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流川跟着他挤到车门口下了车,车站旁边是一条相当静谧的马路,南烈指着旁边一栋公寓楼说道:“暂时去我那儿避避吧,他们一时半会应该还想不到去我家找你!”
流川不置可否的跟着他走向公寓楼,四层401号房间,两居室,家里有着单身男人独自生活的特征——外套胡乱的搭在沙发靠背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几个喝空了的啤酒罐,流川伸手抹了一下茶几,指尖上一层薄薄的灰。他抬起头瞟了一眼南烈,南烈耸耸肩:“是有时候没收拾了,**这工作,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
流川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一角坐下,南烈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快,却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刚才在公交车上他从背后“拥抱”着流川的情形,心底忽然莫名的柔软起来,暗自叹了口气,摇头走进了厨房。
十来分钟之后,他手中端着两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方便面走了出来,放了一碗在流川跟前:“跑了这一晚上,饿了吧,家里只有这个,凑合吃两口吧!”
流川看着眼前的面怔怔的出了会神,抬眼:“我不吃!”
流川的声音淡漠飘渺如同面碗里冒出来又迅速散开的烟,南烈脸上的笑容一僵,一直因为他的态度而不快的南烈此时终于有了要爆发的迹象:“为什么?”
流川冷淡的看他一眼,干脆闭上了眼睛。
南烈冷笑一声:“我上司告诉我你大有来头,我没想到的是,你不但来头大,脾气也大,究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方便面这种东西当然合不了你的胃口了!”
流川冷冷回嘴:“靠着这么想当然的想法来破案的**,难怪前面三个证人都死了!”
南烈在这一刻真的生气了,他伸手按住流川的肩,压低了声音吼道:“流川枫,你说什么?”
流川睁眼,狠狠拍落南烈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瞪着南烈:“我说什么你听得很清楚,何必还要自讨没趣?……还有,别以为刚才是你救了我,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
说着他起身要走,南烈却在他站起来的同时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拉,将他重新扔回沙发,盯着他精致冷漠的面孔沉声说道:“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不需要你的认可或是感激,你可以认为我们当**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前面几个证人,但我们至少拼了性命尽了全力,现在我最好的兄弟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我听到消息后也根本来不及去看他一眼就马上出门找你……”
说到岸本,南烈的声音停顿了下来,流川冰凉的黑眸随着南烈声音的逐渐激动微微起了涟漪,脸上冷淡神色缓和了下来:“你不用管我,”他低声说,仿佛自语般的声音已经不那么漠然,却透出一种和他完全不相符合的伤感,“我早就说过了!也不必考虑我的什么身份,我在他心中,根本无足轻重,什么也不是……”
南烈看了他半晌,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我也说过了,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只要我南烈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别人伤到你!”
流川惊讶的看着南烈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抱着双膝蜷坐在沙发一角沉默下来。南烈在他对面静静的站了一会,看着他额角的擦伤,叹了口气,进卧室拿了酒精棉签和纱布,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流川看着南烈将酒精倒在棉签上,知道他要做什么,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南烈原本正忐忑着他会不会让自己给他处理伤口,此时见他的态度,终于在心中松了口气。他伸手撩起流川额前的流海,凑过去,动作轻柔的用酒精给他消毒,少年纤长如蝶翼的眼睫在酒精触到伤处时有微微的颤动,南烈在公交车上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忽然又涌了上来,他偷偷的咽了咽口水,压抑着自己似乎要变得急促的呼吸,尽自己全力的温柔处理着流川的伤口。
流川在他消毒完伤口正要用纱布包扎的时候冷不防突然开口:“我不是什么大少爷……”
南烈一怔,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蜷在沙发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眸中有着让人心痛的寂静:“我不是大少爷……”
他重复,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委屈。
南烈放下纱布,用一种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眼神看着他:“我在听,流川!”
流川垂下眼睛:“我不过是他的私生子而已,他从来没有在外面公开承认过我,我不过是他可有可无的一个附属品。”
少年的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一种悲戚,薄薄唇边有尖锐的讽刺的笑意:“他供我生活,给我所谓的丰富的物质条件,……只是这些,我都不需要!”
南烈的心在流川缓缓的叙述中揪成一团,疼痛自心尖蔓延开来,以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状态扩散至全身,他咬牙问道:“他,是谁?”
流川冰凉的声音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南烈心中一惊,竟然是这个人——X市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警视厅的第一经济赞助人!
据南烈所知,这个人,膝下没有儿子!
而流川竟然会是他的私生子!
难怪流川的资料自出事起就一直保密,难怪北野会说,流川如果出事连总督察都担待不起的话,原来如此!
两人相对着静默半晌,南烈试探着,轻轻摸了摸流川的头:“流川,你父亲,没有你想的那么冷漠,他一直都在关注你,你的资料在警局内部一直保密,我也是在今晚第三个目击者被杀之后才知道的,这应该都是你父亲关照过的——他不在公共场合承认你,或许也是他保护你的一种方式!”
流川的眼睛一亮,看着南烈,没说话,眼神却有着分明的想要核实的询问,南烈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点头:“我说的都是实话!”
流川让南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瞥见桌上的一口都没吃的面碗,伸手拿了起来,方便边早就吸干了汤凝成一团,南烈叹了口气夺过他手中的碗:“面都凉了,我另外给你煮一碗去!”
流川看着他眨了眨眼:“还要加一个鸡蛋……”
南烈使劲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在今晚第一次畅怀大笑:“好,再加一个鸡蛋,我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