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峰连绵处,朝色织红已片染天际,一夜风雪刹那间过往,寒风凛冽悄然不在,阳光暖意浓浓。
伊人倚着栏而侧卧,娇颜上唇角微勾,笑意连连。
下了一夜的雪,屋檐树梢白装潋滟,银装素裹。石桌上本淡香四溢的清茶也早已清冷无味。清晨的到来,鸟啼莺飞,廊上房前仆人来来往往,虽然已度步轻移,仍无法不发出鞋底轻擦地面而过的“窸窣”声。
清晨本就如此。
墨衣少年端坐在石桌旁,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桌上的紫砂茶杯,偶尔浅抿一口那早已索然无味的茶,目光淡淡,落在那靠在廊柱旁的倩影上,眼底除了寂冷傲然,再无其他神色。
看着渐渐明亮的庭院,一口饮尽杯中冷茶,手掠过那被晨光更染金芒的轩辕剑,身形微动,凌厉的剑气瞬间扑天而盖。
剑鸣声犀利,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有着些许刺耳,脚尖似从未触地,孤傲颀长的身影在半空中刻出唯我独尊的狂傲之气。
他一直如此,目中无人,或者也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也许是受到了惊扰,靠在柱子旁的宁珂不安的皱了皱眉,秀丽的双眸缓缓张开。抬手遮掩了迎面的阳光,虽不如正午之阳的刺眼,但也明亮的让人没有办法一下子适应。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他并未离开太久,她还感觉到身上残留下的一丝温暖。素手拂过怀中的衣衫,昨夜发生的种种涌上心头。
双眸转向庭中那抹墨色的身影,笑容浅浅,浮现在这张倾城容颜上。
宁珂扶着朱色的廊柱站起,一夜的寒冷加上许久未动,使身子有着些微的疼痛,她默默站在石阶上,目光一直锁在那被金芒覆盖着的宇文拓。
剑起剑落,没有一丝停顿,仿若旁若无人。或许,在他眼里,也真的是旁未有人。昨夜的种种,在他看来,似乎如梦一场,过眼云烟罢了。
不过也不出所料,如果他此时对她嘘寒问暖一番,那他也就不是她所喜欢的那个宇文拓了吧。
宁珂将衣衫叠放在石桌上,食指无意触碰到搁在一旁的茶壶壁上,突然而来的凉气让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稍抬眸看着那张漠然的俊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身后来来回回穿梭而过的婢仆,她随手招来一个正路过这的婢女,双手捧起茶壶递过。
“去沏一壶热茶,再拿一个可以保温的暖炉来。”
“是,郡主。”
太师府的奴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不到一会,婢女便端着暖炉而来,将炉子放置在石桌上,另一个婢女提着茶壶,轻轻的放置在暖炉上。
暖炉内炭火燃出的暖气,袅袅烟雾萦绕四周,茶香盈盈溢出,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淡淡的梅香。
这是宁珂自己制的茶,用了梅花最娇嫩的梅蕊而制成的茶,唤作泌梅。
仍是放心不下,她转头吩咐着下人。
“每隔一个时辰来添些炭火,但不要惊扰到宇文太师。”
“是。”
“退下吧。”
待婢女们走远,宁珂才再次将目光停在那从头至尾从未停下过的身影,从九年前便是如此,只要拿上那把剑,不到筋疲力尽绝不放下。她已记不起曾多少次看着他倒下,有多少次看着他咬牙爬起来。
心疼溢满全身,却也无能为力。
拿上剑的他,阴狠,凛然,有着为完成目的会不顾一切的决绝。
这便是宇文拓。
宁珂向她走近了一些,笑容嫣然的开口。
“我要走了。”
剑未落,身未停,连顿塞都不存一分。剑气连贯,旭日长虹,似乎这世界仍只是有他一人,气息绵长,随着风,绕过她脸畔。
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笑脸微僵,却也不着痕迹的掩去,转身,莲步翩然,离去。
覆雪枯枝上,雁儿仅停留片刻便又展翅而去,它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