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河边小木亭里,KOBORI换上宽松的和服靠坐在木椅上,抬头望着闪动着萤火虫之光的LAMPHO树。
ANG提着装满草药的篮子往家里走,依稀感到河边好像有人,出声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
熟悉的声音,ANG快步上前,就着萤火虫微弱的光,踏上亭子。
两人对望着,一时无言。
“你,你身体没事了吗?”ANG率先打破沉默。
“没事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扯动伤口,谢谢你们照顾我。”KOBORI朝ANG鞠了一躬,ANG有些无措,不由后退了一步。
KOBORI心下了然,抿起嘴角自嘲一笑,“别怕,我没能力冒犯你,只是现在有点晚了,我的伤——晚上我会睡在厅里,明天就回船坞。”
“没关系的,医生让你在这里修养好了再回去——”ANG急忙开口,却在迎上KOBORI的眼光时呐呐停止。
“HIDEKO,我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有接触到公事,WANUT的情况我真的不知道。”KOBORI背上的伤又隐隐作痛,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扶着身后的扶手坐了下来。
“我,我不是为了WANUT——”ANG急忙上前一步想解释,KOBORI习惯的自嘲一笑,抬头盯着ANG突然说道,“我忘了,WANUT已经自由了。你们也见过面了,就在这LAMPHO树下,对吗?”
ANG一惊,那天他也在吗?
ANG的反应更刺痛了KOBORI,她连否认都不肯,“那天我本来要回来看你,到家时就看到你们在树下,我不是故意的——但看到你们站在一起,那么相配,那么唯美,我才明白,这一切,是我唐突了。也许只有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是悲伤的。孩子,是我想留下的,也是唯一我有权留下的与你相关的念想,我曾奢望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留下他,照顾他,而你,拿他换了你爱的人。关于我的一切,对你来说是那么微乎其微,轻易舍弃,”
“KOBORI,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KOBORI盯着ANG急的泛出泪光的大眼,这双眼睛,或笑,或恨,曾让自己疯狂陷入无可自拔,即使明知大错也依然义无反顾护她周全。KOBORI打断ANG,“HIDEKO,我想说的是,我不怪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我很抱歉,对不起!”
ANG流下泪来,一颗颗,映着她心底最不可触及的歉疚。就像那一夜,她对他说出了那么狠绝的话,甚至抓伤他的背,他依然舍不得怪她,舍不得那样对她。
“为什么哭了,HIDEKO,”KOBORI伸出左手欲抚上ANG的泪水,ANG闭眼静待,那只手却迟迟未达。
“我记得,你的眼泪从不曾为我伤心,而是为了你爱的人流尽。为什么哭呢,HIDEKO,”
ANG缓缓摇头,剪水秋瞳盈盈望着KOBORI,因为所有跟你的错过,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我还有资格爱你吗——然而,说不出口。
KOBORI望着ANG,低下头微抿嘴一笑,那是他对ANG每次故意伤害时养成的习惯性自我解嘲的方式,“算了,我明知你的眼泪只可能为那个人而流,”抬起头,扬起一个安慰的笑脸,“别担心,伤好后我将调往缅甸战场,我会遵守我的诺言,还你渴望的自由。至于WANUT,我见过他,是一个优秀的人,我相信他会理解你的。HIDEKO,也许只有他能让你明白爱为何物,因为你也同样爱着这个人。而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是没资格拥有这样的爱的。”
深深吸口气,他站起身,“你第一次这样耐心的听我说话没有走开,HIDEKO,可惜我们能好好聊天的机会太少。太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就回船坞,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习惯的敛正身体行礼,转身离开。
“KOBORI!”ANG急追上去。
KOBORI停住,回头看着她。
“我——”说啊ANG,说你从来不恨,说你爱他。
“还有事吗?”KOBORI 等待着ANG开口。
“厅——晚上很冷,你回房间睡吧,我去和妈妈一起睡。”
“好。”转身欲走——
“KOBORI!在这里住下吧,让我照顾你,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好吗?”
他低头略一思索,HIDEKO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她恨日本人所以处处作对,但善良的本性又让她对自己做的事感到不安与歉疚,如此矛盾,她并不好受。他明知她的矛盾,终究舍不得。
“KOBORI?”ANG不安的等着KOBORI的回答,直到看到他点头才松了口气,至少让我有机会重新告诉你,你对我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