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你偶然间发现他的眼角攀上了细微的皱纹。
大概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压出来的吧,这几周他一直在熬夜。你这样想。
但事情却愈演愈烈,难以控制。那些皱纹像疯长的热带植物,迅速占满了他的脸。
你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敲开了分析室的门。
没有可以改变基因的药哦,慎也君。
也许是见你沉默得不正常,金发的分析师点上一根烟,吐出烟圈慢慢的拿出柜子里的维生素C递给你。
你几乎难以辨别出监视器里的那个人是谁,突兀的躺在白色的空间中。苍老的躯体无法再支持行走,眼睛微微下陷,头发有些干枯的翘起,泛出不自然的灰白色。
他正试图看清终端上的信息,他拒绝了义体和任何形式的帮助,倔强也好骄傲也好,他仍是一系的监视官,是你的饲主。
你终还是推开递过来的药片,打开终端,播通了朱的电话。
申请报告批下来的时候离他开始老去的那一刻已经相隔了两年零五个月。他倚在轮椅上,真的成为了一个老人。
“今天会下雨吗?”
“今天和明天下雪的概率都是零。”
你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那个消瘦的肩膀上。”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宿舍吧。”
“再等等吧,能用这副身体待在这的时间不多了,谁也说不准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你贴在他耳边,尽可能地大声说道。
“不用这么大声,我还听得到。”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板起脸装作不理睬你。
“明天我们要出门,所以你得早点休息。”推着一脸惊奇的他回到宿舍,你用热水帮他清洗身体,房间里太安静,只有断断续续的水声。他没能忍住,问你刚才所说的意味
你只是笑笑,帮他穿好睡衣,然后亲吻他的额头,像过去那样。
像过去那样。
他在车上睡着了,靠在你的肩膀上。斑驳的树影撒在他的脸上,来像是一个用皮革制成的人。你突然觉得你和他像真正走完了一生那样。靠在摇椅上,身后的火炉啪啪作响
地上也许会趴着一只看着很二的大型犬,喜欢追尾巴玩。二楼开着的窗户透过光,夕阳落在海上的光是橙子色的,而潮湿的海风却再也吹不到当初的那张脸。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临死的蝴蝶。然后那双眼睛睁开了,混浊的看向你。
“怎么了?”
“我听见海的声音。”
“请再等一下,马上就到了。”
小姑娘的声音和平时似乎有些不同,但你并不在意。
颠簸半个小时后,你们到达目的地。常守将钥匙递给你,然后安静的走向车子。
“不害怕我会逃走吗。”
“我相信狡啮先生。”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
沙滩上并不好走,有别于虚无的投影。沙子是真实的,轮椅留在上面的痕迹被拉长,被无限放缓。你们都没有说话,夕阳的颜色变暗了,像腐烂的橙子,软绵绵的趴在海上
“海鸟已经不在了啊…”他看着暗金色的海面喃喃道”为什么要回来。”
“大概是去南方了吧,但不管飞出去多久,候鸟总是要归家的。”你将他推上之前预定的小船。天色暗了下来,深紫色的天幕里零散的布着亮光,远处的灯塔也已经亮起。 他笑了起来,扭头对你说谢谢。混浊的暗绿色眼睛里并没有光,如同漆黑的深渊,吞噬外界的亮光。
海上开始起风,海浪拍打着船侧,碎成细小的玻璃渣溅进船里,刺在衣服上。
你驾着船往回走,却听见了意料之中的水声。
轮椅上是空的。他是故意的。
有什么液体滑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一点都不好。灯塔像烧起来的眼睛,炙热的看像他,明晃晃的再无知觉,就像被夺走了五感那样,周围是空洞的黑色,再无其他。
肚子遭受重创,你闷哼一声翻下床去。
“做什么梦了啊。”他坐起身,有些气愤的脱下自己的睡衣”我衣服都湿透了。”
你摸索着抽出一根烟,点上之后吸的第一口就被呛到了,银色打火机的外壳上映着张狼狈的脸。
你再次深吸一口,但没有吐出来而是钩过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下去。
清冷的光钻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你们身上,早晨的太阳是冰冷而毫无生气的。
静静的撒在他正滋生出的细纹上。
我无法保证,这是否也是个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