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锁头 （短篇 Fin.）

他去街角的商店买墨水和信封时，发现售货架上摆着两把小锁头，还带着配套的钥匙。找回零钱的时候，他看了看那两把小锁头，买下了其中一把。
回到221B，他随手把锁头放在了桌子上。对了，今天还要和Mary去看歌剧呢，自己昨天曾写信邀请过她。Watson这样想着，走出了家门。
直到坐上马车，他也没发现Holmes不在家。
走到剧院的门口，他意外地发现Holmes正站在那根大柱子下面张望着。他有些奇怪，于是快步走上前去询问。谁知道他刚一接近，Holmes就扭头跑进了剧院内。他向里追了几步，却又想到如果Mary来了会找不到他，于是转身想走出。可无奈人潮拥挤，他踉踉跄跄地被别人推了几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剧院。
他在人群中找到Holmes，于是站到他跟前，问他有没有看到Mary在哪里。Holmes好像耳聋了一样，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只好又问了一遍，伸出双手猛地推了一下Holmes的肩膀。也许是他眼睛花了，也许是剧院的富丽堂皇的灯光让一切都有些失真，不过当他再次低头望着Holmes时，那些隐藏在他眼中明明暗暗斑斑驳驳的东西，一下子落寞地沉到了最底下。
陪我看一场歌剧，不可以吗。Holmes轻声问。
他愣了一下，仿佛有浴缸被拔掉塞子的声音沉闷地传来。不断有人撞到他，让他不能仔细的看清Holmes脸上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她有可能出了意外！
他突然很大的火气，冲面前的人这样喊。他凭什么在这里摆出一份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Mary吗？然后他瞪着Holmes脸上的胡渣，有一种厌恶和不耐烦直直地从心底涌上来。
废物！
他最后这样喊了一句，然后转头推开所有人跑了出去。
直到拦下马车又赶到Mary家门口，他心里还窝着一股火。Mary来开门后，他急切地问她怎么没有去歌剧院。出乎他意料的是，Mary疑惑地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收到邀请她去看歌剧的信。准确地说，自己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信了。
他心里很不解，明明这一个月来自己每过上四五天都会写信给Mary的，而且也收到了回信啊。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和Mary匆匆地道了别，然后走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一直思索着却没有结果。最后决定去问问Holmes，说不定是一起犯罪事件呢。想到Holmes，他犹豫了一下。自己刚才实在有些冲动。顿了顿，走进旁边的一家乐器商店里挑了一把琴弓，打算作为道歉礼物。
走回221B时，天已经黑了。他推开门时很意外地发现Holmes竟然没有开灯。还没等他开口，床边的椅子上就传来了Holmes的声音。
回来了啊。
Holmes让椅子背对着月光，手里好像端着一杯什么东西，沙哑地开口。黑暗的房间里，他的影子看上去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感觉胸口紧了紧，快步走上前，把那把琴弓递到Holmes面前。给你的。他说。
Holmes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带着点慌乱的颤抖把那个包装盒打开，傻呆呆地不知道盯着哪里看了几秒钟。
嘿，Watson——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然后细细地抚摸着琴弓，在月光下欣赏着。
这还是你头一次送我礼物呢。他又开口，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好像穷人的小孩，渴望了很久终于在圣诞节那天尝到了巧克力的滋味，有一种悲切的欢喜。
那种语调让他不安。

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他这样说着，逃一般地把Holmes和小心翼翼抚摸琴弓的样子抛在身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路过桌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还是那个样子，剪成一块一块的报纸，装着鬼才知道是什么的盒子，针管，只是——
Holmes，你看见我放在桌上的锁头了吗？他问道。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好吧。他耸了耸肩，走回房间。
啊，对了。忘记问Holmes关于Mary和信的问题了。他探头看了看地板上的影子，Holmes好像正摆出一个拉琴的姿势。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再和他说吧。
先让他享受一会儿。
可是，等他一早醒来时，发现Holmes已经不见了。他看见Holmes迅速写下的字迹凌乱的条子，才想起前两天有委托人来找Holmes办案，他去查案子了。
他坐在椅子上，环顾着乱糟糟的屋子，打算收拾出可以落脚的地方。先从Holmes的房间开始吧，他干劲十足的这样想。
他一走进Holmes的房间，就觉得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等他捡起地上所有的纸张后才抬眼看到那个让他觉得异样的地方——Holmes的桌子。那上面的抽屉上挂着一把锁头。
Holmes平时从来不会锁上抽屉的。他皱着眉头这样想，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生气，不禁有些好笑。
他拽了那锁头几下，意外地发现那正是自己昨天买回来的那一把。有一种兴奋忽地窜了上来。不知道Holmes这样宝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突然十分渴望窥视Holmes的秘密，那让他感觉身体发热。
可是——他又拽着那锁头——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打开这锁头啊。
等等，他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在商店看到的锁头还有另外一把。如果这两把锁头是一模一样的话——很有可能是这样的，这种当玩具的可能性更高的小锁头应该是批量生产的。
他迫不及待地跑到那家商店，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让Holmes回家。他气喘吁吁地伏在柜台上，毫不犹豫地把那把孤零零放在那里的小锁头买了回来。
很好，Holmes还没有回来。他紧张地打开家门，环顾四周，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攥着那把锁头配套的钥匙走进Holmes的房间。
我这是在做什么？他把钥匙插进锁头的时候，突然这样问自己。然后又为自己的担忧小小的嘲笑了一下自己。钥匙很容易地被转动了，他缓缓来开抽屉时，那种感觉正和在空屋时焦心等待，却又不知道自己迎来的将会是什么时一样。
想到空屋，他下意识地转了转头，看见身旁没有Holmes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总之心里颤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他晃晃头，想自己真是傻到家了。
把抽屉拉开之后，他先是匆忙走到窗口探望一番，街上并没有Holmes的身影——或任何类似他身影的人。要知道，他很有可能化装成随意的什么人去办案。完成了这些准备工作后，他再次回到抽屉前，伸手把那里面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一点一点查看。
他承认自己刚开始有点失望了，因为那些他觉得会是秘密文件的东西只不过是厚厚的一叠信。不过紧接着，他愣住了。那些信的信封上，一个熟悉的字体写着这栋房子和Mary的房子的地址——这是自己写给Mary信！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那确实是自己的字体。一种震惊的感觉让他仿佛被麻痹了。他急急忙忙地翻看着那些信的内容，时间。正是这一个月来自己寄出的所有信。
怪不得Mary没有收到信，原来全被Holmes截下了！他愤愤地想。
继续翻，他看见几张叠起来的纸。打开后，发现那上面全是一些破碎的句子。似乎是Holmes在模仿Mary的笔迹。他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信被Holmes截下，他又模仿Mary的字体给自己回信。所以那天出现在歌剧院的是Holmes而不是Mary。
他很不解。Holmes没有道理截自己的信啊。
他一封一封把那些信拆开，发现三周前自己寄出的那一封信上，信纸折叠的地方已经被磨破了。看来Holmes似乎很频繁地翻看这封信。他有点好奇地把信纸展开，仔细地阅读，希望找出信中让Holmes如此感兴趣的地方。


信中所写的事情很平常，与其他信一样，只是在和Mary讲述一些生活小事和表达对她的爱意。读到信的末尾时，他突然呆住了，然后就保持着那样的一个姿势没有动，一遍一遍地小声默念那些句子——这是其他的信里都未曾有过的句子，也是和其他信唯一的不同：
又及：
Holmes又偷穿走了我的衣服出门，然后脏兮兮地回来。哪一天我真应该教训他一下。不过，谁让他是我的朋友呢？你能够理解吧，亲爱的？
爱你
他眼中有一些液体在妨碍阅读，让他不得不伸出袖子胡乱擦了一下。他发现，Holmes，朋友，亲爱的，爱你，这些词语有被反复描摹过的痕迹。他在那一瞬间有点窒息。
他抬头看向Holmes的桌子，好像看到了那个邋遢的侦探就坐在台灯下，留着乱蓬蓬的短发和胡渣，认认真真地读着那些信——那些从来不属于他的爱意。他抬笔在信上一笔一划地描写，反复地看，也许还会想象着那一句爱你，是另一个他希望的人在耳边呢喃。
————这就是了吗？
那些偶尔会在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些似有似无的情愫，那些得到和得不到的悲哀，那些小心翼翼珍藏的暧昧。
他简直不敢去设想Holmes装作Mary给自己回信时的心情。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收到的回信中会出现不符合Mary的话语。现在想来，那似乎是Holmes挖空心思留下的一个漏洞，卑微而热切地期盼有一天能被他发现。
把信重新摆成原样放进抽屉后，他小心地再次挂上了那把锁头，然后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待Holmes回家。余光瞟到自己送他的那把琴弓，它正和小提琴一起沉默地立在窗台边。他撇了嘴唇，对着空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终于被转开了。Holmes猛地从门外窜进来，双手握拳，大声喊着成功了成功了之类的话。当Holmes环顾四周发现椅子上的他时，那种雀跃的欢喜一下子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Watson？
Holmes急切地奔向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担忧地问。
我没事。他回答。然后看到Holmes有点别扭地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地坐下。
他注视着Holmes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翕动，脖颈有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个声音在他体内叫嚣着，挣扎着——那些滚滚而来的波涛翻涌。
Holmes给他的信中的话语连续不断地跳动在他脑中。
叫我John吧。他说。身旁的人惊讶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脸转向他。
叫我John吧。他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时间凝固了片刻，Holmes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他，好像有点害羞地咧开嘴角，然后把脸试探地凑过来。在得到他一个细微的点头后，Holmes迫不及待地搂住他，一种禁锢了很久的东西突然迸发，升腾，带着悲怆和疯狂的吻将他淹没。
又及：
我可以叫你John吗？
爱你的，
Mary
【END】


写得太好了！看哭了

终于有人留言了~

木有……问题……

恩哼~是滴呀~
一百问也好久没更了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用不用把一百问也搬过来啊

楼主短篇写得真好,太戳泪点了TUT 还有木有了～

真是甜蜜又悲桑……QAQ

激光……我是见到乃的号召才把文搬过来的
正在考虑要不要搬一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