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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hitari Yushi>女二号(忍足侑士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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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是从阿久那边转来的,她说让我拿去,于是我就义不容辞了。


1楼2012-05-05 16:38回复
    出租车停在街角,巷道幽僻,
    东京的夜永远如此,即便此时已是初夏,风还是凉的,也终于将我发热的大脑吹得冷却。
    “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说的特别,不是指聚会,而是聚会上的人。”
    那混蛋的话像约会当天死命抑制还是不识趣的青春痘一样冒出来,站在路口的我,望着尽头那家从竹帘里透出暖橘灯光的“河村寿司”,一时怔忡。
    喂喂,滕川优,一大把年纪,还打算演一出少女的多情与纠结么,就算你想演,观众也只会当成滑稽剧来看吧。
    我嗤笑一声,抬手抚了抚蓬松在肩头的发朝前走。
    一步又一步,有花枝探出矮墙,空气盈满花香,像那年一样。
    离得近,已依稀能听见其间笑语,曾经庆祝的热烈场景还萦绕眼前,如今却飞逝而去,人事变迁。
    鬼使神差绕到窗边,袅袅蒸汽间,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望过去,最终定格在柜台的旁边。
    头顶一盏浮灯流下浅金光束,顺着他栗色的发,秀然的侧颊,一尘不染的衬衫流淌而下,最终汇聚到那双弯起月牙弧度的眼,干干净净,还是年少模样。
    而对面而坐的那女孩也仍是那副伶俐秀气的样子,仅是与他谈笑,便散发无需多言的默契。
    忽然就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戳了一下。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历经世事所向披靡,接到通知时想都没想的一口应下,只打算聚会这天漂漂亮亮的来,风轻云淡说声你好,再潇潇洒洒的离开,告诉所有人千万别把我滕川优惯性当成悲情角色,我活的滋润又生动。
    然而,真的到了面对这一刻,我才发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眼里只有那时他追了她跑出去的背影,连一次头都没回,每次噩梦,必定浮现。
    “这一次,可千万别像那回一样,没勇气地半途跑掉了哦。”
    忍足侑士,你个鸟嘴的混蛋!
    我咬牙切齿,反反复复呼吸,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只一瞬便接通,听筒里有喧嚣的杂音,对方语气也透着欢跃,“滕川?怎么还不到,大家都来了呢。”
    “大石前辈...我,我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向来撒谎不打腹稿的我意外有些磕绊,连忙又补了句,“真是抱歉。”
    “诶?”透过窗缝,能清晰看见握着电话的大石怔住的神色,语气关切,“出什么事了么?”
    “呃,临时有台手术,很着急,走不开。”
    “这样...”
    “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滕川你回来了,机会还多的是嘛。”
    “......是。”
    “那,你快忙去吧。”
    “恩,再见。”
    “再见。”
    舒了口气的收线,我听见屋内大石提高声音,“大家,滕川刚刚打电话说不能来了。”
    各式或遗憾或不满的应声里,我看见他转过身来。
    我却在下一刻迅速掉头,和当年同样狼狈的姿态。
    滕川优,年纪都让你用来变老了啊,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禁不住苦笑。
    待我终于重回街区,霓虹灯撒了满身,立刻摸出手机打个那只乌鸦。
    “呦,聚会散得可真快呐。”
    我顾不上理他的意味深长,无力地说:“末联百货门口。”
    “什么?”
    “接驾!”
    


    3楼2012-05-05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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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艳阳高照,我戴着墨镜招摇过市并未有太多维和感,直到好巧不巧在门口遇见院长大人。
      “一夜未眠?”他挑眉好整以暇地笑,与我并排朝里走。
      “是炫耀新款墨镜。”我咬牙切齿,横他一眼,“我说院长大人您可以就此跟我分道扬镳么,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想再接受你的粉丝团围观。”
      “我这是为你好啊,优。”他啧啧摇头,“若是你孤身一人带着双肿眼出现,大家都会以为你被我抛弃了的。”
      “您还真敢说啊。”我眯起眼梢,“忍足院长,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一直对这些流言蜚语抱着作壁上观态度的理由,不过是想以我挡箭牌让那些整天缠在身边又入不了您法眼的小丫头们知难而退。”
      “啊啊,被看穿了呢。”院长大人不知廉耻地笑眯眯承认,镜片却微光一闪,“不过,优,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拿着我的薪水,尽些举手之劳也是理所当然,对吧。”
      对个鬼!碍于已身处医院正厅,我只能隔着墨镜翻翻白眼了事。
      去办公室应付了濑户那老混蛋关于翘掉例会之类琐事的训导,我回到座位喝了杯浓咖啡,终于觉得脑神经逐步归位,也就腾出空想起上午九点有台手术,抬手看表已是八点四十,骂了句该死的衣服都顾不得换便往手术室跑。
      “滕川医生。”路途中被浅仓拦下。
      “赶时间!”我言简意赅。
      “忍足院长让我转告您,手术已经安排别人了。”
      “我知道——诶你说什么?”急刹车差点扑在地上,我扭头瞪她。
      “我,我也不知道,是院长说的。”大概我表情太过凶神恶煞,她一副小白兔样地退了一步。
      “没什么事你去忙吧。”我缓了语气,随即调头走向电梯。
      杀气腾腾踹开院长办公室,我抱臂瞪向正悠闲喝茶的混蛋拔高语气,“忍足侑士你什么意思!怀疑我的专业性么?就算我一辈子都不睡也绝对搞不砸你半台手术,你这样是想让我难堪么!”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专业性啊,优。”他气定神闲。
      “别告诉我换人是有什么狗屁深层含义。”我冷笑。
      “猜对了,你另有约。”
      “啊?”
      “刚刚,”忍足下颌微收,露出我最为警惕的笑容,“那个你昨晚没见到的人,打电话给我
      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臂看了眼表,“大约十分钟后到。”
      我静静站了十秒钟,一句话不说转身。
      “优!”他快步走过来拉住我,“不想见一见么?”
      我深吸口气,微微笑着看定他,“放开。”
      “喂,优,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能一辈子躲避过去。”
      “与您无关。如果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
      “好啊,我已经好久没见识过你能有多不客气。”
      我垂下眼帘,在一瞬间猛地侧头狠狠咬了他扶着我的手臂的手,看他猝不及防地松开,故作暧昧舔了舔嘴唇,“忍足院长,承蒙好意,以后我可以跟您的粉丝团吹嘘我已经吃到您了。”说罢步伐加速地离开。
      “优。”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开口,“抱歉骗了你。”
      我没停下。
      “因为知道你一定会逃走,所以我是在他还剩五分钟抵达的时候叫的你,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医院。”
      就在我来不及反应的空当,仿佛配合他的话语般,已近在眼前的电梯叮一声打开门,缓慢地,将另一个世界呈现。
      里面的人,穿着和当年校衫一样的白衬衫,脸庞仍是清秀异常,只是下颌的线条显出属于成年人的英挺,眉目间时刻点缀着明亮笑意在看清我的一瞬化为短暂意外,继而再度弯起柔和弧度,“好久不见了,滕川。”
      “不二...前辈...”就连我自己都能清晰感觉到嘴角的抽搐。
      


      5楼2012-05-05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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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还算风平浪静,我照例与大院长在不得不见面的时间里针锋相对,并忍受着周围越发憎恨的目光与旁敲侧击,显然浅仓已经尽职尽责地将那天办公室所见所闻散播出去。
        “在办公室...真是不要脸!”之类的低语此起彼伏。
        同为主角之一的院长大人却好整以暇并无澄清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当初在国外留学时经历的翻版,我除了暗地好笑外就是抓紧一切机会以“精神损失”为由要求忍足加薪,他却回得驾轻就熟,“优,如果没记错,那天是你投怀送抱吧,就是要补偿,也该是我提吧,没以此降薪,你不该感激我么?”
        这天中午,再度碰壁后,我“砰”的砸上院长办公室大门以泄恨,转身看见浅仓正一脸难以置信望着我。
        想来刚刚的举动要多暴力有多暴力,为了防止再传出“滕川医生精神其实有隐患”之类的流言,我迅速换上和善表情,“有事么?”
        “呃...有位病人...”
        “恩?”
        “他点名要滕川医生医治...我们已解释今天不是您的门诊,可他执意如此...”
        点名要我?搞什么,我虽然学历没差,可在这家众家云集的地盘,才呆了区区一个多月,根本不可能知名到这份上吧?!
        皱着眉思量着随口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料浅仓前一刻还小心翼翼的表情立时拢上一层薄红,几分扭捏,“恩,是位,非常,非常英俊的先生...”
        我有些目瞪口呆。
        难道老天在虐我二十载后,终于开窍的让一位“非常非常英俊的先生”对我慕名而来?
        


        8楼2012-05-05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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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见到我的病患后,我才发现老天根本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站在诊疗室里的男人,修长笔挺,头发一丝不苟拢住,突显着轮廓深邃而英俊的面庞,价值不菲的西装加身,全身上下散发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倒真的是“非常非常英俊的先生”。
          不过,此时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随身揣着手术刀的习惯,第二个才是飞速调头。
          虽然在不二来之后我就做过心理准备,回国的事成了开诚布公的消息,讨厌的人或事接踵而来也是必然,但设想与现实毕竟有差距,之前那些“心平气和面对”的自我催眠显而易见的失败,真正面对时我心理就只有“灭口”和“逃跑”两个极端方案。
          “贵医院就是这么对待病人?”毫无情感起伏的腔调,带着驾轻就熟的挑剔与高高在上,一如当初,坐在桌案的对面,与十几岁的我,谈着那些冷酷得不含丝毫人情的条件。
          “先生。”我微笑回头,“您刚也说这里是医院,我看您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并不合适在这里出现,还是说——”刻意地停顿,“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患?”
          “滕川优,怎么出国也没能让你有所长进,我记得几年前我就说过,逞一时口舌之快是最愚蠢的人才会有的行为举止。”
          “是啊,那就拜托您这种高等智商堪比机器的人还是别与我这种不可救药的蠢货说话,免得降低您身份。”我冷笑,“恕不远送。”继续前行。
          “不对,也不能说没有任何长进。”身后他继续平静的说:“忘恩负义的本事倒是学得登峰造极。”“请问您说什么?”再度忍无可忍停下,“抱歉,拜托请讲人话,我这种低能听不懂除了人类语言外的其他语种。”
          “对于毫无条件支付了四年开销供你挥霍的恩人,回国后别说登门拜访,连最基本的电话通知都没有,这种行为除了“忘恩负义”外还有更好的诠释么,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狼心狗肺。”
          冷静,滕川优,这混蛋就是想激怒你,当年是现在也是!我深吸口气,“您说完了么?说完我可以走了吧。”
          “滕川优,虽然我真的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到底还是你父亲,难道连基本的问候你都不会么。”
          “啊啊,原来你还记得他是我父亲,那么刚刚那句‘毫无条件支付我开销的恩人’又算什么呢?既然是父亲,供女儿上学还需要什么条件么?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刻意模仿着他的语气,“于我,凡事都有例外,是吧。不过您真的没必要找上门,其实等我赚够了足够的钱我就会去主动问候的,并且把那些都如数奉还。您可以安心离开了,你们家的钱我不会也没兴趣白拿一分。要是还想要利息也没问题。”
          “滕川优,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进行这种幼稚而肤浅的争吵。”
          “原来您还有别的事?”我故作惊讶。
          “父亲他病了。”他神情冰冷,丝毫不管我的挑衅说着:“自从听说你回来一直希望与你见面,里香拜托不二劝你,显然没什么效果,现在父亲宁愿断掉治疗也执意要转院到这里,我今天来是办理转院手续的。”
          我心剧烈地一抖,脸上极力维持平静,“这种小事有必要通知我么,贵家族资金雄厚,区区一个转院又如何,就算包下整个医院我也绝不会惊讶的。如果不希望我出现,我可以立刻辞职”
          “在父亲住院的期间,请由你亲自诊治,拜托。”他微微欠身。
          几乎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眼前的人,居然会对我说出“请”和“拜托”,简直比人类徒步登上火星的消息还惊悚。但这并不能打动我,“不可能。”缓缓地一字字出口。
          “你想要什么?”
          “什么?”
          “条件。你想要多少。”我怒极反笑,挑衅地望他,“我要贵家族的继承权。”
          他一怔。
          “玩笑,白送我也不会看一眼的,别浪费时间了,与其劝我,还不如劝劝您那位父亲,安心在原处治疗,不要搞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本来我并不想走这一步的,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你什么意思?”
          “可能我如何对你你都不会有反应,但如果是你的朋友呢?”
          “你想怎么样?”
          “这间医院的现任院长,忍足侑士,是你在国外留学时结交下的,唯一的朋友吧。刚刚上任,一切不稳,如果现在出了什么医疗事故,或是内部董事的群起争端,都不好收手吧。”
          “立岛律,你威胁我?!”
          “是奉劝。”他眼底无波的望着我,“或许你会认为,忍足企业也并非小规模,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但是你不要忘了,在这种交接的时刻,任何小事都可能会在无尽的关注无限放大。”
          “......”
          “滕川优,还是那句话,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尤其是对我,这一点,我以为你在几年前就领教过了。”
          


          9楼2012-05-05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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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因为发给你的信息一直没回,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他说,“里香拜托不二。”
            骗局,骗局,骗局。说什么担心我的鬼话,原来,一切还是为了她。
            而我居然轻而易举的相信了。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CLUB的灯影迷幻,却丝毫也照不进我的心底,桌子上摆了七七八八的空瓶,我一边开着今晚的第十瓶,一边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接通的一瞬没说话便忍不住笑出声。
            “滕川?”和煦的声音直抵耳畔,我一屏息岔了气,禁不住咳嗽起来。
            “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我边咳边笑,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我没那么醉,我只是很累,希望有个借口发泄。
            “滕川,你在哪?”他声音有些急促。
            “干嘛,想陪我一起喝?”
            “我去接你,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我喃喃重复着,视线有些迷离,眼前光影扭曲着线条,拥挤的人群,震耳的音乐,却是我搞不懂的世界,就像那个梦。那个被排斥在所有人之外的梦。那个你离开我的梦。
            “我...不知道。”我声音有一丝颤抖,“怎么办,前辈,我不知道我在哪...”
            我在哪,你又在哪,这些年来,我甚至连一句“还好么”都不敢问。
            我怕听见你说好,你过得很好,你和她。
            “呆在那,我去找你。”
            


            10楼2012-05-05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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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二...周助。”
              起承转合,轻轻念出,每时每秒都激烈地回荡在心间。
              “恩?”没有意外于不加敬称的方式,他自然而然地应答。
              “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与回忆相应的字句,在和那个墨蓝发色的混蛋初遇的次日清晨,他站在门前微微笑着,“小姐,你昨晚一直在喊这个名字,我恰好有位朋友叫这个名字,请问你认识的人是不是曾经就读青春学园。”
              “我在。”
              我在。在被嘲笑的时候,在被咒骂的时候,在被逼迫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希望能听见你对我说,你在。
              “不二周助。”
              “我在。”
              “不二周助。”
              “我在。”
              反反复复,像任性的孩童,因为品尝过一次糖果的滋味就此不能自拔,即使为了偷取被藏起的糖罐摔伤也不肯哭地拍拍灰继续向上爬。
              每一句“我在”,都在我心里堆积一级台阶。
              是不是,再高一步,就终于可以触及你。
              那个我曾拼尽所有也想努力靠近的你。
              忍足走之前交代了我家住址,不二似乎对这片街区颇为熟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对了地方。
              搀着我打开门,他轻轻按亮灯,客厅里有些混乱,早晨起晚甩掉睡衣便跑出门,我有些局促,他却浑然未见地将我扶到沙发上,“我去烧水,滕川你先休息一下。”随手捡走了胡乱丢弃的包装纸。
              我半卧在沙发里,意识有些游离,疼痛丝丝入扣,却也维持着半边大脑的清醒。
              所以我能清晰听见他扭开水龙头的声音,打开冰箱的声音,拖鞋摩擦着瓷砖的声音,交织在往日清冷的空间里,成了令人心慌的温暖色泽。
              “先喝点热茶。”不知何时,他走过来,温声说:“我加了些蜂蜜,醒酒会快一点。”
              “唔...”我接过来,眯着眼睛看他,“谢谢...”
              “没关系,不过小心些,可能会有些烫,头还疼么,我去取冰块。”接着又是离开的脚步,等他再度转回来,我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他轻轻撑起我,“滕川,去卧室再睡。”我没动,任由他扶着摇摇晃晃进了卧室,躺到床上,他拉过被子,又将包了冰块的毛巾搭在我额头,冰凉的触觉让我清醒几分,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他说。
              卧室的门半开,他温和的声音毫无阻拦传进耳朵。
              “实在抱歉,里香...”我听见他说,手不自觉扣紧被子。
              “对,是滕川,现在已经没事了...今天实在是抱歉,中途离开...恩,照顾好滕川就会回去...好,我知道...晚安。”
              听到他收线的声音,我连忙将视线从门边移开,下一秒他便已走了进来。
              “好些了么?”他探身,语气里含着关切。
              “别走...”我音调含糊低喃,顺势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将视线转向天花板,那里是苍茫的白,“别走...我很害怕。”
              挽留的,究竟是如今的他还是当年的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
              当初我恳求你,你会不会来。
              能清晰感觉到他一瞬的僵持,继而却是神色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到我床边,掖了掖被角,用哄孩子般耐心的口吻说:“好,别怕,我不走。”
              印象里最后一个概念是手中衬衫衣袖的触觉。
              这一次,你会选择我了么。
              


              13楼2012-05-05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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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忍足大院长传唤的口信完全在意料之中,只不过一路小护士们眼神躲闪望我。
                这两天立岛律那个皮相不错的混蛋三番登场,放在如“话题女王”般的我身上,又是个绝好的八卦桥段,或许已经在传我脚踩两船一类。
                刚进院长室,院长大人便笑眯眯说:“气色不错嘛优。”
                “忍足院长有何吩咐。”我白他一眼。
                “呦呦,怎么不叫侑士了?”
                就知道!“我敢叫你还未必受得起!”
                “先不说这些了。”意外地,他见好就收敛起神色,似是斟酌般开口:“优,我想,立岛先生要转来医院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猜到你找我是这件事了。”我咧了咧嘴,“他们家那位少爷已经会过我了。”
                “如果有不便我可以回绝他。”
                “没关系,反正——等等,你说什么,回绝?!”我猛地抬头,“喂喂,忍足侑士,你确定你没被什么附体么?你这种见钱眼开的豺狼,怎么可能拒绝那样一位大金主?!”
                “就算再见钱眼开,我也不会不顾你的底线的,优。”他静静说着,眼镜后的墨色瞳孔映着窗外明媚晨光,吐露着难得的干净与坦然。
                一时竟是百味杂陈,刚刚才被拥有血缘的人威胁告诫,如今被毫无关联的他为我退让。
                “干嘛用那种感谢得恨不得以身相许的眼神看我”,他摇了摇手指,“是有条件的,可能损失的开销都要在你的薪水里扣。”
                我深吸气,“你是混蛋么啊啊啊。”却是带着止也止不住的笑的。
                ——是值得的。
                我缓缓垂下眼睫,“没事,院长大人还是恭候那位先生的大驾。”
                ——为了眼前这个人品不济的混蛋。
                “当然也是有条件的——赚的利益我要分成!”
                ——那些牺牲也罢,让步也罢,都是值得的。
                


                16楼2012-05-05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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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心情逐步开阔的缘故,连续两台手术也做得流畅,病人家属感激地握住我的手流泪时,心里也像跟着要满盈出什么来。
                  我一直不肯承认的。
                  那种被别人担心,被别人期待的,来自家人的心情。
                  结束一切后往办公室走,头有些发昏,宿醉的结果,我很多年没再喝醉,现在又体会这种罪可真是自作孽啊。
                  抚着额无奈叹口气,进了屋,桌上的手机正在嗡鸣不止,连忙小跑过去,上面闪烁的名字让我一怔,犹豫的空当对方已挂断。
                  不知是失落还是松懈。
                  激起我矛盾的,也只能来自那个人,不二周助。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他搀扶着我时衬衫上宁静的气息好像呼吸间还能嗅到。
                  我不否认我是出于故意,然而一些举动却当真是突发奇想,连我自己都毫无准备。
                  原本决意回来后的风轻云淡被昨晚的意外彻底打破。
                  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
                  我纠结地用手捂住脸。
                  像那一年,预备送的情人节礼物,毛手毛脚准备再三,依旧不敢上前。
                  电话却毫不识趣地再度响起,我咽了咽喉,终于下了决定一把接起,“喂...”
                  “滕川,是我。”背景有些嘈杂,应当是在外面,可他的声音仍清晰得直抵心口。
                  “我...知道。”
                  “晚上有空么?”
                  “诶?”
                  “一起吃个饭吧。”
                  “呃,我,晚上...”
                  “不二前辈,要开工喽!”一道清脆的声音遥遥传来。
                  “知道了,就来。”他和气地应声,随后继续对我,“抱歉,工作要继续了,下班去医院接你可以么,晚上见。”说罢匆匆挂断。
                  我张大嘴巴甚至忘记放下手机。
                  这,这算什么情况?我要从风轻云淡直接过渡到同桌吃饭了么?!
                  


                  17楼2012-05-05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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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们这就要约会了?”
                    听完我话后,忍足一副憋着笑的欠扁样。
                    此时下午四点,距离赴死,还有一小时。
                    “约会你个头!”我描着眼线硬邦邦甩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仅人碍眼,连妆好像也跟我过不去,怎么画都不尽人意,“SHIT!”我低声咒骂,大力地擦掉决定换个颜色重新上。
                    “优,我觉得这几种都不好看。”他闲闲捻起一支在手里把玩着说。
                    “你当自己是妇女之友么,居然跟我讨论起化妆品来。”我嗤笑,却又忍不住追问,“真的不好看?我再去买。”
                    “怎么买都不会好看的。”
                    “你什么意思?!”
                    “你不化妆的时候最好看。”他玩味笑着,“没必要用那些东西掩饰,自然就可以了。”
                    也所以,当接到不二的信息说他已到楼下时,我再度照了镜子,忍不住在心里连着问候忍足他全家。
                    不上妆的唇色微浅眉眼疲惫,怎么看怎么要老五岁以上!
                    可现下说什么都迟了,只能硬着头皮跑下楼。
                    不二的车停在一旁,我神经质地整了整衣服,深吸口气走上前。
                    玻璃窗却在下一刻摇下,露出的脸庞有着温暖而倾和的笑意。
                    那些年我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车来人往,陌生与孤独如影随形,我一直期盼着,哪一天,有一辆车会突然停在我的身边,打开窗就能看见我想要看的人。
                    “怎么了?”察觉异样他笑着问。
                    “没事。”我低低答,拉开后座车门走了上去,有些泄气。——果然,副驾驶的位置,只有喝醉才敢肆无忌惮坐的吧。
                    “滕川。”他忽然开口。
                    “恩?”我心不在焉看着窗外。
                    “可能这句话很冒昧,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
                    “滕川你不化妆的样子很漂亮。”他微微一笑,似是在仔细斟酌用词,“什么都没变。”
                    什么都没变。
                    什么都没变...么。
                    可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站在车站,用一本书掩饰着偷看心上人的不安,干干净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对着玻璃窗上的影子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前辈,不善说谎的人还是别说的好。”
                    余光里,他不再多言地弯起眉眼开动了车子。
                    


                    18楼2012-05-05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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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我一直以为,做了这种事转身就跑掉的应该是男人才对。”忍足倚在椅子里摇晃着酒杯。
                      “忍足侑士...”我从齿缝挤出声音,“你再提我就杀了你!”
                      凌晨时分,距离那件惊世骇俗的事,已过去几个小时。
                      可那片刻的救赎与接踵而来的后怕仍旧清晰地折磨着我。
                      那时我跳上计程车,随口报了地名,却是忍足的家,这么多年的条件反射,总觉得惹了麻烦找到他就能解决。
                      他打开门还调侃着抱怨,“不打招呼就上门,万一我带了别人回家怎么办。”却在看清我的模样后转为了罕见的关切,“喂优,你怎么了?”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怎,怎么办!”
                      “什么?”
                      “我,我亲了他!”
                      “说真的优。”回忆被那混蛋散漫的声音打断,“刚刚你那种脸色,就是你说你杀了人,都不会觉得过分。”
                      “死定了...”我胡乱地绕着头发,忽而坐直身,眼睛明亮盯紧忍足,“我得马上走!”
                      “...什么?”
                      “对,就这么办!我去买机票,现在就走!”
                      “...你要去哪?”
                      “哪里能躲去哪里!再见!”
                      “优,冷静!”
                      我缓缓坐下,头埋在手心,闷声说:“怎么可能冷静啊...”
                      “你看着我。”
                      “不要!”
                      “看着我!”近似命令的语气,我不情愿抬起眼帘, 正迎上他近在咫尺的脸,镜片后深蓝色的眼眸像掩藏一切的夜色,给我莫名的安定。
                      “优。”他语调温和,“我问你,刚刚,他有躲开么。”
                      “事发比较突然...”
                      “那他有推开你么?”
                      “都说了比较突然...”
                      “你亲了他多久?”
                      “半分...?一分...?混蛋我干嘛要回答你这个!”
                      他忽而扬起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语调压得缓慢而深长,“优,你认为一个男人究竟要迟钝到什么程度,才会在被亲了半分以上还只是因为反应不过来而不推开对方。”
                      “你想表达什么我现在脑神经不正常无法分辨出你的弦外之音。”
                      “我和不二认识很久了,从国中网球比赛的时候算起。”忍足忽然站起身坐了回去,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你不觉得在这个时候讲述你俩的旧情很不合时宜么。”
                      “那个时候我和他都被冠以‘天才’的名号,连招式都那么相近,时常被一起比较,可是我知道,比起我,他更担当得起。”他不理我自顾自说下去,“因为,他比我有更明确的目标,并且毫不迟疑的朝那个方向拼尽全力。”他转过视线看我,“所以,就算他看起来再温和,再不善拒绝,其实一直有着自己的衡量与底线。”
                      “我不懂你要说什么...”
                      “优,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我呻吟一声抬手捂住脸,“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么?”
                      “不知道!”
                      “真是败给你。”他长叹一口气,“逃避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法则,主动出击未必会胜,但是不出击是绝对的输。”
                      “出击?你说出击?”我惨淡地咧了咧嘴角,“忍足大少爷,你说我么,我用什么立场呢。如果他只是一个我暗恋了数年的人,因为控制不住我亲了他,你认为我会跑么。因为他不是这种简单的身份,他和我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句表白。”
                      “不是隔着一句表白?那么我问你,你表白过么?”
                      “没...”
                      “你被亲口拒绝了么?”
                      “连表白够没有拒绝你个鬼!”
                      “你看,这就是问题。”他摊手,“你总是在自己想,你从来没问过就下了定局。为什么不去问他?”
                      “我不能问。”情绪在平稳,心情在跌落,我缓缓摇头,“我不能问,不问,我还可以心安理得沉浸在某个未知的可能性里,我情愿如此。”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欺欺人更可悲。
                      因为自己也成了不可信任的那个,还有什么期待。
                      可宁愿踏进这样的绝境,也不肯面对真相。
                      我无法承受,
                      你亲口说出拒绝的话语来。
                      “说起来,优。”在我眼神越来越黯淡的时刻,忍足忽而开口。
                      “啊?”我情绪萎靡回。
                      “是第一次吧。”
                      “?!”
                      “啊哈,猜对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如果不是,怎么会只因为一个吻纠结这么久。”
                      “忍足侑士,你给我去死!”
                      


                      21楼2012-05-05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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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VIP病房前,我抱着刚刚与治疗组商讨的总结,深深呼吸,终于还是敲了门。
                        一位衣着齐整的侍从替我打开,屋内有很多人,那个人半躺在病床上,立岛律抱臂站在一旁,而里香,正趴在他的床沿说话,他手抚着她的头顶,神色祥和。
                        那么刺眼,刺眼得我现在就像把手中坚固的文件夹朝这副完美画卷砸去,可我不能,我只是清了清喉,声调标准得像东京台的新闻主播,“经过我们的商讨,认为立岛先生上个月做的手术已无大碍,现在需要的只是普通静养,虽然很失礼,还是不得不说,立岛先生转院的决定真的多此一举。”
                        他没有说话,里香却笑着抢白,皱起鼻子一副可爱的模样,“喂喂优,那是因为爸爸他很想你啊,你一直都不来看我们。”
                        我的手指情不自禁收紧。
                        “你们先出去吧。”他忽而开口。
                        “那我先告辞了。”我生硬地说。
                        “优,你留一下。”温和的语气,我不觉一顿。
                        “爸爸...”
                        “乖,里香,我要和优说几句话。”
                        “我知道了。您和优好好聊一聊,我跟哥哥去楼下喝咖啡。”
                        “恩,好好玩。”身边的人鱼贯而出,立岛律在路过我身边时垂眼望了我一下,我斜挑眼梢,毫不犹豫地迎上。
                        病房顷刻安静,我转过身,依旧口吻生硬,“请问立岛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他的神色忽而带上几分疲倦地微微一笑,“优,我们一定要这样讲话么。”
                        她叫他爸爸,他抚着她的头。
                        再度深呼吸,我努力舒缓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如果立岛先生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投诉。还有,麻烦称呼我滕川。”
                        “优...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我并不想回答您任何与治疗无关的话题。”
                        “是不是...在恨我...”
                        “我认为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立岛先生。”
                        “其实我...”
                        “如果真的只是闲聊,那我就告辞了,虽然现在身为您的主治医师,但我也并非闲赋得到这种程度。”
                        “优,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心平气和聊一聊么,其实这几年,我,我一直生活在痛苦里,我常常想——”
                        “立岛先生。”本来已经迈出步子的我又收回,心口里满盈着那些情绪就要冲破闸门,却死死咬紧一线不肯松懈,我紧紧盯着他,“您到底在做什么呢,或者说您在期望什么呢。”
                        妈妈,那双棕色的眼眸是不是真的和我很相似...
                        “希望我能在您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语里,放下芥蒂,扑到您怀里痛哭一场?”
                        妈妈,您有没有见到过那双眼眸里缀满悔恨的模样...
                        “最好还能再喊您一声爸爸,然后和您那个女儿一左一右站在您的身边?”
                        妈妈,如果见到了,您是不是就能在最后安详地闭上眼睛...
                        “立岛先生,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至少它不会降临在您的头上。况且,您在几年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我字句清晰地缓慢说,“别忘了,是您放弃了我的。”
                        不再多言地快步离开,关门时仍是无意看到他仰面躺在床上,面露痛苦的神色。
                        妈妈...那个让您在清醒时沉默喝醉后痛哭的家伙,被我一句句的话语伤害着,
                        如果您知道了,您...会怪我么...
                        


                        23楼2012-05-05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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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门转身的一刻正撞上立岛律阴晴不明的眸光,只他一个人,我嘲讽地一笑,“怎么,咖啡这么快喝完?”
                          “滕川优,你很满足么?”他冷淡地开口。
                          “你什么意思?”
                          “用那些愚蠢的话去刺伤在意你的人,你很有满足感?”
                          “并不是这样的。”刻意一顿,“不仅有满足感,还有更多更愉悦的感情呢。”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适可而止的。”
                          “呦,又是奉劝?多谢您的好意。”
                          “我认为你应该对父亲以及里香态度温和些,他们是真心的对待你,难道你眼睛已经盲到看不出这一点的份上了么?”
                          “优,你怎么还在这。”突兀响起的声音,是忍足。他走过来,状似无意地略靠前站,“立岛老先生一切还好么,如果有什么不满意请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满足。”
                          立岛律沉默地扫视我们片刻,颌首,简略地道了句谢便敲门而入。
                          “我说优,以后你还是尽量不要单独出现在他面前。”走廊里,忍足说。
                          我低着头没有搭腔。“喂喂,优,说真的,你还好么?如果很勉强,我还是安排换成别人做主治医师吧。”
                          “忍足...”
                          “恩?”
                          “谢...”不给他嘲笑时间飞快逃跑,咒骂该死我果然不适合走这种煽情路线。
                          但是...却还是想着无论再怎么别扭都该认认真真致一次谢。
                          无论是为了刚刚他挡在我面前,还是为了以前那么那么多次的善后。
                          让我觉得,其实我做人还没有那么失败。
                          跟忍足以“身体不适”请假的时候谎扯了一半连我自己都绷不住笑出声,他啧啧叹息着,手指点向左胸口,“我看你不只身体不适,这里也不适吧。”
                          “总之就是不适!”
                          “东京没这么大,早晚会撞见。”
                          “你这是暗示我应该移民?”
                          “我说优,在你看来,面对比移民还难?”
                          “和面对比起来,移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再和他废话地大摇大摆离开。
                          我和那混蛋的对话看着绕,其实归根到底不过直至一件事,立岛先生他转院稳妥,作为那样关系的不二,绝对会在下班时分赶来。
                          我能做的,只有提前跑掉。
                          


                          24楼2012-05-05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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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兜转在街巷,繁华萦绕,却终归没有落脚的地方。
                            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哪里混。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我此时最想去的,却又有一脉抗拒徒生。
                            终归只是停靠在路边,买了盒烟,半敞着窗静静吸着。
                            许多年前那个活得肆意又嚣张的女人,也用同样的姿态夹着烟坐在驾驶位置,窗外大片大片树影,莎莎落在她幽长的睫毛上,盖住眼底全部情绪,收拢全部色彩,只有一缕烟色袅袅而升。
                            那时我还太小,不懂为什么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静坐,挣扎着嚷嚷“好饿啊快走啦!”
                            她回头,伸手指弹我的额头,艳色唇角翘着笑意,眸色流光溢彩,“真是麻烦的小鬼,小心哪天惹火了我卖了你买烟!”
                            “唔,你是后妈!”
                            熙攘打闹里,她开动车子,又是那个活色生香倍受所有人瞩目的存在。好像之前种种只是我的臆想。
                            而许多年后,我终于知道,那个她停车静思的地方,是立岛集团。
                            深深吐了口气,我随手丢掉烟蒂,正打算调头,忽然听见有人敲窗,探头,差点咬到舌头。
                            俯身而下的人,发丝被风扬起,露出一双湛蓝得堪比晴空的眼眸,闪动着温煦的笑意,说的却仍是那一句,“好久不见,滕川。”
                            “前,前辈?!”我张大嘴,忘记礼节地直指他,“你,你怎么在这?!”
                            “在医院门口看见滕川,所以一路跟了来。”他自然而然地拉了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不介意吧,来的时候有点急,打车,没开车。”
                            你都坐下了还问我介不介意有什么意义!
                            我按着抽搐的眉心,控制音调,“前辈...我有个地方要去,恐怕...不能载您一程了。”
                            “我和滕川一起去吧。”
                            “不必了!”
                            “滕川是要去约会么?”
                            “诶?当然不是。但——”
                            “那就没问题了吧,我不会打搅滕川的。”他侧过头,笑容妥帖折叠在眉目间。
                            我一时没了拒绝的能力,只得不知跟谁赌气般狠狠扭了下车钥匙。
                            车子飞驰在街头,有风顺着窗缝溜进,冲刷掉淡薄烟草味的是那阵熟悉的清新气息,心里一直翻腾的浮躁反而逐步平息。
                            “前辈。”我注视前方,“您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的应声。
                            我略一惊,随后静静说:“就算您说不好也来不及了。”
                            


                            25楼2012-05-05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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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笔直公路一路向北,两旁景物从林立高楼逐步退向低矮民房,再后来便是成片绿荫。
                              不二一直没问我目的地何在,我也没主动开口,但寂静终归些许尴尬,于是我随手点开音乐。
                              意外地,正播到那首意文歌曲《e l alba verrc》,歌词中有那句很有名的话,带我走。
                              高亢而圆润的女声,唱着那些关于雨夜蔷薇,星河点亮的过往,循环往复的,自然是那句“就这样带走我吧,一无所有的,就这样带我走。”
                              那曾是她最喜欢的歌,无数次她载着我穿行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间,都只放这一首歌。空寂的罅隙里,我仿佛又看到她明艳清丽的侧颊,纤长睫毛像垂落的羽毛,轻轻颤动着,仿佛随时迁徙的候鸟。
                              轻轻叹了口气将车停到路旁,我径直推开门,“前辈,已经到了。”
                              满目苍茫的绿意交织成潮湿的海,遍布远离尘世的喧嚣。
                              墓园本来就该是这幅模样不是么,我笑了笑,脚下踏过混合枝叶的泥土。
                              路旁有年轻的女人凑过来,“小姐要买花么。”是成束洁白的百合。
                              身后不二要付钱被我拦下,我摇摇头,“她不喜欢这么单调的花。”
                              路过一排排齐整的石碑,直至停到其中的一座。
                              理石上贴着的照片,是那个人正当年华的模样,笑容里含混着浅浅嘲弄,仿佛将世人都掌控其间的自信。
                              我伸出手缓缓抚掉其上尘土,咧了咧嘴角说:“来的时候太仓促,没买什么花,你可别气得跳出来打我头啊。”
                              她依旧静静注视着我,鲜活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用惯常的腔调骂我死小鬼。
                              她只是在沉睡。只是这样而已。
                              “前辈...”我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谁,“这个人,就是我妈妈。”
                              不二脸上没有露出惊讶,收拢了微笑,肃穆地上前,欠身行礼,“滕川阿姨,您好。”
                              斜阳从枝头掉落,撒在他的衣衫上。
                              我将手遮住额前,抬头望着遥不可及的苍穹。
                              妈妈,这个就是我用尽全力喜欢的人。
                              您会赞成还是阻拦。
                              还是,歪着头露出坏坏的笑容告诉我只有自己尝过的滋味才最美妙也最难忘,其他人辅助的选择都会索然无味。
                              妈妈,我多希望,您现在还在我身旁。
                              对那些欺负我的混蛋竖起拳头,告诉他们滕川家的女人可不是好惹。
                              


                              26楼2012-05-05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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