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童话集之四【水落尘】
一滴水珠落到尘埃中之前,映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
白凤笑的无比尽兴。是的,他敢肯定,他们的三年之约,她一定还记得。所以,他一如既往地自信地踏入医庄。
屋内有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仰卧的身影。他甚至一丝怀疑都没有产生,她是医者么,当然要救治许许多多的病人。这个人只是其中一个,很普通的一个,犹如浮生中的一粒尘埃一样,犹如被风吹散的过眼云烟一样。
哼,见到这家伙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这么不注重身体,到时候闻名天下的医仙自己倒累病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看窗内的影子,似乎还有一个小男孩陪在那个男人身边。哦,这一定是这个男人的儿子了,还真是个孝顺的傻小子,这个男人很有福气啊。
这个端木蓉,还真的把镜湖医庄当做收容所了。她一向是那么傻傻的认为,可以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可以凭自己手中的一纸药方除却硝烟。蓉儿,你太傻了。不过他从不这么说,因为他没这资格说。他本来就是在受伤的时候被她“捡”回镜湖医庄疗伤的,自然没资格。
白凤继续自信地向前走去。端木蓉的房间就快要到了。
一抹不自然的黑恰映入他眼帘。那是一个“墨”字。他俊秀的英眉微蹙:她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竟然在这百家纷争的年代救治墨家,岂不是自找麻烦?唉,看来有朝一日带她离开这里还真的很有必要。至少,在他身边,她是绝对安全的。至于安不安心这个问题,从来就没有进入过白凤的思考范围,但是对于端木蓉,这的确是十分重要的,显然白凤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把这一点当成一个笑话。
他看到一个坏掉的机关木鸢无力地躺在地上。他真的有些生气了,狠狠地踏上去,将那物事碾成碎末。若不是他怕她伤心难过,若不是他怕她责怪自己,他早就把那个屋里的两个人杀了!竟敢把墨家的东西遗留在镜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白凤的本性并不嗜血,他只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接近端木蓉——在这个世间,他最在乎的人。但是他忘了一句话,不能容人者无亲。
他在端木蓉门前住了脚步,忽然想到该去调查调查那个伤者的底细,若是待会儿一见到端木蓉,可就很难下手了,她肯定又是那套话“不要乱猜忌”、“你们流沙的人都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就要杀人”。
屋子里,那个小鬼睡得正酣,那男人似乎是个剑客,也因为伤痛而昏迷不醒。白凤手中的鸟羽符正要落在他的剑上(剑是剑客最宝贵的东西,他知道这一点,料得没有一个剑客会怀疑到自己的剑上),却忽然住了手。
“渊虹……”他轻轻地读出剑鞘上镌刻的两个字。
这是盖聂的佩剑!
他顿时怒火中烧,蓉儿,你知不知道自己险些丧命啊!若不是我今日前来……
再也没了心思踱步,他暗动轻功,赶到端木蓉的屋门外。
一个罩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的影子正与端木蓉的影相对而坐。
“端木姑娘,料得明日必定是白凤前来追杀,若你无法应承就留在医庄也罢。”
那回应的声音十分坚定,掷地有声:“不。我会跟随大家一同离开。”
“可……”
“巨子放心,弟子将誓死遵循墨家教义,明日若见到任何流沙杀手,定当竭力战斗,斩草除根,断绝后患。”
最后那八个字,说的格外庄重,斩草除根。
白凤一语不发,仿佛雕像般伫立在门前片刻,忘记了隐蔽,忘记了离开,甚至忘记了悲伤,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门前。捻起羽箭,本想留下几个字,却又住了手。倘或她因此被怀疑上身,他岂不犯了万劫不复之罪?
明天,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曾经,算得了什么?
伴着清风明月,他不知何时霎时消失,如此干脆。
“怎么,白凤,还肯不肯去?”蛇女站在鬼谷之巅,问向身后的人。
“既然敢赌,我自然敢输。”他紧了紧右掌的羽刃,“斩草除根,断绝后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