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时光是砂漏，流走了我们的曾经
Just for you的情感已经不复存在
我有的，只是一具岁月赐予的空壳
留在你身边有什么不可以
还能在消失之前重温往日的温暖
这段情终究会遗憾，我们却只能照着来时的路分离……

那眼神里有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但是有天没由来地心慌。松开凝雪，回头撒开默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你做什么？”
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要做什么反应，有天就在她面前搂着另一个女人。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话要开口又全数咽回去。是自己让他忘记承诺，是自己最先离开打破了誓言....一肚子的不舒服在胸口凝聚成郁结，转念想了下其实这样也挺好，有天毕竟要开始新的生活。只想好好和他说声‘圣诞快乐’就走，却被有天狠狠甩开自己的手。错愕地看着身前的男人，哽咽在喉咙口一触即发，对上那双迷人的眼，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此刻只有天空中下雪的声音在提示着画面的继续，那四个人除了柳叔和默，其他两个完全不明所以。尴尬的气氛持续到凝雪的树叶手链掉落，她慌张地低下身捡起那条手链，宝贝似的放在怀里使劲擦。有天见状立刻回头抓住凝雪的手，笑着为她戴上那条手链，温柔的宠溺将默的心狠狠刺痛，“这是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怎么这么不小心。”
握在手中的紫色手机终于掉落，因为蹲得太久而麻木的双腿再也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默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摇晃，有天笑着的脸却异常清晰。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喉间喷出。踉跄着走进有天身边，只要说一句‘圣诞快乐’就离开，对，彻底离开....
摇晃着上楼，本就苍白的脸色突然有些泛紫。有天和凝雪完全没有注意到默，依旧在宝贝着那条手链。柳叔试着扶默，她却笑着示意拒绝。走上台阶的时候，默笑了，拉了下有天的手臂，换上灿烂的笑容，“有天，圣....圣诞.....”
还是没能说完，喷出那口温热的液体时，默是带着笑的。原来他朴有天要的自己从来给不了，现在这副身体还要怎么坚持才能给得起以前承诺的幸福。倒下前看见了有天慌张的脸，真是好笑，居然在这一瞬间，默才在有天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倒下的痕迹。
然后是凝雪的惊呼，柳叔的叫声，似乎有什么上前托住了自己，可惜肯定不是有天。因为那个时候有天的手还和凝雪十指相扣，多么，刺眼的扣法.....
左胸口依旧清晰地疼，默醒来的时候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真正的‘自己’的床上。迷糊地睁开眼睛，熟悉的紫色，熟悉的布置，手臂上也是熟悉的点滴。哈哈，果然回了这个家自己就很容易生病。笑着出声，引起了站在窗边的两人的注意。酸涩地闭了闭眼睛，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默试着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奈手上没有一点力气，最后是凝雪托着她起身。笑着表示感谢，却在下一秒将针管拔掉。默觉得自己很可笑，似乎总是在拔针管。“我要回去了”，推开凝雪起身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呆在那没有反应的有天，“有天君，圣诞快乐。我只是你一个远方亲戚，你应该不记得。”
朝着门口出发，眼前的世界依旧模糊，吃力地撑住墙壁。低下头大口地呼吸，有汗滴下脸庞，真是没用呢。怎么左胸口又疼了呢，使劲锤了几下，发现似乎有点用。于是加大力道继续，手上没有按住的针孔又有红色液体溢出，也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有天。
“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是我以前众多女友中的一个，那么请你收起这些无聊的手段。”转身回去拉着凝雪站到默的面前，有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自己总是心慌又心痛。圣诞夜去医院不方便，外面又下着雪，让柳叔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叫来的却和自己印象中的不是同一人。忽略这些，医生就诊之后也查不出任何异样，打了点滴就匆忙离开，毕竟还得回去和家人团聚。回过神继续对默开口，“正如你看见的，我身边已经有了让我想安家的女人。我想和她结婚，然后生宝宝....”
之后有天说了什么默已经再也听不清，只有‘家’，‘宝宝’，‘宝宝’.....不断地在脑海重复。宝宝，呵呵，自己好像生不了了，生不了，生不了......惊慌地上前扯开有天和凝雪相握的手，脸色又恢复晕倒时的白，“不可以，有天啊，我错了。我收回，我不走了，我不走，我回来守着你的承诺。我不走，你...你怎么可以.....”颤抖地晃着有天的手，默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火灾的画面又在脑子里重现，肚子一阵疼痛，不可以......
有天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被自己伤害地那么深。转身无奈地看了一眼凝雪，在收到凝雪的微笑之后转身抱住默，“没事，我在你身边。”皱了下眉，有天记得柳叔叫她默，“默，我在啊，不要怕。”任由默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奇迹般地，有天不会觉得痛。甚至在抱住默的那一瞬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怀里被填满，那是凝雪没给过的感受。轻轻安抚着默，温柔到让凝雪慌张的声音，“默，我在，不怕。”
可是即使被有天抱住，默也心痛地眼泪直流，几乎是撕扯着有天的衣服，重重地打着抱住自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有天呐，宝宝没了，我的错，我把宝宝弄没了。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你怎么把我弄丢了，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我该怎么办，我去哪里，我到底是谁。我没有家，没有爱....我没......”
眼前一片黑暗，心脏疼痛到自动停止。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她的有天，为别人戴上了手链；她的有天，居然问自己是谁.....呼吸声变得好清晰，耳边出现了柳叔的声音。
“夫人......”
夫人吗，现在听见这两个字，好刺耳呢！

【六】
柳叔的那一声‘夫人’让凝雪和有天都震惊，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有天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崩溃到晕倒的默，下意识地快速接住那轻到快要消失的身体，转身抱向床上，盖好被子，紧紧抓住默的手，“柳叔，快叫医生”。
等这一连串的动作结束，有天忽的放开默的手退到一边。惊讶的眼神不断扩大，太自然了，刚刚的一切太自然了。就像很久之前自己就这样着急地抱过默，很久以前自己的心就紧紧地被眼前的人抓住。转动的眼珠找不到定焦的地方，末了避过凝雪询问的眼神，转身推了一把愣住的柳叔，“叫医生。”
柳叔这才反应过来，拽着手中的手机为难地交给有天，“我马上去叫。”手机是柳叔给医生开门的时候医生递给他的，仔细一看觉着眼熟就拿了下来。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柳叔还是能清楚地辨认出那是默的手机。忐忑地下楼，不知道有天能不能因此想起些什么。刚刚是自己失态，那么着急的情况谁还能镇定自若。没有叫以前的那个医生，生怕默被认出。
而凝雪的眼神除了惊讶还有担忧，看来这个叫默的和有天关系很深。刚刚看她那么失常，在接到有天询问的眼神时便点头了，就当安慰一个被爱情抛弃的女人吧。可是有天一连串的动作让她莫名心慌，毕竟那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温柔。虽然有天也有抱着自己安慰的时候，可那样柔到能挤出水来的眼神还从未出现。按住左手的手链，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此刻看着有天的背，却只能感觉到远离的气息。还有刚刚柳叔叫那个默‘夫人’，是指有天的夫人吗？可公司的员工都说有天是单身啊......
有天似乎已经忘记凝雪的存在，呆呆看着柳叔放到自己手中的手机，眼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很像找个人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自己的房间也有一个类似的紫色手机。那时还特地问过柳叔自己怎么会用那么幼稚的东西，现在想来柳叔当时闪躲的眼神明显是隐瞒了什么。把手伸进口袋，藏着戒指的盒子咯到有天的手，才清醒过来今天本打算和凝雪求婚......
看了一眼床上毫无血色的人，微微偏转头皱了下眉。将口袋里的盒子深深推进，今晚应该不用拿出这个东西了。起身朝着凝雪走去，有天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心虚。牵起那只戴着手链的手，“凝雪，今天恐怕不能大肆庆祝了。她....可能以前我真的认识她。”
凝雪深呼吸了一下，在有天的左脸轻轻啄了一下。微笑着看着有天有些闪躲的眼，“没关系，好好照顾她吧。正好我也回去处理点文件。”
抓住凝雪的手在脸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有天有些心疼地开口，“圣诞节不要太累....”
“恩。”
凝雪从那个家出来的时候，紧紧拽着自己藏着圣诞礼物的包。有酸涩的液体涌满眼眶，外面还在下雪。记起了初见有天的情形，那时也是飘着这些絮状的白色，那时的有天有着一汪清澈的眸。当他在树下回转身用受伤的孤单眼神看向自己时，凝雪承认她沦陷了。所以她特地去做了一棵小型的水晶树，树上长满了茂盛的碧绿树叶。可惜这份礼物还没交出，就有东西隔在了他们之间。有天不是没有向她坦白过以前和很多女人有纠缠，但那个时候心里就是有满满的自信。靠在有天怀里故作生气地数落，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因为有天在坦白，把他的过去坦白在她面前。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朴有天颤抖的双手显示着内心的慌张。在自己要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试着挽留。回到家看着桌上的文件，凝雪皱了下眉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或许有些事情需要一点时间。

【十二】
结束谈话的时候，默正好走进客厅。Jason迅速的起立让有天有些不舒服，皱着眉一同起身，在对上默的眼睛时很不自然地闪躲。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闪躲，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尴尬地转过头对着默微笑，“怎么想起了养花？”
默刚刚跟着工人们过去看花房，只是到了现场看见那荒废的房子才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回忆着花店营业员介绍的注意事项，嘱咐完一些事之后就匆匆回了客厅。其实她依旧担心有天和Jason的相处，只是她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吧，在她不在的那几年，Jason几乎是在全身心地帮助有天。
看着有天的微笑，默竟觉得此刻眼前的人还是四年前的那个。那个总是笑得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却极度渴望爱的男人。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天的傍晚，自己趴在这个男人的背上，在夕阳下一步一步拉长影子。
那影子，那么紧紧相依....
心里忽然有暖流通过，竟然让默的眼睛有些想哭的冲动。回过神，低下头站到Jason身旁，左右转动的眼珠不敢抬头对上有天的，“就突然感兴趣了，所以想种点东西。”
有天倒也没察觉到默刚刚的出神，转身重新坐到沙发上，“Becky想种什么？”
Jason看了一眼默，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紧紧盯着默观察的有天。在默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先走到有天面前告辞，他觉得或许有些情根本不需要回忆做基础。就算忘记，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开始，真正的重新开始...
“我还有事处理，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等到听到那一声关门的声音，默松了一口气。很多事情毕竟还在脑海清晰保留，她是真的讨厌三个人在一个空间存在的情况。快速转身向楼上走去，在踏上第一阶台阶的时候被有天叫住。
“你还没回答我要种什么？”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有天刻意装作漠不关心。
顿了一下，默还是没有转身。继续大步朝楼上走去，只留下轻轻的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天也没好继续追问，坐在那继续看着刚刚喝咖啡的杯子，手指有意无意地来回移动。眯起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光，不知道柳叔买到充电器没。快速起身的时候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叫了，有天丢脸地朝着厨房移动，想要叫佣人弄点吃的，才记起出了车祸之后佣人都已经换过，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发牢骚般的对着一旁的一个佣人大喊，有天肯定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和在外面野了一天刚回到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默在开房间门的时候听到了那句话，才记起今天早上没有煮粥给有天喝。转身快速下楼，竟看见有天嘟着嘴在那做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不小心惊动了当事人。默赶紧掩饰住笑意，脸却不自觉地红了。看来记不起从前的有天还是很可爱的，居然会做一些孩子气的表情。
加快脚步走到楼下，默支开了佣人。转身想和有天说声等一下，却因为刚刚的事情没忍住笑意。于是竟开玩笑般地取笑有天，“原来有天君还会做那么可爱的表情”。
被默这么一说，有天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聊地去做那样一个鬼脸，问题是还正好被默撞见。害羞加上尴尬，让有天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呆滞。吞吞吐吐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笑什么，我快饿死了。”大步离开厨房，转身的时候嘴角明显地向上弯曲。


【十四】
默轻轻推开了有天，小心地托起那只还在往外流血的手，静静地带着他下楼。安静而美好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却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让你受伤。”
下楼的时候医生已经到了，默坐在有天旁边抓着他的手，担忧地看着医生将有天手中的玻璃残渣取出。很疼很疼，不是在自己身上的伤却让默感到前所未有的刺痛。只能紧紧抓住有天的手，让自己的体温传递到那人身上才能稍稍宽心。仿佛在用体内的温热告诉有天，“我在你身边”。
在医生将玻璃取出的瞬间，有天明显感觉到了默的紧张。她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在颤抖，虽然很轻微，有天还是感觉到了。
转身对上了皱着眉的默，也不管边上看着的医生和柳树，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默的眉间。“手受伤了，另一手又被你握着，只好这样才能让你紧皱的眉松开。”
笑了笑，有天继续，“我真的不疼了，不信你问医生，这不是什么大伤。”
转过身朝医生使了个眼色，那医生立刻明白，笑着朝默开口，“别担心了，只要不碰水就好。”其实这确实不是很严重的伤，但也不轻，毕竟有些碎片再深一点就碰到骨头了。
默这才放下心来，也没注意到刚刚有天那暧昧的姿势。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依旧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那这几天你就别去公司了，先养好伤再说。一定不要碰水，万一发炎就不好了。”
关怀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默忘记了她只是妹妹。
拉了下有天的手示意他看着自己，默有些脸红又别扭地开口，“这几天不要洗澡，如果真的要洗还是让柳叔帮忙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话说出来实在让人害羞还是默被有天看得不好意思，松开有天的手站起身来，她尴尬地说了句，“柳叔，送医生走吧....”然后就坐到了离有天远一些的位置，左右转动的眼珠明显地暴露出她的拘谨。
有天也不说话，转身看了眼柳叔，让他把医生送出去。毕竟已经是一月的天气，晚上让医生出诊怪不好意思的。等柳叔和医生走后，有天就玩味似的笑着盯住默看。其实这样的相处也不错，毕竟默是关心他的。
带着药箱出门的时候，医生还是朝着送自己出去的柳叔笑了，“这么多年没叫我，怎么这阵子又频繁了起来。他们两个还是这么地别扭，很难想象这是一对夫妻应该有的举动。明明关心却就是不说，其实外人都看得出。你是管家就劝劝吧，人生有多少年可以浪费呢。”
柳叔低了低头，有些无奈地回答，“这些年发生了些事，他们两就这样耽误了。再说夫人现在这样也挺好，起码比以前健康多了。”
医生有些奇怪地转身，惊讶地看着柳叔，“难道有天没和你提我让田默去医院检查的事情？她的身体很虚，上次圣诞夜叫我来的时候她不是吐血了嘛，可是我查不出原因。”说着医生的电话响起，看了下号码，医生拍了拍柳叔的肩，“我先回去了，有空让默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柳叔的‘好’字还没出口，医生已经快速离开。撇了下嘴角转身进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让默去做个检查。不过就算要说也不是这个时候，现在的有天和默应该需要一些时间独处吧。
“喂，你要再那里坐到什么时候？”有天看着默越来越低的头，这么大个空间她几乎把自己当隐形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他可以自己走过去坐到默身旁，毕竟他的腿没有受伤。只是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这么霸道，要温柔。


【十八】
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天已经三天没有合眼。载着凝雪的父母去医院的路上，一大堆的烦躁在脑子乱窜。
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会搞出这种事来，明明吃早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却因为那点小事发了火。
“哎......”
这已经不知道是有天第几次叹气，凝雪的父亲以为有天是在担心。在一旁尽量压抑颤抖的声音小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了，人活着就好。”
有天只是出神地握着方向盘，手指时而变换轻重地敲打两下。
早上的时候，本来心情挺好的。知道凝雪终于没事，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虽然这几天因为担心凝雪的事情没能一直守在默身旁，但有天还是会从柳叔那打听她的状况。
难得默的气色好看了很多，有天心里是真的高兴。非常乐意地喝掉默煮的粥，穿上外套准备离开的时候默却阻止了他。
“我想去Jason那住几天，凝雪过段时间要回来的话，我在这也不是太方便。”
嘴角扬起的弧度就这么降了下去，舒展的眉也重新微蹙了起来。有天是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凝雪和她同时呆在这个屋子好像并不矛盾吧。
好吧，就算默要避嫌，但是为什么要住在Jason那，他们的关系似乎微妙的过分了。这么一想心里就有点怄火，这才记起那天输好却没来得及验证的密码，现在貌似只有那个东西能让自己知道默的身份了吧。
好想把想到的六个数字输进那只紫色手机赶快验证，但凝雪父亲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来了。
耐着性子接完电话，有天转身开门的时候又回了餐桌旁。尽量让自己的挽留看起来自然些，所以他把外套放下，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没有什么不方便，你呆在这就好。”
本想就这么走了，谁知默的态度那么坚决。
“还是不要麻烦的好，我等下就去Jason那。凝雪的伤好了我再回来，行李我都准备好了。”
默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凝雪不方便，再加上Jason因为听桑离婚的事情情绪不稳定，她正好可以在Jason那住几天。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说拒绝有天的话，这段话出来的时候语气有些刚硬和着急。
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默很紧张地等待有天给她答案。她只是不想添麻烦，也懦弱地不想看见有天对凝雪的关怀。
凝雪这样的情况肯定要养伤，虽然说她可以回自己家，但是有天应该也不会允许。若是凝雪在家里养伤，默觉得自己就算不吃醋，也不可能完全毫无感觉地看着深爱的人对另一个人百般爱护。
说好听的，她是在成全；说难听的，她就是在逃避。
没休息好，加上耐心用光，有天开始纳闷。他还从来没求着谁留在这屋子过，真是上火。
“你就这么不想呆在这，连行李都收好了？”
默只是紧张地咬唇，低下头不发一语。
有天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状况，哪怕默随便胡乱辩解下，他都没这样受闷气来得憋屈。
拿起外套就往门外走，关门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吼了：“你爱住不住！当初也不是我求着让你住进来的。”
留给默的就只是那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带着烦躁与火气。
拼命咬住唇让自己不要介意，可还是难受了。
是啊，本来就是自己死皮赖脸住进这个屋子的，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要走要留。人家让你住已经是好心，留不留你其实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Jason的电话已经来了好几个，没有理由每一次都为了朴有天而拒绝这个弟弟。这个，帮了自己那么多，被自己伤害那么多的，弟弟。
于是转身上楼，关上房门。
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再看着这间房间多年未变的布置，默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嘀嘀嘀.......
后面汽车的喇叭声将有天的思绪拉回，原来已经绿灯了。该死，事情已经够多了，还要腾出地方来想默，真是要命。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听医生说，凝雪是隔天晚上转院过来的。受伤并不是很严重，有些脱水和疲劳。
凝雪的母亲由于担心孩子愣是流了很多眼泪，父亲倒还好，就是拉住有天让他不要担心凝雪。
毕竟这一天有天一直心不在焉，而且他到现在还是沉默着不太想开口说话。
去病房看凝雪的时候，她的脸很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有天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凝雪的父母可能因为上了年纪，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热泪盈眶。
护士说夜晚需要有人守夜，有天主动提出由他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爱凝雪到了可以整夜照顾的地步，而是不想回到那个让他心情烦躁的家。
也不知道默走了没，连行李都收好的话肯定是铁了心要离开的，这个家就那么不让她留恋么。
那么那天晚上的吻又算是什么情况？真是越想越烦躁！
躺在一旁的简易床铺上，有天忽然觉得这夜晚有些凄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涌上心头的情绪，当他发觉自己一直在盯着凝雪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外面的月光相比起来倒是亮了许多。
淡淡的银色照在凝雪的脸，有天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爱吗？
如果爱，为什么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就只是疯狂地担心，没有一点心疼可言。
那么不爱吗？
可这所谓的奇怪的担心情绪又是什么。
病床上那张安静的脸，甚至不如默来得让他心痛。
是的，那个叫默的女人，那个被自己唤作‘Becky’的女人，好像总有让自己莫名烦躁、莫名心痛的能力。
有天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张得很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到默？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么，如果是亲人，应该就会有那种心痛的感觉吧。
脑袋疼得厉害，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有天选择闭上眼睛睡去。很多天没合眼，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累了。

默还没来得及说好，炫宇便拿起外套快速离开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缩回，终究，还是给了炫宇伤害。闭上眼睛，不让那些叫做泪水的小家伙从眼眶溢出，默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生很累。
直到Jason来接她，她才迷糊地上车，然后又重新入睡。
Jason看默不舒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专心开车。只是红绿灯交替时，他没注意。来不及踩下的刹车，让默再一次遭遇车祸。
默只觉得迷迷糊糊中，有很大的声响，然后就没了知觉。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有天的妈妈。任凭她怎么解释，都不能得到有天妈妈的谅解。她其实真的尽力了，十年到期，财产也都已经转到有天名下。疲惫的身体，千疮百孔的心。她记得她有跪在有天的母亲面前，恳求她带走自己。但有天的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红着眼睛推开了她。
默还记得清醒过来前听到的那句声音，“往后的那么多个十年，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吧。你和有天若是真的有缘，不管相隔多远都会再相见。”
于是就真的远去他方，甚至让Jason告诉有天一切。包括Jason是她的弟弟，包括她已经去世的假消息。
跟着Jason去英国的前一天晚上，她去了那间小屋。一步一步走在那段充满温暖回忆的公路上，心却一点一点遥远。那时的温度，那时的心安，在此刻想来却都成了心间的痛。不明白为什么爱情要充满欺骗与伤害，不明白为什么确定了相爱还是选择分开。
有些失落地抬头望天，竟然觉得这十年恍若一场梦。现在梦不能继续了，那么她就必须醒来。有天是什么样，柳叔是什么样，她好像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样伤心，怎样动心，怎样落泪，怎样绝望，好像也不记得了。
你看，那一条长长的公路，前后左右，都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默的眼眶就在那一刻湿润，寂寞、好寂寞。她还记得有天背她时的心跳，一下一下，那么有力，那么干净地不含一点杂质。
直到再次遇见刘可杨，默才觉得这十年的爱不是一场梦。那些伤痛，那么欺骗，都那么清晰地落在心上，无法擦拭。现在的她已经能很平静地看待刘可扬，于是首先微笑，嘴角却怎么也不能真心上扬。
刘可扬依旧是去看望母亲，不同于之前那一次，这一次他看见默的时候没有下雨。不过这次，他觉得默给人的感觉多了一分孤单。依旧很礼貌地下车走到默的面前，伸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这次也是急着回去等有天？”
微笑在那一瞬间尴尬，默很快调整好之后，伸手握了下刘可扬的手，“不，我只是来看看。”
多年后，刘可扬依旧记得默说那句话时的表情------落寞。微笑着和默说再见，却还是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
“我虽然不了解有天，但上次他知道我带走你之后，差点没着急地杀了我。不管一个人怎么假装，带着爱意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世界上没有跨不过的槛，需要的，只是用来磨合的时间。”
默只是黯然低头，先开口说了再见。她和有天，需要的不是磨合。因为给的伤害太多，即使在一起，也会带着痛。索性分开，倒还能安稳过一生，虽然要带一点遗憾。
刘可扬也记得自己离开后反光镜里的那个女子------单薄却毅然地站在路边望着天空，微笑落泪。
第二天飞往英国的班机，Jason看着身旁的座位微笑。
爱情，让他们找不到自我了。


Jason看了一眼听桑，怜惜地捋了捋她鬓角的发，浅浅微笑，“听桑，我爱你。”
于是当有天找到这个山村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在他失去的记忆的那段日子，他记得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时候凝雪也在，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也不知道是谁提出了什么样的问题，总之有天很清楚地记得最后默是这样回答的。
“如果将来一定要一个人生活，那我会选择去偏僻的山村。心有灵犀的人，不管相隔多远都是会再相遇，就像相爱的人，不管怎么伤害，都还是会选择原谅。”
此刻的有天，站在这简陋的屋前。心脏收缩，强忍哽咽。隔着他和默的，只有那一扇木质的门。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眼，只是红着眼眶，再红着眼眶，倾听门内传出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默开了门。
有天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直到眼中的雾气终于化作泪珠滑落脸颊，留下一路闪亮痕迹。轻轻伸了伸手，将默紧拥入怀，闭上眼睛的瞬间，滴落在默肩头的泪那么滚烫。
“我听见了你的呼吸........真好。”
他听见了默的呼吸，真好，真的很好。还是他的默，还是他深爱的默。有呼吸，有心跳，和他在同一个世界的默。不是天涯相隔，不是相见无望。是活生生的默，是没有丢下他先离开的默。
感动和兴奋让有天在默的肩头呜咽出声，“默，我听见了你的心跳.......真好。”
然后，他轻轻推开默，用溢满泪水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将眼前的人印入脑海、刻入记忆。抿了抿唇，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满满的真心。
“我.....想过很多次.....如果...今天见不到你.....那么...我大概会在那间小屋过完后半生。你说过...有缘的人，不管分开多远都会再相聚......从最初的欺骗到伤害，我无法控制。或许我现在说一千句我爱你你都不会再相信，但是我是真心的。默，你知道么。手机的密码是我自己改的，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早就超过了任何人......失忆后没能记起你......”
说到失忆两个字的时候，默就用手挡住了有天的唇。那确实是一段心痛到无法挽回的记忆，但她也深刻知道并不是有天的错。
“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拿掉自己的手，默转身进屋，同时示意有天进去。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也早就释然。”
走到一旁，收掉挂在简易晾衣架上的衣服，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慢慢开始叠。她的眼神一直看着衣服，所以有天看不见那双眸子里的隐忍。
“你和凝雪好吗，应该有孩子了吧。”
笑了笑，继续。
“什么时候也带给我看看吧，其实我挺喜欢孩子的。”紧了紧手掌，“当初.....当初也没能....”
想了想，默又没有继续。转身背对着有天进屋，泪水却早在脸上肆意泛滥。
“早点回去吧，我挺好的。”
动了动脚步，“有天，我过得很好，真的。”
进屋的瞬间，默的身体被有天紧紧抱住。压抑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流出，哽咽也终于变成大哭。转过身狠狠推开有天，无奈她的力气始终太小。
“你为什么要来，不是告诉你我死了么，不是记不起我了么.....为什么还要来，我已经忘记你了，我不记得你.....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搅乱我的心！你放开我，你放开......”
有天依旧默默流泪，却终是死死抱紧默。不会放开，也不要再放开。
“默，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放开。我没有和凝雪在一起，我爱的人只有你......”颤抖着，声音也抖了起来，“记不起我没关系，不爱我了也没有关系。我想陪着你，因为我爱你。不管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弥补，我都愿意去尝试。”
顿了顿，默稍微停下手中的动作。
“默，Jason告诉我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真的脑子一片空白。和你一起十年，除了手机里的那一张照片我们竟没有一张合照。当初连婚纱照都省了，你知道我有多痛心么。那么爱你，却依旧给了这么多的伤害。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看默已经没有抵抗的情绪，有天推到离默3米远的位置。
“我不奢求你还能继续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只希望你能答应让我照顾你。”双膝跪地，有天严肃低头，“这是请求，不是询问。”
默有些失神，不能做出反应的大脑此刻唯一发出的命令就是逃离。她快速进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打开门缝，稍稍看了下外面，有天依旧跪在那等待。心虚地躺下想要入睡，心却一直烦扰不能安定。
世界上或许还有很多叫朴有天和田默的人，或许是兄妹，或许是姐弟，或许是父女，或许是恋人，又或许，只是陌生人.....
但是默不想他和有天只成为陌路人。
于是下着雨的夜，她撑起那把有天失忆时送她的紫色雨伞，慢慢走到有天身旁。
如果这段爱情注定要伤痛，那么伤痛过后，默愿意有一个甜美结局。也曾想过为什么每一次她都可以轻易原谅有天，也曾讨厌爱到这么卑微的自己。但迷茫过后，终是微笑释怀。
就像现在蹲在有天身旁为心爱的人擦拭雨水的默，“一起进屋吧，我不喜欢湿哒哒的丈夫。”
世界上有很多种表示我爱你的方法，默选择了含蓄的那种。她不会再轻易言爱，也不会再轻易逃离。或许还会有伤痛，或许还会有揪心，但她想要一个能背着她安定走一生的人。
那个人，叫做朴有天。
不管是《Just for you》 的伤痛，还是《问你是谁》的悲伤，都因为那一句一起进屋变得甜蜜。经历了太多的痛，才知道能平淡走下去是何其珍贵。以后的很多日子，也要一起携手漫步在昔日的公路，重复我背着你的甜蜜，再现我只爱你的誓言。
因为这段感情，终是完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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