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什么玩意儿,装得这么细致,你旧情人送你的?]她哼了一声,把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布包打开,揭开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子,看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个玉佛头,在灯光下透着温润的光。
夜已经深了,窗外下着大雪。都说杭州天气是要比那长沙温和些,她却觉得这大雪下得太勤快。也没什么风,雪就这么静静地落下,外头地上大概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了。
窗户关得紧紧地,她裹着裘皮大衣抱着手炉,脸倒是被暖得有些微红,抱着在书柜后头寻着的新发现走到床沿边坐下,转头斜眼盯着床另一头躺着的吴老狗。
类似的游戏她玩儿过很多次,每次这个男人都会先瞪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地解释,然后哈哈笑着哄她。那样子实在是像一条大狗,有趣得紧。她清楚他什么事儿都没有,离开那霍老妖精来了杭州之后,连跟女人多说两句话他都会先转头看看她。她把那玉佛头从柔软的绒布里取出来,透着灯光把玩着,想着这次该怎么玩儿。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吴老狗一点动静都没有。
睡着了?她想,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她心里有些怄,皱着眉扭过身子想把他揪醒,却转头就看见吴老狗安安静静地背对着她躺着,一动不动,只有肩背随着呼吸轻微而规律地起起伏伏。
她一下子就明白他没有睡着,做夫妻这么多年了,吴老狗动动脚趾头她都能知道他想干什么。而此时的吴老狗却让他有些陌生。
她心里登时一凉,脸也马了,这太不正常了,这佛头的来历果真有鬼。这是她没想到的,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但她是个聪明女人,吴老狗再怎么也是九门五爷,道上那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自己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那也是吴老狗一直哄着她。一直笑着的人突然不笑了,那定不该是她继续耍性子的时候。
她忍着心里的怒气和疑虑,索性等着,她知道吴老狗并不是想装睡,他总会说点什么。
果然,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他动了动,缓缓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那声音几不可闻,但却像是狠狠敲在她耳膜上,她心一下子揪紧了,正要张口,又听他道[以前…非常喜欢。]那嗓子竟是有些哑了。
[你…..!!]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概是被手炉的热气熏得有些太厉害了,她瞪着眼睛看着吴老狗,只觉得突然头胀得发疼,心里蓦地被一股强烈的怒意和嫉妒充满,她以为她会尖叫出来,但是隔了一会儿,那怒气的巅峰过了之后,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惆怅,掐着她的脖子。
是要多喜欢,才会一直留到现在?搬来杭州的时候,他明明把过去的一切都留在那座城里了。
吴老狗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种事,除了霍仙姑,她也从不知道吴老狗跟其他女人有过关系。大概是一种落差感?或是别的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样的情况大概还从没有过。
最初的愉悦已经全部被一种扼喉般的的难受取代。你要不说你就永远别说啊你,都憋了那么久了,现在说出来让我难受什么意思?
她哼了一声,皱着眉笑道[居然送佛头这么不吉利的东西,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这次吴老狗倒是回答得很快,他似乎也笑了一声,道[是啊,很蠢。]声音异常平静,凉凉的[你看着不高兴就扔了吧,反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吴老狗平时对手下说话,兴许就是这样的口气吧。她突然意识到,憋了太久的心事终于说出来,大概就是他真的不在乎了。
她猛地打开窗户,把那佛头连同盒子一起扔了出去。东西很快就被大雪淹没了,甚至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冷气一下子侵入进来,她打了个哆嗦,把窗户关紧。转过头来,吴老狗还是那样躺着,背对着她。
幸好吴老狗是背对着她呢。她按了按眼角,把一滴没忍住的眼泪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