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闲不下来的,他跟着钦天监来来回回的跑,宽阔的衣袍在风力翻飞的样子甚是风流潇
洒,看不出半点慌乱,凯旋侯在祭台地下看着,笑道:“贤相大人可看出来没有,这钦天监
有没有也没甚所谓,不如贤相改日上道折子,让尚书大人一并兼任了算了。”
无衣便笑一笑道:“这个下官可是不敢的,一来让钦天监记恨,夺了人家妻儿老小的生
计,是罪过的事情,二来只怕如此一来,尚书大人断断是与下官不得相安的。”他笑着,眉
梢眼角似乎是挂着未化去的梅上雪一般,甚为的艳丽清透。
他们尚在说话间,雅狄王自长阶之下缓步而来,金色的龙袍拖过长长的白玉阶,有些残
忍的从跪了一地的百官眼前掠过最终在祭台的最高处站定,道:“平身。”
无衣站起来的时候才向后扫了一眼,看见殢无伤白盔银甲眉目清冷的站在对面靠后一些
的位置,似乎是这些事情他只是来看的,与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他蓦地想到那些时光中,
柳枝弯弯的垂在他的眼前,明明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面仍然是倒影这春草池塘的佳景春色
的,而到如今却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东西埋葬在冰雪之下,谁人都不复得见,或者还有即鹿,
能把这些东西翻出一个棱角来,他还记得殢无伤彼时说即鹿像是白蝴蝶,跳着舞蹈的样子轻
盈灵动,自己恶作剧的告诉小妹说是蝴蝶原是毛虫变出来的,惹了即鹿一场好哭,他又见殢
无伤左右的哄不下来,才自作孽的又去圆场告诉即鹿说小妹不同那些蝴蝶,是天上的仙子下
凡来的,即鹿才眨着乌黑秀丽的眼睫笑了。
这些事情已经不知道遗落在了什么时候,殢无伤同即鹿与他渐行渐远,终于分歧大到没
有一句话能合上对方的心意,他自己也觉得心狠手辣来形容他的作为,丝毫都是不过分的,
但即便如此,也不知道错在了何处,他似乎忘记了好久了,却在每次看见殢无伤的时候被迫
的想起这些事情来,最终都是可笑的。
等无衣回神过来的时候,雅狄王已经把青词放在火里面化了,而后是更繁杂的仪式,直
至折腾到了日薄西山,这漫长无聊的祭礼才作了罢,无衣只觉得身体已经快麻木了,转出祭
坛预备上轿子的时候遇到了晚出的殢无伤,即便是阳光已经奄奄一息,但是照着他身上的铠
甲仍然是让无衣想要遮起眼睛,家里来接他的一个小厮已经快步上来在他旁边扶着他,他被
殢无伤的铠甲晃的仍然觉得眼晕,不自主的借着那个小厮的力气,仍然谦和有礼的样子道:
“大将军辛苦。”
殢无伤看他这样,也没有避过去的意思,仍然甚为冷淡的声音道:“贤相不必客气,这
等事情尚且未能让我觉得烦累。”他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语气又道:“还是贤相自己保重才
好。”
无衣到此刻的确已经没有同人客气下去的闲情了,但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好又道:“多
谢将军好意,如此先告辞。”才走过去上了轿子。
殢无伤看轿子一时走的远了,按着剑柄也踏入尚且没有化尽的雪地中。
枫岫一路上走下来,只觉得自己似乎给人拆了一遭,执着扇子一上轿子便催着人快走,
听见马蹄声时伸出头去看,果然见凯旋侯仍然骑着那匹毛色如墨玉的马,笑道:“侯爷真是
好兴致,怎么等到这一会。”
凯旋侯的铠甲丝里面谦着金色和银色的绣线,到晚来去看,别有趣味,他低头道:“我
也被整的乏,贤相曾说若是我愿意,随时可有好茶喝的。”
枫岫换了个手继续的挑着轿帘子道:“他的茶有什么好喝的,我可知道相府后花园的荷塘
边上埋着陈年的秋露白,侯爷若是去了,定取出来,宝剑赠英雄是办不到了,但是美酒赠知
己还是好的。”
凯旋侯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道:“贤相果真是交友不慎,遇到大人这等人,多亏是文
官,若是到了战场上,单凭大人这刀剑不入的脸面,战无不胜也是不难的。”他催马走了两
步又回过头来道:“不如我先去相府将这酒要了来,也好歹落贤相一份人情,省的到日后落
大人的话柄。”他的坐骑是如同乌云一般,自雪上踏过,溅起风雪白雾,让枫岫在后面看着
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