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里的记忆实际上有点散落,毕竟是追溯到四百年前事情,闭上眼睛,暂时忘却掉一切事情才能模糊拼凑出一幅暗淡零落的剪影,但依然还记得。安静温柔的姑娘带来的一切美好,包括那时候对于家族的狂热和付出,都是你给的。生命的寡淡沉醉在你那温柔的抚慰与微笑中,腐败与利益永远与你相悖,而永恒的美丽仿佛只停顿于你。不是这么一句情话一个拥抱之间的事情——比爱情更深固,比友谊更执着。
四百年前的某一天下过了雨,站在王室女儿的厅事里,从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里可以看见潮湿茂盛的森林,田野在远处,青翠的颜色鲜明映在蔚蓝而明亮的大空里。第一次走进她的屋子,柔软的、仿佛有香气般的床铺和二十来岁女儿家梳妆打扮用的各种家什。
完成了一次危险的任务。记忆是这样复述长长年岁间陈旧到有些泛黄的事情。北方的彭格列分部遭受袭击,但恰恰一世却还固执地坚持著他那个『和平』的理念,以至于彭格列的军事和防备正在大幅度递减。以至于此的困境,Giotto迫不得已地派出了他的守护者带领着维和支队赴往北方前以援助,而维和支队说到底压根就不占多少主成分,反而还需要遵循着一世的命令——竭尽全力保证每一个同伴的安全。听上去不错,教父。
战斗的结果两败俱伤,北彭格列分部保证下来,而本方的维和支队基本上少了大半。似乎守护者也不大好看——满身是血,竭尽全力倒是真的——一张脸几乎盛不下的伤口,衣衫破破烂烂。回到总部望见首领焦急的盯着地图看,十个指节狠狠握在一起,贴在颈子边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看见这样心生实意的担忧心底下作祟的情绪便完全被人道主义压了下去,六个人上前去说著些或冷或热的话语——玩笑话也有,但那含义谁都彼此心知肚明。
“一世,你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子,Daemon这样对着他面前那个温和的首领说。
“什么意思?D。”
“我认为你做错了。
“你所谓的和平只是换来了更多的不和平。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次的后果。你不顾众意地削弱军力,以导致北彭格列的沦陷和维和支队的几乎覆灭。和平只能为你的家族带来懦弱,设想如果这一次沦陷的不是北彭格列,而是总部,而你几乎没有任何兵源,你需要怎样维护你的家族?”
“你就不能想一想和平的后果吗?”
“D……”Giotto沉默良久以后才这样保持着温和的语调喊著身后男人的名字,“我想过了,你没有说错,但是我相信我的决定也不会有错。”
“但是你不必担心,因为我会在危机真正来临的时候挡在你们前面,无论如何。”
D•斯佩多看着面前这个说话的人,他听见他的首领说出这样温和而坚定的话。呼出一口气来又别过头去,模样仿佛是在不苟赞同。Giotto抬起金色的眼睛对他微笑,坚定和平和仿佛缓缓流淌出来,溢进满屋子的阳光里。D缓缓转过头,对方也正微笑着望着他。
“……总有一天,你会害死你自己。”
“但如果那是出于保护你们大家,我死也甘愿。”
“辛苦你了,快去处理你的伤。D,谢谢。”
“还有……埃琳娜也在等你。”
埃琳娜也在等你。实际上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一句话。Daemon往她的房间里走,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稍稍留意一些便把血迹擦干净。走过铺满白色大理石的长廊之后竟看见年轻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扶栏边,太过意地注视着楼下却彻底忽视了身边。走过去一点,出神望着楼下的姑娘才抬起头来。
“你在这儿——”
“刚才和一世说话,所以上来的晚了些…”
“欢迎回家。”
姑娘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他,神色平和,竟多少和一世有些相似。埃琳娜示意D跟着自己走进房间,然后让他坐下。姑娘从柜底拿出绷带和碘酒,在Daemon身边跪坐下来,轻轻卷起他的裤腿。小腿已经完全被血浸湿成一片狰狞的红色,伤口带着隐约的血肉翻露在外面,伤势很深,几乎能看见森白的骨节。埃琳娜用棉签蘸了碘酒轻轻往伤口上抹,动作很轻,一阵冰凉的刺激感涌上脊髓。本来这只腿几乎已经失去了感觉,痛觉什么的已经根本没有,而这样一个刺激之后疼痛感却像是积攒已久似地不停向上冒。身子一个战栗,有点僵硬,埃琳娜对D笑笑,温柔的样子仿佛是在抚慰,上药的动作更轻了些,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腿。
“没关系,D。上药有点痛,所以要忍住哦。”
姑娘的声音和她抚在自己小腿上的手一样暖和、温柔。小腿的伤势处理干净以后轻轻用绷带缠起来,然后放下裤腿。埃琳娜站起身来,忽然扳过他的脸。棉签带着冰凉的触感在脸上的伤口间来来去去,D感觉到抬起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的温度、热度是完全让人眷恋的。没有火热也没有冰冷,那感觉是温柔的、美好的、安静的。姑娘的长卷发垂在自己眼前,只要稍稍换动个脸的位置就能触碰到她那蓬松的柔软。姑娘下颔的线条和她的嘴唇儿那鲜艳潮湿的颜色用从未有过的距离展现在D眼前。埃琳娜胸口的曲线美好到让人无法联想起**,那不是邪恶与猥琐能够亵渎的——
“疼就说出来哦,别忍着,Daemon。”
“谢谢你。埃琳娜。”
随后D听到一声轻轻的浅笑,埃琳娜微侧过头来看着他。她那湛蓝的瞳仁像是粘稠而甜美的糖浆,混合着平和与温暖流进男人心里。
“明明已经没必要说这种客套话了——”
再随后,埃琳娜放下碘酒和棉签,轻轻抱了抱他。
形式上的拥抱。没有过于猛烈也没有过于微弱,埃琳娜俯下身子,手臂轻轻缠在Daemon肩上。她温柔地呼吸,柔软的卷发在怔愣的男人耳边一起一伏。带着那么些细水长流的缠绵,姑娘身上特有的温馨的香气慢慢侵入四肢百骸,仿佛连伤口都不复疼痛。这个拥抱大约持续了三五分钟,远处的山峦轮廓分明,透出一种沉沉的骄傲与矜持。雨水洗干净的天空一片明媚,斯佩多想起战斗中那片阴霾的云彩,这样的颜色无疑是洗净天地一切,与世界重归于好的情节。
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用『爱人』来形容对方那个温柔而美丽的女人。
——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我的爱人。
“我在心满意足的爱人埃琳娜面前加入了彭格列家族……”
“保护我所爱的女人……”
——谢谢你,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