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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健<驳“明代前期通俗小说创作空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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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1.9.14.*
 一、“空白论”的文献根据辨 

   “明代前期通俗小说创作空白论”,是明代小说研究不容回避的论题。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学术界有人提出:在《水浒传》、《三国志演义》之后,通俗小说创作存在一段近二百年的“空白期”。作出这一判断的文献依据是:现存的长篇通俗小说都只有嘉靖之后的刊本。 
   乍一听去,这种见解好像很“唯物”,很重视“实证”,但稍微追索一下,就可发现它是建立在如下“假设”之上的:历史上产生的通俗小说,全都得到了妥善的保存,无一湮没,无一损失;既然现在没有看到嘉靖以前的版本,就证明在明代前半期小说创作是一片空白。——谁都明白,这种假设是不合事理的。且不说水、火、虫、兵等灾患对古籍的严重损害,也不说历代统治者对小说的疯狂禁毁,单是对于通俗小说根深蒂固的传统偏见,就是古代小说大量湮没的根由。通俗小说固然受到普通读者的欢迎,但越是畅销的东西就越容易湮没,因为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闲书”,谁也不会郑重地加以收藏;官私藏书楼阁一律不收平话小说,就是最好的证明。 
   直到二十世纪初,现代图书馆蓬勃创建之时,鄙弃通俗小说的状况也不曾有丝毫改善。鲁迅先生1918年8月20日致许寿裳书说:“京师图书分馆等章程,朱孝荃想早寄上。然此并庸妄人所为(钱稻孙、王丕谟),何足依据。而通俗图书馆者尤可笑,几于不通。仆以为有权在手,便当任意作之,何必参考愚说耶?教育博物馆素未究,必无以奉告。惟于通俗图书馆,则鄙意以为小说大应选择,而科学书等,实以广学会所出者为佳,大可购置,而世多以其教会所开而忽之矣。”[1]名为“通俗图书馆”却不收藏通俗小说,实不能怪主持者之“庸妄”[2],乃社会风气使之然也。鲁迅先生撰《中国小说史略》时,因看不到小说的“旧本”,1924年3月3日在此书《后记》中喟叹道:“识力俭隘,观览又不周洽,不特于明清小说阙略尚多,即近时作者如魏子安、韩子云辈之名,亦缘他事相牵,未遑博访。况小说初刻,多有序跋,可借知成书年代及其撰人,而旧本希觏,仅获新书,贾人草率,于本文之外大率刊落,用以编录,亦复依据寡薄,时虑讹谬。” 
   这种不尽如人意的状况,到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才略有转机。郑振铎先生撰有《劫中得书记》、《劫中得书续记》,备细道出了个中的艰辛。1956年8月他为之作了一篇新序,提到:“在三十多年前,除了少数人之外,谁还注意到小说、戏曲的书呢?这一类‘不登大雅之堂’的古书,在图书馆里是不大有的。我不得不自己去搜访。至于弹词、宝卷、大鼓词和明清版的插图书之类,则更是曲‘低’和寡,非自己买便不能从任何地方借到的了。……常与亡友马隅卿先生相见,他是在北方搜集小说、戏曲和弹词、鼓词的,取书共赏,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颇有‘空谷足音’之感。”[3]试想,如若没有郑振铎(1898-1958)、马隅卿(1893-1935)、傅惜华(1907-1870)、孙楷第(1902-1986)、阿英(1900-1977)、胡士莹(1901-1979)、王古鲁(1901-1958)、谭正璧(1901-1991)、吴晓铃(1914-1995)、周绍良(1917-)等老一辈学者的努力,抢救和“引进”了大量古小说珍本、孤本,可能今天我们还在黑暗中徘徊,我们面对的“空白”也就不止是明代前期,而可能是整个明代了! 
   鲁迅先生说,可凭借小说初刻的序跋“知成书年代及其撰人”,固乃行家之论;但贾人的可恶不仅在将序跋“大率刊落”,而且在妄题年月与撰人。曾见一《西晋演义》之版本,卷首有《〈西晋演义〉原序》,其文与万历刊本之雉衡山人序同,末尾竟署“时在光绪十有九年癸巳冬十一月,吴门沧浪旧隐志于黄歇浦之广百宋斋”!设令前此之版本皆已亡佚,有人据此判定《西晋演义》为光绪间的作品,将成书年代推后了300年,你又能用什么来反驳呢? 

二、明代前期小说创作的信息 

   话又说回来,要将曾经存在的事物抹杀殆尽,也是不容易做到的。所幸在遗存文献史料的字里行间,仍有蛛丝马迹透露明代前期小说的种种信息,证明并不存在什么创作的“空白”。先来看《明史》卷二百八十五《文苑一》的一条材料:  



1楼2006-07-22 16:23回复
    • 221.9.14.*
     
     
      
     作者: 逢官必骂  2006-3-6 11:45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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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欧阳健<驳“明代前期通俗小说创作空白论”>  
        王行,字止仲,吴县人。幼随父依卖药徐翁家,徐媪好听稗官小说,行日记数本,为媪诵之。媪喜,言于翁,授以《论语》,明日悉成诵。翁大异之,俾尽读家所有书,遂淹贯经史百家言。未弱冠,谢去,授徒齐门,名士咸与交。富人沈万三延之家塾,每文成,酬白金镒计,行辄麾去曰:“使富而可守,则然脐之惨不及矣。”洪武初,有司延为学校师。已,谢去,隐于石湖。其二子役于京,行往视之,凉国公蓝玉馆于家,数荐之太祖,得召见。后玉诛,行父子亦坐死。始吴中用兵,所在多列炮石自固,行私语所知曰:“兵法柔能制刚,若植大竹于地,系布其端,炮石至,布随之低昂,则人不能害,而炮石无所用矣。”后常遇春取平江,果如其法。行亦自负知兵,以及于祸云。 
       关于王行,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甲集《王教读行》亦有记载: 
       行,字止仲,长洲人。髫时,从其父为阊门南市人市药籍,记药物,应对如流。迨晚,为主妪演说稗官词话,背诵至数十本。主人翁异之,授鲁论,翌日已成诵。乃令遍阅所庋书。年未弱冠,辞去,授徒于城北望齐门,议论踔厉,贯穿今古。家徒壁立,几无留册,询所学,曰:“得之药肆翁耳。”张氏据吴,隐居教授。洪武初,郡庠延为经师。时,训导无常禄,犹儒生衣巾,弟子且心易之;以五经杂进问难,肆应不穷,皆吐舌叹服。晚年,谢生徒,居石湖之滨。郡守魏观徒行访之,不肯出。洪武二十六年,凉国公蓝玉谋叛,止仲以西塾连坐,并其子阿定伏诛。初,止仲好谈兵,两浙兵兴,默坐筹胜负,出与所亲决,不失一二。吴中恃多垒,炮石自固,止仲私语曰:“兵法不云‘柔可制刚’?植荡篠颀而伟者,系布于其端,如帡幪然,人出没其下,虽炮至,布随之低昂,则人无害,而石可尽矣。”后开平兵至,果用是计。止仲益喜自负。往游都门,人或尼之,笑曰:“虎穴中好休息也。”凉国延教其子孙,止仲数以兵法进说,凉国大喜,颇与商举事,卒用是败。 
       王行(1331-1395)与罗贯中是同一年龄段的人,他与高启、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卜居相近,号“北郭十友”,又称“十才子”,在元末明初要算是一位名人。他幼时依卖药徐翁家,为徐媪诵稗官小说之事,应该在元代至正初年。其时市井之“说话”极为盛行,故王行得每日前往听讲,记录归来为媪诵之。钱谦益说他背诵稗官词话至数十本,数量就更惊人了。王行乃文苑中人,却好谈兵,其“植大竹于地,系布其端”之计至为常遇春所纳,或许即从稗官小说习得。若王行记录的“数十本”得以保存至今,岂非绝好之小说珍本?若王行“演说”稗官词话时多所发挥,其编订之本又得以刊刻流传,小说史上岂非多了一位元末明初的作家? 
       王行的事迹充分说明,民间的稗官词话最富有生命力,它是小说创作的源头和土壤。明代前半期是否存在小说的“空白”,关键就在王行之后,演说稗官词话是否也成了“空白”?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重要的原因是最高统治者的喜爱。都穆《都公谈纂》卷上云: 
       陈君佐,扬州士人,善滑稽,太祖甚爱之,一日给米一升。上一日令君佐说一字笑话,对曰:“俟臣一日。”上诺之。君佐出寻瞽人善词话者十数辈,诈传上命。明日,诸瞽毕集,背负琵琶,君佐引之至金水河,见上,大喝曰:“拜!”诸瞽仓皇下拜,多堕水者,上不觉大笑。上尝令人押君佐投江,意实戏之。君佐至江滨,濡其衣以归。上曰:“何以不溺?”君佐曰:“臣下见屈原,其言有理,是以不死。”上曰:“屈原何言?”君佐曰:“屈原云:‘我逢暗主投江死,汝遇明君莫下来。’”上一笑释之。  
       都穆(1459-1525),吴县人,字玄敬,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官礼部郎中,加太仆少卿归。好读书,至老不倦,著有《西使记》、《金薤琳琅录》、《玉壶冰》、《听雨纪谈》等。他所记明太祖爱听词话之事,在顾起元(1565-1628)《客座赘语》卷六“平话”条“太祖令乐人张良才说平话”中,亦可得到印证。 
    


    2楼2006-07-22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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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纯学术贴了.

      多谢!


      禁言 |8楼2006-07-22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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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看,头疼,呵


        禁言 |9楼2006-07-22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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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还是比较有趣


          禁言 |10楼2006-10-07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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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来说 此文还是震聋发聩的 我很多年就以为明初到正德年间没有小说存在


            禁言 |12楼2006-10-14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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