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他叫灵岩,一介布衣书生。她叫若环,扬州盐运使之女。
他举家上下已是穷得一无是处,仅靠为人抄书题字为生。而周若环生的清丽动人,就连京城中许多富贵人家的少爷也来定亲。人人道,灵岩性情高傲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却练得一手遒劲行草,颇得真传。
那天他进京赶考,只为求得一世功名。扬州樱花,开得正盛。囊中穷涩,他只得步行,背后的行囊压得他直不起腰。抬头只见一精巧玲珑的轿子从身旁经过,轿中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温婉。他和她对视一秒,顿时心生涟漪。风乍起,背篓中的书卷一纸吹起,偏偏飘到女子轿中。女子低低沉吟:“心如初识当深萌,比翼连枝栖夙愿……”妙龄少女,嗔笑离去。“姑娘!”“我不是什么姑娘,我的名字叫周若环。”
灵岩怔住良久,思忖着这女子便是盐运使之女,总觉得富家小姐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腻人味儿,可她却是不同的。但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终究不是自己可以妄想的。
两日后的一个晌午,灵岩在一间破旧的草屋中临摹书画,不知觉的门前已经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果真是那位小姐。
“若环来还你字画。”
“姑娘不必,小人一介布衣,不值得姑娘如此费心。”
“我不过是看你的字写得倒是有几分风骨,你自己倒是先生分起来了。”
“……姑娘金贵之身,这儿太过简陋……”
“你当我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我偏不是。帝王将相纵是有千万金玉又能如何,可比不上我这样自由自在来的快活。”
灵岩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一阵阵的波澜。她不谙世俗,对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说的一番话也是别出机杼。
“你…来教我写字,如何?”
“……”
“怎么?是不愿意吗?一天一个金铢够不够?”
“……在下…….怕是小姐受了委屈。”
“委屈是自己给自己受,自己快活了,谁能给你委屈受?你就别推脱了。”
“……”
每日,那草堂中都多了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在灵岩身旁吟诗作画。
“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少女读着灵岩写下的诗文,不尽感慨,“是的,一个人将曾经的往昔在心底里一遍遍地摩挲,温柔而惆怅,不肯停息。那一重重的徘徊与惆怅,化作幽微清绝的诗句安慰自己疲惫而绝望的心,至于别人能不能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年轻的感情最美好,青春是日子最让人留恋,不光是因为表面的单纯执着,更是因为那一段永远不能复制的生命历程。若环,你如此蕙心兰质,只可惜是女子出身,不然定然胜过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
“谁说女儿不好。女儿照样可以为国建功立业,我周若环要做就做被李世民尊为师的长孙皇后。”
“……若环,等我。”
灵岩在扬州待了三个月便去了京城,不出所料,他进入殿试。前一夜,若环亲笔写下这些话:
“灵岩,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摘得新科状元桂冠,你也要相信自己。”若环取下头上的步摇,放在锦带中,让家奴交给灵岩,以示心意。周大小姐伫立水边,红唇微微张开:“天尊,你终于开始喜欢落星了……”
灵岩是重溪,若环是落星,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