩梦,在久违十年后卷土重来。除了办公时能够勉强集中精力,加百罗涅的族人们又开始为首领的自理能力操心了……
“露出破绽给我,自暴自弃了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晃神,!亮的钢拐已经杀至面前,萧萧风声裹挟著云雀恭弥失态的低吼。迪诺急忙后退一步,勉强躲过了致命一击,狼狈得差点跌倒。他看见云雀的眼睛不满地眯了起来,学生看上去很焦躁,甚至有点冲撞地攻击他。失去了教导意味的格斗,迪诺不喜欢。
“恭弥,收手吧。”
心不在焉的他有错,不意味著杀气腾腾的云雀就很无辜。但少年很显然不想就此罢休,仍然不依不饶地按开倒刺压了上来,黑发凌乱,而迪诺知道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云雀死死盯著他;有那麽一瞬间,迪诺从那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狂热,可也许终究是他多心,将成人复杂的内心世界套用到一个孩子身上——所以最后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娴熟地将学生反手绑住,一如之前每次打斗他所作的一样。
被束缚的黑猫不满地绷紧了脸,迪诺不禁松了松鞭子:
“恭弥,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说著便给对方松了绑。
迪诺提防著,云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度袭击。他松了口气,又有点隐隐的失落;少年一言不发地伫立良久,含著下巴,握紧的拳头表明他在与内心的某种念头强烈挣扎。迪诺大概知道学生快爆发了,乖乖站在原地,准备接受那毫无理由的怒火。
然而云雀抬起脸后,只丢给他一句话:
“你就不可以认真些吗?”语气愤恨、怨怼,一点点不甘。更多的,迪诺不愿猜测也不敢猜测。
抛下这句话,云雀狠狠抹了一把淤血的唇,快步将迪诺一个人留在了天台。
「很认真,恭弥,我对你一直很认真啊。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在你眼中寻找自己的倒影。」
风吹乱了金发,迪诺趴在天台栏杆上发了很久的呆。
或许是夏末的风渐渐凉了起来,他裹紧大衣,将脸埋进了双臂间。不知道是在笑些什麽,又或是在为什麽伤感,他轻哼了一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