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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名家说“茄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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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回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时候,提到了一道菜“茄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引发了人们很大的兴趣,这个茄鲞是否真可以照凤姐的说法作出来呢?以及通过这道菜蕴含了怎样的内涵呢?
周汝昌、俞平伯、邓云乡三位先生都曾对此写过文章,谨抄录于下。
一、周汝昌:《<红楼梦>食谱闲话》(《脂雪轩笔语》)
二、俞平伯:《刘老老吃茄子》(《读<红楼梦>随笔》)
三、邓云乡:《“茄鲞”试诠》(《红楼风俗名物谭:邓云乡论红楼梦》)


1楼2013-05-18 22:52回复
    二、俞平伯:《刘老老吃茄子》(《读<红楼梦>随笔》)
    俗语北方乡下人进城,说“刘老老进大观园”。的确刘老老进大观园,闹过不少的笑话儿。且讲一讲她那天吃的茄子。从版本上看,有“茄鲞”、“茄胙”的不同。大约各本均作“茄鳌”,独有正本作“茄胙”,不仅名目不同,做法也完全两样的。先录脂砚斋庚辰本之文:
    贾母笑道:“你把茄鲞搛些喂他。”凤姐儿听说,依言搛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诧意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凤姐儿来又嫌了些放入口内。刘姥姥细嚼了半一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我是入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凤、姐飞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偎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磁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说道:“我的佛祖,到得十来支鸡来配他,怪道这个味儿。”
    各本大致差不多。最近作家出版社本承亚东本之误,把“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这样标点。把瓜子一拌又怎么吃呢?这是非常可笑的,炒的鸡瓜或炒的鸡瓜子,即炒鸡丁呵。 有正本则作“茄胙”,做法不同,节引如下:
    凤姐笑道:“这也不难。你把四五月里的新茄包儿摘下来,把皮和穰子去尽,只要净肉,切成头发细的丝儿,晒干了,拿一只肥母鸡靠出老汤来,把这茄子丝上蒸笼蒸的鸡汤入了味,再拿出来晒干。如此九蒸九晒,必定晒脆了,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时,拿出一碟子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道:“我的佛祖,到得十几只鸡儿来配他,怪道好吃。”
    读者要问这两个做法那个好吃,或者可以做,我非厨师傅不能解答这问题,依常识想来,那一个都似乎没法做,更别提好吃了。不过有正本的“茄胙”似乎更不能做。区区一茄子,乃切成头发细的丝儿,九蒸九晒,那连茄子的魂灵儿都没有了。这还能够“必定晒脆了”?茄誊当然也不好做,但比茄炸稍近情一点。
    它说的菜事实上既没法做,就会牵扯到一个似乎严重的问题:即这样是否妨碍了《红楼梦》的现实性?我的回答,毫不妨碍。《红楼梦》只是小说,并非食单食谱,何碍之有了照了小说去烧菜吃,这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菜既不能做,做了也未必能吃。他为什么这么写?这是大有深意的。要知道,他在讽刺贵族生活的不近情理的奢侈。照茄鲞的说法,要用鸡油、鸡脯子肉、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鸡汤、香油、糟油、炒的鸡瓜,这么许多东西来配它,难怪刘老老摇头吐舌地说:我的沸祖,到得十来支鸡来配池,怪道这水味儿。言外也并不怎么佩服。作者之意盖可见矣。
    再看“茄胙”。上文说过,把柔软的茄子切成头发一般细的丝,试问这是什么手艺?又把它去九蒸九晒,试问成什么了?这多么荒乎其唐。凤姐儿叫刘老老“尝尝我们的茄子”,也难怪刘老老说: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
    是的,“不种粮食,只种茄子”,老百姓吃什么呢。这大有东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意。《红楼梦》原是非常现实的,而有时好像不现实。惟其貌似违反现实,更表现了高度的现实性。


    3楼2013-05-18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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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第四十一回:
      贾母笑道:“把茄鲞夹些喂他。”凤姐儿听说,依言夹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这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凤姐儿果又夹T些放入他口内。刘姥姥细嚼了半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
      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儿,拿鸡汤垠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爪子一拌,就是了。”
      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道:“我的佛祖!倒得多少只鸡配他,怪道这个味儿!”
      如果研究凤姐所说做法,应该注意到以下几样操作程序:即“鸡油炸了”的“炸”,“拿汤偎干了”的“干”,“香油一收”的“收”,“外加糟油一拌”的“拌”,“封严了”的“封”。
      这“炸、干、收、拌、封”可以说是“茄鲞”的“五字真经”。其窍门是充分去掉水分、使之干(是香、咸、韧软三者混合的干),而又严封使之经久充分人味。
      古人烹饪理论,对于一切荤素菜肴,有两句极为扼要的名言,即:“有味者使之出,无味者使之人。”如把这个原则灵活地掌握了,那就可以深通烹饪的三昧了。
      茄子是蔬菜,本身有清香,但非厚味,此其一。
      茄子是时令菜,并非一年四季都有,要在没有茄子的季节,还吃到茄子,此其二。这就要创造出既能保持茄子清香,又能人厚味,且易于保存,能经较长时间,还美味可口的茄制佳肴,这就制成了“茄誊”。
      用鸡油炸了,一是使茄丁熟、香、干,二是第一次使之人鸡味。茄鳌茄誊,自然是茄子为主。茄子与配料的比例,以三七成计之,则配料鸡肉脯子(亦可叫鸡脯子肉)、香菌、新笋(有茄子的时候,无新笋。自亦可用玉兰片、干笋尖代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包括杏仁、核桃仁等)数种,名堂虽多,只不过占二三成,即十分之二三耳。用“鸡汤垠干”也使之得鸡的鲜味。但要摄干,重在“干”字。为什么茄丁先用鸡油炸了,才人汤垠;而不先垠呢?道理很简单,油炸之后,表面焦香已熟,在汤中,水分进不去,偎过之后,仍是“茄丁”。如不炸,就用汤偎,那茄丁就会被汤煨得稀烂,一塌糊涂,再不成“丁”了。
      用汤煨干的食物,但还是含有水分,而且表面湿润,不能久存,因而要用“香油一收”,就是用香油起油锅,用小火干炒之,不停搅拌,使之水分蒸发,并沾油炒焦香。这同炒福建肉松一样,一定要用香油。不然,冷了之后要结块。
      主料茄丁用鸡油炸,配料用鸡汤偎干、用香油收,都是使之入鸡味,而又都是干的。加糟油拌,是在加咸味。因为据我所知,糟油是用糟加配料特制的调味品,有如“秋油”。在瓷罐中封严,其“封严”的目的,是隔绝空气,外面的空气不接触里面的食物,使之得以保存时日。而更重要则是里面的味道不散发出来,使之闷在里面。经过一定时间—不能今天封了,明天、后天就开封;自然也不能时间太久—其味才能“人”到茄丁中,使之“透”,使之“醇厚”,这才是大观园特有的、风味隽永的“茄鲞”。这是“荣国府食单”的秘制,不仔细研究,如何如法炮制呢?
      至于说“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用炒的鸡爪子一拌”等等。那似乎是曹公故加一笔,以显高贵。正可呼应后面刘姥姥“我的佛祖!倒得多少只鸡配他”等语。照应多姿,文字极见神采。而单从菜来论菜,从瓷罐中扒拉出一盘封存了很多日子的、香喷喷的“茄誊”,那本身已是十分可口的美味了。下酒也好,配粥也好,一定滋味无穷。似乎“拿炒的鸡爪子一拌”,倒有些蛇足了。
      今天居然有人做出“茄鲞”来了。遗憾的是:未经仔细研究作者原文,连“冷拌”和“热炒”还没有弄清楚,油汪汪地一大盘端上来,这哪里是《红楼梦》中所写的“茄鲞”,又如何能称之为“红楼佳肴”呢?
      附记:
      “糟油”在此文初发表于《中国烹饪》时,我解释错误,经友人指出,已作改正。现江苏太仓尚生产“糟油”。其产品说明书云:“太仓糟油”创始于乾隆年间,采用百年秘方,选用上等质料,配用二十余种天然植物香料酿造而成,其特点是提鲜解腥,开胃口,增食欲,久藏不败,越陈越香。不论红烧、清炖、冷拌、热炒的荤素菜肴,只要放人少许,即能增加风味。另“糟油”曾获一九一五年巴拿马赛会超等大奖。


      5楼2013-05-18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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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加拿大6楼2014-01-10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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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11-28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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