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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笔】偏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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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在偏执地认定着什么,仿佛这样,才能证明我们还有爱的能力。
致给一位朋友的短篇,只有她知道的名字。


IP属地:江苏1楼2013-04-01 19:06回复
    早见麻里奈的场合:
    一年四季中,我最喜欢的季节,就是春天。如果一定要排名,我会从头到尾都排成:春天,春天,春天……
    因为在春天,我遇见了Kyoya,也因为春天,是我爱上他的季节。
    和花菱麻斗的重逢很令人意外,更让我意外的是,他成为了**。
    在我印象里,他一直是对自身以外的人非常淡漠的个性,即便很有礼貌,也不过是因为自身从小的教养习惯使然。所以很难想象,他会承担为他人排忧解难的工作。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看上去却很吃惊。
    其实分别了这么多年,谁不会有所改变呢?我想我身上现在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对恭弥的感情。
    我和麻斗寒暄了几句,他委婉地告诉我秋巳恭弥失踪的消息。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他想知道我现在和恭弥的关系,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恭弥和我分手了,也不会影响我对恭弥的爱。本来么,感情就是私人的事情,一定要用自己的感情去束缚对方,这是不对的。恭弥就是无法明白这一点,才会那么爱绫子爱得辛苦。
    他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没变。那时他还是秋巳恭弥,不是Kyoya。


    IP属地:江苏5楼2013-04-06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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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到驾照,是刚刚上高中时候的事情。父亲那时对我买车的事情坚决反对,况且也不能开车去学校,所以我也有些无所谓。
      后来再婚后,不知道是他心情变好了,还是新婚妻子的影响,居然在我早早拿到名门大学的入学内定名额后,突然送给我现在就停在车库里的跑车。
      一开始我确实爱不释手,一有空就在院子里用喷水管擦拭车身,生怕有一点污浊留在上面。
      后来因为有次我偷偷开着车去了都内,一直到午夜后才回家,违反了门禁,就被父亲收掉了钥匙。
      那次短短的旅途,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绝对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更不用说,后面的事情了。
      夏季的天亮得特别早,这也是我不喜欢它的原因之一。虽然很早以前就跟自己说要给房间里的窗户装上深色的窗帘,但工作一忙起来,就完全抛到了脑后。
      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喝着咖啡吃着昨夜回来路过便利店买来的因为快过期而打折的面包。就是这样的时候,接到了阿藤前辈关于工作上的电话。完全就是电视剧里的标准桥段之一。
      这次不是上级比较私人的拜托,还是比较麻烦的案子。
      在管辖区边缘地界的河道里,找到一具浮尸。由于是夏天,那个场面更是惨不忍睹,不,是惨不忍闻啊。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夏天,可能还不回这么早就发现吧。
      我蹲在现场,用手捂住鼻子的同时真庆幸今早放到胃里的只有咖啡和面包。
      面部腐烂的程度远远超出人的想象,从状况来看,应该不是自然腐蚀这么简单。
      “好惨!”我小声嘟哝一句,翻开他的上衣的内口袋,从里面找到钱包和手机。手机大概只能求鉴证科那边是否能妙手回春了,钱包里的现金都没有了,但是,还好,证件都还在。
      一张驾驶证,赫然印着免冠头像和名字:秋巳恭弥。
      这下,真的惨了。


      IP属地:江苏8楼2013-04-14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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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见麻里奈的场合:
        一个人只有死后,才会被人们回想起来他所谓的生平。
        活着的时候,共同在一起的日子毫无价值,因为未来太长,长到几乎让人绝望。
        比如父亲,活着的时候我对他畏惧多过爱;比如母亲,活着的时候我总嫌她过于啰嗦烦躁;比如弟弟,活着的时候简直调皮蛮横到恨不得希望他消失。
        然后有一天他们真的全都不在了,我才想起,其实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并没有那么糟糕。
        恭弥也是一样。
        我爱他,但不表示我赞同他的所有,包括那些愚蠢的言行和想法。我只是狂热地爱着他的一切,以这份爱的支持,选择性地忽视掉了很多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我的爱情才能延续。
        我甚至从没想过,这种爱情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它的落幕。
        现在我懵懵懂懂间有些明白。最起码,没有掌声。
        接到麻斗的电话,我首先想到的是人去楼空后无限凄凉的舞台,台下,虚席,塑料瓶,荧光棒,应援扇……稀稀拉拉地被遗忘在座位上。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凉,随着一盏又一盏的镁光灯熄灭,舞台中央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寂寞,最后,一片黑暗。
        麻斗做事还是那么一丝不苟,面面俱到。正式上门前,他先来电询问我是否在家,接着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我最近是否和恭弥有所联系,然后谨慎地透露点发现受害人的消息。
        最后,就和搭档的前辈一起上门。
        那时我不知道的是,找到我来进行认尸工作是麻斗的提议。
        他前期的调查工作几近完美,从恭弥离家出走,与父母关系恶劣,出道时立刻走红,两年内连续5张单曲盘踞O榜首位数周之久,8张CD拿到销量榜前三甲,同年不到在武道馆开个唱,捧红合作乐队,之后与前唱片公司交恶,约期未满跳槽对手唱片公司撕毁经纪约支付天价赔偿金,新单曲遭恶意泄漏音源,之后杂志曝光私生活糜烂,到卷入疯狂粉丝伤人事件不得已隐退转向制作,成为当红制作人和作曲家几乎条条框框一个不拉。他的能力让上司刮目相看,正因为如此,当他提出我的名字时当场也没有人反对。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就连恭弥身边的朋友,能记起我的人也很少。他早前玩乐队时有个比较可靠的主唱,曾经见过我几次。他还对恭弥说:我跟其他女孩不一样,要好好珍惜。这是恭弥后来告诉我的。他当时笑得很轻贱,我知道他不在意。那个人和乐队后来和恭弥因为一些事闹翻后,也就再没有见过。
        尽管他没有明确地说,我也知道恭弥不喜欢我和他存在的圈子有过多的交集。
        他认为这是保护我,而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过去哪天上了八卦杂志成为别人闲谈的话柄。
        此外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发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算是交往,还是分手。我只清楚自己的心意。我爱他。
        而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
        再次看到麻斗时,他的表情依旧和上一次那样古怪。
        我觉得,他大概到现在还无法接受我这个样子。又或许,他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感到内疚?
        “早间。”带着我走进停尸房前,他顿了顿,用只有我听到的音量说,“很对不起。”
        “诶?”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可能装作不明就里会比较让人好受,彼此间也有台阶可下。可是双臂紧抱在胸前时,指甲还是忍不住掐入了手臂的肉里。他是个敏感又细心的人,也许会发现吧。
        果然,麻斗的余光有过那么一秒的向下瞥,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总是有很多事情,以前是,现在也是。”
        其实严格说起来,那并不关他的事情。
        一个高中男生,有了心爱的跑车,炫耀是人之常情。怪就怪,是我自己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就算没有那一晚,我想我的人生也不会有截然不同的改变。
        从我遇见恭弥,从我看到他哭,从我爱上他睫毛上漂亮的泪水开始,我的现在,就已经注定。
        门被打开。
        我仿佛看到的,是过去的自己。


        IP属地:江苏9楼2013-04-16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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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见麻里奈的场合:
          去Kyoya演唱会的路上,下雨了。
          最后的夏日,阳光依旧灿烂,却下起了透明又细碎的雨。
          我抬起头,终于在路边观景树绿意盎然的枝叶中找到心念已久的凉意。
          夏日的雨,像枝干上断断续续的蝉鸣,带着特有的味道。
          我已经习惯性出门带伞,钢制的三折小伞,放在提包里不会太碍事,遇到这种短暂的雨却非常有用。看着街边举着手臂匆匆跑过的恋人们,就算狼狈也不忘抓住对方的手,我突然发现,我也已经在时光流逝里变成了一个实用主义者。
          所以就算恭弥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前,我也再无往日那种心脏砰砰直跳的激动。冥冥之中就是有那种预感,无论他离开多久走得有多远,他还是会回来,回到这间公寓。
          我已经不是那个在雨夜跑到他公寓外哭着要证明自己的少女了。
          但是走过积水的坑洼时,脚尖还是下意识地会擦一下,看着水珠溅到皮鞋的恶趣味还是没变。我记得那天我的鞋子完全泡在了雨水中,皮质被泡得松软,踩在他家门前的地板上,留下一对很让人讨厌的水印。
          我对着因为感冒病得有气无力的他说不出一句话。拼命擦着头发。
          最后他叹气,把我拉到屋里,给我毛巾,给我做热热的鸡蛋酒。
          “生病的是你。”我把鸡蛋酒递给他,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又端给我:“但是你也会感冒的。”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如果和这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应该也是不错的,这样类似的想法。
          他把他的衣服和球鞋给我穿,然后坚决要送我回家。
          “麻里奈,我不是个有好记录的人。”回程的车上,他对我这样说,“我对你说了很多混账的话,也做了很多混账的事,你还小,应该离我这样的家伙远一些。”
          “那么等我长大成绫子那样的人,就可以来到你身边吧?”
          我那时真是太天真了,极力地想要表明自己的想法却忽视了他眼中因为提到绫子而出现的伤。
          “恭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感觉到他发烫的面颊灼热我的脖颈。
          这是一句魔咒。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爱一个人,一定需要证明吗?
          这个问题我想不出答案。我只是告诉自己必须要做好,像我许下的诺言,做一个能够爱他的女人。
          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来了,我们就平静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IP属地:江苏18楼2013-05-0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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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火大会结束后的夜空,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雾色,让人心情阴郁。因为看不见星星,学生们都十分沮丧。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最近这段时间,疼痛的间隔越来越短。
            他们借给了我一条毛毯,我服了药在车座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那间公寓里,那个沙发上,我盘腿坐在沙发里为吉他调音……
            清晨的风有点冷。
            我睁开眼睛,发觉天才蒙蒙亮。曙光在山的那头微微显出点端倪。露营帐篷和他们的车里,学生们睡得正香甜。
            山里安静得连远处的鸟鸣都清晰可见。
            我下车伸了个懒腰,看着纯净的天空中烟雾散去,启明星在天亮之前发出微弱的光。
            是个好天气吧。
            悄悄地,我开车离开了这里,继续前行。
            山路沿着坡度急速往下,我知道自己应该踩下刹车放缓速度,可是这些常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在那条路的尽头,我知道,有一片蔚蓝的天堂。
            沿着防波堤一直往前,踩下油门,不要害怕,只有使劲打一个方向盘,我的汽车便会连带着我冲下去。
            接下来,就是结束。
            最后一秒钟,我止不住,踩到了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车子继续保持速度往前冲出去,我几乎听到了车体穿过树林时枝桠应声折断的声音,飞溅的叶片从坏掉的窗户里朝我脸上打来,我本能地用手臂抱住头颅,轰的一声,气囊弹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疼痛再次取代了一切。
            天边,火红的朝日缓缓升起。
            汽车最后卡在一棵巨大的树边,轮子无力地陷入潮湿的泥土,几厘米之外,清澈的湖水温柔地拍打着砂石。
            没人知道,这么宁静的晨曦之中,几秒钟之前发生了什么。
            车里响起了诡异的来电铃声。
            我拖着快要断掉的脖子,终于发现车座的空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个皮包,里面的手机不停地宣告它的存在。
            “喂,喂,你好,我把手机遗失在您哪里了。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吗?喂,喂。”手机的信号很好,能听到女生焦急万分的声音。
            我的头疼得要裂开,几乎动弹不得。
            通话被掐断了。
            我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现代通信机器,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麻里奈的号码。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我拨通了电话。
            喂,喂?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朝气。我默默地听着,心里说着再见。
            是恭弥吧。
            不是疑问句。她很坚定地重复:是恭弥吧。
            我愣住了,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把手机放到手里,抬头看着前方,扬起头,不想让眼眶里温柔的液体涌出来。
            “恭弥,今天是个好天气呢。我想去星湖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想去星湖了,我们一起去吧。
            朝阳把天空染红。湖边墨绿色的森林在夏天是多么美丽,清澈的湖水一定非常凉爽吧,我抬起头透过破碎的车前窗玻璃看见的是无边际的蔚蓝湖面,在阳光中波光粼粼,仿佛谁在上面撒下一把碎金。湖水荡漾,不断拍打,发出轻微的声响。
            多么美丽的世界。我连忙挂掉电话,抱着头在车座上失声痛哭。
            我,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对她告白,想要好好的活着去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想要让她知道,她是如此值得别人去好好爱着的人。
            可是呢,麻里奈,这里看不到星星哦!


            IP属地:江苏24楼2013-06-02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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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菱麻斗的场合:
              Kyoya演唱会踩踏事件之后,我请了一周的假,因为疲劳和脱水,我病倒了。
              阿藤前辈为此取笑我说:听说只有笨蛋才在夏天感冒啊。
              我看着手臂上的吊针,把头扭向一方不打算理会。这短短的日子里,我做了很长的梦,才想起来,原来我有听过Kyoya唱歌。他那么特殊的嗓子,演唱会时听到后就唤醒了我的记忆。
              因为我病倒,父亲的葬礼基本上都是绫子操持的。这无形中拉进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守夜的那天,我看见她站在庭院里抽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疲态。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后的疲倦。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受够了。”绫子冲着我说,“我真的受够了,不要再用那种目光看我,我没有做任何有违我妻子身份的事情。一直以来,是那个人不够爱我,让我生活在另一个人的影子里。”
              看着她气冲冲的样子,我反倒平静了很多:“那你现在应该开心可以解脱了。”
              “开心?”绫子掐灭烟,“你觉得我会高兴吗?麻斗,这个家里不是只有你失去了父亲,我没有了丈夫,泉也没有了爸爸。我们是一样的。而他爱你,比爱我们更多。凭什么他离开了人世还要这么折磨我。就因为我爱他,嫁给了他?”
              Kyoya死了,死于血管瘤的破裂。
              绫子看着我,简单地说,那个人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撒谎。
              父亲的葬礼正式举行的那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到午后才渐渐停下来。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公司里的艺人也有出席,那些曾经得到父亲帮助的人或神情悲痛,或者眼角泛泪,或掩面低声抽泣。
              我默然地站在家属列边,神情肃穆又呆板。泉拉着我的裤脚,好奇又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这个年纪,大概还是很难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吧。
              来者里,我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
              她和杂志上一样,还是那么漂亮,几乎和我记忆里多年前的那场舞台剧里一般,从未褪色。我从亲戚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她的存在时,她早就移居海外嫁人生子,除了一年偶尔的舞台剧和电影首映会回来参加,很少在公众前露面。
              那年,都内剧场50周年庆典,很难得地邀请她在剧院连开一周的舞台剧。最后一天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为此不惜违背父亲的意愿从家里开着车偷跑出来去看她。
              舞台剧最后的谢幕,众人鼓掌。
              我守在剧院的后面,里面父亲的人脉跟着一群送花的饭见到了她。她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忙不迭地接受着祝贺,仰慕和赞美,根本看不到我。
              “老师,表演真精彩。”我跟别人一样这么对她说。
              “谢谢。”
              “老师,我今天本来订了花想送给你的。可是,现在您看上去根本不需要了。”
              “谢谢你。”她笑着,轻轻吻在我的面颊上,“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是粉色的玫瑰哦,老师演员生涯里第一次得奖,别在长裙上的粉色玫瑰,那个人亲手送给你的粉色玫瑰。但是,老师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了。对吧。”
              我转身就走。
              所以我把花给了另一个人。什么来见一面,简直是自取其辱。
              她提起戏服的长裙追了出来,在背后叫住我:“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麻斗,花菱麻斗。”我转过身去,看着她脸在一刹那变得惨白,“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您是什么样子。请不用误会。”
              17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世,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她后来私下找过我,我拒绝了见面。
              心里早就明白,她大概从来就没有期望过,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吧。所以父亲带走我的时候,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
              我的母亲,想必是很乐意地接受了孩子一出生就死掉的结果吧。
              只有这样,她才成为了现在人人艳慕的她。
              我曾经,那么期待见到她;牢牢地记住那个日子,以至于看到麻里奈的票夹里学生证上的生日时,对是同一天大感意外。
              那时,我有准备礼物的。Kyoya的新歌,母带里还未完全做好后期的歌,从录音室偷偷拷贝出来,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在指针走过十二点的时候失去了意义。跟着母亲一起,让我突然发觉,我的生活根本毫无意义。
              也许就是从那次以后,我开始明白,我不能只按照父亲的方式来活下去。
              雨停了。人逐渐散去。诵经的仪式结束。
              泉蜷缩在我的怀里,听经的时候已经睡着,睡得那么安稳和香甜。我抱着他,踱步到庭院里,看到麻里奈向我走来。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靠近我,看着我怀里的泉,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真可爱。”她压低了声音,突然对我伸出了双臂:“麻斗,我能抱抱泉吗?”
              我们找了个长椅坐下。我把泉轻轻过到她臂弯里,她抱着泉,静静地看着孩子胖嘟嘟的脸蛋和修长的睫毛,我则看着她的侧脸,努力去想她原来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仪式最后的阶段,我悄悄溜进来的,绫子大概都没看到我。”
              就算你现在站在她面前,她大概也是认不出你了吧。
              “对了,看上去你和绫子的关系变好了。”
              “哪有!只是暂时,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
              “听上去很辛苦的样子呢。”
              “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用手指轻轻刮过了泉的鼻梁,“我们已经放弃给泉做DNA检测了。绫子这么年轻,她要再嫁是迟早的事情,我对此已经有了觉悟;但是泉,我不会放弃的,他是爸爸唯一的小孩,我要替爸爸把他抚养长大。”
              “诶?”
              看着麻里奈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却轻松地微笑起来:“比起怀疑一切,还是相信更加轻松。对不对,麻里奈?”
              “你真的相信吗?”
              “我相信我父亲的眼光,绫子是他选择的妻子。”
              麻里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看看手里的孩子,轻轻地晃动着臂弯,拍着孩子的身体,第一次让我有了温柔的感觉。
              寺院里的晚钟响起,余音袅袅。
              泉睁开惺忪的眼睛,从麻里奈的怀里挣扎着,我接过孩子,把他扛到肩膀上,站了起来:“要去见见绫子吗?”
              “下次吧。”她站起来,跟我道别,伸出手的瞬间看到我双手托着孩子又不好意思地收起来。
              “那么,下回再见。”
              麻里奈迈开步子一直往前走,而我抱着泉,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一步步离开。
              她仿佛感受到什么,突然有回转身来面朝着我,眼神定定地看着我的方向。
              空中飘下来几滴孤独的雨点,我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微笑起来,朝我挥手,使劲的挥手,然后重又转身离开。
              她是在对我说话吗?又或者,透过我看到了什么?
              我转身看到身后,庭院里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石子排好的小溪流潺潺流淌过,空无一人。
              或许吧,或许这里曾经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年,白色的衬衫在最后的夏风里飞扬,他抱着吉他迎着落下的雨滴拨动琴弦,唱着一曲婉转的情感。
              谁都有初恋,在这美好又残酷的世界里,
              我爱你,
              然后,终于可以说出
              再见。
              再见了,恭弥。
              再见了,夏天。
              有一次在一起喝酒,崎生问我:麻斗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总是找不到一个喜欢的女朋友?
              我喝着啤酒,自嘲地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春假结束的时候,班级里转来了新生。
              晨会课上,老师把她领进了教室。我忙着做补习学校的练习题,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听得耳边此起彼伏的嘘声。这是班里迎接新生的大礼,不足为奇。
              “早见同学因为家里的原因,比大家晚了一学期,总之,请大家好好相处,在接下来的日子一起努力吧。”老师的语气,听上去小心翼翼。她就是这么害怕得罪大家,才会在班级里一点威严也没有。虽然大家私底下挺喜欢她,但总以小小欺负她看她手足无措为乐趣。
              有人举手:老师,可以让早见同学把口罩拿下来吗?在教室里还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个,早见同学因为私人的原因,不太方便——”
              “诶,太过分,是老师偏心吧。”“啊,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恶心呢。”“哈哈哈,好像变态。”“老师,我们也要戴口罩来上学,我今天有感冒哦。”“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吧——”
              ……
              吵得实在做不了题目了。
              我烦闷地用橡皮把错误的答案擦掉,抬起头来看向讲台时,就看见那个女孩,当着所有人的面,迅速地低头摘下了口罩。
              她没有一点犹豫,抬起脸看着下面的人。
              全部霎时诡异得全部安静。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早见麻里奈的那张脸,有人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仿佛这样才能喘气。
              我也呆住了,不知道该在书本上,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每个人都不敢喘大气。
              麻里奈迅速地戴上口罩,平静地叙述一年前的遭遇:“遇上了车祸,我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所以这个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好像对别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所以为了大家和自己的方便,才开始戴口罩。”
              “老师,我可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吗?”她回头,对着老师微微鞠躬,在老师慢半拍的示意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从此,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
              那时那个女孩,我从心底真心觉得,非常帅气。


              IP属地:江苏25楼2013-06-02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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