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寻人【一】
薄情馆被毁了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对于他们这种,如非出现特殊情况并不会死去的人而言,实在是没有必要去计算时间的流逝。何况是对于香独秀这种人间难得一见的人种——确实是奇葩。
香独秀倒是也没有太多的头绪,也便先回到了曾经薄情馆在的地方——
记忆中的路,和现在走过的风景,已然产生了不少的出入。
当年一役,薄情馆被毁,慕容情也在之后在对上魔王子之战中重伤几乎死去——在花雨之下,在剑之初怀中,香独秀勉强分辨出那染满鲜血,却依旧高贵美丽的脸庞——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也都必须维持着只属于自己的高傲,不曾屈服。
香独秀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其实所谓的浮云,在这个时候,都寸寸崩裂开来,无法维持着自己熟悉的步调——
其实自己已经明白了许久的事实,终于在不得不面对的一刻,彻底敲碎了他的随性。
千山万水也好,刀山火海也罢。还是注定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曾经的【慕容姑娘】身上,再也无法解开越踩越深的纠缠。
香独秀停下脚步,站在已经被改成一片亭台的曾经的薄情馆的土地上时,还是忍不住习惯性地想要找当年雪非烟坐落的位置——尽管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花地,各色的花并无竞相争艳之意,倒是因为选取了淡雅的花放在一起而透出了温柔缱绻的气氛。
改造的过程是艳无双负责的——这个昔日的薄情馆花魁,虽然所爱已然不在,却是异常坚强地独立,活出自己的步履。但饶是如此之人,在看到薄情馆的颓垣败瓦的时候,终究忍不住无声地抽泣——
欲语泪先流。
由于艳无双的坚持,薄情馆的重整完全由她一手打理。缓慢而有条理的进展着的过程,一晃眼,便是四年——
在第四年的时候,慕容情终于也重新睁开了眼。
香独秀秉持着当好人的习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艳无双。艳无双震惊得当下不顾过劳而生病的身体,一定要去再见馆主一面。香独秀在门外的时候恰巧听到艳无双在询问是否需要重建薄情馆——香独秀是个君子,所以真真只是恰巧,并不是故意在门外偷听——
不需要了。
慕容情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犹豫,声音虚弱却也坚定。
艳无双像是明白过来,倒也没有再追问原因,两人倾谈良久,直到夜半,艳无双担忧慕容情身体,说是应该要多加休息,才相约之后再过来拜会。
艳无双走开两步,忽的又回头看着香独秀,福了一福,轻声道:“香楼主,馆主·······就拜托你了。”
“无双姑娘此言自是不必交待,情儿吾自会护伊周全。”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艳无双点头,温婉一笑。
但是慕容情不见了。
第六章。梦归【二】
香独秀在薄情馆故址流连半晌,最终还是抬起步伐赶赴下一个地点——此处虽然曾经是歌舞升平之处,但是物是人非,也没有自己所需的线索,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耽搁太久。但是天色已晚,到底不再适宜赶路,香独秀思忖半晌,便前往最近的意见宿处暂住一夜。
客店的老板自然不是富长贵般待客有道,甚至只是负责向香独秀伸手要了钱,就丢过去了一条钥匙,让香独秀自便了。香独秀想,想要所有的人都懂得礼貌,真是太困难了,果然这个世界上,能够和吾有同样风雅之人,已经不多,不多啊······
不过想归想,香独秀也没有把这种话说出来给那个咬着笔杆的掌柜听,反正说了,按照他那可怜的常识,也是无法理解的,只会让他自惭形愧······
香独秀走到自己的房中,皱着眉打量着毫无美感可言的配置,差点要叹气又叹气,特别是那张硬的把人足以睡得骨头碎掉的床铺······
香独秀斟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只好将目光转到似乎下起了微雨的窗外。一阵清风夹带着泥土的气息,掠过鼻尖。他支肘眯起眼,像是记得很久之前,自己也倒不受这雨的拘束,就算是半夜,只要兴头一起,便会往熟悉的温泉奔去,完全视外界为无物。
有一回,似乎是自己又在泡得乐极忘形的时候竟是睡着得顺理成章,尔后被扶着回了房,耳边温柔又无奈的语调忍不住喃喃不休起来。他习惯性地抬手握住在帮自己整换衣服的手,稍一用力,便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迷迷糊糊和睡意拉扯中,他并不是十分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记得自己行云流水一样的动作似乎发挥了作用,不多时便把什么繁复的东西解了开来。脑袋完全无法指挥行动,只能跟着模糊剩下的意识动作,不满足地汲取着似乎是从身下散发出来的,不容易被察觉的冷香。
像是很久以前,就在身体里埋下的记忆,重新苏醒过来——如此眷恋,无法释手。
那个时候,窗外似乎有细细的,敲打在窗棂上的雨声,伴着一声声甜美的,让人想得到更多的——语不成调的吟哦,印在脑海中。
“以后,不许再在雨夜去泡温泉······”
他朦朦胧胧听得这一句,忍不住轻笑一声,横过手臂搂住怀中人的腰,孩子似的点点头:“夫人所言,香独秀不敢不从。”
“······你说谁是夫人。”
流光转瞬——
窗外雨声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