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蓝蓝蓝楔子灯突然就灭了,电视里那个知名女歌手还来不及把最后一句唱出来,屏幕就黑掉了。小小的房间内一片漆黑。
窗外依稀传来气恼的咒骂声:“哪个孙子把电给停了?还让不让人过年啊?”
有锅碗瓢盆摔落在地的声响,比小城上空寂寥的鞭炮声还清晰。
有人推开门到邻居家借蜡烛,有人嚷嚷着过了年要搬家。
这个除夕夜,能对停电事件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陈海茉和秦舒娅。事实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次停电了,老化的电线似乎诚心不让人把年过好似的,动不动就闹个小脾气。这座小城几乎已经快要空掉了,市里发布的搬迁令在墙上都已经泛了黄。
海茉在黑暗中坐了一小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浓郁的夜色,可以看得见房间内家具的轮廓。母亲坐在小木凳上磕瓜子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来,仿佛她面前那台电视有没有图像都无所谓似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秦舒娅终于停止了嗑瓜子,摸着黑简单洗漱了一下,对海茉说:“去睡吧。”
“嗯,你先睡吧。”
秦舒娅果然就去睡了,很快发出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海茉叹口气,很难相信这是从前那个嘴里唠叨不停的母亲。
每个人都会被时光刻上印迹,不止是面容,就连心都会长出褶皱,渐渐萎缩,像一块苍老的石头。秦舒娅的心就是那样,寡淡乏味。
海茉看了看手机,离零点还有几分钟,她要等到零点,对季修梵说第一声新年快乐。
巨大而璀璨的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绽放,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海茉脸上映着红色或绿色的光芒。她惊讶地走到窗前,脸几乎都快贴到玻璃上了。那么美的烟花仿佛就在她家房顶上开着似的。一朵、两朵、三朵……每一次绽放都伴随着“啪”的声响,照亮整片天空,又瞬间黯淡,留下一缕淡淡的灰白色的青烟。
那样美,似乎把整个小城都惊动了。
寥寥无几的还没有找到房子搬出去的留守户,哪有心情放这样的烟花,不过是一串响鞭打发了除夕夜罢了。
海茉看着天空,竟微微有些感动。
电话上闪烁着季修梵的名字,她回头看看沉睡的母亲,拿着电话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她要让他听听此时此刻花开的声音。
一抬头却蓦地愣住了。
大门外那个浅笑着的男生……
那朵花是银白色的,在空中盛开的时候犹如漫天繁星,而他的笑容在星光下明亮夺目。即便下一刻黑夜又覆盖了那张脸,她仍可以准确地奔到他的怀里。
“新年快乐。”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她听见不知谁家古旧的挂钟咚咚地响起来。
新一年的第一时间里,他对她说了第一句新年快乐。
“喂,怎么不对我说新年快乐?”男生像是有些生气似的,松开手盯着海茉的脸,眼里有清澈的光亮闪烁。
海茉跳开:“笨蛋,敲钟的时候要许愿的啊!”
“你许的什么愿?”
海茉只是坏笑,并不说出来。据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只是向天祈祷,余生的每一个除夕都能与你共度,都能听你说第一句新年快乐。
她摸摸他的脸,那样凉,这样一个傻瓜,是在这里站了多久呢?她看着他身后已经空掉的烟花筒,笑道:“你是第一个给我放烟花的男生。”
“当然,而且必须是唯一的那一个。”语气里有小小的霸道与骄傲。
她假装不屑地看看他,他立时恼得来掐她的脸,比挠痒还要轻的力道。她痒得咯咯笑起来。
其实心里也是那样想的,他就是唯一的那个人。
在除夕夜,骑着一辆借来的摩托车往返几百公里,披星戴月地来对她说新年快乐的人,这世间,仅此一人。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
她看着他凑近的面庞,无处躲藏,只得羞得闭上了眼睛,倒仿似想要主动制造第一次KISS一般。
从十五岁到十九岁,终于等来了他们的第一次KISS吗?
咣当!
身后的门被秦舒雅大力地推开了。
“陈海茉!你在做什么?”
真是,人家已经成年了呀!
季修梵倒像是比她还慌似的,条件反射地松开抱着她的手,结结巴巴地对秦舒娅说:“秦阿——阿——阿姨,新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