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温暖平和，她想离开的话，越发难以出口。
甚至这样的生活，让她产生了一种“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的念想。
等到她发觉自己沉浸在这种生活里，还十分愉悦时，她悚然惊了——
她是风使神乐，她追求自由……可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束缚住自己的念头？！
【说到底，她很明白——她和神无这样的羁绊，就算离开，她也得不到自由。】
【起码，心就不是自由的。】
叹口气，她放下捂脸的指掌，撇开了脸。
长扇轻轻击打膝盖，她忽然打心眼里开始嘲笑自己——优柔寡断，留恋不舍的神乐，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寻求自由的奈落的分|身了。
当年那个她，整体提心吊胆，时刻想着要逃离奈落，虽然窝囊，但她至少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却迷惑于“她所追求的自由，到底是什么”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
那边厢，大叔小鬼们的战争尘埃落定。
白童子擦着血渍，很不爽地朝着神无走过去，一把扯起她的袖子：“跟我一块修补旅馆去！”
神无没出声，只是将镜子微微倾斜。
拖着她往旅馆里面走，白童子丝毫不介意把后背暴露给她：“还有，叫抚子的面瘫妹，你别听猥琐大叔的话！”
闻言，神无攻击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疑惑。
拖着她走，白童子很恶劣地开口：“那可是追了一百年都没追到彼岸姐的猥琐笨蛋大叔神•奈•川•无•能啊——”
上面那句话，让鬼蜘蛛又是一阵妖气抽搐。
但不为大叔所吓，白童子伸手朝神奈川比出一个极为糟糕的手势，继续对神无道：“神奈川无能的话如果你真信了还照做以后肯定会嫁不出去啦你这酸腔糟糕面瘫镜子妹！”
闻言，神无决定继续……赏他一顿饱拳。
两个白毛小鬼越走越远。
目光未从神无身上移开，神乐疑惑为什么神无没有拿出刀子，但眼尖的她出乎意料地……看到白毛小子红通通的耳朵。
额头上忍不住滑下一滴冷汗，神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白童子那家伙竟然娇羞了娇羞了娇羞了……】
抚额，看向一边的神奈川，神乐叹息：“鬼脸大叔啊，你真是尽捡一些奇怪的东西回来。”起身，神乐往小鬼们离开的方向去，迈出两步，就忍不住回头，好奇，“对了…你不会是真的…还没有…追到桔梗吧……”
回应她的，是鬼蜘蛛扔出来的一条触手，和暴躁的回应：“都说了是神•奈•川•彼•岸了混蛋你还不明白吗——”
躲开一步，摸摸鼻尖，神乐低低闷了一句：“怎么觉得…果然是在狡辩啊……”
————我有客人上门的分割线————
神乐表示，这天是个神奇的日子。

　　因为她头一次看到了神奈川吹嘘中……传说中的客人们。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神奈川一听说有客人就把她给推出去接待，自己躲在和室不出来，她还是兴致满满跃跃欲试地去了——
毕竟，有客人来，代表着她不会无聊了。
站在柜台后面，看着进入旅馆里的一行五妖，神乐弯唇，她按照神奈川常说的那一套应对：“欢迎光临汤の馆~~~”
登记、入住、分派房间。
在这期间，神乐的眼神漂移数次，就是不落在那几个妖怪身上。
虽然说旅馆的规定是不问客人的来历属性，但从那五只长着尖尖耳朵，眼神时刻透着诱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发|情样的妖娆尤物身上，还是很容易就能猜得出——这么天生擅长勾引人的，除了狐狸精就没别的了……
拿着登记薄，阿乐带着这一行五妖前往各自的房间。
把鼻子凑过来闻啊闻，发声的，是狐狸中的老大美大叔：“妖气很淡的小姑娘，你是新来的……女将？”
（注：和式旅馆里，老板娘常被称为“女将”。）
“我是新来的招待，女将还是原来的那个。”加快脚步，神乐让自己离狐狸大叔远一点……可惜，她的举动丝毫没有成效。
狐狸大叔仍不紧不慢跟着，鼻子几乎贴上她的颈项，接着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神奈川，”足底生风，神乐大步扯开自己和那狐狸大叔的距离，“各位客人叫我神奈川就行了。”
看出她的躲避，这一回，狐狸大哥没再贴上来了。
但狐狸中的老二，妖娆的美御姐凑了过来：“呐，神奈川，无双老板呢？”
神乐差点被她娇滴滴甜蜜蜜似有奸|情的嗓音给肉麻掉一身鸡皮疙瘩：“恩咳，无双老板的去向，请去问老板娘。”
“那老板娘呢？”紧跟着发问的是老三美青年。
“老板娘的去向，请问无双老板。”笑眯眯地，视线继续漂移，脚下的步伐不停，神乐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房间。
但还没等她介绍房间，狐狸中的老四美少女发话了：“怎么也没看到白童子？”
“白童子她妹喊他回家吃饭了。”把房间的纸门拉开，她不等狐狸小五开口便补充到，“客人们，你们的房间到了。”
加快脚步，避免任何接触，神乐将过道里的五扇门都拉开。
狐狸众盯着她，眼神很奇诡。
尽量维持住嘴角抽搐的笑容，神乐无视那五双水灵灵勾引人的眼睛：“每个房间里都有独立的露天温泉池，本店可提供清酒和温泉馒头；棉被枕头都收再壁柜中，随时可以取用；茶室位于汤の馆正中庭院小居，开放时间是下午阳光最好时；三餐提供素食，餐室则在转角的和室。另外，本店严禁带进外食，尤其是像‘人类’这样的食物是绝——对不可以带入本店，请各位注意，我先退散了……”
——————
【新来的招待看起来很美味，妖力那么弱，可以拿她当点心。】
【比起目中无人的招待，绑着绷带却很有男人味儿的无双老板更让人垂涎，你们几个把爪子收起来，别动我的东西。】

　　【啧，老女人的品味最古怪，还是女将看起来最美味，尤其是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很美味的味道……】齐齐的吞口水声。
【要说味道的话还是小妖怪的肉感最好吧，又滑又嫩……】又是吞口水声。
以上，是手上拿着清酒和温泉馒头的神乐在客房门前听到的话。
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她抹了把汗，把一众美人抛在身后，干脆地回去找神奈川。
神乐表示，她只适合开棺材店。她无法抽搐着一张笑脸，对狐狸精这种类型的客人实在应付不能。
但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他们的人影，却碰到了她一早起来就没有看到的两只小鬼。
白童子揪着神无修理着那些被撞坏的纸门，样子很凶恶，耳朵却很红。
神无拿着浆糊刷子，面无表情地在门框上刷过一层，让白童子把纸贴上，然后继续刷第二层，让白童子贴第二层纸，接着刷第三层……过程一丝不苟，她一句话不说，倒是白童子的话很多。
看了许久，神乐从白童子的话里大约明白了纸门坏掉的原因——他又“调戏”了神无……
目光逡巡而过，她数了数坏掉的纸门。一共十四扇，其中全毁的有四扇，半毁的有七扇，修补中的有三扇……神乐掉转步伐往回走，低声：“算了，一个寡言一个暴躁，别说狐狸精，光是门他们恐怕也得修上一整天……”
旅馆里的食物多半是神乐去采买的，因为突然多了五只妖怪，她需要去补充食物。
风掠过鬓角，温凉柔和，阳光暖热，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出行。
乘着羽毛出门，神乐觉得有些无聊。
平日她身边总有神无在旁，但今天神无被白童子抢了。桔梗和鬼蜘蛛那两个家伙不见踪影，就剩她一个。
独自一人的神乐，因为无聊，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以下的那些事——
【白童子难道对神无……有意思？】
头次见面就袭胸，之后更三番两次变本加厉，甚至还潜入少女闺房把人拖走，调戏出那么惨烈的后果，白童子对神无可真是——典型的打是情骂是爱……
神乐摊手，表示难以理解白童子找虐的神经回路。
“天天妹啊妹的叫，明明是神奈川最晚捡回来的臭小子……真不知道神无怎么会受得了……”自言自语，她用掌心撑着下颚，“而且，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白童子的言行举止果断透漏出对往事的无知，几乎和从前认定自己是人类的神奈川乐有一拼。但他与神奈川乐也有微妙不同的地方，比如说，他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妖怪。
身为妖怪，自然就不会有人类的烦恼，白童子对待神无的态度也相当之妖怪化——直接、干脆，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强大，试图让对方臣服……但，很可惜的是，他总是被神无秒杀。
抚额，为白童子的杯具哀叹，接着，神乐继续思考另一个杯具——
【说起来，桔梗说要让神奈川死而无憾……到底是怎么样的死法……】

　　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神乐默然——会出现在地窖里的，除了鬼蜘蛛还有谁？
“我说找不到你，原来你又躲在这里……”眉尾挑起，她冷淡出声，“神奈川，你今天是要走清冷贵公子的路线吗？”
对方不回答，只是走近一步，离她近了点，也更靠近灯光。
神乐不在意他的动作，往木梯那里走，打算爬出地窖：“桔梗不会喜欢的。虽然她迷恋过犬夜叉，但不代表她会喜欢杀生丸那一型——他们兄弟明明差很多……”
碎碎念了几句，她的脚刚跨上梯子，手上的灯笼就被拿走。
忍不住气闷，她回身想继续鄙夷鬼脸大叔几句，却没想到她一回身，竟毫无准备地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瞳孔。
之前说过，地窖里有风的。
现在，那风突然有些急了起来。
灯笼里的烛火微微闪动，微黄的光晕明灭不定。
这情境，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诡异地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银发，金瞳，红色妖纹。
毛绒绒的尾巴，肩上、衣袖有红色的樱花。
腰间明明配着两把刀，却很不协调地没有佩戴甲胄。
高贵俊美的容貌，气质清冷，举止骄傲，此刻他看人的目光更是……让她忍不住有些……冷。
想退一步，她背靠木梯。
想挪一步，他伸手拦截。
脚底发凉，掌心发冷，嘴唇发抖，她的声音很有些不稳。
明知道鬼蜘蛛不可能有这样一双金眸，她还是执迷不悟：“……神奈川，一点都不好笑……你这实在有点…有点……”
——【有点，太像杀生丸了吧！】——
——————
上面那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
因为，有一只黑色的蝴蝶式神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黑色的蝴蝶式神，是巫女用来给她传递信息的，而这一只蝴蝶所传达的那句话，自鼻尖传入脑海，清清冷冷的嗓音，确实出自桔梗：
——“神乐，我说过，如果碰到杀生丸，会告诉你。”——

　　第三十五章以牙还牙
停在鼻尖的蝴蝶式神在达成任务之后，化为纸片，轻飘飘从她的鼻尖滑落。
她的目光也随着那片纸，缓缓滑落，下沉，躲开了……他的目光。
脑中思考着脱身的方法，她的身体却被动地，被困进他和木梯之间越来越窄的空间里——
【想逃开他，实在有些……难呢。】
逃不开，避不了，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在心里轻嘲，她试着弯起嘴角，结果脸颊抽搐。
【果然，不能干坏事呢。】
昏黄的灯光微闪，他的衣襟近在眼前，害得她的呼吸里……全都是他的味道。
【尤其是干这种，趁人之危吃干抹净还不负责任不告而别的勾当。】
心尖微颤，眸光柔软，那些勾当，让她的羞意无可抑制地上涌，接着觉得后怕——
【照他的性格，他八成会恼羞成怒，直接把她给抹了的。】
既惊又怕，她抬手握住自己的脖颈，深怕一不留神……他的那双利爪就抹了她的脖子。
【没错，她那时候确实渣了，他要灭了她无可厚非……可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低垂目光，她缩起肩膀，努力向后靠，让自己的身体可以离他远一点。
但这种近乎于蠢得逃避法并没有任何功效——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上，拂过她的额头，让她忍不住地……更打起颤来。
地窖里，本来就有些冷。
她直觉到他是杀生丸的那一刻，更觉得从脚底沁上来的凉意，深入骨髓。
而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他浑身透出的那股子杀气——毫不留情地侵蚀着她本就不甚温暖的躯体，肆意夺取她的体温，让她根本无法克制地发起抖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无法如平日那般，用厚脸皮和轻佻的话语掩饰自己的羞赧和惊惧。
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她终于还是打算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一抹缩头也是一抹，干脆点解决算了：“杀生丸——”
【杀生丸你想要我的命就别磨磨蹭蹭尽管动手好了——】
↑以上这句话，是她想说的。
可惜，她没说完。
杀生丸的嗓音微微有些低，仍是他惯用的那种，没有疑问只有肯定的词句。
他说——
——“你，很冷。”——
——————
她是有些呆的。
尤其是接着还发现自己的后颈、肩膀、腰间已经被圈围上那条松软油滑又温暖的尾巴时，她更呆了。
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自暴自弃的情绪堵塞思路，她抬手抱住那全绕过胸口的尾巴，抖得更厉害了。
“这样…这样…”埋首于温暖的尾巴里，她瑟瑟发抖地，“这样是…不行的……”
她的嗓音，在静寂的地窖里，还是很清晰地。
而他的回应，也是十分清晰的。
她似乎听到了一丝笑音。
紧接着，是他微微暗哑的嗓音：
——“的确，这样不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她的身体几乎整个儿贴在他的怀里，而他顺势握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目光对上他——
彼此的鼻尖几乎要触到一起，呼吸交错，额发纠缠。
微黄的灯光下，他的金眸在异乎寻常地幽暗，像是沉潜了很多……暗涌。
她则瞠大一双红瞳，掩不住惊惧，本能地后退、挣脱，甚至握拳在他的胸口，用力推拒——
可惜啊，他的指掌，困住了她。
动弹不得，呼吸凌乱，她推拒失败。
就连想偏开头避开他的目光，他也不允许——
她能明显地察觉到，他不同于平日。

　　平日的他，对她不管不束，放任自流。
而现在，他的动作，他的桎梏，无一不显示着他的意志——
他不允许她逃避。
身体不许，目光也不许，连神思也不许。
握住后颈的指掌摩挲到她的颊旁，他指掌的温度，微凉。
从她鼻尖缓缓垂下，落到她唇上的，他的呼吸，微烫。
这样的境况，让她无法控制，也无法掩饰。
无法掩饰她真实的情绪。
眸光中的羞赧，失措的慌乱，见到他的喜悦……和惶恐着会失去的害怕，这些，都让她无法自持地出声：
“太过分了…杀生丸，”嗓音微微颤抖，甚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她闭上眼睛，“你这样…太——唔——”
【太什么？】
【太混蛋？太可恶？还是太折磨人？】
她没说完那句话。
他封了她的口。
用——他的口。
——————
“神乐！”
头顶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有些听不真切。
“神乐，神奈川无能那家伙溜了，你不会连晚饭也不做了吧？！”
声音近了，脚步声也清晰了。
“神乐，前面还有一堆狐狸精等着你，喂喂，你到底在不在？！”
听得到，主屋纸门被拉开，然后又被阖上，白童子的声音很是不爽——
“那个面瘫妹，又在骗我——这里哪有那个大个子？！该不会神乐也学无能那家伙溜了吧混蛋——”
骂骂咧咧的声音弱下去，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她再也听不到上面有任何动静，也就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人。
灯笼的光越发暗了。
他的发，在幽暗的光线里，越发像是倾泻而下的月光。
脸颊旁都是月光，她微微垂下眼，睫毛轻颤，嘴唇微动，便被他的嗓音淹没——
“你，不专心。”
微微暗哑的声线，气息温烫，辗转在她唇上，几乎喂进了她的口中。
她开口，想要驳斥他【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实在有失杀生丸你的身份】——结果……却被他纠缠得更深。
很深，很沉，浸透骨髓的情动。
她以为自己是清醒的。
她真的以为自己是清醒的……这时的迷失只是暂时的。
等到他离开了她的唇，等他的气息落在她的颈侧的时候，那微微的疼痛终于让她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放开我！”推拒，挣扎，她用尽了力气，终于将他推开一点距离，“杀生丸…你疯了——”
回应她的，是他清冷微哑得嗓音：“我，没有。”
“如果不是疯了，你怎么可能——”一手推拒着他，一手摸到腰间的长扇，她终于有了底气，“总之，你给我滚开！”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行动表明——滚开没有，压倒是有。
长扇未展开，她作势要砍了他。
气流在周边积聚，她出声，全无顾忌：“风刃之——”
神乐的风刃之舞——没有舞出来。
因为她的长扇被杀生丸打飞出去，直直落在了一侧的干草堆上。
而她因为不甘心则跟着扇子一块扑过去，手指才碰到扇页，还未及收入掌心，她便被一股大力扳回来——
他的嗓音，自她的头顶落下：
“神乐，这样，不行。”
——————
灯笼在刚才的动乱中从扶梯上掉了下去，落在席子上，火光挣扎着，近乎灭去。
干草堆散了，在地窖里铺陈开来。
即使穿着和服，她身下干草细碎的秸秆仍然刺痛了她。
但这些，她都不在意。

插图一张，【吻】——

　　第三十六章风过无痕
很多时候，人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尤其是在这种，她还察觉到异样动静的时候。
夜风中激荡开的妖气，让她凛神。眉头一皱，拿起枕侧的长扇，她翻身立起，迅速靠到门边。
纸门被拉开一条细细的缝，有浅浅的白烟熏进来……那个味道，神乐闻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梦君的鳞粉。
【看来，有人打算用这个玩意儿让她以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是个梦……】
嘴角微弯，她无声的笑里带了些许轻嘲的冷意。可她一想到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就忍不住怒|意|勃|发——
【什么梦都没有春|梦来得可恶，而这该死的混蛋居然把歪主意动到她的身上——那就别怪她迁怒！】
猛地把纸门拉开，神乐看着门外。
狐狸大叔拿着秸秆，维持着吹烟的动作——腮帮子鼓着，目光僵直，好半天才慢腾腾把视线挪到神乐的脸上。
遇到这种情况，狐狸大叔很淡定。
他淡定地弯起了凤眼，勾起了嘴角，笑得十分美好。
他很努力地在维持自己风华绝代的形象——但可惜嘴一张，白烟飘出，他的笑容，活脱脱“硝烟四起”——
“神、神奈川……你还没睡吗……”
神乐觉得自己的眼瞳应该竖了起来，顺带着毛也应该炸了，牙也龇了，面容十分扭曲——但其实，这些都只是她的幻觉。
实际上，神乐看见美大叔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月凉如水，月光微黯。黑发微卷，如水波般倾泄而下。
覆于额发阴影下，被颊侧的乌发圈拢着，她的脸，越发白皙诱人。
手执长扇，仅着一袭湖蓝色的单衣，她慵懒地倚门而立，那笑容和眸光……居然，还透出一股子冷凝魅惑的气味来。
这样子的神乐……着实，让美大叔淡定不能。
喉咙有些哑，艰难地吞了口水，美大叔的表情很期待：“神、神奈川……你要不要……跟我走？”
赤瞳微漾，神乐仍在笑：“哦，跟你走？”
美大叔连忙点头。
看到这情景，神乐只是轻轻用扇子点着自己的下颚，笑得越发奇诡，瞳色幽暗：“跟你走——为什么？”
“你很美。”美大叔的眼睛亮晶晶，深湛湛，“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神乐的笑容，瞬间僵住。
但美大叔的话显然还没说完——
“虽然你的妖力平平，但只要你跟我走，我愿意保护你。”努力抛着贱价的秋天菠菜，美大叔上前一步，指掌几乎要碰到她的肩头，“神奈川……我想抱你。”
如果大叔够敏锐，他应该能察觉到神乐嘴边的笑，已经不能称之为笑了。

　　——————
闻言，神乐忍不住喷笑出声。
神无捧着镜子，墨色的眸子直视着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笑点。
捂着嘴，肩膀有些颤抖，神乐忍了好半晌才终于平复那笑意：“呐，神无，你不觉得……那个小五，很有趣么？”
神无摇摇头，不明白。
“你不觉得他的那句话，实在很吐在点子上么？”
神无点点头：“词句合宜。”接着否定，“却无笑意。”
白童子猛地拉开神无的房门，大步走进来：“笨死了，你这面瘫妹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好笑什么不好笑——要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笑！”
神无看了一眼落座于神乐旁边的白正太，镜面微微倾斜。
神乐斜睨了他一眼，眉尾挑得很高：“你怎么知道神无不会笑。”
白童子很不爽地瞪回去：“你又怎么知道她会笑？！”
“……”神无表示沉默，对这个话题没兴趣。
但那边厢两只一大一小却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甚至还拖过她来一起参与。
神乐拉过她：“神无，你笑一个给他看！”
白童子动作更快，两根食指直接戳上神无的脸颊：“面瘫妹，你敢笑出来就试试看！”
幼稚的对话，可笑的局面，神无很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御姐和正太，对他们的争执……表示了鄙视。
然后，她察觉到那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深深陷进了嘴角的凹陷里。
她一开始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但对上白童子瞠大的眸子才发觉，她嘴角的凹陷，不是他用力戳的——
——而是她自己弯出来的。
神乐为什么会跟白童子对上并争执她面瘫不面瘫会不会笑，这些有的没的——都不重要了。
神无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沉默，十足十地像极了平日的她。
接着，白童子像被火烧了一样把指尖收回去紧握成拳，而他的脸跟着耳朵，眨眼间就变得红通通。
这情景，神无第一次见。
她还没开口，或者说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暴躁的娇羞正太就倏然离席，边走边咬牙切齿：“混、混蛋！那种小弧度，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表情——反、反正你就是听了无能大叔的话以后会嫁不出去的糟糕面瘫妹啦混蛋！”
跟他来时一样大步离去，白童子的背影，甚至算得上……落荒而逃。
而留在她身边的神乐，则坐在榻榻米上，单手撑地，斜斜地歪着身子看着白童子离去，凉凉出声：“……没想到这小子……比看起来，还纯情呢……”
神无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所以，她只是垂下脑袋，盯自己的镜面——那里泛起星星点点的荧光，看起来，很温暖。
【很温暖呵……】

　　这一体会，似乎让她感觉到更多的心潮涌动。
镜子里更多的荧光泛起，神无抬眸看着神乐：“神乐，如斯归处……”
神乐亦回眸看她。
启唇低语，神无的嗓音里有着那些她从未体会过的东西，温暖又平和，清浅而温柔：
——“如斯归处，吾心……甚暖。”——
————
“归处么……”撩了撩散下的发，神乐在夜风里看月亮，“连神无也觉得，这里是可以归宿的地方么？”
那个问句，最后是以她自己的哂笑结尾的。
【她为什么会用“也”呢？】
缓缓往自个儿房间去，神乐看着自己的脚尖，嘴角的笑容……有点苦。
【难道说，是因为……她也认为这个地方，是她的归宿么？】
从神无那里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到最后，她到神无那里想要问的也没有问出口。
手背上细细的痕迹，淡淡的微红，不痛不痒。
脖颈上星点的红痕，像是夏末的蚊子叮咬出的包。
身上的青紫，腿间的酸涩…她告诉自己，那是幻觉…是梦君的鳞粉造成的幻觉。
她不想问那些痕迹是不是干草秸秆划出的，也不想问脖颈上的痕迹是不是吻痕。
她更不想问那是否只是个梦，亦或问她是否尚在梦中还未醒来。
说到底，她还是不敢问。
她不敢问杀生丸是否来过。
就算心中藏着那么点微小的期待，看到神无脸上那微乎其微昙花一现的笑容，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舍不得神无。
所以，如果她要离开，她会选择带着神无。
可……神无却因为这里，因为她和白童子……有了归宿感。
想到这里，她挠了挠头。
眼角有些倦，她自言自语：“糟糕了呀…我怎么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呢？”
【风过无痕。】
本来就是没有痕迹没有依托的风，怎么会……被抛弃？
她的屋子并不远，踱个十五六步就到了。
屋子仍一径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被褥乱乱的，月光淡淡的。
合上纸门，她躺倒在冰凉的被褥里，冷意浸入骨髓，慢慢地被她的体温中和。
红瞳缓缓闭上，她叹了口气，嘴角苦涩。
叹息声淡去，融进一室的昏暗。
【风过本无痕，奈何情浅深。】
当了太久的人类，就算是妖怪，她的情感也变得纤细薄弱得像人类一样。
尤其是她现在这样，期期艾艾，踌躇不前，求而不得，弃而难舍的情感，越发地……脆弱了。

　　神乐坐在回廊，看着庭院的天空，慢悠悠地泡了壶茶，再慢悠悠地将温茶推给那个小正太。
狐家小五正太咕咚咕咚一碗接一碗，喝得很开心。
神乐终于将目光落在这个不爱说话的小正太身上，看着他喝茶也能喝得十分开心的样子，很……羡慕。
她慨叹，如果自己能像小孩子这样容易满足……也是很好的。
可惜，她无法让自己的欲|望变得如喝茶那么简单。
最起码，强X杀生丸这种事，是绝对不会简单如喝茶那样的——
“果然，变得贪心了呢……”捂脸，神乐嘲笑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
而且，一静下来，她就会这么、这么、这么地想念他，像入了魔一样。
她甚至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诸如落在身上的视线，诸如转角回廊落下的影子，更甚，还有风里飘散开的味道，都让她以为……那是他。
但她不是犬夜叉也不是杀生丸，她并没有灵敏的狗鼻子。
暗自哂笑，她抚额，恼怒自己被梦君鳞粉诱导出的后遗症……太过严重。
吸吸鼻子，她垂下脑袋，长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膝盖：“傻子，玲还在那里呢……”
【玲在那里——那时，神乐离开的原因，除了神无醒了除了自由之外，就是因为玲。】
那个拥有了杀生丸如此多温柔的少女，那个让凌月仙姬如此慎重对待的少女……玲。
玲对杀生丸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杀生丸对玲而言，亦是如此。
【既然对杀生丸而言，玲是最重要的，那么神乐——神乐对他而言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酸涩难当。
她承认每次想到这里，她都觉得羡慕。
羡慕，并嫉妒着，并恨着。
所以她对玲的态度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是糟糕的。
但她在那段时日却依然放任玲的到来。
【为什么要这样天天面对这自己嫉妒的人呢？】
神乐苦笑——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因为想见杀生丸而留下玲这样的愚蠢得近乎于自虐的理由。
沉浸在午后的暖风里，神乐才察觉到，小五睡着了。
小正太吃饱喝好睡午觉，很自觉地把脑袋搁到了神乐的大腿上。
耳朵毛茸茸，尾巴懒洋洋，小正太的睡颜还算得上是可爱的，所以……神乐没有暴躁地扇飞他。
她还伸手去挠了挠那看上去挺有趣的耳朵和那条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
【手感，和杀生丸的那条……差很多呢。】
想到这里，她弯唇微笑：
“狐狸尾巴蓬松柔软指尖很容易就陷进去，暖烘烘的，而你的尾巴却油滑绵密难以探指，尾巴外面永远都是冷的，里面却很暖和……”
喃喃自语着，她想到了很温暖的那些事儿：
“就算看起来很像，其实相差很多呢。”
指掌轻抚了几个来回，她终于住手，看向天空——
“我和玲，是不是也差很多呢？”

　　闻言，神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连带着动作也有片刻的停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将神思收回，继续看着面前这个小正太，回应——
“喂……你才是笨小孩。”
“跟人讲话讲到一半梦游的你，才是个笨女人吧。”小五忍不住吐槽她。
轻轻咳了一声，神乐努力正经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是神秘奥妙的？说谎这种事在大人的世界里经常发生，一不留神，小鬼可是会被骗得很惨的~~~”
“啧……只有笨女人才会被骗好吗？！”小五继续吐槽她。
额头上青筋蹦起，神乐努力忍耐怒气：“喂——你这小鬼就算骂人，也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词吗？！”
小五抱着尾巴思考。
但他并没有思考别的骂人的词汇，而是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盯了神乐半天，他忽然恍然大悟，拍手大叫：“我知道啦——你肯定被骗过！所以才留在这里！”
“*#￥%……”神乐一拳头抽到小鬼头上，“我才没有被骗！”
鼓着腮帮子，捧着脑袋，明显很不爽的小五瞪着神乐：“要不然，像你这样漂亮强悍的女人，为什么留在这种寒酸地方？你明明、你明明已经无聊到只能陪我睡觉，连交|配这种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说——”
小五的吐槽，被神乐的拳头给终结了。
脑袋上忍不住蹦起几个十字路口，神乐怒极反笑：“小鬼……大人的世界是很奥妙的。”又一拳头照着小鬼的脑袋揍上去，她很淡定地，“别随便说我无聊到只能陪你睡觉这种话，也别随便八卦我的过去，更别把我和你家那四只没节操的手足相提并论~~~”
小正太挣扎了一下，认知到实力的悬殊，便开始可怜兮兮地……卖萌。
“喜欢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神乐不理会萌正太水汪汪的眼睛，只是一径开始思考，“我的确没被骗过，像他那么强大又骄傲的妖怪，从来都不屑于骗人。”
正太君扳着御姐的指掌，挣脱不得，郁闷极了：“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闻言，神乐笑了，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我想，大概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吧。”
小五挣扎的动作停了。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了十分十分同情的目光：
“你果然……是个笨女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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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蜘蛛和桔梗消失三天，但桔梗的式神传来的消息表示他们安好得很。
狐狸精一二三四晃啊晃得，晃到最后不知所踪。
神无和白童子融洽相处，神乐常常沦落为看客，坐在一边围观他们打打闹闹。
这样的日子，十分安定、平和……无聊。
明明如此平静，但，神乐还是莫名地……有些不安。

　　及时行乐，睚眦必报——这是神奈川乐的人生信则，此刻，这条信则也在神乐的生命里潜移默化了。
想来，美美的狐狸大叔会被踹飞，果然还是因为杀生丸——因为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人，所以，神乐连及时行乐都做不到了。
如若因为视自己若无物的家伙而将自己的人生毁坏了一大半，她的人生何止悲剧，简直就是悲惨。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一厢情愿地相信，杀生丸不喜欢她，杀生丸只喜欢玲——她从没有问过他。
至少，她从没有认真地问过他。
这一次，就算是被侮辱，就算是被无视，她也要去寻求那个答案。
得到答案——
然后，真正将这个烦恼，将这份感情提起——
——然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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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我要离开。”
面对着刷浆糊刷得很有心得的神无，神乐只蹦出这么一句话。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神无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点点头：
“神乐，吾会在此处，期汝归来。”
那一瞬间，神乐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涌上了温烫的液|体。
但她很快便抑制住那失控的情绪，只是摘下了头上的羽毛，扔向空中。
“笨蛋……我可是风呐……”低语了一句，神乐跃上羽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神无并没有看她，她早就转回头继续刷纸门了。
但风中，依然还飘散着，神乐离开时留下的话——
“我是风，自由的风……所以，不要期待……”

　　第三十八章久别重逢
神乐飞远了。
神无停下刷浆糊的工作，看着那个一蹦一跳跑到自己面前的小五正太，表示出了十二分的……兴趣。
于是，白童子不爽了。
把纸一摔，他就跑过来：“狐狸精，走一边！别以为大个子走了，这里就没人能打过你！”
小五提着茶壶，慢悠悠地就着茶嘴喝了两口，才将目光放到白童子身上：“你说狐狸精……是在说我？”
白童子眼刀扔过去：“不是你，难道是我？！”
小五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将茶壶放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我不是狐狸精的说。”
白童子瞪着他，横声：“你不是那帮天天欲|求|不|满的狐狸精里的老五吗——撒谎也撒个像真的才敬业好不好？！”
小五摆摆手，很有些无奈：“我真不是狐狸精，而且……我也不是那帮家伙里的老五。”
闻言，白童子眉尾忍不住有些跳。
于是他就真跳脚了。
“天天顶着一张勾引人的狐狸脸还强辩有意思么你——”冲上前攥住小五的前襟，他很不爽，“总之，我不管你是不是狐狸也不管你的亲戚是谁，总之你这有人养着不知替人打工的妖有多辛苦的臭小子别在神无面前晃来晃去打扰她工作拖累我们的进度——”
【墨墨忍不住调侃：喂喂，白童子，你和神无的进度到哪里了？】
可惜白童子没空回答墨墨的调侃。
有人打断了他的怒火。
滴滴答答的水声，湿湿濡濡的脚步声——狐狸精家一行一二三四全数到齐。
这几只发着抖浑身上下冒着寒气一副刚从“寒潭”被捞出来的狐狸精们的惨象，非常成功地让白童子松开了握住小五衣襟的手。
看着他刚刚打过蜡的木地板，白童子有些肉痛。
但肉痛归肉痛，他还是挺有店小二精神的，对着那四只冻到发青的妖怪发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都怪那突然出现的犬妖——阿啾——”老大美大叔瑟瑟发抖，抹了抹鼻涕，“竟然不让我继续和神奈川相处——阿啾——”
“那只犬妖竟然——阿啾——竟然把我们困在、困在那个死妖、死妖之地，真是——阿啾——太过分了！”老二美御姐很不爽，很受伤，“亏我…还想勾引他——阿啾阿啾阿啾——”
“阿啾——那混蛋根本是迁怒才会把我也扔进去——”老三美青年很郁卒。
“阿啾——我只是去帮忙找大哥我最无辜好不好——”老四美少女泪涟涟。
白童子又暴躁了：“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哪个犬妖？！”
狐狸精们口吻很一致：“不知道啦，不认识！认识的话就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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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一张，【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