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这些都不要。”随手丢开神乐辛辛苦苦找回来的衣服，白童子仅从里面挑了一件。
“这个跟你身上穿的差不多吧。”神乐捡起被他扔了一地的衣服——有些已经破成了布条，尽管已经尽量压抑着内心的不快，她的语气听上去还是很不友善。
“扣子不一样。”白童子把手里的衣服摊开又看了一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件扣子是白色的。”
“哼，要那么多白衣服有什么用？”神乐把扇子一合，挨在嘴边，“你又不是神无，随便打两场就全脏了。倒不如全要黑色，省的麻烦。”
奈落的衣服也多是这样的颜色，神乐原本想这样补充，但是她没敢说出来，白童子抬起头，紫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她，杀气四伏，“所以才需要你。”
半晌，他将视线重新放在白得一尘不染的衣服上，轻描淡写道。
“再去找。”
神乐怔了几秒，手里的扇子收起又打开，最后极为隐蔽地在牙缝里逼出了一个“哼”，羽毛一扬呼啦啦地飞走了。
半开放的房间里，白童子还举着那件衣服，照着半空的白云比了比，嘴角小幅度地扬起，“果然很合适。”
白童子并不会非常认真地去在意什么事，一方面是没必要，一方面是入得了他眼的东西，都会被习惯性地毁灭。
所以对于衣服的苛刻要求，大抵也是一时兴起。几天前他骑着炎蹄，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人见城，第一个出来迎接他的就是神无。
说迎接并不准确，少女只是单纯地站在城门，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完全无视了烈火燃烧的妖马及其主人。只是在发丝快要被炎蹄的火焰烧起来时略微点头，随后便自顾自地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白童子满脸的挑衅与不屑甚至还没来得及撤下，妖马疑惑地转动着眼珠瞅了瞅主人，尖尖的耳朵微微抖了两下。
这便算是第一次见面。


贰
之后的时间里，他穿着神乐辛苦找来的白色衣服故意跟神无打过几次照面，后者除了宣布任务外，基本就当他是透明的。
知道她是作为“无”之本质的妖怪，并不存在感情，白童子反而来劲了。
那天他刚毁了一个村子，几乎半身衣服都染了血，脚踩在人间城长廊上留下一个个血红的印子。他径直找到神无，少女果然是抱着镜子缩在墙角，端正的跪姿显得她更加娇小。白童子走过去，神无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说话，但脸上明显露出不快，手往空中一划，地板上顿时响起啪嗒啪嗒的弹跳声，是玻璃珠掉到了地上。
珠子是从被销毁的村子里带来的，透明的玻璃球里有一抹弧形的色彩，一共好几种。但被白童子收在衣服里沾了不少血，现在也看不出多少颜色。有几粒弹得远了点，眼看着要落到神无洁白的裙子上，少女也没有躲的意思，反倒是他抢在前面一手将珠子收了回去。
“这个是玻璃珠。”不知怎的就开了口，他用两指捏着珠子亮给神无看，发现后者竟然真的将头抬了一点。
“是这样玩的。”兴致突然就起来了，白童子将珠子举到与眼睛同高的位置，离远了，看到里面透出少女急剧缩小的倒影。
“据说倒过来的才是实影。”他说着缓步上前，倒影里神无黑色的瞳孔尤其清晰，像是一口没有波澜的深潭。其实真正的玩法他并不知道，捡到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现象，就想拿回来试试。
就算是“无”的妖怪，实质也是存在的吧。透过玻璃珠，他抬眼扫过对面表情安定的神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我还以为一定显现不出你的倒影。”故意露出一个嘲讽又轻蔑的笑，白童子手一松，最后一粒玻璃球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再弹起，下落，整个过程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他看着它最终滚到了少女洁白的裙子跟前停下了，后者显然没有什么反应。
“送你了。”临走的时候，他抛下这么一句。

叁
碰到一个人会变得焦躁，易怒，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那样的话——
白童子站在马背上，一手揪着猎猎燃烧的马鬃，斜眼睥睨赤脚走在一旁的神无。
——自己一定是，非常讨厌那个人吧。
他们是要去回收四魂之玉的碎片，本来这种无聊的差事给白童子一人也绰绰有余，但奈落似乎想全程了解实况，才把平时不离身的神无塞给了他。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皱眉，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大了，妖马瞳孔一缩两只前蹄已经腾空扬起，白童子索性顺势松了手，从从容容地跳了下来。
“到了。”有意为之，他整个人就挡在了神无面前，身高差让他不满，但起码气势和实力都是他占上风。
少女听了点点头，下一秒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颤抖，无数的黑色藤蔓从地表射出，喷着黑色的瘴气便朝两人袭来。
“碎片在哪里？”少年眉心又皱了几分，长刀一挥，带起一股凌厉的风压。他垂下手，抬眼盯着神无，被风带起的长发缓缓落向肩头，巨大的藤蔓像被肢解的肉块那样纷扬落地。
神无此时终于回应了白童子的目光，她漆黑的瞳孔像是在看着他，白童子微微一愣，同时也立即反应过来地扭过头——背后突然腾起的藤蔓是其它的几倍粗，浑身笼罩着的不详黑色浓郁得像是要发出光来。
“嘁——”白童子转过身，双手交替不停地舞动着长刀，划着寒光的弧刃如同两条游动的银蛇，混着凌厉的气压喑哑地嘶鸣着。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做到了滴水不漏，白童子有着不败的自负。他略一分心瞟向后方，少女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了旁边的树荫下以最标准的姿势跪坐好，怀里依旧搂着那面银色的镜子。
镜面反光，耀眼的白仿佛能直射到他的眼睛里。他顿时觉得内心像被炎蹄带火的蹄子踏了十几二十遍，火辣辣地，却因为隔了层皮肉无法碰触。
那黑藤趁着这个间隙便毫不犹豫地攻了过来，白童子怒吼一声，竖起的刀刃沿着截面由顶端一气砍到了底，炸开的黑色血液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他来不及躲，摊开的手掌往头顶一扬，冰凉的碎片便直接纳入了掌心。
不过是小罗喽，有多少块碎片依旧只能是一摊肉。
他一甩刀上的血，回过头，少女正仰脸对着一个路过的女人，怀里的镜子映出女人的容貌，没多久她就倒下了。
内心焦躁。
血气上涌。
她深色的瞳孔里仿佛孕育着冰冷的火焰，能将他的心脏烧成冻结的灰。
这样的人，
白童子眼底的紫又暗了几分，他挺直脊梁，疾步上前。被黑血所浸染的衣服早已不复原来的洁白，一路走着都在淌血，白童子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像个怪物。
他来到少女跟前，一脚踢开躺在一边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神无，嘴边浮现出一丝调笑，“你没有灵魂，却有实体。”
自己一定是，
“这样的，连妖怪都算不上吧？”
非常地，
“顶多，就是个怪物。”
讨厌吧。
目光移至她怀中的银镜，他眼底的厌恶显露无疑，“你就跟那个一样。”
白童子对身后的肉块扬了扬下巴，又逼近了一点，血滴直接打在少女洁白的和服上。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快意，他恶劣地强调，“完全一样。”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其实根本不明白。他一直强忍着逼自己直视她的双眼，觉得心脏又冷又麻，说不定已经变成灰了。
“那你呢？”出乎他的意料，少女漆黑的瞳孔隐隐有了焦距，她薄唇轻启，声音飘渺得像只白色的飞蛾。
白童子一愣。
中午的烈日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大地，他觉得后背发烫，却出了一身冷汗，黑色的血液黏在背上，像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
就像是做了场梦，他突然回过神。
自己只是从奈落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心脏。甚至灵魂，都不知道有没有。
他低下头，猛然撞见神无已经被染黑一半的裙子，急切地退了几步，游离的目光却被死死黏在了她洁白的镜面上。
他倒吸一口气，尽力支持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面镜子，被少女紧紧怀抱的镜子里，根本没有映出任何人。


FT=V=
距上一次写白无文不知道过了几年了，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就算是真心想要在一起也不太可能。这个短篇算是利用的高桥的设定吧，神无的身体成分我自己脑补了一下，因为之后她身体裂开的那部分来看，怎么样也不像是人类的肉体。
白童子应该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的，对于一个和自己无比相似，却又非常不同的存在，他的感觉更多是矛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神无，觉得她的方式是错的，在意她却又说不清那种感觉，因此觉得烦躁。在后面听了神乐的解释之后，又有些愧疚，同时他与生俱来的自负让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改变神无，赋予她活着的新的意义。
严格来说，他们都还没有达到互相爱恋这一步，彼此从对方身上找到了可以寄托的部分，却在伸手前就失去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果然这次写得太仓促了，大家原谅我吧嘤嘤嘤QAQ

写得太好了，本妖要向前辈讨点经验啊
顶

夏天……黑色神无……你们都是神人><
膜拜ing……

神无姐。。。。飘过来看看你啊。。。。。好久没见啦

好久不见

好支持顶

好美

杯具

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