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The rest is silence.
基德和罗再也不说话了。
虽然他们用眼神就能交流,但热辣辣和冷冰冰的视线飞来飞去,各种下流的手势你来我往,这实在让坐在中间的他很尴尬。
既然罗要孤立基德,又何必和他们一起吃便当呢,他吸了一口黑豆奶,咽下了最后一口炒面面包,从以前就觉得罗是个处事暧昧的人,也难怪和基德不对盘。
罗拍了拍裤子,对他说自己准备去找路飞他们一起做实验,这种课他和基德一向是翘掉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罗看也不看基德就翻过铁门走了。
“他以后不会来这儿了,”撂下这句话的基德,第二天也从学校消失了。
三剑客转眼就只剩了他一个人,好在他还有些外班的狐朋狗友,他便每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继续喝着豆奶、吃着炒面面包。毕竟他骨子里有一些念旧,这让他不断回忆起罗堪称营养师级的健康便当和基德妈妈肉麻的爱心便当,所以也不会觉得腻味。
他回教室交杂费的时候,才知道罗已经被选为副班长了。
他实在不知道罗究竟是从哪一刻决定要离开他和基德,奔向通往康庄大道的这种生活。而基德察觉到了,他们一直有着默契,即便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偶尔他会去找基德,骑着借来的机车,和基德在高速路上飙一段,基德也已经不同了,当他被基德轻松地甩在后面时,他忽而意识到了这一点。
三个人当中只有他在原地踏步罢了。
每天靠着抄作业、抄报告应付,同伴被提去训话的时候他就转到那个天台,铁门没有人再攀过去,当他跨坐在上面闭上眼享受着微风的时候,手掌和牛仔裤总会蹭到红锈,可他下一次还是会去,带着小小的希望,和微微的失望。
分班以后罗理所当然地进入了A班,他靠着罗的笔记勉勉强强进了C班,好过最烂的D班。基德的名字在排名表上出现过几次,列在没有成绩的最后几名里,后来就再也不见了。
“不学习的话难道去当飞车党吗?”
被老师这样耳提面命着,他的思绪就会飘到那个红发的好友身上,偶尔会和同进办公室的罗对上视线,罗便从他的反应里得知了基德的下落,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侧过头继续和他的老师讨论什么。
罗是一匹被拿来做宣传教材的黑马,横空出世,闯进了题海与考分的修罗场,并且一迹浅蹄绝尘而去,留下无数干涩的眼睛望洋兴叹。罗的偏差值超过70、全国模考前列、去了东大医学部……种种事迹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所以不需要倾谈,他就能掌握到罗的近况,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透露给基德。其实已经是故意,因为基德从不会提罗这个话题。
基德则是一次比一次狂野,戴上了护目镜,染了红发,细细的嘴唇变成了深深的褐色,眼眶也是紫黑色,披着皮草,只有胯下的机车还是那一部。只要听到那熟悉的低鸣,他就有信心,基德依旧是那个基德。
而罗是愈发的难懂了。
偶尔冒出来的话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回想了一下竟然是陪女友看的文艺片里的对白,原作者是一位女诗人。倘若他再认真回想一下,他会记起那个女诗人的名字——辛波斯卡。
三个最奇怪的词
当我说“未来”这个词,
第一音方出即成过去。
当我说“寂静”这个词,
我打破了它。
当我说“无”这个词,
我在无中生有。
他觉得罗是在向他感叹语言的魔力。
而罗是有一天突然中止了与基德的对话的,罗感受到了这之中的魔力了吗?至少他感受到了。罗和基德因为那没有尽头的沉默,而被拉扯在了一起,他们的关系暂停在了那一天、那一刻,——罗背过身去,基德怒气冲冲地出门,两个人都抿着嘴巴,都带着被背叛的眼神,而周围是一片喧嚣。所以热闹的时候他们有理由想起彼此,静默的时候也有理由想起彼此。
罗是在后悔曾经的轻率吗,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使用了它?
他离校前最后一次去那个天台,阳光毒辣,云彩的影子映在地上,仿佛一缕即将消逝的冤魂。他翻过了铁门,进到了里面,意外地看到罗支着膝盖坐在拐角处,手里握着毕业证书。
罗给了他一个微笑。
“你想知道当年基德悄悄地对我说了什么吗?”鬼使神差的一句话。
“……”
“不过,我想,我应该尊重基德的意愿。”
罗终于收起了动摇的眼神,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嗤嗤地笑了。
有时候他还蛮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