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活不了太久。
制御不了用以延续性命的禁忌之技,于是就倒下了。
简直就像谈论“明天天气如何如何”一样,卡路狄亚的语气和态度完全出乎笛捷尔的预料。
“我只希望能尽早拼尽全力。”
卡路狄亚这样说道,直率的眼神里完全没有病人常有的、对死亡的恐惧。
此时笛捷尔正为自己随意轻信传言而感到羞耻。
如果自己的心脏有缺陷,大概无法通过圣斗士的艰苦修行吧?卡路狄亚能拿到天蝎座的圣衣,不仅是认真修行的成果,恐怕也是因为他有着成为圣斗士的天赋与才能。
被认为是自由奔放任性妄为的举动,究其原因,是在无法保证明天还能生存的状态下,不希望留下任何的悔恨。
忽然宅在天蝎宫好几天,也是独自一人忍耐着像今天那样的痛苦。
在轻信传言之前,为什么不亲自确认一下所有的事情呢?
笛捷尔把这个教训深深记在心里,重新注视眼前的卡路狄亚。
体温降了下来,皮肤被太阳晒成的健康小麦色的卡路狄亚坐在长凳上抬头打量着笛捷尔。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好奇心十足的少年。
如果没有任何表情,卡路狄亚的脸就跟人偶一样的端正。但这样子大概是见不了的,因为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活力。
(若不是心脏有病,他的活力比我的要更多吧?)
正当笛捷尔思索着命运是多么讽刺的时候,卡路狄亚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啪”地打了他的手一下。
“怎么突然就……?!”
笛捷尔提高了声线。卡路狄亚稍稍鼓起腮帮子,嗓音也跟着高起来:
“啊——终于回来了。在病人面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不太好吧?”
“哪门子病人啊!如果不是穿着圣衣,你刚才那一击已经让我骨折了!”
笛捷尔反驳道,卡路狄亚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说什么胡话呢?就算没穿圣衣,只要拥有黄金圣斗士的反射神经,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打不中吧。”
“那确实的。”
颔首认同的笛捷尔叹了一口气,望着卡路狄亚:
“看来已经恢复元气了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嘛?”
“没有。”
“这样啊。那么我先走了,还得跟教皇猊下报告情况。”
“啊——知道知道。谢了哈。”
卡路狄亚挥手送行。笛捷尔叹了口气:
“对了,忘了说一件事。”
“什么啊……”
看着卡路狄亚戒心十足的样子,笛捷尔的唇角翘了起来:
“以后有像今天那样不舒服的,就赶快叫我。我会尽我所能、以最大范围去感知你的小宇宙,并且像刚才那样赶过来为你冷却。”
听完之后,卡路狄亚的脸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不舒服的时候……假如是半夜或者清晨发作时怎么办啊!”
“没关系。身体情况本来就是这样,由不得人作主。”
“下很大很大的雪的时候呢?”
“你觉得水瓶座会怕这个吗?”
“那在热得不像话的大暑天能把你叫来?”
“对于黄金圣斗士来说,这点困难算什么?”
“唔……”
“……”
面对不懂直率地接受别人好意、甚至是不懂接受别人好意的卡路狄亚,笛捷尔只能苦笑:
“不好意思啊,这也是教皇猊下的敕令的一部分。而除此以外,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患者。”
“…………那个敕令以外的是什么鬼理由啊!”
“简单的说,就是单纯的‘我对你很感兴趣’。”
“…………唔?!”
瞬时之间卡路狄亚血气上涌,脸颊都红了。笛捷尔朝他微微一笑:
“现在我知道你的事了。你也稍微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吧。别在我顾及不了的地方做一些会让那个心脏停止跳动的事情啊。”
说完这话,笛捷尔离开了天蝎宫。
第二天,卡路狄亚在天蝎宫旁边的树林子里睡觉时,感受到了正在接近他的小股气息。
“……笛捷尔嘛?”
“对。”
今天终于没有什么任务了。穿着自己衣服的笛捷尔在卡路狄亚跟前放下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卡路狄亚看了看大概很沉的袋子,又看了看笛捷尔。笛捷尔把袋子提到腰间,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彤彤的的苹果,说道:
“今天是来探病的,给。”
“探病~?苹果~?”
卡路狄亚眉头打了结。
“怎么,不知道 ‘一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这句谚语吗?”
笛捷尔超级严肃地说道。
“真的?”
长年被病痛所折磨的卡路狄亚那疑惑的视线被笛捷尔手中的苹果吸引了过去。
“我这样子像是在说谎么?”
“不,不像在说谎。但总觉得以你那聪明的脑袋……你会一本正经地扯着弥天大谎哪。”
“不要也无所谓,那我带回去了。”
“别!我可没说不要!”
卡路狄亚从笛捷尔手中抢过有着光鲜表面的苹果,狠狠地咬上一口。
笛捷尔深感兴趣地看着在吧唧吧唧苹果的卡路狄亚。
等卡路狄亚把嘴里的苹果“咕咚”吞了下肚子之后,笛捷尔问道:
“有什么感想?”
“味道好好!”
卡路狄亚叫道,脸上浮现出孩子气的笑容。
笛捷尔也现出了与自己年龄相匹配的笑颜。
“最近水瓶座与天蝎座关系非常好的样子。”
没过多久,这样的传言便传到了教皇塞奇的耳中。塞奇满意地笑了。
明明性格跟水与油一样的差异甚远,笛捷尔和卡路狄亚这两人到底怎么混一起的啊?
纳闷儿的侍从不敢在教皇猊下面前提出这问题,以免贻笑大方。
卡路狄亚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命运的沉重,从不愿和他人接触太多。在这情况下,假若笛捷尔只将上次的治疗视作处理公务,那么侍从在天蝎宫碰到两人的时候,把笛捷尔叫去天蝎宫的,又会是谁呢?
即使,能冷却卡路狄亚热度的只有笛捷尔。
黄金圣斗士卡路狄亚的心脏是一个炸弹,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说只能允许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毫无疑问,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笛捷尔。
除去圣斗士这个身份,他们也是极为普通的两名少年。
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有一个能与之互相称为“朋友”的家伙,也许不是坏事——
(有稳重老成的水瓶座在,黄金蝎子也不会那么乱来了吧。)
塞奇再一次眯眯笑了起来,乐呵地感受从窗边吹来的、拂过十二宫的微风。
fin.
注:Battement是法语,“鼓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