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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写坑】智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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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的爱情就像她左下颚上的最后一颗智齿,无论长出来还是拔掉都只会带来疼痛,更可恶的是,它长长停停,总让她在纠结要不要拔掉中骂娘,一如她和叶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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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1楼2012-08-29 16:22回复
    明明知道有直航的飞机可以回到本市,苏格还是买了要花费更多时间的动车车组票,看着窗外飞快后退消失的田野发呆。
    不知道兴冲冲去机场给她接机的六六扑个空后会是啥反应,估计这阵子正对着打不出去的手机骂山门吧。
    苏格向来就是心血来潮的时候多,用母亲的话说,哪天她不作了,倒是不正常了。
    小时候跟着哥哥们背唐诗,有句叫“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那会儿还笑着说丫的活得可真怂,好不容易捡条命回家了,还不敢回去看自己的屋子有没有剩下几片瓦么?现在倒是真能品出点其中的滋味。
    苏格其实不紧张,也不期待,潜意识里,她反倒是抗拒回家的。
    早些年任凭着天不怕地不怕一抹脖子就敢见血的架势吵翻了天终于离开了家,也断了父亲对她的接济,搞得很僵的父女这些年都没好好通过话,过年过节的也再没回去过。
    这次回来,是因为妹妹苏妍要结婚了,继母在信中告诉她,爷爷身体最近两年也不太好,弄不清眼前的事,反倒把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一件件拿出来说道。每回念到最后,总是重复着:我们家格子啊,我们家格子啊……
    苏家一伙的孙崽子中,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她这个长孙女,打小就宠到了天上去。每回她领着院里的小兔崽子上房揭瓦或者和隔壁军委大院里扔板砖扔得满天飞,到最后顶多当着人面呵斥两声,回头老爷子喝上两口问了句“格子,你们打架到底谁赢了”看她一伸脖子一叉腰大大咧咧说:“你爷爷的,姑奶奶这辈子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的”就直乐呵,逢人就夸,别看我们家格子是个闺女,这家里就冲这丫头最像我,有骨子冲劲和傲气。
    有了这底气和后台,大院里哪家的男孩子不得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仰慕着叫声格子姐。
    苏格知道,她母亲一点儿也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可是那几年,因为新出生的弟弟,母亲正和父亲怄气,结结实实地闹了一通,结果断了父亲从政的仕途,也让他这个长子一气之下断了这里的人脉和关系去了南边经商。
    苏老爷子虽然在生活和文化上是个老粗,做人却十分地道,对待原则问题一点都不含糊。老爷子放出狠话,儿子女儿们一个都不许劝,这件事我们苏家对不起人家,这个孽子不认了也罢,长媳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女儿。也许有着这点,苏格越发受到宠爱。
    但母亲终究是不快乐的。生活在苏家并不能改变她被抛弃的事实,在郁郁寡欢里她越发忧郁和孤僻,连亲生女儿的苏格都不喜欢她。
    小姑说过,苏格其实更像父亲,就连眉眼儿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英气又漂亮。苏格的脾气也随父亲,爽朗,胆大,骄傲,可惜,不是个带把儿。
    这最后半句,其实也许是小姑因为自己没生个带把儿而生出的遗憾,但加在了对苏格的总结性评语最后,苏格便是牢牢的记住了。
    你若觉得她会因为这件事深深自卑,那就大错特错了。苏格没那么自怨自艾,况且,除了下面那点东西之外,苏格就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一个男孩有什么两样。她基本上是跟着老爷子在一堆男人里头长大的,比起裙子,更先摸到的是小刀。就是现在,别看那些个在社会上已经混得鞍前马后人五人六,回到大院里见了面还不都得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格子姐么?
    也正因为苏格像父亲,注定她就是苏家的孽障。
    


    IP属地:江苏2楼2012-08-29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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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车到站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后半夜。苏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车上坐着就睡着了,还是乘务员推她才醒的。
      这个时辰,回家敲大门显然不现实。拉着唯一一个行李箱萎靡着精神出了站口立在高高的台阶上往外瞧,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回来了。空气里是依稀可闻的气味,车道上出租车柔软的灯光,还有街头已经要渐渐散去的光晕里那一排排建筑物的影子,那么熟悉又陌生。
      有辆小黄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司机师傅从车窗里伸出有点疲倦的脸,用夹杂着乡音俚语的普通话生硬地问她去哪里,她笑了笑,把旅行箱塞到后车座。
      苏格选择了住酒店。她觉得这是对她和家里人最好的方式。反正,她只需要在苏妍婚礼那天露个脸就行。爷爷住在总参的疗养所里,离苏格的度假酒店公寓也很近。
      反正,都是占了同一块风水宝地。
      回来的第二天下午,苏格就去疗养所看了老爷子。
      看来继母真不枉费她编辑社第一笔的文采,足足有把老爷子的病况夸大了十倍。也许是因为看到分别已久的心肝宝贝,苏老爷子精神矍铄得简直可以重振当年的英姿。
      苏格和爷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几年在外游历的见闻时,六六就带着水果和补品颠颠儿跑来了。那些年,在一群小哥们里,苏格和六六感情最好;六六来她家蹭饭也蹭得最多。
      “小陆儿,常跑来和我下棋。”苏老爷子乐呵呵地让护工摆出棋盘,苏格扁扁嘴,不以为然:“就他那臭水平,爷爷您还不大杀四方啊。”
      “格子,这么多日子没见,嘴还那么臭啊。”陆旒在一边回敬。
      “没规矩,叫格子姐。”
      陆旒,大家嘴里的六六,坚持要请苏格吃饭算是接风。苏格有些惊奇,他居然没为自己放鸽子的事情而对自己破口大骂。等到一伙子当年的小爷们纷纷在“欢喜聚”里坐停当后,苏格才发现他不是不埋汰她,而是联合着兄弟们一个个轮番上阵。
      “丫的,姐姐回来你们一个个都长脸了不是。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一群白眼狼。”苏格抽出一支烟,向一边的小姐示意。那小白妞愣了愣,等六六发话“点啊,愣着做什么”才惶惶然给苏格的烟点火。
      她的表情让苏格好生郁闷,淡淡地吸了一口,后仰着脑袋朝天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吐出一道烟雾。
      “你要知道六六昨天准备了好大一个阵仗给你接风,哥几个也专程放下手头事坐在这儿眼巴巴等着你一坐几个小时愣是没喝酒没吃菜没上厕所,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姜易的本事,就是在那些正经话里塞入那么点不正经,让你好生认真地听完过了几秒才能反映过来他的冷。
      苏格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呛了好大一口烟,咳嗽起来。
      “行,行,我认罚,我认罚,先干为尽。”
      这么多年,大家都长大了,可碰在一起,又回到了那年少时意气飞扬的时代。
      “格子,你这次回来以后,就不走了吧。”酒过三巡,六六突然想来起来,问道,“有没有想过,回来干哪行?”
      “你听谁说的啊?”苏格摇摇头,把燃到烟尾的烟掐掉,看着自己发黄的手指,“我回来就是在苏妍的婚礼上露个面,撑撑我家那两位的脸。苏妍去度蜜月我也就回去了。”
      “靠,你还真打算在那边落地生根啊。格子,你该不会在那边找个黄头发白皮肤满身狐臊味给我们做姐夫生一对洋鬼子做我们的侄子吧。”小涛捧着酒杯过来,本想敬酒,听到苏格的回答,立刻坐下凑一脚。
      “切,你姐姐我还没有那么下的品位,至少也得是个金发碧眼的波斯猫才能拿得出手炫耀两下子吧。”苏格笑着,用手掐掐小涛的脸蛋,“对了小涛,我听说你家收了个水灵灵的妖精,啥时带出来给姐姐看看货色。”
      夏海涛一下子脸红。
      苏格笑得更大声,“哟,看着不是妖精,是祖宗,心头上的小祖宗呢。”
      门在这时候被打开,服务员端着盘子进来换,就那么一晃的刹那,苏格的笑声传出来,经过的几个人停住了脚步,往这侧看来。
      也就那么一刹那,苏格看到了钟晋和叶谨言。她立刻扭过头去,心里不住地烦躁起来。
      钟晋是她大姑的独苗,人前见了,还得乖巧地叫一声表哥。可惜从小到大,她和这个表哥就是莫名地相克,见面没一次不打架的。后来这种嫌隙慢慢扩大成了两个派系两个院落之间的“战争”。苏格就是看不惯,钟晋生了一张白面孔和一对桃花眼,阴阴笑着就给他们下套子。
      但这不是她最头疼的,这次回来,最最不想见到的,还是叶家的人。
      “格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一声。”钟晋推门进来,笔挺的军装穿得格外神气,那一抹军绿在金碧辉煌的“欢喜聚”里一点也不突兀。钟少总是有这种魔力,能把所有不河蟹的因素揉到一起给整河蟹了。
      “刚回来,这不,正讨论着什么时候走呢。”六六突然一本正经地替苏格回答。苏格的额头上一条条黑线就下来了,瞪了六六一下,听到钟晋“哦”的一声,没来由心里发毛。
      她直得挺直了后背,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可信度高点:“我在那边还有生意,得回去照看。”
      “啥生意?”小涛好奇了。
      这孩子,这智商,苏格只好接着往下编:“开店,卖兰州牛肉面。”
      姜易叹了口气,摇摇头:“格子,你这手艺,不卖打卤面简直就是糟蹋啊。”
      “这不打不着卤么!”
      兔崽子们,赶紧着给她使绊子不是?苏格心里早把这一桌子弟弟们骂了好几遍,就听人噗嗤笑了出来。
      叶谨言用手背遮了遮鼻子,尽量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无理。他的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书卷的儒雅气质,倒是和现在国防大学里年轻副教授的头衔很相近。
      “看来你过得挺不错的。”
      他微笑着,一双柔柔的目看着她。
      一如当年,跟着父母从地方上回来上门拜访沈军长的时候,笑眯眯地问着苏格:“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爷爷的院子里,苏格正专心罐子里的蛐蛐,头也没回:“苏格。”
      “格子的格?”
      他笑着继续问。
      苏格有点发愣,才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孩,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他那时也是柔柔的笑着,白净的衬衫灰色的直筒裤,就像画册里的少年。
      “不对,格斗的格。”苏格那时知道啥叫少女怀春啊,一句话毁了小清新,直接就抡起胳膊比划了一通。
      


      IP属地:江苏3楼2012-08-29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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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格那晚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走回来的,不仅她不记得了,姜易那仨儿也是连她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清楚,睡在自己小院里,酒醒了才发现把她姐姐给丢了,慌得连忙给苏家打电话。
        “靠,你姐我不缺胳膊不缺腿,好着呢。一大早的,别触我霉头。”电话一端,想象着姜易紧张的样子,苏格“格格”笑着,看到叶家兄弟上门,才收起笑脸,坐到一旁,踢着脚嗑瓜子。十八岁的少女,腿型纤长,白生生的小腿肚子,在眼前一晃一晃,叶慎行觉得喉咙发紧,呼吸竟有些困难,直到苏格朝他翻白眼,不觉一笑,才恢复正常,轻松地坐到她旁边。叶二抓了把瓜子给她,“苏格,听说你考得不错,开心吧。”苏格不作声,家里的大人这时总会说:“还说呢,本指望她能考上市里的重点大学。现在差了两分,只能跑到那么远上大学。哪像你们俩,一个状元一个保送。”
        靠,又是隔壁家的。苏格索性扭过身子,“噗噗噗噗”往果盘里吐瓜子壳,用不断提高的声音表示自己很有意见,像个小刺猬。
        她看不见,背后的叶二,是什么表情。
        趁着没人的空档,苏格感觉背后的人抵得好近,呼吸都沉沉地落在她的发上,一呼一呼,轻声问:“你现在不用跟我去领证,就这么高兴啊!”苏格侧过脸,看他搁在沙发椅背上的手,指甲修得浑圆,干干净净的,关节有力又有点泛白。
        叶二在她印象里,就没什么时候不是完完好好的,跟六六他们不同,他身上,没有烟火气。所以苏格讨厌他。
        我讨厌你,但你又何尝是真的喜欢我?
        这句话,苏格想说,一口咬下去,瓜子壳中混着的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石子不偏不倚就嗑到了她的牙。
        “好痛,好痛。”低着头,捂着腮帮,滑不溜秋,她就这样跑掉了。叶二的表情,没看见也不想看见。
        因为闹得太过头,坐车去上大学的那几日牙一直痛着。尤其是下颚里面最深的那颗,从牙龈里像只小笋削着脑袋往外钻。
        “没事,长智齿呢。”临走时,母亲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苏格恨死的心都有了,牙痛的时候,常常念着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拔掉作数,可是真不疼了,可以拔牙了,想想无影灯下大钳子就害怕,顷刻散了勇气,得过且过。
        曾经离开的家门,再次回来的时候,还是那道门,一点都没变。
        


        IP属地:江苏5楼2012-09-02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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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苏格天生就是个惹事精,过去也确实劣迹斑斑,但她这次回来,真的不是来捣乱的。
          她的苏妍的感情不深,苏妍正式进入这个家的时候,她在外地上学,后来又去了国外;相对的,两个人也没有嫌隙。
          如果说苏格真的有心破坏,倒不如说是当年父亲和继母方琦的婚礼。
          母亲去世的一个多月后,方琦就正式嫁给了父亲,婚礼办得还挺隆重。按苏格的话,也就是不怕臊得慌。可不是么,女儿都快上高中了。
          两年前,当父亲回来,带回了美丽强干的方琦和像洋娃娃公主一样的苏妍,苏格就感觉到,母亲的病算是无力回天了。方琦不像当年的那个女人,她能忍也能争,同样生的女儿,她就硬生生把生儿子的另一个女人挤出了位置,同样的,她也用最优雅最有力的存在,把苏格的母亲逼到了绝境。
          心都干涸了,身体就是一具空壳。
          母亲的葬礼上,苏格一滴眼泪都没流。她反倒觉得这是一种解脱。终于,她可以躺着自己家里温暖舒适的床上沉沉睡去,不用在医院狭小的病床上竖起耳朵听着母亲在漫漫黑夜里不停地咳嗽,忍受着有肺部的震动而撕裂空气的痛苦。
          也许母亲也是一样,躺在一方水泥格子里,终于从爱恨纠缠中释放了自己。
          她一回头,看到了赶回来的夏海涛,脑袋上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红肿着眼睛用疲倦的脸对她拍拍自己的肩膀,摆出一副有我在你别担心的模样,说:“格子,想哭就哭,我给你挡着。”
          “傻样!”苏格当时就笑出来,然后摸摸小涛那脑袋,“你是真被人打傻了吧。我是谁啊,是你姐,你看见过你姐哭吗?你姐是流汗流血就TM不流泪的。”
          她这话说得其实挺心虚的。那一年,她哭得最多。
          之前夏海涛躺在医院里一脑壳子鲜血的时候,她就窝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要多没有形象就多没有形象。
          姜易撑着伞,拍拍她肩膀,陆旒说:“格子你放心,阿姨这里年年都是最新最干净漂亮的,我保证。”母亲去世,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比她更难过。
          然后,方琦如愿以偿地嫁了进来。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放过母亲的,就是父亲。明明早其他地方早有了房子,父亲就是赌气似的,要把婚礼安排在苏家的老宅子里。
          苏格看着家里人把母亲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收拾打包,然后一份份搬出来,再把崭新的家具,崭新的衣物一份份放进去,原来同样的位置,全都放上了风格迥异的东西。
          接着,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女人住进来。
          苏格这样想,冷笑着看母亲的痕迹被一点点从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屋子里清理出去。然后她回头,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抽着烟,看书画画,把颜料涂得满地满墙,抽得屋子里烟雾缭绕。
          方琦婚礼的那天,苏格的姑姑们把她从屋里拽了出来,好不容易做了个发型,准备了身像样的礼服,还塞了双怎么都穿不惯的高跟鞋。就算后来和脾气固执的母亲不对盘,小姑到底是心疼她的。
          她们都对她说:“苏格,你看你后妈带来的妹妹,小姑娘打扮得那叫水灵,你好歹也是我们苏家的大闺女,怎么能被外面来的比了下去。人争一口气,佛还争一炷香呢。”
          苏格推门进去,看到新床上,放着一件大红的锦缎旗袍,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从胸口盛开到腰间,摇曳生姿,就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也是贵气逼人。听说这件旗袍的面料和绣工都是花重金请的顶级的师傅量身定做出来的。
          用手轻轻抚上那缎面,细腻柔滑,光鲜亮丽。
          苏格想,方琦穿上了,在酒席中一桌桌地敬酒,定是很美。
          鞭炮齐响,庭院里人声鼎沸。要捧场的,要搭关系的,要来应付礼数的……一个个悉数登场。姜易,夏海涛,陆旒,年轻,英俊,笔挺的西装长裤,除了海涛因为头受伤戴了顶帽子有点颓靡外,个个精神抖擞。彼此间了相互点点头,然后用眼神交流,谁也没看到苏格。
          “今天这种日子她不会出幺蛾子吧。”陆旒问姜易,后者坐在沙发里抬抬自己的框架镜,没说话。钟晋也来了,刚升了军衔得意洋洋地穿着一身军装在人群里特刺眼。谁看了都不喜欢,还是叶慎行好,中规中矩的装扮,不扎眼。
          


          IP属地:江苏7楼2012-11-12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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