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嫁
我突然——很想见一个人。
因为无意间的回首,我瞥到了罗帐上挂着的羽毛,很白,白得透明。
身子不自觉地直了起来,我提着裙摆站起来,缓缓走近那片罗帐,纤长的手指微抬想触碰那片羽毛···
门外猛地响起了脚步声,偶有轿子落地的声音传入耳里。
我只好又回到铜镜前端坐好,将红纱盖在头上。淡淡的红模糊了我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见到红木做的桌椅。
“吱呀”,门被人推开,有侍婢过来将我扶起。动作很轻,好像生怕我一个闪失摔倒在地。其实嫁衣并不长,正好可以盖住绣鞋。
没有寻常人家的鞭炮,花瓣,人声鼎沸。我只是在侍婢的搀扶下上了安静地上了轿子。此时是冬天,雪花飘飘,冷风朔朔。我知道,庄就在前面。
我坐在轿子里,感受着轿子在一点点地前进,双手叠交在裙面上,聆听着玉冠霞帔碰撞的叮咚声响。这一切,就如同在照镜子——
十年前的韩国,我还是红莲公主的时候,被逼嫁给了姬无夜,出嫁的路上我遇见了庄,我狂喜地以为他是为我而来。尽管刺杀姬无夜并未成功,但是庄还是来救了我,我没有委身嫁给一个我从来不曾动过感情甚至憎恨的男人。
十年后的流沙,我以赤练的身份再次出嫁,夫君是庄。我本想这一生应该无憾了,可我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绕的我心里慌乱不已——
嫁给庄,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我想把这个想法给甩掉。我怎能质疑我对庄的感情?就算十年间他对我并不注意,我依然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因为我活在世上的唯一支柱,就是我对这个男人的感情···
有飞鸟扑翅的声音从耳边掠过,我心中一震,一个笑容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不可一世,总是带着清高的笑容,仿佛在嘲讽着肮脏的尘世,好像也在···嘲笑我···
他说过,我活得太累了。
在枯树林里,我差点死于胜七的巨阙之下,是他跟胜七打赌拼死把我救了回来。
但他受了伤,很严重的伤,连他肩头不染一丝污点的羽毛配饰都给鲜血染红了。当时我盯着他的肩膀,很害怕,害怕他就这么倒下去。
他永远都是那样,受了再重的伤,也不肯表现出自己的痛苦。
他将我在空中接住时,深邃的双眸我怎么也望不尽——“我不会输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被他点了睡穴,醒来时伤口已被包扎,我知道是他做的。虽然他不让我再提及那天的事,但从那以后,我便真的没有再提过。彼此仍然不多言,几乎没有相交之处。
那时我不明白心中的悸动的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我也仍不明白。
我不过是很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轿子落地了。
有人进来将我的头纱取下,又换上了更薄的一块。我可以看到被寒风刮得不断抖动的较帘。
我被人扶起,弯着腰出了轿子,徒步走下。
大雪纷飞,雪花拂过我的脸带来阵阵寒意。
流沙的人都来了。隐蝠、麟儿、苍狼王···我努力地在人群中找寻他,想感受他的气息,视线停在一处又一处却一无所获。庄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不在。
我的大婚之日,他没有来。
当我和庄喜结连理的消息传遍天下时,各路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我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想看到他的反应。
但他只是扫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留下,乘鸟离开。
我并不知道我希望他是什么反应。但是他的淡漠,令我很失望。
庄牵过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我看到他穿的并不是大红的喜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长衫,绣着繁多但并不花哨的花纹,他风采依旧,不怒自威。
而那个人,他总是一身白衣,高傲得令人发指。
曾经我很讨厌他,总认为他根本瞧不起庄。可现在,我却真的迫切地想看到他。
我被庄引领着,一路向前。没有拜天地,没有夫妻礼,他就紧紧地牵着我坚定我的方向。
我知道跟着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迷失方向。
我们直接进了新房。
他将我的盖头取下,不是轻柔的动作,是霸道地将盖头扔在一旁。我看着他,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泪光——这个我曾经最爱的男人啊,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他了,可我···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女子出闺的那种激动和兴奋。
庄也和我对视,他面无表情,但我能看出他的眼底有着笑意。他是开心的。
他一定以为,我比他还要开心。
从头至尾,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嫁给我了”。喑哑的,简单的。
烛火被熄灭,我的衣裙渐渐褪下,庄将我压在床榻上,薄唇寻上我的。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吻,没有反抗,没有回应。
我想我再也不能当那个把庄当成全部的红莲了。
我改名为赤练,也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永远不能对着庄说出“此生独爱你一人”的话了。
庄从不曾对我说情话。我想,我也再没机会说了。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不知是为了我和庄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还是今天出嫁的路上,我没有像当年遇上庄一样,遇见他。
只是我有勇气杀了姬无夜,却怎么也不能用赤练剑,对准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