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俩携手回廊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傻话,不知不觉,月已西斜,我们在堤岸的柳树下停驻,放眼望去,水里天上皆是一片月色。容若的眸子也如这月这水一样,涟漪跌宕,我知此情此景必是触动了他的诗情,果然,他忽一莞尔道:“妹妹可知近来人常作些回文词聊以解闷?”
“知道,就是每句都颠倒可颂,两两成义有韵,原也有趣,只是有那起子人,只当这作游戏,以至文理凝涩,牵强难通,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我俩也作回俗人如何?”他将墨扇轻轻摆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表兄是诚心要考我了?我本就是俗人,就来句俗的起头吧!”我松了他的手,碎步跑到湖边,信口道:“门掩月黄昏。”
他也笑联道:“昏黄月掩门。”似是逗弄一个孩子。
“翠衾孤拥醉”
“醉拥孤衾翠”
“醒莫更多情”
“情多更莫醒”
他凝视着我的眼,吐出尾联的五个字,我忽然心头一阵慌,转身上了泊在岸上的乌篷小舟,他却没跟上来,只微笑看着我,府里撑船的婆子见了忙道:“姐儿,可是要游湖?”我点点头。“不等哥儿了?”我淘气的一笑:“是他自己不上来,你倒要问我。”那婆子原是见我们打小闹惯了的,也不再问,径自开了船,只嘟囔道:“一个在船上坐着看着,一个在岸上跟着望着,也不知做什么?”我和他却只是笑着对望。
船行到蓼华洲,我上了岸,他也打那边桥上过来,一把拉住我,蹙眉道:“你怎么又跑?”
“你追我才跑。”
“这回让我拿住了,就再不放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你当真要留下我么?”我垂下眼睑,小心的问他。
“青芜,我的心你应该懂。”他一字一定的说,那份真情不容置疑。
“我信你。”月亮一下子暗了,我埋首在他怀里,不叫他看见我眼里的泪,有他这一句,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