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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梦流沙】唐七公子 文一《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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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希望不要再吞我的文了


1楼2011-05-12 20:35回复
    这文看了已然很久
    网络小说那么多,看了不计其数
    令人印象深刻的却不多
    然而,却总有几个人不用华丽的文字却能叫人无法忘记他的笔触
    唐七公子算是一个
    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法
    可是我个人却很喜欢这类的笔触!
    分享来给大家看
    ps:看了记得留爪!
    


    2楼2011-05-12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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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传(一)
           近来,我很有些嗜睡。
           奈奈说:“大概是因为怀了孕,所以分外渴睡些,娘娘不必担心。”
           奈奈是照顾我的婢女,也是整个洗梧宫唯一肯对我笑,唤我“娘娘”的仙子。其他仙子们大多看不起我。因为夜华并没有封给我什么名分。也因为,我没有仙籍,只是个凡人。
           奈奈似乎推开了窗,有风拂进来,窗外传来谁的脚步声。奈奈的声音有些惊喜:“娘娘,是太子殿下来看您了呢。”
           我从锦被里爬起来,靠着床栏,脑子有些不清不楚,虽然刚刚才醒,但仍然犯困。
           被褥陷下去了一点,我想,是夜华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模模糊糊地问他:“今晚,星星亮得好么?”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素素,现在是白天。”
           习惯性地想要去揉眼睛,碰到缚眼的白绫时才突然想起来,眼睛已经没有了,再怎么揉,还是辨不清时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夜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和你成亲,我会是你的眼睛。”
           素素,我会是你的眼睛。
      


      4楼2011-05-12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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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能地将他一把推开。那一夜的噩梦再次向我恶狠狠袭来,我恐惧得浑身都要发抖。
             夜华来拉我的手:“素素,你怎么了?”
             我颤抖着牙齿撒谎:“突,突然有点犯困。你去忙你的吧,我想要睡一会儿。”
             从前万分依恋的怀抱万分依恋的人,如今已变得让人不能忍受,我只是好奇,他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那个荒唐的要求。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夜华离开了。奈奈将门轻轻叩上。我重重躺倒在床榻上,脑子里纷乱如云。一会儿是东荒的俊疾山,一会儿是夜华的脸,一会儿,是血淋淋的匕首,和我那双被剜下的眼睛。很疼啊,我痛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想,等生下这个孩子,我就要回俊疾山,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又发了很久的呆,奈奈蹑手蹑脚推门进来,轻轻唤我:“娘娘,娘娘,您醒着吗?”
             我压着嗓子咳嗽了声:“什么事?”
             奈奈顿住步子:“素锦天妃遣婢女送了帖子过来,邀您一同品茶。”
             我烦闷地掀起被子遮住脸:“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我不知道素锦近来为什么频频向我示好。或许是因为得了我的眼睛,害我成了瞎子,所以多少有些内疚?可明明是她,是她让夜华剜掉了我的眼睛。
             我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却又可笑地想要讨所有人欢心的小姑娘了。
             大概是下午的时候,奈奈将我摇醒,说是日光正好斜照到院子里,让我去晒晒太阳。
             她搬了把摇椅,要将我搀过去。我推了她的服侍,自己尝试扶着桌子墙根一步一步挪出去。这些都是必须的,不然,等以后回到俊疾山,我要怎样一个人生活下去?
             晒了一会儿太阳,又有些昏昏欲睡。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又回到了三年前俊疾山上初见夜华的时候。他手持冷剑,一身是血地倒在我的茅草屋跟前。我手忙脚乱把他拖进屋,上药止血,瞠目结舌地看他的伤口自行愈合。
             并不是我救了他,他却非要报答,我两手一摊:“你不如以身相许。”这便就成了亲,有了腹中的孩子。
             我自记事开始,便一个人住在俊疾山上,身边只有鸟兽虫鱼,所以也没有名字。他叫我素素,说从此以后,这便是我的名字,我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后来,他带我来到这九重天上。我才知道自己的夫君原来竟是天君的孙子。
             那时,他还尚未曾被立为太子。
             可在这九重天上,没有人承认他是我的夫君。他也从未与天君提过,他在东荒娶了个凡人做夫人。
             那一夜,我去夜华的寝殿送羹汤。寝殿四周无人把守,素锦天妃的声音凄凄切切传出来:“你娶一个凡人,不过是报复我背叛你嫁给了天君,是不是?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四海八荒的女子,谁能抵挡得了天君的恩宠?呵,告诉我,夜华,你爱的仍然是我,对不对,你叫她素素,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里嵌了个素字,对不对?”
             那和现实吻合得一丝不差的梦境到此嘎然而止,我却已惊出了一生冷汗。仔细地抚摸了会儿高高隆起的肚子。怀胎已三年,我想,大概近期就要临盆。
             入夜之后,奈奈久久不曾过来服侍我歇下。我现在还没有办法一个人打水洗漱,只好开口催她。奈奈过来帮我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花毯,回答:“娘娘,再等等吧,也许殿下今夜要过来也未可知呢?”
             我哑然失笑。那件事发生之后,夜华便再不曾过来歇息。我知道,今后也不会了。
             那时候,在东荒的俊疾山上,若夜华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心尖尖上的人,我是不会让他娶我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他,我只是一个人很寂寞。
             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娶了我,还将我带上了这九重天。
             我天生擅长粉饰太平,所以他和素锦天妃的种种纠葛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
             我想,不管怎样,他娶的是我,我们是对着东荒大泽拜了天地发了誓言的,我还有了他的孩子,我这么爱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
             而他,也确实逐渐地对我温柔了。
             我甚至庆幸地以为,他即便不爱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呢?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
        


        5楼2011-05-12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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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件事情发生了。于是我一梦醒来,代价是失去双眼,失去光明。
               那一天,素锦天妃邀我去瑶池赏花。我以为是女眷们的小宴,便傻乎乎地接了帖子。到了瑶池,才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屏退了宫娥,她拉着我一路行到了诛仙台。
               她站在诛仙台上凉凉地对我笑:“你知道么?天君要将夜华封做太子,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
               我从来弄不懂他们这些神仙们的规矩和把戏,只感觉胸腹间一股血气上涌,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迷茫。
               她依然矜持地笑:“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该待的地方,生下孩子,你就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我不知道跳下诛仙台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俊疾山,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离开。我愣愣地问她:“是夜华让我回去的么?我是他的妻子,理所应当,要跟着他的。”
               现在想来,那一番话,也真是自取其辱。
               可那时候我一直侥幸地以为,夜华至少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那我也是要待在他的身边的。
               素锦有些好笑地叹气,突然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向诛仙台边缘倒去。
               我以为她要将我推下诛仙台,可翻下高台的却是她,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跟着翻了下去。
               夜华抱着素锦站在我面前,冷冷地看着我,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
               素锦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地开口:“别怪素素,想来她也不是故意推我的,就是听了,听了天君要将我赐给你的消息,有些冲动。”
               难以置信,我明明,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夜华,你信我,你信我……”我一遍又一遍试图向他解释,惊惶地,毫无章法地,像个跳梁小丑。
               他手一挥,低叱道:“够了。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他不愿听我解释,他不相信我,他抱着素锦,眉间焦灼,匆匆忙忙迈下诛仙台。
               那一夜,他神色晦暗地站在我的面前:“素锦的眼睛被诛仙台下的刀兵之气灼伤,素素,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素素,别害怕,我会和你成亲,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眼睛。”
               之前,他从未提过要在这九重天上同我成亲。心中一时冰凉冰凉,愤怒和恐惧一起涌上来。
               我想,此前,我从未如此的失态,我抓住他的手歇斯底里:“你为什么要我的眼睛,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
          


          6楼2011-05-12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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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沉痛,继而冷笑:“诛仙台下戾气缭绕,她自己跳下去?不想活了?素素,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在这九重天上,他是我的唯一。我一直想着,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要和他牵着孩子的手,看十里云海翻腾,万丈金芒流霞。他不知道光明对于我,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我被剜去了双眼。奈奈照顾了我三天,三天之后,素锦站在了我的面前,她说:“你这双眼睛,我用着甚好。”
                 我大彻大悟。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其实那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过一个路人,模模糊糊被牵扯近来,是命中的劫数。


            7楼2011-05-12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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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翻身跃下诛仙台。夜华,我对你再没什么要求了,真好。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诛仙台诛仙,只是诛神仙的修行。而凡人跳下诛仙台,却是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个凡人。
                   诛仙台下的戾气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我额间的封印。我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为了将他重新锁回去,与他大战一场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我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我化作了个凡人。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我暗暗告诉自己:“白浅,你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可四海八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历这一番天劫,你又怎么飞升得了上神。”
                   所以,这须臾几十年的爱恨恩怨,不过一场天劫。
                   我昏倒在东海之东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里,他将我救醒来大是感叹:“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地寻你,我也是急得这么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眼睛,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吧。
                   我笑着对折颜说:“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折颜挑起眉头来:“看来你这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
                   眼前这热气滚滚的汤药味道极是氤氲。
                   这世间再没俊疾山上的素素了。那不过是青丘之国白止帝君的么女白浅上神做的一场梦,带着无尽苦楚和微微桃花色。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12楼2011-05-12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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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三百年后】
                     东海水君新得麟儿,为准备儿子的满月宴,凌霄殿上的朝会已是连着几日告假,天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由着他去。
                     多宝元君心下好奇,不过一个酒宴而已,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于是乎,这日退朝之后,便特特追上了素来与东海水君交好的南斗真君,意欲打探个究竟。
                     这九重天上本就无聊至极,众仙对东海水君告假之事的关注可不是一日两日,见多宝元君开了个头,便纷纷朝殿前的南斗真君围了过去。
                     南斗真君大是疑惑:“各位仙友难道不知,半月后东海夜宴,青丘的那位姑姑也要去么。”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是为青丘。
                     说到这里,特特揖起双手向正东方向的青丘拜了拜,才继续道:“那位姑姑有眼疾,见不得强光,东海龙宫的珊瑚墙琉璃瓦过于璀璨刺眼,是以东海水君正满天满地寻找青荇草,要编成毡子挡了这些太亮堂的东西。”
                     此言一出,凌霄殿前一片哗然。
                     南斗真君口中的姑姑,乃是白止帝君膝下么女,姓白,单名一个浅子,因是上辈的远古神祗,为表示礼数,众仙便都唤她一声姑姑。
                     盘古一把巨斧开天辟地以来,各族间征战不休,天地几易其主,远古神祗大多应劫,消失的消失,沉睡的沉睡。
                     还活在这世上的,左右数来,不过九重天上的天君一家、隐在东海之东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及青丘之国的白止帝君一家而已。
                     说到这白浅,便牵扯到天家一桩不算秘密的秘辛。
                     据说五万年以前,白浅曾和天君膝下的二皇子桑籍订亲,本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好姻缘,可桑籍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白浅的婢女,死活要与白浅退婚。
                     白止帝君不堪受辱,偕了折颜上神一起到九重天上来找天君讨说法。
                     天君震怒,当即流放了二皇子,让他去北地,封了个北海水君。又颁下天旨,以天族名义,为继任天帝聘下了白浅为后。
                


                13楼2011-05-12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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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多年前,天君召告四海八荒封长孙夜华为继任天帝。
                       九天神仙满以为不日便将喝到夜华君同白浅的喜酒。可这三百年来,却从未有他二人将共结连理的传闻。
                       只听说夜华君虽有个儿子,正妃之位却一直虚位以待。而白浅则一直待在青丘之国,谁的帖子也没办法把她请出来。
                       男未婚女未嫁,两家却并不着急,这也是个奇事。
                       众仙矜持地感叹一回。转而都赞东海水君好福气,姑姑几万年不曾出过青丘,如今却让他请动了,实在是有面子。
                       南斗真君点头道:“本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然东海水君近日却十分烦忧,因未曾料到姑姑会接下帖子赴宴,是以之前也请了北海那位水君。前日听说夜华君近来带着小天孙游东荒,也要顺道来东海一趟。三人免不了要在宴席上碰面,东海水君如今胆战心惊,就怕到时候酿出什么祸事。”
                       这九重天上大多是有些资历的老神仙,对北海水君、青丘白浅和继任天帝的事皆有耳闻。可也有刚飞升不久的小仙傻乎乎地问:“青丘的那位姑姑是谁,她和夜华君、北海水君曾结下了大梁子么?”
                       众仙便少不了要七嘴八舌解释一番,此番解释中便少不了又会勾出来那许多奇闻轶事。
                       傻乎乎的小仙抓不住重点,满脸神往地摇未画扇面的白纸扇:“北海水君宁愿得罪白止帝君也要同那位姑姑的婢女成亲,倒不知那婢女是何等的风姿。”
                       多宝元君掩着嘴角咳嗽一声:“本君倒是见过那女子,当初二皇子亲自挽了她跪到天君跟前,要给她一个名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比起白止帝君家的那位娘娘,却还差得远。本君虽未曾见过姑姑,但听闻姑姑神似其母,比其母倒还要美上三分。”
                       各路神仙中仙龄最长的南极仙君捋着垂地的白胡须沉吟道:“小老儿倒是见过一次姑姑的,那时小老儿还是天君座下的童子,随天后娘娘去折颜上神处看桃花。姑姑就站在桃树枝上跳舞,因隔得远,只能看到灼灼桃花间大片红衣,那情景却曼妙得很,曼妙得很。”
                       众仙便皆是一阵唏嘘,叹道如此倾城佳人也会被退婚,天意实在难测。扼腕一番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散去。
                       此后,东海水君发出的满月宴请帖在四海八荒贵极一时,便都是后话。
                  


                  14楼2011-05-12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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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1)
                         第一章(第1节)
                         若水神君嫁去东海的大姑娘不满三年就给东海水君添了个男丁,若水东海两家皆大欢喜。
                         东海水君本人更是得意非凡,为儿子做满月酒的请柬撒遍了天上地下,连阿爹阿娘住的狐狸洞也给送来了份。
                         阿爹阿娘已经游方在外数百年。一二三哥相继安家立室分了封地,四哥则去了西山寻找走失的坐骑毕方鸟。是以,这狐狸洞如今只剩我一人当家。
                         我拿了帖子逆光对着洞外的水帘子照了半晌,因想起阿娘生我时难产,似乎正是请这东海水君他曾祖父家的稳婆帮忙才少吃了许多苦头,于是抱了只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准备去东海走一遭。
                         我识路的本事不太好。
                         临行前便去隔壁的迷谷老儿处要了枝迷谷树的树桠子。
                         迷谷树天生黑色木理,孕出的迷谷花五色芳华。不过那花除了夜里用来照明,没有半点旁的用处。
                         深得我心的倒是迷谷的树桠子,只要佩一枝在身上,就万万不会迷路。
                         迷谷老儿本体便是一株迷谷树,鸿蒙之初就长在南荒的招摇山上。
                         阿娘怀着四哥的时候和阿爹闹别扭离家出走,迷路迷到招摇山,阿爹寻到阿娘的时候,害怕阿娘下次独自离家再迷路,于是干脆把招摇山唯一的那颗迷谷扛回了青丘,栽到了家门口。
                         青丘是仙乡福地,这迷谷树沐日月精华、顺四时之气,三千年之后竟修成了人形。又过三千年,坐化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地仙。
                         阿爹送了他几捆竹子做贺礼,他便用这几捆竹子并些茅草,在狐狸洞旁边盖了三间棚,与我们做了邻居。
                         因做的是青丘之国的仙,也便随了其他的小仙,唤阿爹一声君上。
                         迷谷老儿其实并不老,我出生两千多年之后他才修成人形,唇红齿白的,一双桃花眼险危危地上挑。
                         青丘的女仙大半的都请阿娘做媒向他提过亲,可一次都没成。
                         迷谷老儿看起来虽一副风流形状,实际上却很重礼数。每次一见我,都要两手一揖,恭敬唤一声“姑姑”,我很受用。
                         今次迷谷老儿将树桠子递给我时,神色间颇有些郁郁,大概是哪方面的生活不甚协调,我并未过多计较。


                    15楼2011-05-12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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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东西之后便捏了个诀招来祥云,直奔东海。
                           东海之东有十里桃林。
                           三哥听说我要去东海赴宴,曾专程捎信过来,让我回程的时候去折颜府上找他讨两壶桃花醉。
                           折颜便是那十里桃林的主人,一只老得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确切年龄的老凤凰。
                           阿娘说,折颜是开天辟地以来大洪荒时代孕出的第一只凤凰。父神亲自将他养大,地位比起如今的天君还要高上几分。
                           我出生时,这世间已寻不到父神的神迹。
                           阿爹阿娘带我去看折颜,他斜挑了眉角抿着嘴朝阿爹笑:“这就是你家娘子新近给你添的姑娘?瞧这小模样长得。”
                           折颜和青丘之国的渊源主要是从阿娘开始。
                           据说万万年之前,折颜曾向阿娘求过亲,连聘礼都送上了门。
                           但阿娘瞧上的却是我那榆木脑袋阿爹,于是直了脖子硬是不点头。
                           为此折颜还和阿爹酣畅淋漓打了一架,打完之后两人却结拜了兄弟。
                           过了年,阿爹八台大轿将阿娘迎来了青丘,还是请的折颜主婚。
                           按辈分算,我和上面的几个哥哥都得尊折颜一声“伯父”。
                           但他从来为老不尊,坚决认为自己其实很是年轻,谁敢在称呼上把他叫老了他就能把谁记恨个千千万万年。
                           于是,我们只得胆战心惊地跟着阿爹阿娘直唤他的名字。
                           折颜虽然酿得一手好酒,本人却并不喜欢宴席上的觥筹交错。
                           “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是他对自己的定位。
                           是以仙家们邀折颜饮酒作乐的帖子,他由来都是一笑置之。


                      16楼2011-05-1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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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仙家邀他同乐,本也是对这没供着什么实职却地位崇高的上神表示亲近之意。这厢里他置之得久了,那厢里仙家们大概也就摸出了个名目,道是这位闲散上神只可尊敬不可亲近,于是,再邀他的心思也就淡了。
                             折颜乐得清净,一心一意地在桃花林里务起农来。
                             到得东海边上,我掐指算了算时间,离正式开宴还有一天半。
                             想起三哥的嘱托,便打算先转道去折颜府上走一趟,向他讨一坛子桃花醉。灌两壶给三哥捎带回去,再灌一壶并着夜明珠给东海水君送去作贺礼,剩下的埋在狐狸洞跟前慢慢喝。
                             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
                             我熟门熟路朝桃林深处走,一眼看到折颜正盘腿坐在空地上啃桃子,诺大一个桃子,转眼就只剩一个核了。
                             折颜笑盈盈朝我招手:“这不是白家小丫头么,真是越长越俊了,过来,”他拍拍身边的空地:“坐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
                             这天上地下的神仙里,也没几个辈分高得可以叫我小丫头了。
                             这声小丫头令我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还很嫩的错觉,受用无比。
                             我从善如流地坐过去,折颜就着我的袖子擦了会儿手。
                             我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才能顺利讨到那坛酒,就只听折颜噗哧笑道:“你待在青丘几万年,这一趟出来得甚好。”
                             我愣了半晌,没太弄清楚他这句话是个什么缘由,只得陪笑道:“这里的桃花也开得甚好,甚好。”
                             他笑得更深:“前些天,北海水君带着他娘子来我这里闲赏了几日桃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小娘子,真是天真可爱得紧。”
                        


                        17楼2011-05-1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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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2)
                               第一章(二)
                               这下我倒笑不出来了。
                               北海水君那小娘子唤作少辛,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我和四哥去洞庭湖游玩,在半人高的芦苇荡里,发现了条被欺负得气息奄奄的小巴蛇。
                               我看着可怜,便央四哥将它带回了青丘。
                               那时小巴蛇已经修成了精,虽软趴软趴,但也勉强能化出个人形,这便是少辛。少辛在青丘养了两年伤,伤好后,说要报答我,便留了下来。
                               那时阿爹阿娘已经常不在青丘,狐狸洞由四哥当家,四哥安排她做了个洒扫婢女。之前狐狸洞一个婢女也没有,洒扫这活计全是由我在做。
                               我乐得清闲,便成天地不着家,在大哥、二哥、三哥、折颜处换着厮混。
                               日子就这么安安生生地过了两百年,一日阿爹阿娘回来青丘,说为我订了门亲事。那未婚夫便是北海水君桑籍。
                               当时的桑籍还是天君座下盛宠的二小子,住在九重天上,并未被封到北海去。
                               天君将桑籍和我订亲的事广布八荒四海,各路神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知了晓了就要上门来闲磕闲磕顺便道句恭贺。
                               四哥与我不胜其烦,于是干脆收拾了包袱双双躲去了折颜的桃花林。
                               这一躲就躲出了问题。
                               等吃饱了桃子再回到青丘,少辛不见了,灰不溜秋的狐狸洞里只压了封桑籍的退婚书。说是他对少辛日久生情,此生非少辛不娶,对不起我云云。
                               我自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来桑籍我从没见过,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二来少辛和我相处的时日不长,即便有感情也难说多么深厚。三来连林子里的牲畜都有资格选择模样好的配偶,众生平等,没道理桑籍就该被剥夺这个福利。
                               然而这事终于还是闹到了天君跟前。


                          18楼2011-05-1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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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角的笑纹裂得益发深:“那小娘子害喜可害得厉害,不过几万年时间,已经为北海水君添了三胎,现下肚子里这个,据说是老四,可见巴蛇确实是能生的。那小娘子因为害喜的缘故,成天吵着要吃桃,这个时节,桃花倒是处处开遍,可要说起桃来,天上地下,除了我这里,也再没其他地方有得吃了。是以北海水君厚着一张脸皮找上了门,既然他这么求了,我倒也不好意思不给。”
                                 我不置可否,低下头去捋裙子上的几道褶痕。对他这爱憎不分明的作为,略有些生气。
                                 他却噗哧笑出声来:“你看你,脸都绿了。不就几个避子桃么。”
                                 我猛抬头,大抵是这动作太突然,不慎就撞上了他低下来的额角。
                                 他却浑不在意,拿腔拿调地揶揄我:“看吧,听我给了别人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俩避子桃,一下子心就软了不是。我说,那避子桃也不过就是让北海水君家这几万年里暂时添不了老五而已,损不了他多少福气,也损不了我多少阴德的。”
                                 其实,北海水君什么时候添得了五皇子与我又有什么相干,那避子桃左右吃不死人的。当年若不是他退婚,也惹不出后来这一大堆疙瘩事。折颜此番给他这教训,我倒是颇赞赏。可既然折颜认定了其实我很是心软,我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受了。他便又是一番安抚,大意总脱不了天君一家子乌龟王八蛋,子子孙孙无穷尽都是乌龟王八蛋之类。
                                 骂完天君之后便开始与我闲磕牙。
                                 我们几万年没见,想他也是闲得慌了,零七零八的各路杂事竹筒倒豆子也似,一股脑儿跟我灌。
                                 起初我倒也还惦记着那坛子桃花醉,不过三下两下就被绕得头发晕,讨酒的事便也忘得个干净。
                                 待夜幕降得差不多的时候,还是折颜提醒:“小三子让我给他制了两壶酒,就埋在后山碧瑶池旁边那株没长几匹叶子的杜衡底下,你今夜就歇在那边,顺便挖了酒给小三子带回去,就两壶,可别洒了,也别偷喝。”
                                 我撇嘴:“你也实在是忒小气。”
                                 他探身来揉我的头发:“那酒你可真偷喝不得,若实在想喝,明日到我酒窖里搬,搬得了多少你就搬多少走。”
                                 我自是打千作揖地千恩万谢,心里却决定好了,那两壶桃花醉是要偷喝的,他酒窖里的酒也是要可劲儿搬的。
                            


                            20楼2011-05-12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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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1)
                                   四哥帮忙造的小茅棚颤微微立在碧瑶池旁。到折颜府上厮混,我向来独住这一处。
                                   当年离开桃林的时候,这小茅屋便已十分破败,如今遭了几万年的风吹雨打太阳晒,它却仍能亭亭玉立,叫我十分钦佩。
                                   掏出颗夜明珠四下照照,折颜上心,小茅棚里床铺被褥一应俱全。我甚满意。
                                   门旁边竖了支石耒,正是当年我用来掘坑栽桃树苗的。现下用它来挖那两壶桃花醉,倒是正好。
                                   今夜里九重天上的月亮难得地圆,折颜说的那棵杜衡极是好找。
                                   我比划着石耒对着杜衡脚底下的黄泥地一头砍下去,运气倒好,一眼便看到那东岭玉的酒壶透过松动的黄土,映着几片杜衡叶子,焕出绿莹莹的光晕来。我欢喜地迅速将他们扒拉出来,抱着飞身跃上屋顶。小茅棚抖了两抖,终于还是撑下来没倒。
                                   屋顶上夜风拨凉拨凉,我打了个哆嗦,摸索着将封死的壶嘴拨开、壶口拍开。刹那里,十里桃林酒香四溢。我闭眼深吸一口气,越发地佩服起折颜那手酿酒的绝技来。
                                   我平生做不来多少风流事,饮酒算是其中之一。饮酒这桩事,得重天时、地利、人和。今夜长河月圆,是谓天时。东海桃林十里,是谓地利。小茅棚顶上除了我一个,还栖息了数只乌鸦,勉强也算人和了。我就着壶嘴狠抿几口。啧啧砸了遍舌之后,有些觉得,这东岭玉壶里的桃花醉比之前我喝的,味道略有些不同。但又想许是太久没喝折颜酿的酒,将味道记模糊了,也就随它去。一口复一口,虽没有下酒的小菜,但就着冷月碧湖,倒也是一样的。
                                   不多时,便饮了半壶。风一吹,酒意散开来,就有些迷迷噔噔。
                                   眼前莹黑的夜仿似笼了层粉色的幕帐,身体里也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滋滋作响。我甩甩头,抖着手将衣襟扯开。那熬得骨头都要蒸出汗来的高热却如附骨之蛆。神智迷蒙着抓不了一丝清明,只是隐约觉着这可不像是单纯醉酒的形迹。那热逼得我退无可退,全不知要捏个什么诀才能将它压下去,或者什么诀都不能将它压下去。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纵身下去到碧瑶池里凉快凉快,却一个趔趄踩空,直直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可奇的是身体却并无触地的钝痛之感,只觉得转瞬间被一个凉凉的物什围着圈着,倒降下来不少火气。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辨出眼前这物什是个人影,着一身玄色的长衫,不是折颜。
                                   天旋地转,白色的月光铺陈十里夭夭桃林,枝头花灼灼叶蓁蓁,两步开外的碧瑶池也浮起层层水汽,忽地便化作一片熊熊天火。
                                   我赶紧闭上眼,身体已是烫热得疼痛。只循着那一丝凉意拼命朝面前的人影上靠,仰起的脸颊触到他下巴脖颈处一片裸露的肌肤,好比一块冰凉的玉石。手指已经有些不听使唤,我颤抖着去解他腰间的系带,他便开始推我。我赶紧贴上去安抚:“莫怕,莫怕,我只是凉凉手。”他却推拒得更加厉害。
                                   这十几万年来,我不曾用迷魂术引过什么人,今夜却是无法。昏昏沉沉地集中念力睁开眼睛看他时,我心下尚且有些惴惴,不知道久未用这门术法,如今倒还中不中用。他显得有些疑惑,一双眸子阴沉难定,却慢慢将我搂住了。
                                   锦鸡打鸣三遍,我慢悠悠醒转,隐约觉得昨夜似乎做了个十分有趣的梦。梦里我一副风流形状,恣意轻薄一位良家少年郎。待要仔细回忆那少年郎的模样,却只记得一袭玄色长衫和十里夭夭桃林。
                                   折颜的桃花林与东海本就隔得不远。我并不着急。去后山的酒窖里另搬了三坛子陈酿,并着那一壶半的桃花醉一同装进袖子里,才和折颜道别离开。


                              21楼2011-05-12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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