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疯子
(视角:Alice·Roscoe)
大火正吞噬着我的家,猩红的火光映在我白色的裙子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我听见了父母的求救声,我听见了妹妹克丽丝满带着哭腔的尖叫声;我向前奔跑,却怎么也动不了;一条火龙向我袭来,我听见了我自己的尖叫……我惊醒了。
我大喘着气,用手背轻轻擦去了额头上惊起汗,然后才回过神来——我坐在姑姑的车上,没有火焰,也没有火龙,只有坐在前排开车的姑姑以及车窗外那令人心烦的下雨天。
“Alice,又做噩梦了吗?”姑姑转过头来关切的问——她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疲惫而又憔悴,一夜的车程使她显得十分苍老;自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后什么都是由姑姑来处理的,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说:“从科学意义上来讲是一个噩梦,但从现实意义上来讲是我人生的一个噩梦。”我相信姑姑肯定被我绕晕了,她经常被我独特的表达方式绕晕掉。
果然,姑姑愣了一分钟左右才明白过来,安慰我说:“Alice,别再想着那件事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依然是要生活下去的不是吗?还有,我总觉得你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我想过你会大哭,你会大叫,你会不说话——我甚至都为这些情况做好准备了,可是都没有。甚至你还能跟我开玩笑?!Alice,你难道不爱你的父母吗?”姑姑又用她那种“你看起来像个疯子”的表情看着我。
我抿着嘴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我当然爱我的父母,也爱我的妹妹,而且我对他们的爱一点也不比他们对我的少。如果单凭我对他们的死毫无反应就说我不爱他们那怎么行呢?我只是觉得爸爸要是看见我哭鼻子的样子肯定又要说我了。”我的确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电视里面有人去世了他的亲人总在哭泣——不是说人死后回去美丽的天堂吗,难道那会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吗?
“Alice……”姑姑放弃了对我的教育,因为她实在无法理解我的“人生观”,“你真是一个奇特的孩子,我想这跟乔治以前对你的教育有关系。”姑姑不再说话,转过头去继续开车,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防止自己睡过去,她的眼中已经布满血丝了。
在姑姑眼里,我所谓的人生观就是——哭就是难过,笑就是开心,大叫就是脾气暴躁,不说话就是哑巴;冷是因为天气凉,热是因为天气热;下雨是天空在哭,下雪是天空在撕枕头……反正我的想法在他们眼里总是那么的怪异。但是我觉得这是个好想法,把世界想象成是自己喜欢的样子有什么不好?
但我不认为我对那场毁灭我美丽的家庭的火灾没有任何感想,事实上,我对那件事持有许多自己的看法——首先,我并不认为这是一场由猫打翻烛台而引起的火灾,因为我家的猫咪可乖了,从来都不会乱跑的,又怎么会不小心打翻烛台,我更多时候可是看见它慵懒的躺在篮子里睡觉——这些想法我不是没跟那群白痴警察说,但他们压根就不相信我,认为那是我的孩子气想法,或者我悲伤过了头——其实他们根本就没看出我有半点悲伤。其次,我对这件事的恐惧日益增加,而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但我究竟在怕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火灾的关系,我不得不搬离我生活了十二年的那个小乡村,跟随着我唯一的亲人姑姑来到她的城市。在这里,我将认识新的朋友与新的对手。
车子慢慢驶进了姑姑的院子里——姑姑的家我也不是没来过,每年暑假我都会和父母及妹妹一起来住上两三个星期——不过现在,物是人非了呢。
我们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搬出我那寥寥无几的行李,然后就往姑姑家里走去——现在也即将成为我的家了。屋内的摆设与我去年夏天过来时没什么两样,要说真的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只有我喜爱的那盏带着蕾丝灯罩的台灯被姑姑家的猫安娜给弄坏了,被姑姑扔了。
我的房间在二楼,并不是我以前所住的那间客房,而是一间更大的房间——据说那曾经想要被做成书房,可是自从姑丈去世后,姑姑便也无心再弄一间书房出来了——爱看书的人都已离去,留着一间书房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我临时搬来,房间还没怎么整理好,连张床都没有,只有沙发、书桌和书架——但是姑姑时常清理,所以这里并不会太脏,也不会太乱。房间里还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阳台,这可真是我的最爱,我喜欢每天早晨起来就可以看见天空,无论它是什么表情。
“Alice,今天晚上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你的床我还没给你搬来,我明天再搬,我实在太累了。”姑姑将我的行李放下后就转身朝门口走去,“冰箱里有吃的,你饿的时候自己拿出来热一下吧。”说完打了个哈欠,朝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姑姑要进入她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她转过身来交代了我几句,眼神突然有了些生气:“记住,无论谁找我,都一律说我不在。我可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休息。下午如果你要出去记得锁门,我相信你对这附近的路了如指掌。”然后姑姑就一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盯着那扇房门看了一会,想着姑姑会不会再开一次门——然而五分钟后我就放弃了,看样子姑姑已经睡着了。
我看了看客厅的钟,现在才早上七点,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真不知道姑姑待会会不会饿醒过来。但我还是没急着去厨房,而是先进房间换了身衣服——我可不喜欢穿着件黑乌鸦似的裙子到处吓人。
我挑了我最喜欢的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穿上,这是前年夏天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跟我说所有的爱丽丝都喜欢蓝色,所以就送了我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放弃掉了我一直钟爱的粉红色,欣赏起蓝色的优雅与神秘。或许姑姑是对的,我这不同常人的性格源自于爸爸对我独特的教育方式。
冰箱里有很多微波食品,的确,姑姑自从姑丈死后就再也没做过饭了,每天不是吃这些微波食品就是出去吃——我心里暗暗想着哪天要教教姑姑该如何煮饭,老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奢侈了。我不愿吃这些微波食品,就从冰箱里拿了一些面包来吃。
那面包真的不好吃,可是我还是把它硬生生的吞下去了,因为我认为,你吃过一口的食物要是因为味道不好而把它扔了,它一定会伤心极了的——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我是怎么也忍受不了的,比如甜的发腻的蛋糕。
吃过了早饭,我就回到了楼上我的房间,想要整理一下我的那些行李——当然这花不了多少时间。我打开我那陈旧的棕色的行李箱,里面真的没多少东西,因为我的大多数衣物和书籍都在火灾中消失了,甚至连我最喜欢的《暮光之城》也没了。不过,那些都只是东西,没有的话再买就是了;但是东西不在于是什么,而在于是谁送的。
我看看外面的天,还是下着小雨——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了,爸爸总说我是巴不得每天都是大晴天,那就可以好好的出去玩了;妈妈则说我不应该这么抱怨,因为下雨之后我们家的花园会更加美丽;妹妹跟我是同一战线的人,但她才四岁,还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我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起家人,我居然还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任何忧伤,只是带着淡淡的欢喜去欣赏以前的生活——或许,这也就是我和别的孩子不同的地方吧?虽然,想起他们再也不会与我一起生活了,想起爸爸再不会在我临睡前为我盖好被子,亲吻我的额头叫我“Princess
Alice”,想起我再也不能看见妹妹那张天使般的笑脸……我还是有点不舍,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想把他们一直留在我身边,即使他们现在还在,但在将来的某一天里,我注定要成长,注定要离开他们,现在的情形不过是加速了我的成长罢了。何况他们是去天堂,又不是下地狱,那不是很美好的事吗?
因为这样想着,所以我才没有悲伤。我爱我的家人,但我不会用泪水来证明我爱他们有多深,我只会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祝福,在心底时常想起与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记忆,这才是他们想看到的。
我走到阳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微笑着说:“尽管叫我疯子,不准叫我傻子。上帝在天,但愿大家平安。”
无论别人能不能理解,我就是我,疯狂的Alice·Rosc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