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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HE】昨日今朝 by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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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喂熊


来自贴吧神器1楼2013-02-19 16:23回复
    昨日今朝 引 严维常说,人活着要像人来疯一样,生气可以,一会就好。
    他像往常一样,兜里揣满了打街机的硬币,叮叮当当的横穿马路,那时候街上都是自行车,偶尔来几辆三轮人力车,后面的木板搁满花盆。四五辆出租车像清汤挂面一样的开在马路上,车牌尾号是5的3元起价,5以下的都是2元,还有能当公共汽车使的面包车,一次能装十几个人,绕着固定的路线转。私家车不多,至少不是很多,没怎么被尾气舔舐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车祸发生的时候,硬币叮叮当当的从口袋里滚出来,爬满人行道。
    他觉得疼,想睁开眼睛,可是睁不开,努力的使劲,使劲,拔开一条眼睛缝,没劲了。严维想,我合合眼,一会就好,拖着郁林那个累赘,还养了两只鹦鹉一只猫,轻易是不能翘辫子的。
    “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我。”
    “……”
    “吃饭喝水时,尽量让患者保持坐姿。要等患者吞咽完全后,再喂第二口。”
    “经常活动腰背部,保持躯干关节的功能位。”
    “看着我。”
    “看着我,维维。”
    “……”
    “要经常将患者推到户外转转,多看看外面。外界的刺激,对于患者的促醒是非常必要的。”
    “患者交流的时候,说话语速要慢,语调要温和,对相同的话语要多进行重复。”
    “可以经常给病人唱一些歌,尤其是患者喜欢的歌,唱的时候要充满情感,并注意观察患者的神态,是否在注意听。”
    “……”
    “医生,医生,他朝我笑了——”
    “睡眠、觉醒、微笑、眼球运动等是不受大脑皮层和丘脑控制的,它们可以在意识丧失的情况下发生。”
    “现在患者的背上和臀部都长了褥疮,以后褥子要保持干燥清洁。”
    “皮肤有轻度破损,可以用碘洒涂以患处,一天两次。”
    “为什么他还不醒。”
    “……”
    “郁先生,是否确定开始请护工。”
    “是的,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来自贴吧神器2楼2013-02-1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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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 严维车祸后的八年零十一个月,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护工拿着温热的毛巾,帮他擦着脸,直到双颊都有了血色,看起来像个健康的大苹果。比起隔壁房间里只放着心电监护插尿管的病人,这里还多放了两台肌肉按摩仪和感官刺激仪,长时间的流食和营养针,虽然没能让他运动练出来的好体格安然无恙,也不至于萎缩成皮包骨。
      严维的手指动了一下。
      护工解开他的病服,用大毛巾蘸了热水,用力擦着,身体也被擦得红通通。接下来是裤子,方便易脱的松紧带,一下就被扯到膝盖处。像洗布偶一样,护工并没有刻意控制力度的擦着下体,仿佛那里是真正的海绵一样。
      女人麻利的把他的身体翻过去,肩胛骨上零星长了几块疹子,一周一次的擦洗比换药来得可有可无,现在不时能搓下灰黑色的污垢。比起高度截瘫,需要用手抠出粪便,定期更换纸尿布的护理,这样的工作实在算得上清闲。
      严维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富康人民医院,从住院区六楼的窗户看上去,可以看见医院门口的大水池,中心立着一块爬满了苔痕的石头,二十多条金鱼,长着肉瘤一般的眼睛。
      主治医生就站在这扇窗前,看着还在努力挪动手指的病人。虽然眼皮子还是无力的垂着,眼珠子却在皮肤下滚个不停。活体征兆出现的太过姗姗来迟,以至于医生重复验证了许久。据护工说,严先生恢复意识是在五分钟前,不过瞧他的样子,似乎要更早一些。
      “能说话了吗?”医生拿着病历,无框银架的玻璃眼镜,白大褂,一手插在口袋里,满斯文的模样。五天后,崔医生照常记着病历,谨慎的使用催醒药剂,严维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了,看上去精神健旺。他说的第一句话,也被崔东一并记了下来。“郁林这兔崽子哭死了吧。”
      记忆和发声组织都没有问题,不过仍需确诊。
      医生从胸前的口袋拿出支钢笔,和病历纸一起塞进严维手里,“能写字吗?写几个字。”
      那只手真抓紧了钢笔,过了很久,才开始动笔。崔东把头凑过去,见上面写着,毛病。过去不乏有车祸后丧失书写能力的病例,不过严维看上去只有性格方面有些小问题。
      护工像往常一样端着盆子进来,大毛巾,温水。严维说:“不,不,换个人。她上次差点把我弄废了。”医生想了一会,被单一掀,脱了病患的裤子,露出两条瘦腿,戴上塑胶手套,开始察看他的命根。用拇指和食指拎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包皮被毛巾擦破了个口子。
      崔东把手套取下来,开始找消毒的碘酒。医院里刺鼻的酒精味,闻久了还有点香。严维连上药都不老实。
      “郁林呢。”
      “院方已经通知了郁先生这个好消息,现在估计已经坐上了加拿大返华的航班。”
      严维噗嗤笑了一下,“郁林?他?”他的脑袋陷在白色的病床里,“那小子单车都是我借他的,哪来的钱,大叔你说笑。”
      崔东崔医生沉默了一会,把手放在严维长满软毛的脑袋上。病患还以为自己刚刚成年。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来自贴吧神器3楼2013-02-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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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5 郁林从高中起,个子就比别人高了一截,站在队伍最后面,又不说话,一直不怎么合群。他成绩是极好的,解题很快,没有转笔,咬笔的癖好,写完后就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那时候严维总抢着收卷子,收的时候袖里藏支笔,装模作样的清点一次,再清点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空的那几个地方都给填上了。他收郁林的卷子向来是用扯的,那张纸压在郁林胳膊下,一扯,郁林就醒了。半抬着头,眼珠子漆黑湿润,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那时候都喜欢偷偷谈女人。女式校服是件蓝色短袖衬衣,外套黑色背带裙,自己人都叫它围裙。尺号做的不怎么准,有些穿起来合适,更多时候衬衣大如水桶,谁穿着校服好看,谁穿的不好看,谁的裙子短,谁的丝丨袜破了,都是百聊不厌的话题,偶尔也说说足球,新来的老师。忘了是哪次下课,严维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跟几个哥们照常胡侃胡吹。也忘了是谁先挑起的话头,最后都骂起来。
        “不是我说,这老头看的太紧。”
        “交卷的时候,老子逮着人就瞄,结果十道选择题错七个。”
        严维说:“看见那小蔫菜没有,”几个人都跟着他回头瞅郁林,“我要是能抄到他的,就是他说我名字写错了我也信。”
        几个人围着使劲笑。“那不每科都能上这个数?”有人说着,那手指比划着。
        “娘的,到时候立马去申奖学金。”说起劲了,各自互相推攘着,“要不,你去问问人家意思。”
        “你去。”
        “我可不去。”
        哪个嗓子响的喊了一句:“郁林,严维这小子说想抄你卷子。”
        严维的脸一下子就青了,从椅子上蹦起来,白牙咬的咯吱响,跟多嘴的说:“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郁林双手交叉着,随意的搁在桌面,听见声音,朝这边看了一眼。那时候多年轻,刘海长的遮住眼睛,用发油把头发抓起来,自己却觉得很美。严维被推到前面,脸羞红的像猴子屁股。“嘿,我没说……”
        “可以。”郁林很认真地说。那种沉稳的气度别人装不出来。
        严维眯着眼睛:“你说认真的?”
        “真的。”郁林认真的表情,有点像唇角挂的那滴蜜,痒痒的,总想去舔一舔。
        严维蹦起来,过去锤了一下郁林的肩膀,“这人从今天开始是我哥们了。”他的劲用的有点猛,有些疼,不过谁都没在意。过几天真考试了,严维跟坐郁林旁边的人说:“我要坐这,兄弟,让一让。”
        郁林把左边的手挪开了点,让严维抄。严维朝郁林咧开嘴笑了笑。
        郁林有样学样,慢慢的,慢慢的勾了一下嘴角。
        天气好的时候,严维会带着郁林去山上。一般总粘着几个尾巴,人多的时候野炊,下河,烧的炭,用的锅,烤的东西,各自从各自家里背来。运气好时就只剩他们两个,郁林家里有照相机,带几卷胶卷,山前山后的转。
        严维把照相机挂脖子上,逮哪都拍。他拿镜头对准郁林,男孩身后一丛山花。“笑一笑,郁木木,笑一笑。”
        郁林就努力的勾着嘴角,总不怎么成功。
        “念,茄子。”
        郁林说:“茄子。”
        闪光灯亮了起来。
        严维从照相机后面探出脑袋,咧着嘴大笑:“嘿,你会笑嘛。”他蹲在地上,拔了一大抱狗尾巴草,“木木,下次找个会拍照的,给我们合张影。”
        “好。”他们摆弄着照相机,最后一张拍完后,倒胶的声音长长的,两颗脑袋挤在一起。早知道,就应该要记得,那时候说要合影的事情。


        来自贴吧神器7楼2013-02-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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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6 山腰的那片独栋欧式别墅,本来隶属麒麟疗养院,大花园,双车位,不过soie公司开发这片林地的时候,预留了风水最好的一栋给行政总裁的独子。百分之八十的绿地覆盖率,在阳台可以俯瞰疗养院里的整片高尔夫球场和后山的大片银杏和杉木林,正常行驶二十五分钟可以到城区,而驾车前往机场仅需五分钟。总让人想起严逢翔的那句话,天堂都是人造出来的。
          严惜半躺在那组思特莱斯沙发上,沙发柔软的像海浪一样,托着身体,不至于彻底的陷下去。他盯着茶几上的公文包看了会,粗鲁的拽过来,扯开拉链。包里装着些文件,钱包,郁林走的时候,只带了车匙和里面的一些零钱。
          严惜像过去一样,翻看着郁林的短信和通讯记录。看腻了,才重新扔回包里。他把钱包打开,右侧是一排信用卡,左侧放着两人的合照,背景是凯旋门,他亲着郁林的脸,郁林微笑着,没什么异常。严惜多看了几眼,心血来潮,伸手把那张合照拿出来,正准备亲几下,发现照片后面还放了一张小照片,都发黄了,不知道从哪次班级合影剪下来的,严维,郁林,剔着平头,并排站着。
          崔医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泡了杯浓茶,800ml的杯子里半杯都是茶叶。护士长坐在对面。崔东说:“他那相好是个心高气傲的,soie首席执行官的独子,没想到老相好脾气也那么大。”护士长坐在老板椅上,“关咱们什么事呢。”
          可刚说完,严惜就把办公室门给拧开了。“我要见郁林。”崔东叹了口气,把脱下来的白大褂拎起来,甩肩膀上,抱抱严惜的肩,让他安静下来。他们到草坪的时候,严维和郁林站在角落里,挨的很近,似乎是抓奸成双。
          崔东吹了声口哨,大步走过去,严惜更快,跑着,拽着把郁林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都愣了,郁林右脸上一个巴掌印,面无表情,只有看见严惜的时候才微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郁林伸手摸摸右脸。“我说了我们的事。”
          严惜瞪圆了眼睛,突然大笑了起来,用力推了他一下,转眼又抱着他不放,用力到脚跟都离了地。他笑个不停:“哈哈,瞧你个傻样。哈哈哈。”
          他不停的亲着郁林的下巴,青色的胡渣,早上亲自替他刮净的。
          郁林也笑:“有这么好笑吗。”
          崔医生乐得直不起腰,一直闷笑。几个护士在后面捂着嘴,那张端凝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本来就是件异常滑稽的事情。“哈哈哈,疼不疼,哈哈,等会给你擦药……”
          崔东正笑着,突然看到了严维的表情,大家都在笑,形象全无的搂抱在一起,他却站在角落,脊梁挺得直直的,浑身颤抖。他下意识的侧过脸,严维像是一根针,扎了你一下,你以为这股小小的疼痛一下就会过去,直到被刺透的时候。


          来自贴吧神器8楼2013-02-1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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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9 郁林叹口气,摸出条半化了的巧克力,算作奖励。时间隔得太久,不记得是什么牌子,泛着苦味,还黏牙缝,严维舔了半节课才舔干净。那时候人都好哄,不挑剔是什么口味,也不在乎是从哪个玻璃橱窗里捣腾出来的。放在包装盒里,绑着缎带,太矫情,还不如装裤兜里的,带着体温。
            月末的时候,有哥们家人出远门,说有好片子,请人去。严维一听是新买的碟机,梳了头发就走,一个班的男生都过去了,沙发上坐了十几个,坐不下的,蹲地板上。严维和郁林坐在沙发最中间,片子一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圆了,声音有些杂,没马赛克,那女人身材不错,男人有肚子。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人开始借厕所,一屋子人兵慌马乱。严维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耳朵露在头发外面,通红的,郁林碰了碰他的手,严维兔子一样的蹿开了,出门的时候弯着腰夹着腿。郁林隔天问他:“第一次看那个吗。”
            严维直哼哼:“怎么会。”他犹豫了一会,露出猫儿偷腥的笑容,把一本没了封皮的生物书拿出来,翻到147页,插画上画着两只青蛙。郁林盯着看了一会没怎么懂,直到严维把课本倒过来。那一对青蛙确实在办事情。
            “在抱对。”严维笑得很淫丨荡。那张皱巴巴的课本纸,显然是被人翻来翻去很多回。郁林坐在课桌上,轻轻推了一下严维的肩膀,“笨蛋。”
            严维的眼睛睁大了,攘攘起来,说些什么,却不想听。他的头发很软,靠近了,狠狠嗅,才能嗅到干燥的肥皂香。郁林微垂了眼睛,感受着那人一下下推着自己,课桌吱呀晃动着,嬉笑的人声,像场荒诞却让人安心的默剧,阳光在洞开的教室门和一扇扇窗户间暴涨,钢琴教室里老钢琴的琴音,不知为什么不讨厌了。
            郁林伸手抵抗了一下,却无意擦过严维的腰。他离得太近,近到无法克制搂他的愿望。那种希冀纯粹到疼痛的地步,热乎乎的,冷冰冰的。严维闹了一会,近乎半趴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站起来:“不跟你闹,打上课铃了。”
            郁林静静看着严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严维坐好了,转了会笔,侧头看郁林,皱着眉头:“嗨,别老盯着我。”
            郁林低头翻起课本,严维抓耳挠腮了一会,又低声唤着:“嗨,木木,木木。”
            郁林抬头看他,严维说:“没事,我只是叫叫。”
            郁林突然朝他笑了。这种感情究竟以何为名,青涩的,泛着苦味,带着脉动,强大,无法抗拒。郁林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严维和他哥们在唱歌。那群人坐在二楼的教室窗台上,勾肩搭背,嚎叫着,学着崔健的嘶哑的嗓音。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但不知我是谁!”
            那时候太阳斜的厉害,被并不高大的教学楼挡着,云层被染色,壮丽的火烧云堆迭着。青春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毫不吝啬的葱郁在每一个角落。


            来自贴吧神器11楼2013-02-1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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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0 严维的复健,按照日程上所写的进行着。他的话变少了,一吼一嚷嚷,腮帮子里只能喷出些清气,叫不出来,得轻声细语的说,似乎是那次发完火后,突然哑的。床头柜上搁着好些润喉片,没事当糖吃,不知到什么时候能好个彻底。
              郁林比前些日子来得多了些,只是站在门前,从不进去。崔东担心过钱的事情,但每月的住院的费用,依然分毫不少的打在帐上。严维从没问过这些,只是每天努力的爬他的楼梯,从六楼到一楼,在花园走一圈,再爬回去。或许在他心里,依然不曾考虑过现实性的问题,每当病患们坐在草坪白色的长椅上,讨论股市和就业率的时候,严维只是一个不称职的听众。
              “我要赶快好起来。”严维对所有医护人员都是一样的调调。他绝口不提郁林,但每天都在等郁林的影子照在探视窗上。崔东渐渐开始问他:“有没有想过,康复后干些什么。”
              “有没有想过,以后住哪里。”他翻着资料。“你姥姥前年死的,你知道城市规划嘛,呼噜呼噜,用推土机推房子……”崔东做出操纵方向盘的姿势,玩了一会,耸了耸肩膀,“当然,有搬迁费,留给你哪个亲戚结婚的。”
              严维蹲在草坪里玩自己的事情,捉蚂蚱,拿草丛腹部穿进去,从嘴里穿出去,一条草绳上串了五六只,满手青绿色的血。他给崔东看,崔东连连摆手,严维撇嘴一笑:“以前都是这样玩的。”
              他在地上刨了几个土坑,用拇指到小指的距离,丈量出“生门”,“死门”。“还记得吗,小时候这样刨坑,打弹珠玩。”
              崔东看着他,耸了下肩。严维哈哈大笑起来:“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觉得真逗。高中拿着桌球杆什么的,觉得自己可得瑟了,谁还稀罕在泥里爬来爬去,小时候,实在是忒幼稚,忒傻,忒不时髦。”他用脚划拉着土,把那几个小坑都给抹平了。
              “你们现在看见我,是不是也跟我看见小孩在泥里滚一样,觉得我可傻冒了。”
              “怎么会。”
              严维自己找个地方,闷闷坐了一会,“我们那时候也学计算机,高中二年级,学DOS操作系统。你们现在还用这个吗。”
              崔东静静看了他一会,“什么“你们”、“我们”的,八年前人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现在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说的话你能听懂不,写的字你会看不。我们医院一开会,还都老说‘不辜负党和组织的栽培,一定好好学习。’跟八年前也比起来也没什么进步。过的再久,有些事也不会变的。”
              白大褂上沾了些土,崔东啪啪的拍,然后直起腰来。他看到远处一个人欣长的影子,吹了声口哨。隔的有些距离,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崔东几步走过去,喊着:“郁先生,不去打声招呼?”
              郁林过了会,果真走近了些。严维蹲坐着拔草,目不斜视,已经弄秃了一块地皮。郁林站在一旁,轻声说:“去外面转转吧。”严维瞪着他,崔东以为他们会斗嘴,两人却一前一后的走了。那种静谧的默契,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郁林拉开车门,严维坐了进去,车灯下,胡桃木饰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情不自禁的拿手摸了摸。郁林坐在驾驶座上,转头看了看他,低声说:“安全带。”
              严维瞪大了眼睛看他。郁林重复了一遍:“安全带。”
              他见严维没反应,俯身过来,替严维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汽车。车窗外灯红酒绿的街巷,挂了两三年减价促销的横幅,内容肖似。挡风玻璃前,几百辆汽车的尾灯,在高架桥上川流不息,跟星星一样闪着。


              来自贴吧神器12楼2013-02-1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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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3 晚风吹得人惬意,一阵阵牛毛细雨,落在小阳台上。郁林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植物只在黑灯瞎火里露了一抹绿,顺着叶的脉络舒展。严维蹲在叶子后面,扳坏了一个衣架,用露出的那截铁丝,戳老公猫。
                郁林顿了顿,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右手上,“在干什么。”
                严维抬头。“我想让它在这方便。”
                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水晶土,趴着猫褐黄色的粪便,看多一眼都寒毛倒立。郁林已经踢掉了鞋子,“楼上有猫砂。”严维说:“这个做肥料会好些,还有淘米水。”
                郁林把客厅的灯拧亮了,勉强朝他笑了笑:“进来看电视吧。”
                严维还想和猫亲近,结果被富贵掉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看着牙印,发了会愣,把那只手藏在身后,慢吞吞的走进来。他坐在沙发上,郁林拿了双棉拖鞋,放在严维身前。
                “这个……是要换?”
                郁林斟酌了会,“换了会舒服些。”严维左脚踩着右脚,把便鞋慢慢的褪了。郁林在一个沙发垫上找到遥控器,放在他手心,“会用吗,我去热饭,你挑个喜欢的节目……”
                郁林站起身来,刚走了几步,身后电视突然发出的巨大的节目声音,轰隆隆的,耳膜都痛起来。郁林回头看,严维握着遥控器,深陷在沙发里,脸被电视不断变换的五颜六色的色块,印得花花绿绿的。“音量……稍微调小些。”
                郁林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更清楚一点,严维应了一声,低头找按钮。冰箱里的菜碟被包在一层层保鲜膜下面,郁林把冷菜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再取出来。又榨了两杯鲜橙汁。餐桌上悬着缠枝纹样的铁艺灯,长桌末端的烛上,还插了几根未用尽的香薰蜡烛,结着厚厚一层烛泪。
                郁林拿着橙汁,问了句:“想坐哪吃晚饭。桌上,还是边看电视边吃?”听见声音,严维有些神经质的关了电视,啊的问了一声,过了会,又啊了一声,低声说:“今天不回医院?”
                “哦,没事,有空房。”郁林把玻璃杯子放在茶几上,替严维重新开了电视,犹豫了会,才说:“我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早就可以出院了,复健可以在家里做,在楼下花园走一走,逛一逛,只是医院……毕竟比我们更懂些。”
                严维点点头,不知道听清了没有。富贵从阳台进来,慢慢的爬上二楼的楼梯,郁林看着他拘谨的握住装满橙汁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再喝了一小口,饭菜是全然未动的,两人这样各怀心事的坐了半个多小时。郁林才站起来,轻笑了一下:“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那间房间在二楼,白惨惨的墙壁,组合式的书桌和木床,床边墙壁上挂着小电话,书架空空的,放着几个装满水晶土的空玻璃杯,郁林蹲在地上,从床下掏出几卷墙纸,低声问:“墙纸一直没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这里有米色的,大马士革……小碎花……”
                严维恩恩了几声,突然心里闷的慌,连忙说:“别忙活了,你去休息吧。”郁林蹲了会,拍拍膝盖,站起来,“哦,没事,浴室在这边。”
                他站在门口,指了个方向,严维眼神摇摆了很久,才落在他脸上。郁林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严维跟上来了没有,二楼的洗手间里,半身镜,地上一块长方形的毛毯,再往里是个小隔间,扇形,两扇玻璃门,里面是淋浴的花洒。郁林孜孜不倦的教他,怎么开热水,怎么开冷水,说:“洗澡的时候,把玻璃门关了。”
                他从走廊上的壁橱中,拿了新的浴巾,还有没用过的内裤。他说什么严维都应着,就是不接,那人咧着嘴笑着:“没事,我今天没出汗,洗什么澡。”
                郁林皱了皱眉头。严维是个猴精,学什么东西的时候看不出来他哪里精,可谁什么时候高兴了,不高兴了,他比谁都清楚。他看着郁林,张了张嘴,勉强笑了笑,把衣物还是接了过去,低声笑着:“还是洗洗干净,不能弄脏了你家的床。”


                来自贴吧神器15楼2013-02-1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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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4 郁林吸了口气,盯着浴室天花上的白炽灯,半天,缓过来,把严维半推进浴室,关上门。自己站在走廊上呆站了一会,里面过了很久,才等到哗哗的水声。
                  他走开了一下,拿了个小簸箕,把阳台上的猫粪,弄脏的水晶土,一起铲了,想倒掉,犹豫了会,还是在勒杜鹃的荆丛下拨拉了个坑,当花肥埋了进去。他回二楼的时候,发现走廊的实木地板上已溢了水。富贵翘着尾巴在舔。
                  “严维,严维?”郁林敲着门,严维在里面模糊应了一声,里面哗哗的声音很快停了,他还没擦干身子,就套上了原先穿的那套衣服。郁林往里面瞄了一眼,发现洗手间里更加狼藉,垫脚的那块长毛毯已经湿透了,想了想,才问:“不是教过了,怎么不关玻璃门?”
                  “关着,闷。”严维还在用手抓着背,那里有水珠子不断滚下来,痒痒的。原本用来清洁流理台的香皂,变了位置,大概是那人洗澡时用过了。
                  郁林过了一会,终于没说什么。等严维进了房间,才去找了个拖把,把水拖了,毯子拿到阳台上,摊平了。他把菜收好,关了电视,把碗碟塞进小型洗碗机里。回到卧房,躺下,慢慢把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扔到床下。眼睛看着天花上的欧式吊灯,双人床,一个人躺,总觉得闷得慌。他想起什么,翻身坐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没穿过的睡袍,挂在手臂上,去敲严维的房门。
                  严维还没睡,弓着身子,坐在床边上,灯也没开,见到他,又站起来。郁林把睡袍给他,见严维不接,又解释了几句:“睡觉穿的,会舒服点,新的,没穿过。”
                  他见严维呆站着,又把袍子披在自己身上,示范了一遍,怎么系带子,严维这才接了。严维有些恍惚,寡言少语的,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郁林还站在门口,笑了下:“睡吧。”
                  郁林似乎才回过神来,转身就走,突然听到严维的声音。“不来吗。”
                  郁林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懂,“来什么。”
                  严维亮了亮中指。
                  严维有个毛病,一进干净的屋里,就有些犯浑,发傻。这毛病还是过去去郁林家惹下的。他家地段好,不大,也是弹丸之地,可特别干净。郁母有轻微的洁癖,一套餐具,反复的擦,手闲不下来,郁父的书架占了一整面墙,一墙的书。
                  严维那天去的时候,特意穿了老实的衬衣长裤,黄毛用姥爷焗黑油的焗油膏染了。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郁林替他加了几筷子菜,郁母问了很多问题,离不了成绩,一顿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不容易才进了房间,躺在白被单床上,两人聊东聊西的。
                  严维头发刚焗,让郁林拿了条毛巾垫枕头上,果然,一会就弄黄了一块。严维的哥们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常跟他说:“处对象了?好事啊,赶紧带上床,没那层关系什么都不靠谱。”严维信这套,本来是想到他家成好事的,不想却遇上拦路恶犬。
                  郁林坐在地上展示他的飞机模型,看上去清心寡欲。严维正想过去摸摸脸,捏捏手,郁母就端了盘水果进来,连敲门都不敲,一来二去,严维就问:“哎,你妈是不是一直站房门口不走的,动不动就进来。”


                  来自贴吧神器16楼2013-02-1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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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5 严维头发刚焗,还在掉色,让郁林拿了条毛巾垫枕头上,一会就弄黄了一块。看上去油腻腻,闻上去臭烘烘,本来不想挑这个时候使坏的,只是郁林床上有一股子棉被刚晒完的好闻味道,像狗尾草挠脚板心,非得蹬蹬踹踹撞撞枪口,心底才痛快。
                    郁林坐在地上展示他的飞机模型,严维正想过去摸摸脸,捏捏手,郁母就端了盘水果进来,连敲门都不敲,一来二去,严维就问:“哎,你妈是不是一直站房门口不走的,动不动就进来。”
                    他本来是想成些好事的,不想却遇上拦路恶犬,多抱怨了几声。哥们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常跟他说:“处对象了?好事啊,赶紧带上床,没那层关系什么都不靠谱。”郁林听了,伸手拍拍他的手臂,两人一坐一躺,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
                    没一顿饭的功夫,郁母又晃进来,“你爸叫你。”郁林站起来,看了眼严维,顿了下才应着出去了。严维躺的四仰八叉的,陡然间见着这女人,吓得狼狈不堪的撑坐起来。郁母看着严维脚下那一对脏球鞋,上了床也没脱,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嘴上却还笑着:“吃啊,西瓜,冰箱里刚拿出来的。”
                    严维赶忙应着,那牙签挑了几块果肉,往嘴里塞,不知怎么的,整片儿掉在地上.刚蹲地上想捡,郁母就扑过来:“我来,我来,唉呀,你坐着,我来收拾。”郁林回来,看着严维脑门子上冒青筋的表情,淡淡的说:“妈,你休息着,我们自己来。”
                    郁母已经来回抹了几回地板,这才悻悻作罢。郁林重新把门掩好,笑了笑:“她就这样,喜欢照顾人。”
                    严维这才注意到房门上的锁被卸掉了,多嘴问了句:“像这样整天被人管着,还不让锁门,烦不烦?”郁林说:“你说呢?”
                    严维打了个哈哈,“我没试过怎么知道。”两人又聊起来,翻他们家厚厚的五六大本的相册,不知不觉勾肩搭背,搂成一团。
                    郁林喜欢人的方法像他妈,这是严维很久才参悟透的。
                    夏天是噪噪的蝉鸣。操场下新修了两个篮球架,体育课似乎又多了些盼头,一个个光着膀子,争个皮球。那时用的还是水泥地,磕碰摔跤总要破几层皮,回了教室,风扇一搅,汗味和红药水的味道嗖嗖的往每个人的鼻孔里钻。
                    严维身上总有小伤,大块的红药水,胳膊上两块结痂了,膝盖上的还咧着口。郁林桌肚里常备着药,每次又磕着哪了,就看见严维坐在郁林凳子上,慢慢往身上擦药。严维跟别人说:“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小时候去工厂玩……”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废弃的野摊子,停产了,机器就抛荒在路边,生着锈。“一不留意,就踩着三寸长的钢钉子,把右脚刺了个对穿……”
                    “上小学的时候,扒着教室门做引体向上,结果没撑住,后脑勺撞在地板上,眼睛前面全是星星……”
                    “最疼还是那次,我把电热炉当凳子,坐下才知道不对,皮黏在炉子上,站都站不起来。过了一晚上屁股上都是血泡,疼啊,真疼……”
                    听严维说话,像是听故事似的,怎么吐字,怎么比划,眼神怎么转,什么时候停一停,调调胃口,都是天生的本事。同样的事情,他说,人家就爱听。不过这一次,他说到一半,旁边的人就怯怯的散了,“这点小伤算什么,那时我,哎,你们……”严维回头,发现郁林站在后面,脸色很不好看。
                    严维给郁林看新弄出来的口子,苦着脸,“真疼,疼死我了。”


                    来自贴吧神器17楼2013-02-1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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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6 夏末的时候,郁林问严维去不去他家看看,严维老大不愿意,显然是怕了。郁林说:“他们都不在。”严维和他瞪著眼睛对望,突然涎笑起来。年轻时干干净净的,坏坏的露口白牙,怎么挤眉弄眼,也不招嫌。
                      严维第二次成功踩上郁林的床单,房门锁不上,虚掩著,严维虚情假意的喊著热,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露著浆白的背心,两块二头肌看上去一点也不可靠,不过硬绷起来还是有的。两人摸摸亲亲,严维喘得像个风箱,呼哧呼哧的喷著气,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吃不准该从哪里开始啃。一时间粘的像块鞋底的口香糖,挂在郁林脖子上,不住晃荡。
                      郁林倒是冷静,衣服都皱了,还是扣的严严实实,偶尔回应几下,那修长手指的逗弄,直让人坐立难安,眼睑垂得很低,睫毛直而长。严维像是只沸了的水炉子,嗷嗷叫著,想把郁林压下去,却偏偏像是推根木桩,白废了牛鼻子的老力。摩擦中彼此都有了反应,严维推累了,就软在郁林肩膊窝里咬,一个个口水印子,郁林的手慢慢摸著他的尾椎骨,很痒。
                      严维拍了几下,懒洋洋的骂了几声。两人都各自盘算著自己的事,差点没听见开门的声音。郁母在客厅叫著:“小林?”他们僵了会,才反应过来,郁林想把严维藏起来,拿被单遮著,只是隆起好大一块,愣了几秒,又各自从床上蹦下来,严维去抓自己的外套,两只鞋揣怀里,郁林这时已经把衣柜门拉开了,严维猫著腰半滚进去。
                      郁母站在门口:“有客人?”郁林站起来,半堵在门口,那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还在从儿子与门框的缝隙中恋恋不舍的窥视。“没。妈,不是说加班吗,怎么提前回来了。”郁母这才笑起来:“哦,那是因为……”
                      严维搂著那双鞋,蹲坐在堆著被芯与长裤的柜子里,挂起来的T恤软绵绵的贴著脸蛋,一丝光从衣柜缝里透进来,柜子里一股樟脑丸的味道,闷闷的,让人想大口喘气,偏偏这个节骨眼儿,小气也不敢喘。他蹑手蹑脚的往身上套半脱的衣服,听著郁林把人往门外引,突然打了个嗝。
                      郁母走了几步,掉过头来,嘟囔了句:“我是听见有声音。”郁林拉住她,低声道:“我有事跟你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到底把人拽走了。过了半小时,郁林把衣柜门半拉开,严维捂著嘴,还在不停的打嗝。
                      ——————
                      太忙了太忙了
                      匆忙挤了点,继续出去忙


                      来自贴吧神器18楼2013-02-1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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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8 每次回想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人们总会发现记不周全,有几个小时,自己也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在脑子里筛来筛去,也不过是勾起了几句话,一些情绪。郁林醒来后,更衣洗漱,在厨房里冲泡奶粉,在吐司上摸黄油,加上煎蛋和香肠,一起搁在碟上。
                        富贵在他脚下,啪哒啪哒的舔着食盆里的牛奶。人之所以比富贵要高贵些,在于他们往往不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知道怎么样让别人快活,却偏偏要弄得别人不快活。那只老猫抬头斜睥了一眼,慢吞吞的踱出去,严维光着脚站在厨房口,见了猫,不轻不重的踹了它一脚,咒着:“忘恩负义的家伙。”
                        郁林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早餐递给他。严维不接,粗着脖子说:“我想吃豆浆小笼包。”郁林的手没有收回去,静静看着他,严维和他僵持了一会,还是狠狠端了,走到沙发前用力一坐,用手抓着面包片咬了几口,皱着眉头哼哼:“什么怪味,医院里还能点餐呢。”
                        郁林淡淡的接了一句:“别阴阳怪气的。”严维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用手不停的搓自己的鼻子,像是要搓下一层皮。严维觉得自己像枚酸杏,遇上郁林这榨汁机,只得把酸酸苦苦的胆汁嘀嗒了一地,“我还阴阳怪气,我阴阳怪气……”他哼哼着重复了几次。
                        郁林看着他:“都快奔三十了,好歹长进些。”严维恶毒的看着他笑:“呦,你长进,你比过去长进多了。”郁林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严维又“呦”了一声,把右腿翘到左腿上,不住晃着。肚子里的火气乱窜着,没处发,有些难受,想找句狠话说说,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软的,软成滩泥。“我向来就这个德性,你爱看不看。”
                        郁林的眼皮半垂着,指指他吃剩的东西,见严维没反应,径自收了。请了周轮休的假,在书房里耗了一个上午,中午叫了外卖,装盘后,吃了自己份的。严维闷在屋里,晚上郁林再来看的时候,另外一半也被吃了,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溜了出来,跟耗子似的。
                        郁林收拾好了,重新坐回皮质转椅上,敲着键盘,摆弄着那堆数据表格,严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房的,书柜玻璃上印着他浅浅的倒影,像小偷,心虚着,眼睛里的怯意和不自在,赤丨裸裸的。只是等郁林侧过身去的时候,严维又挺精神,单手叉着腰,“嘿,电脑,变这么薄了,现在什么系统的,能看看不,有游戏不。”
                        郁林把那幅只有50度左右的金丝眼镜取下来,放在一旁,捏着有些酸疼的鼻梁,存了个档,示意自己去琢磨。严维俯着身子,挪动着鼠标,叫着:“怎么鼠标屁股后面没线的,有意思。”他几乎压在郁林身上,没碰到,却似乎有热度,有质量,沉甸甸的压着心脏,艰难而酸胀的鼓动。郁林看着严维脑后的两个旋儿,伸手摸了一下,又抽回手去,站起来,让严维坐到椅子上,尽情摆弄。
                        “我占你位置了。”
                        郁林应了一声,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严维玩扫雷,然后坐在一旁的布艺沙发上看起报纸。严维的话挺多,不住地啰嗦:“那时候一周才一次那什么微机课,玩那什么金山打字游戏。”
                        郁林搭着话:“我记得,超级玛利什么的。”
                        严维猛地回头盯着他:“现在还兴玩那个吗。”郁林愣了下。“有更好的,后来出的。”严维一脸特没意思的表情,摊在椅背上,“我真以为能火一辈子的。”
                        ——————
                        明天还更,各位督促我,虽然忙啊忙啊~


                        来自贴吧神器20楼2013-02-19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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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19 严维和郁林不怎么吵架,严维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郁林是个什么都往心里去的东西,按理说早该克著了,偏偏两位蜜里调油,说什么都觉得顺耳,没有不依的道理。不过小吵也有过几次。有听墙角的,就听见他们两个嘻嘻笑著,装成自己一点也没生气的德行,冷嘲著:“郁林,你可真逗。”
                          “我没你逗。”
                          “不,你比我逗。”
                          “你真逗。”
                          “你可太逗。”
                          这就算吵架了。
                          严维的嘴巴平时骂人臭著,消息又是第一等的灵通,谁惹急了他,他能从你祖上的事开始数落,骂得头头是道,到了郁林跟前,就没怎么见过他混账,吵起来也是十分顾情面的。郁林一直没学会吵架那套,偶尔说说狠话,总要憋半天,憋得越久,越是一针见血。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两人把并起来的桌子分开一条缝。郁林过了三节课,然后十分恶毒的把机器猫的结局告诉了严维:大雄是个自闭症儿童,所有的机器猫的故事其实都是大雄的想像。
                          严维呆了几秒,然后说:“妈的,你把我眼泪逼出来了。”
                          有严维在,学校松了严了,都是一场疯魔。郁林在学校里做的官儿越大,严维就越能折腾。从开始了玩火花糖纸片,到后面玩金银闪卡,大伙儿排著队跟风。等大家都在外套里穿上薄毛衣的时候,不知道谁传94年的硬币含银量高,值钱,有人两块换一块的收,严维把郁林的储蓄罐砸了,从三百个钢蹦里翻出四十几个94的,拿到学校,一枚一枚的排开,等得瑟够了,回头全塞街机里。
                          附近有个直属的初中,风气更猛些。那帮小孩爱看动画,动画里演四驱兄弟,好,今儿个玩四驱车,动画里演超速yoyo球,好,今儿个玩yoyo球,动画里演游戏王,好,又改玩牌了。说到时髦,潮流,都是年纪大的比不过年纪小的。严维最奢侈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初中的时候,买了个小霸王游戏机,天天听说哪家家里没大人了,就操家伙跑去连电视玩,打打坦克,打打飞机,算好时间,等快下班了,脚底一抹油,赶紧撤。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次游戏机怎么也调不好,把人家的电视给报销了,差点给人揍死,从此收敛了不少。
                          其实说老实话,他姥姥每月就领那么点票子,严维能玩的东西十分有限。但偏偏每个人都打心底里觉得他活得有意思,有乐趣。看著他每日里捣腾捣腾,生活就成了一件极有奔头的事情。98世界杯,楼下小卖部有台电视,买瓶健力宝就能坐那看直播。严维桌上贴著赛程表。到了时间,那头老师还在上课呢,老头子回头写黑板,严维呲溜就钻出去了,这会男生大半都坐不住了,老头弯腰捡粉笔,呲溜又出去一个,老头翻讲义,再出去一个,十分钟后教室就空了一半。
                          郁林在快班听见这件事,装著不在意的样子和别人应付了几句。“是阿,真不学好。”“太不学好了。”严维刚在教务处罚完站,正在后门等他,听见他们在那嘀咕,乐得不行。发现郁林看见他了,露出糯米般一排牙,歪著头,比了个YE的手势。


                          来自贴吧神器21楼2013-02-1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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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20 严维说完了那句,软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整个人蔫巴巴的。郁林把眼前挡着视线的那张报纸,对半折了一下,看着他沉默了会,问了句:“火一辈子,你信吗。”
                            郁林有双好招子,想事情的时候,瞳色深的能把人吸进去。严维猛地抬头一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好眼睛。郁林说的是问句,一辈子的事情严维摸不准,他竟然也摸不准。
                            第二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郁林在柜上留了点钱,放在外卖单旁边,出门洗车。本意是想那家伙饿了点菜,可他门一关,严维就蘸着口水数钱数了几遍,在衣柜里翻出几件他看着不那么别扭的裤子衣服,套上踏着拖鞋就奔出去乐呵。
                            严维好折腾,他们那片儿长大的孩子,都跟野狗似的,开车走三十多里路随地一扔,第二天又能溜达回来,不知道怎么记的路。家家户户养小孩都是放养,天亮放到胡同口,三五个聚一堆,抽陀螺跳格子,没人管,天黑了留口饭,弄不丢的,没现在那么讲究,都多大了,脖子上还兴挂个牌牌,上学去送,放学去接,一个个都是祖宗。
                            严维踢踏着拖鞋,出了疗养院,坐着高尔夫球观光车下山,循着路牌找到车站,看等车的找个面善的随手一拍:“哥们,附近有游戏厅什么的吗,几路车。”等车来了,看着一个个都排队上车,严维啧啧了几声,学着样老老实实的排队。投钱的箱子标了三块,他习惯性的拿两张一块多迭了几次,塞进去,也没人管他。严维占了便宜,高高兴兴的找个空位置坐了。前后左右,都把彩色的小铁盒子挂在脖子上,像挂着速效救心丸似的。站着的,有就穿了几块布的女的,有穿着褐色薄褂子或白汗衫的老的,也有手脚不老实的偷儿。拿逛动物园看动物的心思看所有人,偷着舒坦。
                            严维去的那个游戏厅建在超市里面,他看着有人拿钱换游戏币的,就有样学样。街机还有,在角落摆一排,寥寥几个人坐在那前面。人多的地方,都是一色的外接游戏杆,有玩赛车的,有拿枪的,玩死亡鬼屋,嘣嘣的射击,僵尸不断从地铁车厢里窜出来。靠后面的有三台跳舞机,一台打鼓机,鼓棒大多都敲折了。
                            严维在旁边看了会,抽了根凳子在推币机前坐着。以前家旁边没几家游戏厅愿意摆这个,只要一不留意,就有人使劲踹,一脚能踹下来一大堆。他换了两盒的铁币,放膝盖上。玩这个说有技巧,可别人的技巧没一个是适用的,得自个儿琢磨。严维盯着玻璃罩里面,一手拿一枚游戏币,同时从两个投币口投钱,用的是巧劲,投了五六次,下面哗哗的吐了十几枚出来。
                            他这样耗了两小时,背后偶尔有人停下来,看他玩。过去不怎么懂,这一刻却真丨他妈的觉得人生像台推币机,生下来,就开始了被推的一生。离深渊最近的硬币落下去,新的硬币掉下来,原来的硬币慢慢向前。总有几个走的特别快些,匆匆结束短暂的一生,也有卡在角落里的,仿佛脱节的硬币。虽然同一排的硬币略有先后,但总体还算个整体,这就是所谓的一代人。虽然能把自己混进身前的群体里,只是想不通,这一代和那一代,除了快慢,又能有多大的不同;还是像旋转木马一样,如果没有骑在一匹,等时光转起来,你跑得再快,也总是差着那么几步?
                            严维伸了个腰,站起来,后面的人也就散了。对面玩射击的,严维晃过去,看别人玩了会,射击,打头,子弹没了,抖一下,弹匣又满了,还有要不停用手拉枪栓上档的。旁边有台机器空出来了,严维塞了硬币,把模拟枪抽出来,挺沉的。玩了会,在后面排队的,哗哗哗连投了四五个硬币进来,玩的人就知道有人等着下轮了。
                            严维撑了几轮才死,让别人接过地盘。手臂有些酸,胳膊上的肌肉估计真要重新练了。他坐公车原路回去,到了地儿,没等到观光车,看旁边那排单车,围着转了几转,只有几辆用的是卡后轮的老式锁,装着系鞋带,拿砖头砸开了一辆,骑着就往半山腰走。进了疗养院,就是个大下坡,两道的银杏树又高又直的,叶子簌簌的落下来。严维出了一身汗,骑的正开心,看着下坡就撒开双手双脚,闭着眼睛冲了下去,风声呼呼的扑着耳朵。前面的车喇叭声响的很不是时候。
                            严维睁开眼睛骂了一句娘,用力往旁边拐了一下,弧度不够,有人从旁边用力拽了他一把,两个人坐倒在地上,车擦着鞋子过去了。仔细看,是郁林。那个人手心全是汗,手跟铁箍一样的箍着他,微微发着抖。


                            来自贴吧神器22楼2013-02-1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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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21 貌似是4号,还是5号的时候,电脑崩了,这几年的文件成了樯橹灰飞烟灭。正版的vista也在重装后变成黑屏X屁版,《昨日》提前写的一些,还有《寂寞》的几W,《人妖》的结局什么的,都付之一炬,调适心情重头来过,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加上学校布置的书评,原本写好了的,借的资料和书,已经还了图书馆,遭此一劫,又得再借,再读,再写。
                              母鸡还是决定回来了,虽然有些迟,虽然下一周就是所有公选的结课考试,母鸡也会尽力去写。也请大家略微宽恕我的罪过,如果闲暇下来,我会是个勤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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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今朝21
                              这一箍,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严维被车灯亮晃晃的照着,才知道人死前往事历历在目会连环画般放一遍,原来也不是个定数。他蒙在那里,空空白白的,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觉得满心的苦,这样东奔西走的一辈子,被风吹到哪里就是哪里,劲鼓的再足,也是场竹篮打水,越是折腾,越是瞎忙,胸口梗着口气,恨不能哇哇的哭出来。
                              严维被郁林箍在怀里,那气才慢慢顺过来,安安静静的拿自个儿的额头抵着他的肩窝。倒是郁林满身的汗,好一会,才拿手去推严维,严维倒赖上了,软着不动。“去哪了,我问你这一天都去哪啦,起来,起来说话!”
                              严维被推得脑袋后仰,差点晕眩,撑着地爬起来,郁林跟着他起来,铁灰色的西装上脏了,草叶子细细碎碎的沾在上面。郁林身上那种干净的味道,刚才那一搂,从鼻子里灌进去,呛得人酸酸楚楚的。“去外边玩,游戏厅,好多新东西,见都没见过,好新鲜。”
                              “你多大了,多大了?”郁林几乎是吼了出来。都有些歇斯底里了,他过去从不这样失态,有些人远远的走过来,他这才有些回过神,拽着严维的手腕,半拖半扯的回去。严维就着他,嘴角还蕴着一抹笑,只是偶尔说:“你弄疼我了。”
                              郁林进了屋,倒渐渐安静下来,两人对看着,只听见郁林的喘气声。郁林看见他那抹笑,呆了呆,这才松手,整整衣服。严维穿着鞋进屋,在茶几上找到个纸巾筒,笑嘻嘻的看着他:“呐,擦擦,瞧你一头的汗。”郁林的面色越发的阴沉,好半天才说:“用不着。”
                              严维看着他,笑了笑:“木木,你舍不得我。”郁林倒是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严维点点头:“都说死的时候会害怕,其实也不是个定数,车灯一晃,人就愣在那里了,傻傻的等着它撞,都蒙了,有什么怕不怕的。我那一回,疼死了,撞趴在人行道上,只盼着有人来拉我一把,”他说着,斜眼瞅郁林的神色,那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又是惊怒,又是后怕。严维哈哈笑了起来:“我直到躺在地上,才懂得要怕起来,我只怕我真那么死了,我怕你难受,心里不好过。”
                              他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又轻又模糊,严维朝郁林走了几步,认认真真的看着郁林的脸,眼睛黑白分明,像是两扇木头门板卸了门闩推开后,露出的第一抹光,严维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现在没死成,你还怕什么呢。木木,我往后都听你的……”
                              那声音像是拨着琴弦,拨一次,弦倒要颤上三颤,从心尖开始抖起来。郁林僵在那里,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窗帘布厚厚悬着,一重又一重,欧式吊灯没亮起来的样子,只是个沉甸甸的摆设,在人的头顶上高悬着,还要提防它砸下来。
                              严维见郁林迟迟不说话,嘴角那似故作镇定的笑容,终于挂不住。其实谁又能有个底呢,哪来的一道秤,把真心实意都来量一量,谁又能担保它不在岁月里缺斤短两。郁林静静的站了站,“严维……”他似乎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先叹了一口气,才慢慢的把剩下的字句挤出来。“你晚说了三年。”


                              来自贴吧神器23楼2013-02-1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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