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王服未脱，那素来沉稳泰然波澜不惊的眼里满是急切和焦虑。
床榻之上龙幽眉峰紧蹙，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没有一丁点血色。龙溟只觉得自己的心如遭重击，顿重地疼痛起来。
屏退了下人，他独自一人守在弟弟的榻前。连日来忙于国事，倒叫他将这至亲之人给疏忽了。
“阿幽……”龙溟轻轻地唤他，短暂却又是极为熟悉的温柔。
似乎是听到自己最是挂念的兄长的声音，须臾之后，龙幽费力地睁开眼，紫色瞳仁之中模糊映出龙溟的轮廓，渐渐清晰，渐渐明了。他扯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哥。”
重病之中，龙幽的声音些许喑哑。又因为那疼痛之感着实难耐，这字儿咬到最后，竟像是带了丁点的哭腔。
龙溟心里一酸，伸手替弟弟理好鬓间碎乱的发丝，“阿幽，你且不要多想，好好养病。舅舅说只要你乖乖吃药，病很快便能好。”不知不觉间，龙溟用上了小时候哄龙幽吃药时的口吻，可是，小时候的龙幽……
“哥，我不想吃药。”龙幽皱起了眉头，无论个子长高了多少，他在这个人面前始终是少年心性，“那药太苦了。”
是啊，太苦了。
连龙溟自己尝起来，都觉得很苦。
他笑了笑，替弟弟掖好被角，“阿幽，睡吧。”
龙幽一愣，看着龙溟的眉眼，他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哥哥眼底藏了那么厚重的倦怠之色。平日里的气度恢弘意气风发，暮色更深之后，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为了什么？
龙幽心知肚明。
“哥。”龙幽突然伸手拽住了龙溟的衣袖，自己未曾承担他就不会断言那份担子的沉重，然而，龙溟是自己这一辈子唯一的兄弟，所以他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哥，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
龙溟看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龙幽募得明白了，再多的不甘心，他还是松开了扯住龙溟衣袖的手，“兄长总有处理不完的国事……”他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哥，你注意身体。”他侧过身去，说服自己只是换个舒服的睡姿，可到底，只是害怕自己下一秒无法把持的脆弱被这个人看到而已。
龙溟又坐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龙幽难得的不任性倒叫他觉得心底空了一块。然而他还是未多作逗留，一声长叹泯灭在烛火之中，他独自走了出去。
魔翳在门口等他。
“陛下，如此真的好么？”
长殿之外，月色萧条，可笼罩在祭都的灼热之中，再美的月，也令人焦躁。
也许，焦躁的不是月色。
只是自己的心。
“我上次说阿幽的话许是过重了些。”
龙溟背对着魔翳，所以魔翳不清楚自己这个外甥，却也是夜叉至高的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陛下，我们可以等殿下病情好转了再去人界也不迟。”
“不可。”龙溟沉声打断他，“这次病患多由旱热所生，祭都的水源已撑不了多久了。你我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至于阿幽……”龙溟似乎是笑了，“等我回来，再好好陪他。”
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龙溟决定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弥补自己数年对于龙幽的冷落。
如果这一切，都能了结……
龙溟这辈子有两个最为重要的人。
一个至亲，一个至爱。
然而，他作为夜叉族的王，身系夜叉生死存亡，抉择的天平上，他不得不放手。
所以，他不能后悔，也不会后悔。
只是，遗憾难了，归期永诀。
无论龙溟在还是不在，祭都的天依旧通红。
魔翳也学着龙溟那日的模样抬头望月，末了微微一笑，“龙溟，龙幽他……在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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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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