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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十六岁的时候曾经耀眼过一段日子。
他刚刚和她认识,与她漫无目的地聊天,就温存地提到他的家乡。她也没多往下问,讲到那里时眼中闪烁着一股稚嫩依赖的亮光,偷偷心里笑出来,到头来只知道他来自一片水乡。
读书的学校贴下告示招人,要举办校园的音乐演唱会。班主任洒下单子来敷衍,他坐在床边倚在暖气片上大理石的窗台石上,感到一片冰凉。
全班只有他一人报名。而他天生生了一副乡气宽厚的面貌,平凡的无人怀疑他是否走向叛逆不专学业。永远没有人是期盼的。第二节课过后的大课间,他转过头来漾着笑容说,我给你练一下,否则要刷下去了。她笑了一下示意他开始。
他的歌声仿佛直接飞过了十年的青春。
她看不到未来几年后唱片店中框架上摆的CD中有他的名字,同样不曾期盼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成不了歌手,她知道。就好像她永远成不了作家,他们没有紧迫生存的压力与窒息的热爱,只是仍在自由地任意挥霍,试探理想,却迟迟不去做,因为没有逼迫。那是一种松散的自由。
但她想他如此一直唱下去。唱废整片苍白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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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递他通知单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不用太忙,下周的月考之后是家长会,在演出后一天。
她早到了三个小时。坐在大型音响和舞台搭景的钢架吃带来的便当和饼干,工作人员让她进去了。脚底下空旷有狭窄的一小片泥水地,被前上方一幕灰黑的半球型舞台半遮半掩地环罩一半,力不从心似的。她的双条腿空荡荡地悬在水泥地上方。
要不我来看彩排? ---- 她开玩笑。
这个舞台前就是这样了,无论再美化翻新都改变动摇不了它的衰老,它的老似乎是带着呼啸的光阴的,是喜怒沧桑凝结的骄傲,它的陈旧时辉煌的,即使掩不住寒酸气。这次的主办方到更重视地将布置工作潦草化,来踏场的是初升的天真的年轻人,和他们一样的寒酸,小家子气,于是毫无顾虑。
音响里忽然传出他的声音。在巨大响声的伴奏之后。
--她记得他带了一盘不带 less-vocal 的CD去当的配乐, 学校要把主声的声道电线拔掉配合他。
她早早离开了。
隐隐觉得这样更好一点。看不到骄傲与汗水,也看不透失望。 她猜,演出过后,他终于要改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